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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流放 (1-2季完结)作者:河汉-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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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梁上君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争,他自己明白,自己的体力就像一根拉紧的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
纪策利落地拎着一口锅和四个水壶狂奔而去,小史打着手电在背包里翻找药品,梁上君默默走向了东倒西歪的兵蛋子们。
“糙子?糙子?”他喊了两声,可是糙子的神智都已经不清醒,更不会回答他。
梁上君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无力的四肢,心里那个疼啊,就是那种说不出的抽抽地疼。咬了咬牙,他抬脚狠狠踹上糙子的肚子,愣是把他踹得弹坐起来。
糙子吃痛,趴伏在地上死命地咳嗽,好在脑子总算恢复了一些清明。虚着眼看到自家梁连的身影,他顿时像抓着了救命的稻草,死死扯着梁上君的衣领要说话。然而啊啊了两声,不知是声带还是舌头麻痹了,他就是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
梁上君摁着他的脖子,强迫他张开嘴,手指压上他的舌根让他吐。糙子吃了很多肉,也喝了很多汤汤水水,再加上刚刚梁上君不留情面的一脚,胃里的东西一骨碌地往外涌,哇地一声吐了一地。
看他还在呕,怕他吐不干净,梁上君屈膝用力顶了两下他的胃部,直逼得糙子把酸水都吐了出来。
小史找到些洗胃和清肠的药,走过来看见这场面,又吓了一跳。
“你……你就是这样催吐的?”瞅着糙子被揍得筋疲力尽,像块破抹布一样担在梁上君的腿上,小史的面部肌肉抽搐起来。
梁上君揪着糙子的后领把他提起来,心里再软也忍着,骂道:“我教训教训他!叫他嚷着吃肉!叫他坏事!”
说来糙子也真是顽强,被这样折腾以后居然能开口说话了,尽管声音低微而飘忽,但发音和逻辑还算清楚。
梁上君凑近了去听。
“梁连,我不想死,救救我,我不想死在这儿……我下次再也不贪吃了……我回去就、就写检讨……梁连、梁连……”
后面就是一叠声的“梁连”。
每一声梁连,都让梁上君揪心一般疼。
说完这段话,大概实在是没力气了,糙子昏睡过去。
小史连忙拿了还剩一点水的水壶给他喂药,看着糙子乖乖地吞咽下去,梁上君长舒一口气。轻轻放下他让他躺好,梁上君这才发现,自己的眼前一片浮光。
那是眼眶里聚集的一层水,映出的光亮。
怎么能让他们死在这儿?怎么能呢!
深吸气,打起精神,他还有一溜儿的伤员要照顾,挨个踹过去、压舌根催吐。好在朱大和吴二之前都吐得差不多了,阿藏的症状最轻,他没等梁上君踹过来,自觉地捣着胃让自己吐,可是只能吐出少量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唾液还是胃液。
尤禹挨了梁上君一脚后,强行振作起来说:“梁连我没事,别管我了。”
一听这话,梁上君的火气蹭地一下就冒上来了,比对糙子还生气,他心里来来回回就绕着那么一句话:这个死小孩怎么能犟成这样!这副臭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我不管你谁管你!”梁上君顺应怒火给他几拳头,“我看你还敢死撑,看你还敢不当回事!这是逞能的时候吗!啊?你看看你,瞪这么大个眼睛,焦距都是散的!天旋地转好玩是吧!跟我说这种屁话,有本事你站稳了对上我的眼睛说!说!”
又急又气又心疼,梁上君的情绪有点失控。在一旁的小史心里反而是最透亮的:像你这么个揍法,他要还能站稳说话就是奇迹了。
此时纪策打水回来了,给尤禹、张三、阿藏各灌了大半壶,再让他们一次吐个痛快。小史给他们服了药,暂时安歇了下来。
张三逮着空赶紧向纪策和梁上君道歉,态度诚恳得就差没磕头了。他是真的很懊恼很抱歉,谁会想到那几颗“茴香”惹出这么大的祸。
对他,梁上君没法撒火。虽然他也是个祸头子,但他不是自己手底下的兵,他训不出话来,也没那么大火气,就拍拍他的背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结果把张三安慰得更是内疚。
最麻烦的是宫持,一有人靠近、或者说一有东西向他靠近,他就疯了一样地推拒,就连平时一直带着如同他身体的一部分的眼镜都被他自己挥开了。
小史说了声不妙:“他出现幻视了。”
纪策脸色不变:“按住他!灌!”
那几乎是在施与刑罚了,宫持被按住四肢,撬开嘴巴往里灌水,呛得他直咳嗽。在他眼中,面前的一切都是会给自己带来威胁的,何况这种野蛮的作为,更是让他歇斯底里地反抗。但是,在纪策面前,他的痛苦和挣扎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情况稍微缓和一点的时候,纪策让他们每个人保持清醒,听他说话。
他竖起食指:“一个晚上。我给你们一个晚上的时间恢复,如果到明天谁还不能行动,我就只能把他丢在这儿。”
“我并不是在威胁你们。出于对任务的考量,我必须做出对整个小队最有利的决定,谁拖后腿,谁就被丢下,这是常识。”
“所以你们就尽自己所能恢复吧,也不用太勉强,实在不行的人……”纪策看了眼虚弱的糙子,“其实留下来也没什么坏处,可能还更安全点。我们到下一个目的地就能和指挥部联系上,我会让他们来营救的。”
梁上君一直拧着眉听着,想要对他说什么,却终究没说。
他有预感,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与其此时奢求纪策的仁慈,还不如相信这七个兵蛋子的恢复力。
他不知道如果明天真的有人要被丢下自己会怎么做,他还没有想好。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一切努力帮他们调理状态——这样一支残疾的小队上战场,跟送死没有区别。
这是极度折腾人的一晚,症状轻一点的还稍微能自理一下,重症的病号整个晚上呕吐、排泄都是靠纪策、梁上君和小史伺候着的。
糙子整个人都要脱水了,对他的状态,梁上君很是担忧。
其间,小史给他们解释了莽草是怎么回事。
他说莽草跟茴香长得极其相似,从外观上很难分辨它们的蓇葖果,勉强能区别的是他们的气味,茴香的香气很重,而莽草是不能遮盖腥气做调味品的,所以他们煮的这一锅肉,放了这么多莽草果还是这么腥。
莽草的果实有剧毒,会麻痹神经和损害大脑,中毒时类似癫痫,会产生惊厥,根据不同体质的人,还会出现幻视、狂躁、四肢麻木等症状,严重时会死于呼吸衰竭。
梁上君瞪着那一地的莽草果子,一身冷汗。
如果他们都吃了,如果他们都倒下的话……
一定会被丢尽颜面的团长鞭尸的,他想,一定会的。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林间的时候,梁上君紧张得手心冒汗。
纪策言出必行,他从不怀疑。
尤禹是第一个站稳的,他太倔了,也不知道是跟梁上君赌气还是怎么,他站得笔直笔直,梁上君看着他就忍不住叹气:他有点理解当年丛班长是用怎样的心情面对他的了。真的,对这样的刺头,真的是满腔的又爱又恨。
宫持在一晚上的呕吐和晕眩后,终于摆脱了幻视的干扰,其实他的体力损耗不大,戴上眼镜看清了路就能走直线。
可是,到底还是有站不起来的。
糙子的脸色仍然白得像纸一样,他努力地用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然而手肘和膝盖都不停地打着弯,他很急,急得满头大汗,却是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地努力着。
他的体能一直都很棒,只不过是食物中毒而已,只不过是脱水而已,给他两天时间,他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生龙活虎……但一个晚上,实在是太短了。
纪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示意糙子别费力气了:“周凯,给你留一些食物和水,我们会尽快为你联络救援。”
糙子盯了他几秒,转而将目光投向了梁上君。
他说:“梁连,别丢下我。”
梁上君抿唇没有说话。
“我不会拖后腿的,我周凯要是有一秒钟威胁到其他人的安全,有一秒钟耽搁到任务的进行,我就一枪毙了自己。”
他说得很认真,他很少这样认真。
“梁连,我不是废人,别丢下我。”
他也很少这样流泪。
梁上君见过糙子抱着他大腿假哭耍赖索要奖励,见过他一边打滚一边沾着满脸口水讨要他的“生命”,但没有见过他这么平静坚定地直视他的眼睛,为了他的尊严掉眼泪。
纪策已经把留给糙子的食物分配好了,梁上君走到他的跟前。
一拳头呼上他满是泪水的脸,梁上君骂道:“像什么样子!”
糙子没有躲。
那一拳打得梁上君自己的指骨火辣辣地疼。
在他下一句话说出之前,纪策就已经做好了争吵的准备。
梁上君蹲下来背对着糙子说:“妈的,给老子死上来!”
39、第38章
纪策知道他会这么说,也猜到他会这么做,昨晚他和梁上君都是一夜没睡,也几乎一夜都没怎么说上话,他们彼此都不愿让这场争吵提前,却明白这场争吵无法避免。
梁上君蹲在那里,固执得像一尊雕像。
纪策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像在看一个傻逼。
糙子直愣愣地盯着蹲在他身前的宽厚背脊,眼眶里阵阵发热。当时他那个不靠谱的脑子里就在想,这辈子不为什么荣耀功勋,就只为了这个人上战场,也是值得的。
毕竟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把后背借给他安然休息,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违背纪人渣的意愿了。
虽然丢脸,但糙子不会在这个时候死要面子,吸了吸鼻子,他把两个胳膊绕过梁上君的肩膀,撑着自己的身体攀上去……可是显然某个人渣不想让他如愿。
坚硬的黑靴搭上梁上君的右肩,泥土在迷彩上蹭出斑驳的痕迹。
纪策没有用力,仅仅把脚搭在那里。糙子立刻僵在那儿,保持着不上不下的姿势动都不敢动。不知怎么的,他有种纪策现在就要毙了他的预感。
纪策的声音冷静到掉冰渣:“梁上君,什么事情都要想好了再做。”
“我想了一夜,我想好了。”梁上君同样冷静地说,“糙子,上来。”
……
林间的风伴着清晨的水汽和植物的香味扫过他们这群人,身上的薄汗被蒸发,带来一阵寒意,更显得这段沉默让人如坐针毡。
“嗤。”纪策笑了一声,“历史教训告诉我,不是你想的够久就能想得够清楚的。我问你,带上他,你能保证他的安全吗?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就凭你现在的体力状况,能支持得住吗?”
他说得丝毫不留情面,梁上君的脸色白了白,没有反驳,但也没有退却。
“说句不好听的,按现在的情况,我对完成任务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想要按时到达联络点都很勉强,想要完好无损地回去就更是没把握。在这种状态下,一个伤员还要逞英雄带上另一个伤员,一下子给我们带来两个拖后腿的,你这是想清楚以后的做法吗?”
听了这话,有些不明就里的人,比如糙子不禁问道:“梁连受伤了?哪儿伤了?”
梁上君道:“伤你妈个头,闭嘴!”
大家普遍认为纪策的话说得太狠太绝了,简直就是在赤|裸裸地打压士气。不过阿藏知道,恐怕这里只有阿藏知道,纪连讲这样的话,是出于多么强烈的想让他们全部平安的愿望。
那次在南伊沟的作战,他亲眼看见纪连丢下伤重的麦子,也亲眼看见了他藏在背后的一半果决和一半犹豫。
麦子牺牲之后,纪策曾经短暂地放下那种果决,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问过他:“阿藏,如果我没把他丢下……”
阿藏没有回应这种假设,他只说:“纪连,你没错。”他从来不认为纪策下过错的命令,他不会对他任何一个已经下达的指示有所怀疑,即使有战友牺牲,他也绝不会归咎于纪策。
而纪策似乎没有期待他的回答,他的眼睛仍然看着前方那抹橙色的霞光,好像在悼念麦子,又好像在想念某个人。
这次也一样。
阿藏不认为纪策的决定有任何偏颇。
但这次的不同之处是,有另一个固执程度跟纪策不相上下的梁上君在场。
梁上君借用了糙子的话回答他:“我不会拖后腿,我要是有一秒钟威胁到其他人的安全,有一秒钟耽搁到任务的进行,我就一枪毙了自己。”
他直视着纪策的眼睛:“你们走你们的,我们会紧紧跟上。直到下一个联络点我都不会丢下糙子一个人,这是我的底线,大概也是我的极限。”如此坦然。
有些人,可能经历很多事情后会成熟一些,不再会做年少时期那样任性的事,但是那种深植在骨头里的东西仍会在某些时候跳脱出来,把他紧紧包裹,而让周围的人无可奈何。
梁上君就是这样,他的那股倔劲,比起尤禹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禹望着此时的梁连是有点惊讶的。
他无权插足这两个人之间的争执,丢下糙子或者带上糙子都不是他能左右的。他只是在想,梁连这样的家伙,怎么有脸说他是一根筋?
万般无奈,堆积成怒火。
纪策脚上用力,把梁上君和糙子一并踹了个侧翻:“行,你要带上他,你一个人负责!你们是死是活我不会再管!”
接着他又对其他队员下令:“谁要敢过去帮着拖后腿,就他妈直接给我退出任务!”
梁上君背着糙子跟在队伍后面。
纪策如他所说,半点没有顾及他们的不便,反而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尤禹心里不由得憋气,那是他的梁连,再怎么军令如山,他也不可能做到把梁连丢到脑后。然而几番回头,他总能看见梁上君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背着糙子,他的步伐显得很沉重。
如同背着他的那个雨天一样,沉重却稳当。
他忽然想起那时候自己在梁连颈边闻到的味道,雨水混着泥土的腥气,还有掩盖不住的那种稚嫩和坚韧。
这样想着,他几乎能看得清梁上君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慢点走吧。
等等他们吧。
“喂,纪队……”尤禹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却被走在他前面的朱大阻住了话头。
“你干嘛?”尤禹不悦。
“我们要快些走,这对他们最好。”朱大说,“越早到达联络点,他们就越能早点休息,也就越安全,不要把他们当成需要怜悯的伤员。”
尤禹愣了愣。
“我们有一个很人渣,但是很优秀的队长。”
前面是纪策的背影,毫不迟疑的脚步,在地上绵延成一条清晰的路线。那个人的双手紧紧地握着,像是再用很大的力气让自己不转身。
口是心非。
尤禹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词。
他似乎有点理解那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了,一个倔的要死,一个口是心非。
他们都有着自己的坚持,不会为对方做出妥协。
在他们的心里,可能有着比对方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忠诚、原则、或者胜利,从踏上战场开始,他们所走的每一步都不能只成全自己,但他们已经在竭尽所能、用自己的方式去为对方着想。
很笨拙很残酷的方式,却很优秀。
尤禹第一次开始好好思考,他们这样的感情,也许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样见不得人。
糙子醒醒睡睡,中途几个短暂的休息后,他都曾试着下来自己走,可是发软的双腿让他没有办法坚持太久,而且受折磨的肠胃可能还没恢复过来,他一路呕吐和拉肚子,吃的东西没法吸收,也就没什么力气逞能。
他也急啊,伏在梁连的背上,对于梁连的情况没人会比他更清楚。
他知道梁连在努力调整着呼吸,可是到后来明显已经无法遮掩气息的凌乱。汗水湿透了衣裳,就连他贴在梁连后背的胸口都能感觉到渗透出来的凉意。
还有,好几次了,梁连的膝盖打弯好几次了,托着他的手臂也在一个劲地发颤,这是体力透支的表现——梁连要吃不消了!
双手紧揪着梁连的衣襟,就像在揪他自己的心。
正如糙子所想,梁上君快要到极限了,他的体力本就岌岌可危,加上一夜没有休息,随时都可能倒下去,视线早就被汗水淋漓,如果不是靠意志强撑着,他恐怕早就趴下了。
305高地。这是地图上对那个联络点的标记。
经过两天一夜的跋涉,他们接近了目的地。这附近的林子没那么密集,周围渐渐开阔起来,而且也有很多人类活动的痕迹,应该是快到达某个村庄了。
纪策皱眉看着地图,对305这个位置有种难以名状的警惕感:这是C3工程中提过的一处敌人的据点。
“快到了。”他对着队员们说。
说完这句话他就有点后悔,因为背着糙子的梁上君应声而倒。
大概是心情稍微放松下来的缘故,支撑着他的意志终于绷断了。
纪策叹了口气。
走过去拽过刚被摔醒还有点迷糊的糙子,擦了擦梁上君汗湿的额头:“快到了,丢下他也没什么意思了,我来背吧,你还能走么?”
糙子瞬间清醒过来:“不用了纪队!我自己能走,梁连累坏了,您背梁连吧!”
他不是受宠若惊,他这是害怕纪人渣趁他睡着把他扔到悬崖底下去。他真心觉得纪策干得出来这种事!
纪策瞟了他一眼,糙子闭嘴了。
“我能走。”梁上君喝了点水站起来,也不跟他客气,把糙子丢给了他,“走吧。”
纪策把哆哆嗦嗦的糙子背了起来。
这个故事让张三再一次看清事实:梁上君是亲妈!亲妈!
那是个很小的村庄。
他们刚到达那里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会遇上那样的情景。
“Cha bo,Cha bo,Cha bo!”
一个小女孩远远看见他们,就哒哒哒地跑进了村,高喊着一堆他们听不大懂的话。
博学多才的宫持做了翻译:“她在喊爸爸。她说,爸爸,又来了一批拿炮仗的怪人。”
“炮仗”?可能是指他们的枪吧。
“又来了一批”?是什么意思?
等到他们蹬上村前的坡子才明白,原来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一队士兵驻扎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
那是一支跟他们截然不同的部队,他们不是中国人,人很多,目测有近30人,装备也很齐全,甚至还有迫击炮。
两队人遥遥相望。
梁上君原本昏昏沉沉的神智清醒过来,全神戒备地面对着那支队伍。
“是敌是友?”他问纪策。
纪策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能让我先打个电话问问么?”
村里的人显然不想惹是生非,都躲在屋子里闭门不出。
只有那个小女孩快乐地叫嚷着“Cha bo,Ji……”,跑向一栋有些破败的房子。
翻译官宫持说:“她在喊他的爸爸和姐姐,出来看我们放炮仗玩。”
“这种话请不要这么欢乐地翻译!”张三苦着脸提醒。
大家都绷紧了神经和肌肉,糙子尤其紧张,他既担心纪策直接把他扔下高坡,也担心自己要实践诺言开枪自尽。
40、第39章
两方人马维持着将要给枪上膛的架势,彼此对峙着。
对方大多是亚洲人,为首的是个健硕的中年男人,他们似乎都在等待他的指示,但那个男人正在询问身边一个褐色头发的青年。
那名青年有着很典型的高加索人种特点,肤色浅,褐色头发,身材高挑。这人的身上没有军人的那种锋利感,倒是宗教或学术的气息很重。
青年对那名队长说了几句什么,得到首肯之后倒退几步脱离了僵持的圈子,径直向刚刚那名小女孩跑去的屋子走去。
梁上君没有给枪上膛,但是把枪口对准了那名青年的背影。
他们不知道对方搞什么鬼,任何举动都要警惕。
青年察觉到他的敌意,停下脚步向他摊开了双手,他两手空空,腰间没有携带什么武器,他在向他们展示自己没有攻击意向。
中年队长大喊了一声,吸引了梁上君的注意力。
梁上君转头就见对方的枪口直直对着自己,嘴里在说着什么,语气很是强硬。
与此同时他听见身旁的纪策上膛架枪,金属机械的声音一气呵成。
两边的队长都有所动作,其余的人立刻做出反应,一时间卡啦啦的声响此起彼伏,几十个枪口互相挑衅着,局势演变成一触即发的状态。
梁上君心里咯噔一声:糟了,这样不行!
对方人多装备多,实力不弱,又不像是他们任务中指定的敌人,这种时候跟来路不明的人起冲突,对他们而言太不利了!
那该怎么办?
这是场不在预料中的遭遇,两边的人都赤|裸裸地暴露在对方面前,没有遮掩,没有战术,就像是高中生打群架一样,隔着一条马路示威。
而且显然的,他们这边的气势不如别人,就好比他们带了扳手,而对方带了砍刀。除非有警察出面制止,否则他们这边铁定要吃大亏!
堂堂的狙击手糙子,由于身体虚弱,此时架枪的手直发颤。
纪策斜眼瞟了他一眼,冷冷道:“吞枪自尽吧。”
糙子泪流满面。
梁上君觉得自己全身僵得只有大脑能运动了,极度的紧张消磨着他最后的精神力,他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事实上他现在想要保持稳定也很困难。
中年队长又说了句什么,这回梁上君听明白了,那是句英文:“Let him go。”
让他走。
对方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让那名青年走开。
逼视着在自己枪口下的那名青年,确认他暂时没有直接威胁后,梁上君率先放下了枪口——他做了妥协。
感受到来自纪策的视线,他说:“不能打,我们不能打。”
纪策没有表示赞同或者不赞同,他只看了他一眼,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中年队长的身上。那人的枪还对着梁上君,无论情势怎么变化,他不能拿梁上君的命开玩笑。
不过仅仅这一眼就够了,这一眼让梁上君知道他很担心自己,也让他明白,即使在这种情况下,纪策也仍然镇定自若,仍然是大局在握的不可一世。
由于梁上君的妥协,双方的情况稍微缓和了一些,白人青年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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