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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共韶光-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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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恩的心揪紧,身上好象不痛了,那第三个人是方明诚?爸为什么对方明诚道歉?没任何理由不是吗?

只听方明诚道:“远山,怎么可以这样说?应该是我向你们道歉才对,自己的女儿自己不能保护,这么多年你和依云费尽心思的抚养她长大。何况这次又是阿文闹事连累永恩受伤,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永恩睁开眼睛,床边立着三个大人,爸爸,妈妈,方明诚,刚才他们是在说,她季永恩,是方明诚的女儿,季远山和萧依云代为抚养,“这不是真,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一个暗哑难听的声音,不停地喊着,那是我的声音吗?永恩想,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想再昏过去,最好永远都不要醒来。

永恩把三个大人吓住了,他们呆望着永恩,暂时失语。还是依云女士先清醒,握住永恩手,“你醒了,太好了,我叫医生来给你做检查。”

永恩的目光只迫住方明诚,“你刚才说话是开玩笑的对不对?是假话对不对?”

方明诚的表情很快由尴尬无措转为温柔镇定,他坦白,“不是开玩笑,永恩,我是你亲生父亲。”

“不要现在说吧。”远山先生抓着方明诚的手臂劝阻,“等些日子再和她好好谈。”

方明诚欲言又止,刚好他电话响,接听后转过身来:“阿文他们过来了,我先出去。”又告诉永恩“你先把身体养好,我会对你解释清楚。”说完急忙走了。

看着方明诚的背影在门后消失,永恩敏锐猜测,刚才的电话是保镖打来通风报信的,方明诚行事尚算光明磊落,再说事业做到他这个程度,又有什么事情值得他不能光明正大偷偷摸摸?除非,她季永恩的真实存在就是这么见不得光,所以,她可能真是他的私生女,就像刚刚护士说的那样,有钱人家的大秘密。如果季永恩其实应该是方,那么方逸文就是她哥哥,方逸华是她姐姐,还有当年在伦敦的地铁里,泰哥会因为永恩的眼睛象一位友人而注意到她就不意外了,这就是命运,该遇见该经历的,逃都逃不掉。

医生来给永恩检查身体,说了些什么,不重要了,永恩没有在听。方逸文他们来看永恩,都很关切的样子,不过那应该是在正常范围内的关切吧,他们到底知道永恩是方明诚私生女的秘密不?

阿彼见到病人就哭,一迭声的说着对不起:“都是我没用,害你受伤。”

永恩还没从刚刚身世揭开的惊骇中解脱,她不太能思考,可她怕阿彼哭,因为阿彼不知道,她哭的时候另外有人会心痛,如果她知道的话,她的眼泪会不会少流一点呢?安慰阿彼,“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害我的人是那个拿刀的家伙嘛,要说没用也是我没用,本来想拉开你的,谁知道脚底下没站稳,冲出去了。”只是说这么几句话,就累得不行呢,好象呼吸有点困难,永恩喘口气,拍拍阿彼,“要怪就怪他们三个,几个小痞子都收拾不了,笨死了,害我躺在这里不死不活。”其实很高兴,她又见到阿光了,怎么觉得他离她越来越远了,远得看不清他朗若晨星的眼睛,清浅如风的笑容,永恩听到阿琛喊:“永恩,你怎么样?喂,医生,医生……”声音很远,永恩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果一直什么都不知道应该是件挺好的事情,终究要面对现实,永恩等着家长来给自己摊牌:“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依云女士含泪,“你看你现在,伤口还痛,排斥反应也没过,等你好些,妈一定会告诉你,行不?”

永恩坚持,“妈,你觉得我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知道,还好得起来吗?我现在就要知道。”

“你别急,别急,”依云女士安抚女儿,给永恩擦她额上虚汗,“来,妈说给你听。”

几十年前的老故事,从方明诚与庄静秋的婚约开始。那会儿方明诚还是无名小卒,有心干一番事业的年轻人,他认识了庄静秋,只知道庄静秋是个有钱人,庄静秋赏识方明诚的智慧和魄力,于是庄出钱实践方明诚的理念,这种合作他们各有获利分外愉快。

直到有一天,方明诚知道庄静秋和她背后家族财富皆来源于海洛因,而她与方明诚之间进行的事业可以说是将她的家族财富由黑洗白的一种方式,方明诚犹豫了,意欲停下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但正在进行的几个项目停下来不但损失惨重,只怕他自己也要背一身债务,而庄静秋也不想失去方明诚这个好拍档,贩毒虽然获利丰厚但风险终归太大,如果可以在正行生意上获利,又何必冒付出生命的风险呢?最终,方明诚与庄静秋决定还是合作下去。方明诚的条件是希望庄家能从黑道上收手,不再捞偏门。而庄静秋父亲的条件是要方明诚做他家女婿,毕竟,庄家的秘密都已被方明诚知晓,想要从此不生疑窦,以互相信任互惠互利的态度合作下去,联姻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反正,都是未婚男女。

那会儿,庄静秋有男朋友,方明诚倒是一心扑在事业上没顾忌到儿女私情,他们之间只是合作伙伴,并没有恋爱的感觉,遑论做夫妻的打算。可庄老先生的意见不无道理,那确实是防止不信任情绪产生的最佳方式。经过考虑,方明诚与庄静秋决定结婚,不过他们有协定,就是婚后他们仍可各自找男友和女友,说穿了,就是贪心,什么都想要。

事实上方明诚婚后那些年拼事业,真的没有婚外情,庄静秋一开始没和前男友分手,一直维持联系。直到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开始还以为孩子男友的,后来得知男友精子根本有问题,不足以令庄静秋有孕,确定孩子是方明诚的。那段时间庄静秋日子极为辛苦,毕竟这些事情不能与家人和方明诚直言,都得自己担着,精神上太过折磨,而且女人做母亲之后,心态上真的有很大变化,庄静秋从此倒收心,愿意好好做方明诚的女人了。

可庄静秋的心思方明诚不知道,他是个工作狂,眼里只有生意,甚至打算扩展海外事业。在美国时候,方明诚认识了在华人圈子中颇有影响力的季老先生,继而认识了远山,很奇怪,个性霸道张扬的方明诚与内敛温和的季远山竟特别投契,一拍即和。季远山大学毕业后,便来到方明诚创办的方帜工作。

如果不是季远山,萧依云也不会认识方明诚。有一次远山先生在商店买东西,丢了钱包,再说远山先生的中文实在不够灵光,不过一瓶水两包点心,排队等在远山后面的依云女士不愿被堵在结账人群中耽误时间,帮季先生付账。临分别前,远山先生诚意要求,为了方便把钱还给依云,跟她要了她的电话号码。

不过萧依云不想麻烦,给远山先生的电话是她为了勤工俭学打工的那家歌舞厅的座机号码,想找到依云不容易,可有钱人办法多,电话找不到人,方明诚就给执意要找到依云的远山先生找到电话地址。彼时,依云真没空答对这支香蕉人,丫不会中文,很多事情都会闹笑话,依云嫌他烦,可赶又赶不走,就像永恩所言,依云读春城无处不飞花,远山根本听不懂,他们没有交集。

远山先生的追妞行动惨遭滑铁卢,心情不好,他的老总方明诚见他日日长吁短叹问起缘由,他就老实的讲了。方明诚骂他没出息,教儿子似的,“远山,你守在收银柜台前当然惹人厌,可是在里面听歌等人家下班就没问题了。”那天方明诚亲自陪远山去依云打工那家歌舞厅,一进门,就被小舞台上且歌且舞的女孩子吸引住,台上人唱‘一溪流水水流云,悠悠往事,莫问前尘。’方明诚在台下痴痴的听,此后,方明诚与季远山夜夜至此。

那个吸引住方明诚的歌女叫李平,学声乐的。方明诚打听到李平妈妈胃癌,要花很多钱,李平下海唱歌都是为了赚多点钱给母亲,但李平不随便跟人约会。方明诚说,“不随便不等于不可能。”他追李平,手段简单直接又有效,一沓钱推过去,条件只是请李平陪个宵夜,李平白着脸答应。每次都是这样,方明诚和季远山一起到歌舞厅,等李平和依云下班,李平唱完方明诚带她去宵夜,季远山等依云放工送她回家。


 



第33章 33
“李平,就是我亲生母亲?”永恩问萧依云,“她是个怎样的人?”

李平,是个好人。自重,爽朗,也真诚。象歌舞厅这样的地方,三教九流都有,不想随波逐流又不想得罪人并不容易。每次碰到哪位老板请喝酒,李平会陪一两杯,遇到有非分之想的,她也不发火,跟人家说,“你放了我好不好,真要跟了你我以后怎么嫁人?会天打雷劈的。”也怪,听她说的可怜,人家倒也会放她一马。

可是李平遇上了方明诚。方明诚没放过李平的打算,李平也不会对方明诚说那种求你放过我让我好好去嫁人的软话。
方明诚让她喝酒她就喝;
让她唱歌她就唱;
方明诚跟她说,“晚上陪我到山上看星星。”她就准备好厚衣服说冬天晚上冷要穿多些;
方明诚笑她傻瓜她就点头说我是傻啊。
后来方明诚到底舍不得李平傻下去,干脆买了套小公寓给李平金屋藏娇,李平就听话住进去痴痴等方明诚来。

永恩愤怒,“她不知道方明诚有儿女妻子吗?”

依云女士提醒女儿,“你也别忘了你诚伯和庄静秋结婚时候的协议。”
永恩哑口无言,相信方明诚痴恋李平之际,庄静秋已然忘记那个协议,在家专心做方明诚坚实的后盾,完全不知道方明诚终于遇到自己喜欢的女人。

萧依云继续讲从前旧事。
那一年,季远山向萧依云求婚,依云应承下来,并且很快嫁入季家,婚后一心读书不管闲事。有一天方明诚急急跑来问远山和依云,李平有否来找过他们?远山和依云表示没有,事实上虽然方明诚与季远山私交甚笃,但终究还是上司和下属,再加上顾虑方明诚的已婚身份与李平同居关系尴尬,更何况方夫人庄静秋在公在私的强势作风,季家两口子为避嫌疑和李平甚少往来。季家夫妻的顾虑绝非全无道理,果然,因为李平,方明诚家变。
方明诚亮出婚前协议,跟庄静秋提出离婚,
庄静秋say no。协议里只写道各自可有婚外情没说需要离婚。
方明诚暂且丢开协议,有结婚就会有离婚,大不了财产平分。
庄静秋say no,没有她庄静秋哪来的方明诚今日成就?绝不。
方明诚试探,是不是他可以净身出户?
庄静秋还是say no,你方明诚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方明诚再试探,那就和李平继续婚外情了。
庄静秋换上笑脸岔开话题,逸文还小,需要她在家照顾,明儿个逸华的家长会谁去参加?
于是,方明诚翌日去参加了女儿的家长会。待开完家长会再去找李平,人去楼空,甚至连李平的父母都消失了。

方明诚跟远山说,房间里什么都好好的,炉子上还炖着他最爱的水鱼汤,重点是李平怀孕了,妊娠反应严重,平素都尽可能不外出,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没有任何不告而别的理由。是的,看上去没有任何理由,可人就是找不到。不几日,方明诚收到一封信,李平留给他寥寥数语,“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够了,但不知该如何与你提分手,决定私自出走,并带走我的父母。我怀孕这件事勿以为虑,会找医生解决。存款我带走了,我会在很多年后依然感激你给我的存折,和对我病弱母亲的照顾。不要找我,我一定会快乐的活着。”而方明诚告诉远山夫妇,这封信应该是李平在被胁迫的情况下写的,因为他还没送过存款或者存折给李平。

远山先生听方明诚这样讲,担忧,“要不要报警?”

方明诚面无表情,摇头,轻声,“我竟然忘了,她走黑道起家的。”

远山先生不解,“什么?”

方明诚抬抬手,示意他先出去,自那之后,方明诚竟然再也没提过李平,也没跟庄静秋提过离婚,反而积极着手进行开展海外业务的计划。方明诚不提的事情,季远山夫妇也不好追问。期间萧依云有孕,又准备硕士毕业考试,论文,答辩事宜,焦头烂额不一而足,亏得远山好耐心在旁陪伴鼓励加协助。依云毕业后,肚子显怀,再做孩子出生后的各项准备,一直忙到孩子出世,谁能想孩子生下来居然先天畸形,小婴儿所有的内脏都挤在胸腔,无法进行手术,只活了几个小时就离开了,远山夫妇和萧老先生都很伤心,可事已至此,亦无可奈何。

宝宝死后第二日,远山先生哄依云先睡下,他打算出去散散步回来好处理出院手续,在街上看到几个痞子样的年轻人缠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女人慌不择路,抱着孩子顺着条长长的石梯滚下去。远山生怕这一摔再伤到孩子,抢上前探看,那几个小痞子见有人来四散奔逃。远山先生扶起那个女子,惊诧,竟是李平,李平抱着怀里孩子不放,求救,“帮帮我,救救我的孩子。”说完即晕死过去。

季远山哪还有散步的心思,赶紧联络了方明诚,把李平和孩子送去医院。幸甚,孩子无碍,但李平因为头部受创,推进手术室。因为李平的孩子没人照顾,季远山只好将她抱进依云的病房。

季太给永恩说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那会儿你刚满月,小小的,可真漂亮,不食人间愁苦,也不知自己的生母危在旦夕,饿坏了,给你牛奶吃你就大口吞,吃饱了就笑。我抱起你就放不下来了。你爸和你姥爷也是,啥都顾不得,光围在我床边看着你傻乐,连诚哥进来都不知道……”

方明诚在病房门口,看着季家三口人逗那个小女娃,心潮起伏。即使有那么点距离,他都闻得到孩子身上的奶香味儿,那是他和李平的孩子,他很想把那个小生命抱在手里呵护,问问她,你和妈妈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可他不能够,他怕保护不了她。李平就在本市,可他派出去找她的人竟然都回报找不到,这说明他身边可以信任的人,凤毛麟角。想必从跟庄静秋提离婚那一刻开始,庄静秋就已经在部署,而他大意了,棋差一招,满盘皆输。为了李平和孩子,他不能再冒任何险。

将季远山从病房叫出来,方明诚交代了一定要远山亲自去办的两件事,一是暗中找记者发消息说不慎从台阶上滚落的女子和女婴母女重伤不治丧命,二是问远山,愿意和依云收养这个孩子吗?其实对外宣说孩子是你们生的时间上也很吻合,等依云身体恢复的好一点,就回去美国吧,可以的话,孩子名字就叫永恩,让她快快乐乐长大,记得你们夫妻二人的恩德。

收养方明诚和李平的孩子,对依云来说,并不勉强。一来医生也诊断,她后来再怀孕,畸胎的可能性会很大,短期内,季家两口子都不会再将要个亲生仔的计划放进日程。二来,永恩的出现,弥补了她失去自己骨肉的痛苦和遗憾。于是,自打远山将永恩抱进依云病房之后,永恩就再没被抱出去过,顺理成章地就这么姓了季。

就这样,按照计划,季家夫妻出院后收拾收拾,便以带着孩子回去见爷爷奶奶的名义先去美国,之后再借要为方明诚拓展海外业务的计划的理由留在美国,没再回国内总公司。可没多久,方明诚来消息,李平术后醒来,意识全失,倒不至于是植物人,也只比植物人好一丁点而已,他查到伦敦有个脑科权威对类似病例有研究,可他不能明目张胆地离开,要远山帮忙想个办法。隔着越洋电话,萧依云听见方明诚如何地崩溃,他哽咽着,“我不敢信其他人,想要骗住庄静秋就无法好好兼顾李平,远山,我现在只有你和依云。”

远山和依云的办法就是,他们去英国好了,反正是海外市场嘛,伦敦也是海外,一边成立分公司,一边照顾得到李平,重要的还是永恩,纽约那边的华人圈子太多熟悉的人,他们怕不小心泄露什么蛛丝马迹,让永恩的身份曝光,于是,一家三口迁往伦敦,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方明诚的海外业务,全赖季远山先于伦敦打下基础,他再出去大展拳脚拓展至纽约。方明诚总说,“世人都知我重视你夫妻二人,视你俩为左膀右臂,却不知你夫妻二人对我恩重如山,我做牛做马都无以为报。”

而李平,在永恩三岁那年开始,神智逐渐恢复,但这样的恢复却非常缓慢,到目前为止,也只是到生活可以自理的程度,所有的人和事她都不记得了,方明诚借着生意之故,每年去伦敦几次看望陪伴李平,他不计较李平的智力只不过像个孩子,对她疼惜非常。

因为李平什么都不记得,所以当年她与父母为何人间蒸发,问不出来,后来她又因何脱离庄静秋的控制生下永恩也未可得知。方明诚知道个中曲折与庄静秋脱不了干系,但他没有证据,更不能妄动,一个决策失败,都会让他失去所有。失去所有的方明诚,更没有保护永恩和李平的能力了,这就是方明诚致力于发展海外业务的原因,他必须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打造出一个蓬勃雄厚具有生命力,足可以与庄静秋相抗衡的王国。这些年来,方明诚与庄静秋这对怨偶表面看似夫妻齐心合力共创事业,将方帜财团的业务打理到前所繁荣的程度,但这所有繁华的内里却是夫妻互相戒备,斗智斗勇,千疮百孔的局面。即使没有方逸华江启泰的事件,方明诚与庄静秋之间,也一样是罅隙深重相敬如冰。

永恩对方明诚与庄静秋之间的关系没兴趣,她想知道李平现在怎么样?

“有进步,”依云妈妈说,“能弹琴唱歌了。”

永恩奇怪,“我们在伦敦一直好好的,为何要回去纽约?”

“你也大了,你父亲……”瞅着永恩脸色,依云把刚更新到表层的父女关系又给咽回去,“你诚伯见你也大了,很想认回你。他每次到伦敦,看到你高高兴兴进来出去,无忧无虑,像个小天使一样,都不敢跟你提这件事。几次三番后,也就罢了,你诚伯说,看看逸华和逸文,再看看永恩,相信做季远山和萧依云的女儿,会比做方明诚的儿女快乐吧。可自从发生逸华和你泰哥那件事情后,我和你爸察觉你诚伯特别不开心,觉得就算你诚伯不能认回你,多见见也好,就提出回纽约的打算,你诚伯也同意了。再后来,让你回国读书,其实是想你和逸文多接触,终究,你们是兄妹,不能永远对对方一无所知。”

“其实,你和爸还是想把我还给诚伯吧。”永恩说,“把我带回纽约,又带到这里,是逐步让我熟悉和接受方家人对不对?”永恩快哭出来了,“我真的不能一直姓季吗?为什么你和爸要替别人照顾孩子呢?”

永恩的泪没掉下来之前,依云妈妈已泪湿衣衫,她搂住永恩,“不是这样的,妈从来没觉得,自己在替别人照顾孩子,永恩,当年你爸把你抱到我手上,你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无辜地看着我,我就打心眼里喜欢你,觉得你就是我的孩子。妈和爸哪舍得把你还给你诚伯呢。可又怕万一哪天你晓得你的身世,太突然接受不了现实。”依云妈妈声泪俱下,句句真情,“永恩,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孩子。”

永恩安慰妈妈,“妈,你不要哭了,我是季永恩,只要你和爸肯要我,我就姓季,永远是你们的女儿……”能哭出来应该是件痛快的事情,可永恩哭不出来。是不是比较熟悉方家人,身世曝光后就少痛苦一点?在永恩来看,并非如此,她一样措手不及,只觉茫然。

翌日,方明诚来看永恩,身材高大修长,米色裤子浅蓝polo衫,鬓边几茎白发,没显得他老迈,反增添几许历尽世事的深沉沧桑。他对永恩微笑,一如既往地温和,“感觉好些吗?”

感觉不好,超级不好,但永恩不会说出来,仍视其为爹地的上司,礼貌地对他点头,“谢谢诚伯,好多了。”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可就是感觉陌生,没办法,拉扯她长大的不是他,事实上他不流连歌台舞榭招惹李平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吗?永恩心里如此思忖,愈发没话说,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

还是方明诚先开口,“你妈妈告诉我,她将所有事情都讲给你知道了。永恩,你恨我吗?”

啊,话说还真像八点档连续剧里的台词啊,重头戏,永恩吸口气,振作精神:“是啊。,妈都告诉我知道了,那个,可以说实话吗?”

方明诚:“当然。”

永恩点点头,“好。那其实,我不恨您,真的不恨。我只是希望我们可以离得远一点,我不必经常在各种场合看到您,不必在我每年生日的时候收到好几份礼物,然后爸妈继续瞒我说是买重了,还有……”

“我懂了。”方明诚打断永恩,“我明白你的想法,孩子,如果你觉得这样比较舒服些,那就这样吧。没人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诚伯想你知道,我们都不愿意你受伤害,都希望你开心的。”他看看永恩,明显克制:“多休息,别胡思乱想,我先走了。”

“再见,诚伯,谢谢你来看我。”永恩没多看一眼方明诚的背影,听着他把门关上时很轻的声音,不知怎么,心里却咯噔一下,觉得好沉重。这是她想要的那个结果,一切都不要变,可很明显,回不去她那傻天真傻天真地旧时光了。永恩顿悟,身世揭开,再难过咬咬牙也不是不能面对,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关,难捱的不是过不去,而是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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