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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流放 (1-2季完结)作者:河汉-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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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片是纪策的母亲写的,上面的日期是1986年3月26日,这是C3工程胎死腹中的时间,也是他们被俘虏的前五天。
此时水杉的使命已经基本完成,他们应该在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按理说应当心情愉悦,就算最终忙了那么久的C3工程没有批准实行,但能够从战争中脱身而出,无论如何都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因此这张卡片放在最后显得很突兀。
隽秀的字体在上面写下了三行:
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得个梅根相见。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致纪轲
“这是什么?”梁上君为自己的文盲略感羞愧。
出乎他的意料,纪策居然回答出来了:“这是《牡丹亭》寻梦和惊梦里的两句唱词。”
“你怎么知道?”
“因为王叔叔和我爸妈都喜欢听戏,我跟着听过。”
“哦。”
纪策抚摸着干燥粗糙的纸张,有些心不在焉。
墨迹带着陈年的灰暗质感,他看着这三行字,仿佛听见了沈未青的叹息。
她愿意和纪轲同生共死,就算零落成泥,也要守着梅根相见。
只是曾经以为的如花美眷,终究抵不过似水流年。
她写下了这段话,却收在了纪轲看不到的卡片里。她似乎预感或察觉到了什么,却又显得无能为力。她像在惋惜纪轲,又像在惋惜自己。
明明对母亲的印象很模糊,可是此刻纪策的脑海里竟浮现出了异常清晰的面容,干净清秀的瓜子脸,眼中的神采那么任性又那么哀伤,被定格在这张薄纸之上,藏于人心深处。
这是已故之人留下的小谜语。
沈未青当时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们永远不会知道。
纪策合上了这个盒子,沉默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梁上君很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愣愣地瞅着纪策的脸色,可能是退烧药的药效发挥作用了,瞅着瞅着被一阵困意弄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寒冷且沉寂的气氛又加重了这种睡意。
梁上君轻咳了一声:“纪策,我们先上去吧,这么多卡片,要收拾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抬头看见梁上君带点迷糊的眼,纪策像是刚刚回神。
他直直地望着梁上君,惨白的手电光照出的人脸实在不怎么好看,可就是这种没精打采的模样,让他悬空的心蓦然落地,那种被冻僵了的情感慢慢回温,一点一点地融化开来,上升的热度灼灼地烧着他的眼眶、心脏、手掌。
“梁上君……”不由自主地喊出这个名字,纪策的声音有些沙哑。跟□中的那种沙哑不同,他的声线沉稳却犹疑,像是一种寻找,或者确认。
就是这句很轻很轻的呼唤,让梁上君的睡意顷刻间烟消云散。他突然意识到,纪策的忍耐恐怕已经到了极限了。
“嗯,我在。”尽管知道这是废话,还是很认真地回应他。
“不要再吓我了,不要再离开我了。”
梁上君听见纪策这样说,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此时的纪策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纪策,这个纪策用乞求的语调说着那么纯情的话。让他觉得又酸又甜又惊悚,难以招架。
隔了好一会儿,也许只是几秒,又传来纪策自嘲的笑声。
看他的样子,梁上君有些不安:“怎么了?”
怎么了?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
父母双亡的事实他在六岁的时候就接受了,再多的难过也早就被岁月冲淡了,只是在这个寒冷的洞穴里,他重新记起那个没有色彩的童年,记起那些年少时硬扛起来的杀戮,还有那场逃兵一般的自我流放……再看到身边的这个人,突然感到无比后怕。
这片土地已经埋葬了他的至亲,如果梁上君真的死在这个战场上,他想,自己一定会崩溃。
就算追加再多的荣誉和勋章都是不够的。
因为梁上君是他三十多年的生命中,唯一的幸运和唯一的战利品。
没有替代,无法弥补。
“算了,就算你给了保证我也不会信的,还不如由我来保证。”纪策说。
由我来保证你不会离开,这样就安心多了。
唇舌相碰时,那种烧灼感从皮肤传达到脊椎。
梁上君有点迷迷糊糊的,他是真的在发高烧,呼吸在冷空气里都形成了白蒙蒙的雾,退烧药又让他很想睡觉,于是回应纪策的吻都有点懒洋洋的。
他感觉得到,纪策并不是在向他寻求慰藉,他只是单纯地想亲亲他。所以他也不准备劳心劳神去安抚这个足够坚强的男人,反正他也很想亲他,干脆亲个够本。
这个亲吻不急不躁,并没有过多□的意思。两人跪坐在地上,纪策把梁上君拥在怀里箍得紧紧的,近乎贪婪地呼吸着他的味道。
梁上君很享受,觉得温暖又舒服。吻到深处时,喉咙里溢出轻微的呻吟,才给这个平淡宁静的吻添上几分缠绵。
“好了,纪策……”神智飘忽间,梁上君骤然想到地面上的人还在等他们,在这里他没有时间概念,只觉得已经过去很久了,说不定一会儿就会有人下来寻他们,因此找到空隙推开纪策,“我们上去吧。”
本以为纪策会就此放手,谁知道他完全不为所动,短暂的分开后又再度压上来:“再一会儿。”
“可是他们……”
“不管。”
人渣式的命令,附带着不容辩驳的任性。
好吧,梁上君承认自己溃不成军。
其实他们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
谁都不能保证什么,他们今天在这里拥抱,明天就可能生死相隔。
他们能做的,只是竭尽全力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实践“在一起”的承诺。
总比那最终仅用一张卡片来承载的“深爱”要好。
即使做不了如花美眷,也能经得住似水流年。
51、第50章
他们花了两天时间来收拾水杉。
密封、分类、搬运,丛建鹏和屈子开着直升机来来回回跑了三趟,才把所有的卡片拖回南温河的指挥部。略作休息,第四趟准备把剩下的伤残病患一并带回去。
老张挑着两个桶,带着小女儿过来给他们送水,远远地就见四个颓废男人睡得毫无形象。刚处理完那么巨大的信息量,他们全都头晕眼花,半死不活地趴地上。
小姑娘吧嗒吧嗒跑过去,看他们一个个苟延残喘,心里很是难过,转头问爸爸:“他们要死了吗?”
老张伸腿踢踢他们,烂泥一样的身体发出不满的呻吟。
“没事,他们的皮厚着呢,没那么容易死。欣欣,给他们的水壶满上水。”
“哦。”
小姑娘认真地把桶里的水灌进水壶里,灌好一壶就送到一具“尸体”旁边,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了,多了两壶水出来。
“爸爸,瘸腿叔叔和兔子叔叔不见了。”
她的汉语其实说得不错,只是口音有点怪,跟他们这些人在一起的时候,老张也会鼓励她多说汉语。她这句话说得天真,把一旁的尤禹逗乐了。
翻身坐起来,尤禹问她:“兔子叔叔是谁?”
“瘸腿叔叔”他们知道,梁上君受伤之后一直跛着腿,但“兔子叔叔”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指纪策?那个人渣哪一点像兔子了?
其他半昏迷的人也很好奇,纷纷竖着耳朵听。
小姑娘结结巴巴地解释:“瘸腿叔叔睡觉的时候,兔子叔叔不睡觉,眼睛红红的,坐在凳子上呆呆的,像兔子!”
哦。众人了然。
纪队这几天都在熬夜,尤其梁队刚救回来那会儿,他不眠不休地照看着,生怕出一点问题。刚从战场上下来,明明自己也一身伤,但就是不肯休息,逞强的结果就是眼睛里面全是血丝,确实红得像兔子眼。
见大家都听懂了自己的话,小姑娘很高兴,她抱膝坐下来,端端正正地瞪着眼睛,像是在学兔子叔叔的样子,当然,她比那个兔子叔叔可爱多了。
“我最喜欢兔子叔叔了!”她说。
喀!
她这句话一出,在场的“尸体们”集体诈尸,瞪大了眼看她,如遭霹雳。
啥?这么多帅哥好男人在这儿,为什么她最喜欢纪人渣?
那个人渣除了意识风骚作战犀利以外,还有什么优点?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独断专行、行为变态,这些本质缺点难道她都没发现吗?
“为、为什么?”尤禹不甘心啊。
梁连莫名其妙着了道就算了,为什么连这么纯洁的小姑娘也会看上那种人?
“兔子叔叔打坏人厉害,兔子叔叔很温柔!”
朱大讶然:“纪队已经对她出手了吗?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无解。
“兔子叔叔和瘸腿叔叔在哪里呢?”小姑娘锲而不舍地问。
“他们在山洞里。”他们随口回答。
“嗯,我去给他们送水。”
话音刚落,小姑娘抱着两壶水就冲进了山洞,把老张吓得魂飞魄散:“欣欣回来!”
山洞里那么高的垂直落差,又黑又冷,小姑娘冒冒失失的,一不留神摔下去就糟了!
尤禹跳起来赶紧跟进去,老张原本也想进去,被宫持挡了下来:“你进去没用,我们对那儿熟悉得很,放心吧。”
尤禹赶在小姑娘到达垂直井之前把她抱了起来。
这里面黑漆漆的,小姑娘本来就有些害怕了,一下子被抓住,立刻“啊”地叫出声来,尤禹手忙脚乱地哄着她:“乖啊乖啊,别怕,叔叔带你出去。”
“呜呜,不要,我要兔子叔叔,我要兔子叔叔!呜呜呜!”
小姑娘在他身上蹬着腿发脾气,尤禹满脸黑线,没办法,只好承诺带她去找“兔子叔叔”,小姑娘这才安静些。
打开手电,放嘴上叼着,一手抱着小姑娘一手扶着阶梯往下爬,尤禹心里那个酸啊。心想自己哪里比不上纪策了,怎么小姑娘就是对那个人渣念念不忘呢?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吃这种醋很无聊,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咳,欣欣啊,你说兔子叔叔温柔,他怎么温柔了呢?”尤禹的心声:他温柔?他那样的能叫温柔,世界上就没有凶残的人了!
“唔,兔子叔叔人很好的。”小姑娘居然有点扭捏,“瘸腿叔叔生病不舒服,兔子叔叔就抱着他哄呢,照顾瘸腿叔叔睡觉,还给他摸摸头,擦汗洗澡……兔子叔叔也摸过我的头,好舒服的,比爸爸摸头还要舒服。”
尤禹听着脚下一个趔趄。抱着哄?摸摸头?擦汗洗澡?
咦?鼻子里热热的是怎么回事?
硬生生掐断脑子里的想象,尤禹的心情十分复杂。
到了底层,快要接近水杉所在的那个房间时,尤禹停了下来。
小姑娘听见兔子叔叔的声音,张口要喊,被尤禹轻轻捂住了嘴。
“嘘——兔子叔叔和瘸腿叔叔在说很重要的事,我们一会儿再进去好不好?”
“嗯。”小姑娘很好奇,探着身子往里面张望,但还是很乖地点点头。
“纪策,你没有把这个盒子上交?”梁上君问。
“这个盒子交上去也没什么意义吧。”纪策的语带讽刺,“谁会关心他们在这下面吃些什么玩些什么?上头要的只是军事情报,把那些都给他们就行了。”
“嗯,随你吧,只要把盒子带回去的时候别让他们发现就好了。”梁上君认可了他的做法,不过还是有点担忧,万一被扣上个私吞国家财产的帽子就不好了。
“谁说我要带回去了?”
“啊?你不带回去?”
好歹是亲生父母的遗物,有很大的纪念意义吧。不交公,也不留着自己收藏,梁上君有点不明白纪策怎么想的。
“嗯,不带回去。”纪策说,“它们就是属于这里的,葬在这里就好了。”
他早有准备,蹲下来,用工兵铲在那根水杉主梁底下挖了个小坑。
梁上君瞬间领悟了——
纪策是在亲手给父母立冢。
他年幼的时候,在王斌的打点下悼念过自己的父母,那时候的灵堂上其实什么也没有,父母的名字刻在牌位上,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那只是个过家家一样的仪式。
但现在不同了。
他站在父母真切生活过的土地上,触摸着他们为之耗尽一生的成就,呼吸着他们呼吸过的空气,怀抱着他们最后的遗物……
这恐怕是他最接近已故父母的地方。
他想在这里给他们立冢尽孝。
那根水杉木高大又笔直,浸透了纪家夫妇那么多汗水和付出,作为他们的墓碑再好不过了。就算哪一天腐朽了,也跟他们腐朽在一起,以作陪葬。
这也迎合了纪策母亲写下的那句话:
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得个梅根相见。
他和她的那段感情,无论是怎样的感情,都适合埋在这睡着的大树根底。
不会有人再来打扰。
把盒子放进小坑里,回填平整,纪策抬头望着面前的水杉,眼里一片悲凉。
梁上君静静地站在一旁。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他知道,纪策不仅仅是在哀悼父母的牺牲,也是在哀悼自己的过往。
从他葬下盒子的那一刻起,这些年来他放不下的那些东西,就都冰封到绝对零度里了。
看了看那棵粗壮的水杉木,梁上君总觉得有些单调。
拿出小刀,他在树干上刻划了起来。
纪策有些意外:“你在刻什么?”
梁上君手上不停:“我记得313的勋章是什么样子,我在你的衣柜里见过。”
纪策有些愣。
这些稀奇古怪的手工活梁上君一向很拿手,很快他就完工了,一枚漂亮的勋章跃然树上。
“这是他们应得的。”他说。
抚摸上那枚勋章的纹路,纪策的手指竟然有些微颤抖。
梁上君带着“我牛逼吧”的神色得意洋洋地回头时,刚好看见一颗泪水落地。
他立即傻掉了。
一颗、两颗……他似乎能听见泪水溅碎在地上的声音,哗啦啦地从那么漫长的岁月里跳跃而过,最后全部消失在冰冷的泥土里。
再也无处可寻。
梁上君觉得,用这种看外星人的表情看纪策很不礼貌,于是讷讷地转过身去,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不过纪策似乎并不介意。
他从后面拥住梁上君,胸口和背脊贴得那样紧。紧到梁上君能感觉到纪策的心跳,纪策能感觉到梁上君的椎骨。
有两滴水落在梁上君的脖子上,冷得他不由缩缩脖子,纪策一口咬上去,轻轻地吮着。
梁上君的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其实他觉得自己脸皮挺厚的,但是在纪策这种人跟前,可能再厚的脸皮也不管用吧。
“谢谢你颁发的勋章。”纪策说。
“不、不用谢。”
“呆贼,今天你就是正式见我父母了。”
“哦……啊?!”
“爸、妈,这是我的爱人,梁上君。梁上君子的那个梁上君。”
轰!梁上君连脖子都红了。
尽管知道人都死了,但还是见鬼的不好意思啊!
趁着梁上君脑子里面在上演惊涛骇浪,纪策一把将他转过来,深深地吻住。
呆愣片刻后,梁上君认真回应这个吻,用力抱着纪策。
这不是尤禹第一次撞见他们相拥亲吻,但这是他最看开的一次。
以前他一直对梁连和纪策的感情心存芥蒂,就算口头默认了,也终究觉得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什么好事。
他始终认为,梁连值得更完美的一位恋人、更干净的一段感情和更幸福的一个人生,然而阴差阳错地目睹今天这一幕后,他才真的看开了。
可能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人比纪策更适合梁连了。
他们可以相互扶持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在最黑暗最无助的时候,也不会放开对方的手,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追求同生,而不是共死。
他们都是非常坚强的人,拥着彼此,就是整个天地。
这样的情感,庄严得让他心生敬畏。
回过神的时候,他竟然发现自己的眼中也都是泪水。
回过神的时候,他也发现自己忘记捂住小姑娘的眼睛。
少儿不宜啊!
慌慌张张地抱着小姑娘往外撤,对她“兔子叔叔真的好温柔呢”的评论充耳不闻,一口气跑出山洞。
老张接过小姑娘,松了一大口气,丢下水壶挑上水桶,赶紧离他们这儿远远的。
几个战友继续趴着闭目养神。
尤禹喘匀了气,抬头看着天边的云光,咧嘴笑了起来。
*******
陪在你的身旁
一起并肩仰望
瞩目荒野之上
血与火的晨光
征途上承载着烽烟再起的激昂
那光芒更胜过双重生命的能量
在寻找坚韧的屹立不倒的脊梁
去守护肩膀上共同担负的希望
沉默的勋章荣耀的重量烙印于手掌
最终的流放朝着信念生长的方向
52、第51章
一行人回到南温河畔,感觉自己像重获新生了一样,连踩到的狗屎都是可爱的。
说起来老张的消毒包扎手法还不错,在那么简陋的条件下,愣是没让他们这些人的伤口感染发炎。在当地的医院进行妥善治疗以后,基本都恢复了龙精虎猛的状态。
这边的医院对山上的蛇毒进行过收集研究,好在糙子身上的那毒也没有偏门到哪里去,注射了解毒血清之后,慢慢就好起来,现在已经回复了意识,整天扒在病房窗前嚷着要泡彝族妹妹。
纪策把有关和好教部队的情况,以及找到水杉的过程整理成一份三万字的分析报告,上交给了卢薇。卢薇先走一步,把这份报告连同水杉一起带回了313。
本来纪策是想让梁上君帮着写点报告的,可是才刚把电脑放到他面前,梁上君就开始哼唧说腿疼头疼肠子疼,反正坚决不写报告。他还振振有辞:“这报告我真不好意思写,当兵这么多年,我没做过比这更憋屈的任务了。”
纪策被他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你不好意思写,我就好意思写了?这是我带过的最难带的队伍,一路上状况就没停过,天灾就算了,还他妈全是人祸,自己人惹的祸!上头要是一项项较真,每个人都是一堆违纪处分,包括你!”
梁上君摆着正经脸拍拍纪策的肩:“纪队长,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哎呀头好晕,一定是那个后遗症又在做怪,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
纪策:“……”
一周后,他们告别小史和赵老爹,踏上了313的归途。
临行前赵老爹把张三的骨灰郑重地交给了纪策。
梁上君正在清点行李和人数,数到纪策那边时,愣愣地看着那方小小的盒子,好一会儿才念道:“十。人都到齐了。”
朱大捧着张三的骨灰坐在飞机上,他和吴二一路难得地沉默。
梁上君找他们谈过,他说对不起,但被拒绝了。
朱大说:“我们在来313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张三是死在战场上,死在敌人的枪杆子底下,不管怎么说,都是英勇的,无愧于我们二炮的战士。”
梁上君表示明白。
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把他人的牺牲归罪到自己的身上。那对他而言太重,对逝者而言太轻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么伟大,值得一个人放弃生命去挽救。他们之所以愿意去拼命,不是因为要争着抢着为他送死,而仅仅是为了他们自己的信仰。
因此他说“对不起”,也不是在愧疚,而是在惋惜。
“梁上君。”吴二喊住他。
“嗯?什么事?”
“张三他会得到表彰的吧,至少应该是个一等功对不?人已经没了,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带回去。”
梁上君抿了抿唇。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
这个任务从一开始就遮遮掩掩的,313甚至没有打出政府军的旗号,就这么把他们东拼西凑起来,显然是给自己置身事外留下了后路。
连武器装备都是从非正规途径弄来的,从头到尾否认了军方参与的概念,这样的任务,怎么可能给他们正式的荣誉呢?
这正是梁上君一开始就担心的问题。
不是所有人都无欲无求死而无憾什么都不在乎的,那样的“牺牲精神”太无私了根本不可信。总要留下点什么,这要求已经非常卑微了,可还是那么难以给予。
纪策一直没有对他们公开这次任务“零回报”的性质,是不希望打击他们的士气,影响到战场上的发挥,这一点梁上君能够理解,但理解归理解,真正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实在难以接受。
“会给张三一个交待的。”梁上君这样说。
他下定决心了,不管怎么样,要尽最大的努力为他们这次的付出争取荣誉。不管上头是怎么珠联璧合串通一气的,他都要让张三这口气咽的顺顺当当!
刚下了民航飞机,梁上君就窜进了一家咖啡店,抢了台公用电脑,坐下来噼里啪啦地敲着,也不管周围人对他拄着拐杖一路飞奔的景象目瞪口呆。
手机和通讯器都没开机,也没事先打声招呼,纪策一个不留神就把梁上君给弄丢了。跟313派来的专车联系好,他扔下清点好的行李和一众队员,又杀回机场大厅满场找人。
正急着呢,就看见梁上君悠哉悠哉地扛着拐杖出来了,带着一身的咖啡香气。
“你干什么去了?”纪策问。
“喝咖啡。”梁上君睁眼说瞎话。
纪策没时间跟他磨叽:“一车人都在等你,拐杖要是用不着就别用了,装什么残疾人。”
梁上君道:“先留着,等会儿坐车让他们给我让座。”
“……”
总算回到了313,一行人回到宿舍倒头就睡,校长亲自来慰问也照样不理。
纪策尤其嚣张,床头摆了杆斯太尔狙击枪,摆明了谁进门谁找死。
然后他连睡了三十个小时,直到隔天早上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是真的累惨了,作战的时候就没好好合过眼,在南温河的时候赶着写报告和照顾伤患,也没安稳睡过觉,现在这一睡,总算把精神都养了回来。
梁上君这才发现,纪策好像瘦了。
他一边心疼一边想:这男人瘦一点好像更帅更锋利了嘛,不,一定是我看的角度不对。
随即他又发现,大家全都瘦了。
吃饭的时候他们把那些军校生都吓傻了,那风卷残云气吞山河的气势,让排在他们后面打饭的娃子连剩菜都没有了。
等到身体状况和日常作息彻底恢复,已经是三天后,据卢薇带来的可靠消息,他们的“进修期”还剩下不到五天了,很快就要各回各家。
而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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