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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阉伶-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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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阉伶》作者:复活美杜莎
文案:
清朝末年,一个卑贱小卒的理想生活。

甲午战争与他无关;戊戌变法离他太远;八国联军进紫禁城,他瞧不见,他只是一个带着遗憾重生的小隶。

收受贿赂,改善生活;以权谋私,改善关系,在这乱世谋得一家老小“平安”,杜平安足矣!

生活中总有惊喜,爱情与友情,一个不缺。

只是,宣统完蛋了,我们去哪?!

文章定于10月12日开V,开V当日,连更三章节!
内容标签:末世 穿越时空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杜平安 ┃ 配角:幸子昭,施培君,杜平复 ┃ 其它:穿越,轻松种田,攻受不定

、1第一章节

庄生晓梦迷蝴蝶,是耶,非耶?
杜平安,男,三十三岁,二十一世纪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在他短暂而辉煌的人生尽头,雪白的病床前没有嘤嘤哭泣,恋眷不舍,有的却是无休无止的争吵,年轻的妻子和年迈的养父母为了他身后的亿万家财反目成仇。
杜平安,男,二十二岁,1898年冬突发杀症,一病不起,性命垂危。
躺在床上的杜平安浑身犹如被碾碎般疼痛,居高不下的燥热烧得他昏昏沉沉,耳边不再有令他烦闷的争吵,似乎有一双手正一点点驱赶浑身的燥热。混沌不清的脑子闪过无数凌乱的记忆,破败的建筑,古朴的长袍,粗长的辫子,还有那一双爬满茧子,黑乎乎,却异常温暖的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杜平安艰难的睁开酸涩的眼睛,入眼灰白厚重的纱帐让杜平安有片刻的愣神。想坐起身,刚一昂头,一股眩晕便席卷而来,杜平安又重重的躺了下去。又过了许久,脑海中的眩晕和胸口的恶心之感才慢慢平复,杜平安轻轻扭过头,打量自己的房间。
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这里不是医院,没有雪白的床单,没有消毒水的气味,也没有令人作呕的争吵;熟悉的是,这里的确是“杜平安”的卧室,那个生活在清朝末年,一个小小贱吏出生、成长,或许也是死亡的地方。
厚重纱帐两侧,用两个铜制的大环挽住,这让杜平安无需抬头,便能瞧见房间内的布置。一只漆油褪尽的衣橱上,黑乎乎的铁锁磨得光溜,失去了棱角;靠着纸糊糊的窗户底下是一张桌子,桌旁放着两把老式的“太师椅”;地是青砖铺就的,一块一块之间,能瞧见中间绿油油的苔藓。
“呜~~~”稍一挪动身体,杜平安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不知是否躺得太久,他感觉自己的手脚都有些麻木酸痛。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灰白的长褂洗得发白,穿过领口可以看到自己苍白消瘦的胸膛。抬起手,手臂瘦弱,十指纤细犹如女子,这是一双读书人的手,杜平安如是想着。
缓缓靠向身后的床栏,感觉背部骨骼挤压的疼痛,杜平安知道,那个叱咤商场,奸猾如狐的杜平安死了。而活着的是生活在这个动荡年代,操着贱隶过活的杜平安。知道这一切的杜平安,没有恐惧,没有困惑,甚至没有一点点的不适,除了身体带给他“剥离”的疼痛,他似乎觉得他本该生活在这里。
“醒了?”“吱呀——”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位老人:乍一看像个落魄的和尚。宽大厚重的长袍穿在佝偻的老人身上,显得臃肿颓废,光秃秃的脑门上爬满皱纹,身后一条稀疏花白的长辫凌乱的编着,一根油腻腻的麻绳从杂草一般的辫子尾端拖了下来,一直拖到膝盖下面。
老人端着热气腾腾的大白海碗,走进房间,没有抬头看一眼倚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的儿子,瓮声瓮气的说了声,“醒了?”,就将手里的白壳海碗搁到床沿上,随后扭头转身,朝门外走去。这时候杜平安才发现,这位年龄刚过五十的老父亲苍老得令人心酸。
“。。。。。。”杜平安看着老人佝偻蹒跚的背影,开口想说些感谢的话,却一下子难以张嘴。“父亲”是个威严又温暖的称呼,杜平安一直这样认为,可惜他是孤儿,没能真正体会“父爱”的博大与宽容。而“义父”,除了带给他无休止的“索取”与“打骂”外,只有病危前那一张虚伪的面容。
端起海碗,热气扑面而来,带着一股米粥的清香,小小喝上一口,入口清甜,粘稠,唇齿留香。轻轻咽下,顺口滑溜,一下子温暖到心里。曾经病床上的杜平安是多么期待有这么一小碗清甜的小米粥,可惜直到他死,也没能尝到这味道,而如今~~~
杜平安捧在手心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他知道小米粥的熬法,半碗小米,清洗,浸泡,大火煮,小火熬,加几粒红枣枸杞,清香中透着枣儿的甘甜,久病之人,口苦无味,肠胃娇弱,最是适合喝这样清淡又滋补的东西。
“父亲吧~~~”杜平安轻声呢喃着这个陌生的称呼,也许只有血脉相连的亲身父亲才能蹲在灶台旁慢慢的熬,慢慢的等,用心去呵护,才有这清甜的味道吧,尽管这个寄予厚望的小儿子,让他伤透了心。
老杜家传到杜金贵这一支,已经是三代单传,好不容易在他三十岁那年添了第二个儿子——杜平安,本指望这读书不错的小儿子能鲤鱼跳龙门,光耀门楣,却没想到这个寄予厚望的儿子偷了家里二石(相当于现在600斤)大米捐了个衙役,这如何不叫老父亲伤透了心!为此,老杜家已经喝了一年多的稀饭加野菜汤了,虽是小富户人家,可这二石大米几乎让这个小富家庭倾家荡产。
再说,这衙役本是低贱小隶,被世人唾弃,让家族蒙羞。凡是当职衙役,生要逐出族谱,死不得进家族祠堂,终身不可再参加科举,便是子女也失去了参加科考的资格。难怪杜金贵如此生气,但是儿毕竟是儿啊,哪有亲生父亲盼着自己儿子死的。
喝完米粥,杜平安又沉沉的睡了过去,期间他又感觉到那双粗糙却温暖的手,恍惚间他仿佛看到那位苍老父亲佝偻的背影,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
“喔喔喔喔~~~”抑扬顿挫的鸡鸣声在这个沉寂的小山城里传得很远,一夜好眠的杜平安,感觉浑身清爽了许多。拖着依然有些冗沉的身子,打开房门,一股冷风迎面扑来,风中带着甘草焚烧的味道,这让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杜平安一下子找回了童年的无忧。
杜家在这暨阳县城算得上是小富之家,家有良田两亩,贫田十一亩,母猪一头,小猪三四只,还有一头壮年小毛驴。院子不大,一口老井,一只石磨,三间瓦房,一间猪舍,这几乎是这个清末小富户家庭的全部家产。
此时天刚蒙蒙亮,杜金贵早早的去了田间头劳作,顺带着挖些下锅的野菜,再拾掇些甘草喂驴。杜平复是家里的长子,天没亮便起床忙活了起来,做些酥油饼子,大麻糕,虾饼,蟹黄小笼包,和豆腐花,一并装进笼屉里保温,再带些碗筷,挑着担,到前街去摆地摊。
“早些回来,莫要贪晚!”急忙从厨房间走出来的女人,面容姣好,乌发盘髻,一双珍珠小耳环让这个年轻的少妇更添几分娇俏。只见女人将一块白色的帕子系在杜平复的脖子上,见老实憨厚的杜平复“嘿嘿”傻乐呵,女人羞红了脸,啐了一口后,折身朝厨房间走去。
就在转身的时候,却看到大病初愈的杜平安站在门口,面上陡然一臊,朝杜平安的方向,微微螓首,欠身,低声道“小叔早~~~”说完,脚蹬三寸金莲,慌忙闪进厨房间。
“平安!你可醒了,灶上炖着鸡汤,一会儿让你嫂子端给你!快回屋,外面风大~~~”见杜平安气色好转,杜平复憨厚的脸上满是惊喜,一边关照弟弟多休息,一边挑起扁担朝院门外走去。
“早些回来!”杜平安的记忆里,他这个年仅二十五岁的哥哥人忠厚老实,不善言辞,靠在前街巷口摆地摊生活。一天虽也有十几个铜板的进项,可惜要是遇到城中地痞流氓之流,一天也就白忙活了。
“哎——,哎!”杜平复似乎没有想到这个眼高于顶,傲气十足的弟弟关心自己,一时间有些紧张,连肩膀上的担子也跟着一阵轻晃,回头见弟弟正盯着自己,杜平复“嘿嘿”傻乐,黝黑的脸上只看到一口大白牙。傻傻道,“回——回去吧~~~”
“叔~~~叔~~~”杜平复的担子一消失在院门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啃葱油饼的小丫头杜敏秀,慌忙两手抱起焦糊糊的大饼就往西边厢房里跑,好像生怕身后的杜平安吃了她似地。
这也难怪五岁的小丫头不喜欢这位总是阴沉沉的叔叔,从来不给家里人好脸色,而且常常不归家,一回家,杜敏秀就得喝又苦又糙口的野菜汤,而且一喝就喝一两个月。就像这一次,杜敏秀已经吃了一年多的野菜汤了。
“呜呜呜~~~,娘娘~~~”见小姐姐丢下自己跑了,坐在椅子上只有两岁的杜敏行哇哇的哭了起来,乌溜溜的大眼睛不时瞟一下门口站着的杜平安,见杜平安正瞧着自己,杜敏行哭得越发的厉害了,“娘~~~娘~~~,怕~~~怕——”
巨商的杜平安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因为他怕,怕小小生命的脆弱,有过一段孤儿院生活的杜平安亲历过太多“脆弱”的凋零,那时候他害怕下一个会是他自己。长大以后的杜平安明白,虽然生命是如此的顽强,可惜他再也无法承受那样的失去,所以杜平安选择做一名“铁丁”。
眼前的孩子有一颗与身体不相称的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胳膊,小小的腿,臃肿的棉袄上满是补丁,原该是粉嫩嫩水灵灵的皮肤却有些发干发黄,小小的肚子似乎比一般同龄的孩子大很多,乍一看,像是非洲草原上深受疟疾折磨的孩童,这让杜平安的心一下子揪得很疼。
杜平安可以让一个人倾家荡产,逼得他去跳楼,却对这样天使一般纯洁的孩子心软,所以在很久很久以前,杜平安就悄悄立过一份遗嘱,在他死后,所有的资产都捐给“儿童基金会”,救助那些出生就先天不全的孩子。。。。。。
此时,由于害怕,坐在椅子上的小敏行正一点点的往下蹭,眼看着孩子就有摔倒的危险,地下便是泥土夯就的地面,零星的锐石裸露在地表。
“敏——敏行~~~”杜平安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笑容不那么肉疼,弯腰俯身,张开双臂,一步步小心翼翼的靠近椅子上脸色有些菜黄的小孩儿。而小敏行却惊恐的瞪大眼睛,在杜平安碰到自己的前一刻,便“哇——”的一声,凄惨的哭了起来。
“敏行乖,敏行不哭——”杜平安慌忙将孩子抱在手里,入手纤细颤抖的小小身躯,让杜平安心痛不已,将哭闹不止的孩子纳入自己的怀里,杜平安发现看似臃肿厚重的棉袄上却到处洞洞眼眼,破絮乱飞,农历十一月,在南方湿冷的气候就是成年人也受不了,何况这个年仅两岁的幼儿。
“小叔~~~,还是我来吧~~~”女人踱着小寸步走到杜平安跟前,却不敢抬头瞧,只是低着头,有些局促的看着自己宽大的裤裙底下小小的鞋尖。
“大嫂~~~”叫一个只有二十二岁的女人“大嫂”,这让年过三十的杜平安心里多少有些别扭。将手里哭闹不止的孩子交给女人,杜平安感觉手腕处一阵酸麻,没想到这具身体如此的不中用,杜平安苦笑。
“小叔!敏行还小,有些怕生——,不——不是,是有些,有些——”有些什么,女人急得面颊羞红。在接过孩子的那一刻,女人偷偷瞄了一眼这个一直不和家人亲近的小叔,却看到小叔眼中化不开的“苦涩”,善良的女人以为自己抱走敏行的行为刺痛了眼前的小叔,连忙解释。可是侄子怕叔叔,这算哪门子的解释,女人一急躁,就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没事!孩子还小,我先回房间休息。”说完杜平安转身朝自己的东厢房走去,他知道,再不走,这个叫慧娘的年轻嫂子要急哭了。
怪只怪以前的杜平安不懂事,一心想出人头地,到社会上碰得脸青鼻肿回来,又自卑家事的低微,于是愤世嫉俗,处处拿家人撒气。这种人前世的杜平安见得不少,都怪自己的老子不是李刚,也不想想自己投胎就跑错了门!




、2第二章节

和衣躺在床上,内心一片平静的杜平安渐渐进入梦乡,直到听到一声声柔声呼唤“小叔,小叔~~~”杜平安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慧娘嫂子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壳海碗,站在床头旁的纱帐后面,知礼的低着头,不敢往床上瞧。
“大嫂啊~~~,几点啦?”杜平安坐起身,感觉屋外光线昏暗,还有些迷糊的杜平安随意问了一句。
“。。。。。。”慧娘不理解“几点”是什么意思,稍一愣神之后,连忙将手里的海碗搁到床沿上,低声说道,“小叔,喝点鸡汤,您睡了一天了。”放下鸡汤,女人蹑手蹑脚向门外走去。
“睡了一天了?!”杜平安不敢相信自己能一觉从早上睡到傍晚,安眠药物的上瘾,让他已经很多年不能自然入眠了。没想到这次机缘巧合,不仅白捡了阳寿,连这痼疾也无药而愈了。
闻着热气腾腾的鸡汤,一天米粒未进的杜平安顿时感觉饥肠辘辘起来,端起海碗,喝了一口,香气浓郁,却毫无油腻的感觉,比那些星级酒店也不差到哪里,却多了一丝暖意,一直暖和到心里。
就在杜平安细细品味碗里的鸡汤时,只听院子里“砰!”的一声闷响后,紧跟着一连串的“噼里啪啦”的碎瓷声。
“你要去哪里——!!!咳咳咳~~~”老人气急大吼,之后便急促的咳嗽起来。
“爹!你别管我!这日子没法过了,连这次和(huo)面的面粉都是赊来的,你让我拿什么还人家——”
“平复!你这是要干什么呀!平复——”女人凄厉的哭嚎,其中有太多的苦楚与心痛。女人这一哭,吓得两个小娃娃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院子里一片混乱。
躺在床上的杜平安丢下碗筷,赶忙走出房门。此时已经日垂西山,家家户户燃起了炊烟,而自家院子里却一片狼藉。杜平复的笼屉倒在地上,里面仅剩不多的豆腐花、大麻糕,碗筷散落一地。上了年纪的杜金贵颓废的坐在石桌旁,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狠狠的捶着自己的胸口,急促的咳嗽,使得老人连呼吸也变得像拉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困难。
慧娘跌倒在地,两只手苦苦抱住杜平复的腿,不让自己的男人跨出大院。而老实忠厚的杜平复此时涨红着脸,双目含泪,握住扁担的手不可遏制的一阵阵轻颤。一双儿女躲在门后面大声的哭嚎着,这一家子仿佛跌进了一个无边的黑洞之中,就像这个国家,这个社会,这个年代,无穷的苦难,不尽的迷惘。
“没什么好看的,都回去吃晚饭吧。”杜平安打发走大院外瞧热闹的左邻右舍,回头又把倒在地上的笼屉扶起,仔细捡起地上的大麻糕,连碎瓷片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最后走到大哥杜平复跟前,温和道,“给我吧,你这样会吓到孩子的。”
杜平复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今天有些奇怪的弟弟,顺着弟弟的目光,杜平复瞧见自己的一双儿女躲在门后,吓得哇哇大哭,一时心痛不已。丢开手里的扁担,抱着手臂,蹲了下去就“呜呜”的低声抽泣起来,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杜平安没有再劝,拿着扁担钻进厨房。厨房里一片昏暗,这让适应了灯光明亮的杜平安一时间像个瞪眼瞎一般,等适应了周围微弱跳动的烛火,杜平安才发现,与其说这里是厨房间,不如说是杂物间。
泥巴糊糊的墙体有随时坍塌的危险,黑乎乎的灶膛上分辨不清哪是灶台哪儿是锅盖,两三个灰褐色的瓷瓦缸并排堆放在地上,一块还算平整的石板上摆满了锅碗瓢盆。
刚一踏进昏暗的厨房间,杜平安就感觉到脚下的泥泞与潮湿,这让住惯别墅,踩惯地毯的杜平安感觉浑身不自在,脑海中陡然浮现出在很小很小的时候遇见的一种软绵绵、滑溜溜的生物——“鼻涕虫”。
打开黑乎乎的锅盖,一股热气蒸得杜平安眼睛睁不开,吹开白热气发现:绿油油的野菜汤里漂着五六个粗硬的面疙瘩,瞧着灰糊糊的面食,似乎参杂着糠壳之类的粗谷物,就是看着,杜平安都觉得喉咙发紧,这样的东西如何给孩子吃?!
可是翻遍锅碗瓢盆,除了半袋面粉和半篮子野菜外,就只剩下藏在里灶头的一只蒸熟了的老母鸡。两碗相扣,没有一点汤汁,鸡却是完整的,这让杜平安想到刚刚那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老母鸡汤。
如是杜平安铁石心肠,这一刻也不禁眼眶一热,如此自私自利的人,为了自己的前程将一家老小推入绝地,可到头来才发现,不离不弃,始终关心自己的却是“杜平安”曾经伤得最深的家人,也许这才是“家人”吧。。。。。。。
把蒸熟的老母鸡骨头去除,肉切碎,拌上野荠菜,活些面团,擀平,杜平安开始忙活了起来,虽是很多年没有亲手包饺子,可这会儿做起来依然得心应手。只消片刻功夫,一颗颗薄皮大馅的饺子便新鲜出炉了。
“那只鸡——”女人怯懦的声音欲言又止。
杜平安一抬头就看见全家人都站在门口,傻傻的看着自己手里飞快成型的饺子,而且表情各不相同。年轻的慧娘拘谨中有些怯懦;杜平复傻傻的望着杜平安,仿佛在看一个第一次认识的陌生人;年老的杜金贵表情复杂,伤心有之,埋怨有之,希冀有之。
小姑娘杜敏秀偷眼瞧着那一粒粒诱人的饺子,微微起皮的嘴巴抿得紧紧的;只有两岁的杜敏行就直接多了,粉嘟嘟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口水沿着嘴角滑落,“咕咚”不自觉的吞了一口口水。
“咱们今天吃顿好的,大哥!来帮忙。”杜平安的这声“大哥”叫出来,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启齿,反而很亲切。
“哎——,哎~~~”杜平复傻愣愣的点着头,一双蒲扇大的手掌反复搓着,脚下却怎么也抹不开步子,人就这样傻傻的钉在了门口。
“大哥,用灶台上的鸡骨头熬些高汤,准备下饺子!”看来自己今天的行为吓到这一家老小了,没关系,杜平安想:时间可以抹平一切记忆,包括曾经的伤痛,既然自己来了,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杜平安从来就是这么自信甚至有些自负的人。
“噢~~~”杜平复机械的走进厨房间舀水煮汤,这中间那双呆滞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杜平安的身上,仿佛活见鬼一般不可思议。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杜平安是个读书人,而读书人便该“君子远庖厨”,何曾见过读书人下灶台包饺子,而且似乎还包得有模有样。
“大嫂,柴禾似乎不够了~~~”眼瞅着自己的“大哥”拿着火叉子拼命往灶膛里填柴火,逼人的热浪烘得杜平复黝黑的面颊发红,柴火没了也没发现,杜平安只能让年轻的嫂子去拾掇些柴火。
可话刚说出口,杜平安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年轻的慧娘急急忙忙转身,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见女人迈着小碎步,慌忙往外跑,杜平安这时候才恍然:“三寸金莲”除了鞋子好看外,真正是吃人的封建礼教下的一种畸形癖好。
最后一个玲珑饺子在杜平安十指翻飞下成型,杜金贵看到这一切默默的转身离开,凝视老人佝偻趔趄的背影,杜平安到嘴的那一声“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还不快去拿碗筷?!晚了就没有敏秀和敏行的份了——”杜平安的逗趣,让两个孩子猛的一振奋。虽然畏惧于杜平安一贯的冷漠,可是食物的诱惑让这两个孩子不顾一切跑到石板桌前,一人捧起一只大海碗,站在呼呼冒热气的灶台前一个劲的吞口水。
可惜这只老母鸡实在是太瘦,拌了一篮子的野荠菜也只够煮这浅浅的一锅。盛起一海碗放着,便给两个孩子装满,随后招呼大哥大嫂先吃着,自己则端起海碗,朝杜金贵的房间走去。
杜金贵的卧室居中,一进门便是一间不足二十平方的客堂,穿过客堂,隐隐的杜平安听到房间内嘶哑的低语声。
“桂芬,我是没脸去底下见你啊~~~”
“哎,这还是你嫁给我时戴的,这一晃,都整整二十五年过去了。你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把它交给平安的媳妇,可惜啊,现如今我不得不将它典当出去——”杜金贵语气哽咽,满怀伤感。
“平复赊了十斤的面粉,算算都快有十天了,一个铜板都没能拿回来,再这样下去,一家老小都要饿着肚皮过冬了~~~”
“如今二弟也殁了,再加上平安这档子事,他们家是不会再接济了,至于慧娘的娘家,咱们也没脸开这个口啊,算来算去,咱们家就只剩下你这把簪子了~~~”
“至于平安——,算啦,我已经老了,这两年我越来越感觉到,我们见面的日子不远了~~~~~~”
透过门缝,杜平安看见杜金贵坐在床沿上,一手拿着牌位,一手细细的摩挲着,那般轻柔眷恋,似乎正摸着老伴那双粗糙却温暖的手。望着杜金贵老态龙钟,泪眼婆娑的苍老样子,站在门外的杜平安也不禁一阵心酸。此时不知魂归哪里的前任“杜平安”恐怕永远也体会不到老父亲那颗望子成龙的心吧。
“笃笃笃——”“爹——,是我。”杜平安发自内心的一声“爹”,激荡全身的血液,一股暖流从心底里滋生,这一刻,杜平安打算做回“杜平安”,撑起这个岌岌可危,却无处不透着温馨的家。
“进——进来——”听见门外有人,杜金贵慌忙抹掉眼泪,扭过身,将牌位小心的放到了床的内侧,还仔细用一块暗红色的帕子盖上。
“吱呀——”杜平安推门走进卧室,迎面撞上杜金贵那双泛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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