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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阉伶-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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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来这杀头的大案主谋便是那该死的杜平安,而梁子玉傻乎乎的就成了从犯了。厉云森恨得咬牙切齿,发誓以后要让老实巴交,善良温柔的梁子玉远离那只奸诈的小狐狸!
“第二次,我助杜平义潜进审讯室以一根竹管将两个东洋人身上的血全都放干净。你是人证,可以证明杜平安一个晚上都在陪你喝酒!”梁子玉清冷的目光有些“怜惜”的望着表情瞬间石化的厉云森,过了许久,厉云森气得哇哇大叫,“那个混蛋连我也算计!”
“还有第三次,就在刚才,他窝藏了密谋造反的阿泰隆的嫡妻,和刚刚出世不久的儿子!”厉云森彻底傻了,讷讷半天才颓然道,“那我们怎么办?”大清朝果然不好再呆下去了,否则一旦东窗事发,这天底下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地吗?!
“所以我们没得选。”梁子玉摇了摇头,继续脚下的路程,远远的看到城的东面火光冲天,狗吠嘈杂。虽然阿泰隆的妻子以一顶轿撵成功转移了那帮衙差犬牙的视线,可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目标太大,发现踪迹恐怕只是早晚的事。
“这个混蛋——”厉云森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咒骂道,“但愿不要把我们带到那些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如果这时候厉云森知道自己一语成谶,说什么他都不会离开这片即将浸透战火的土地。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67第六十七章节

推门走进温暖的卧房;炉内炭火烧得滚热,管甄氏正在整理衣衫,脸上洋溢着浓浓的喜色。辛子昭捧着手中的襁褓,一双漆黑的眼眸定定的落在孩子柔嫩的脸上。修长的手指抚过孩子的眉心、眼睛、头发;和嫩嫩的嘴角,柔软、温润的触觉让辛子昭欣喜。
“很健康的小家伙。”杜平安笑得有些勉强,孩子粉嫩的舌头舔了舔上唇边,一副意犹未尽,又睡意浓浓的样子。除了嘴角微微上挑有些像阿泰隆外,其他地方像极了那个端庄静丽的女人,特别是嘴巴上绽放的梨涡;甜甜的,透着奶香味。
“这小子估计得有八斤多点;胃口特别的大,抵得上我家宜云的饭量了。”管甄氏见辛子昭很喜欢怀中的婴孩,除了有点困惑外,更多的是欢喜。没有哪个女人接受得了自己丈夫跟旁的女人带回来的,出身不明不白的孩子。在这点上,亦能瞧出来,辛子昭非一般寻常女子。虽然至始至终管甄氏都不相信这个孩子会是杜平安的私生子!
“静思,今天的事——”杜平安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管甄氏打断,假意恼怒道,“杜大哥莫不是嫌弃我甄静思,尽说些见外的话,想寒心静思不成!”杜平安连连摆手,解释道,“静思——,哎,算我不会说话!”杜平安惩罚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这番举动让甄静思一愣,随后掩着唇角笑了。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知情识趣的甄静思站起身,略有深意的朝辛子昭瞥了一眼:再大度的女人,在这个时候也需要自己喜欢的人一个解释。杜平安看到甄静思眼角的抽搐,心下犹豫片刻道,“静思——”
走到房门外的甄静思扭过头,认认真真望着杜平安,等待他后面的话。瞧着那双毫无保留信任的目光,杜平安心里浮现出一丝愧疚,“这几天收拾一下,一品堂客要搬地方了。”杜平安的话让管甄氏有片刻的呆愣,随后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信服的朝外走去。
“也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对是错——”望着甄静思消失在房门口的背影,杜平安喃喃自语道。带着不满周岁的孩子,跟着他们一起漂洋过海,在异地扎根重新开始,杜平安不知道这样的决定会不会招来他日的怨恨。可是如果丢下他们不管,一旦事发——,杜平安摇了摇头,没有再想下去。
“也许我该去跟他们道声别——”辛子昭目光依然落在孩子睡熟的脸蛋上,思绪却穿透时空的枷锁,体会着那一刻生养自己的双亲的苦难与喜悦。也许是孩子出生时的惨烈,彻底唤醒辛子昭心底的那片柔软。
“那是应该的!”杜平安坐到床沿上,与辛子昭肩并肩,一起看着怀中的孩子允吸,扭动,挥舞着柔嫩的手脚,每一次睁开像黑色水晶般无暇剔透的眼睛时都能让人心头悸动,他是一个天使,一个比白纸更白,比天空更纯净的天使。
幻想天使有一天慢慢长大,变成雄鹰一样的男人,勇往无畏,却又一片坦途。心伤他的受伤,欢喜他的成功,承担他的病痛,曾几何时,辛家吉也跟自己的夫人一起坐在床前遐想着,幸福着,也傻傻的担忧着。。。。。。
杜平安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静静享受着彼此的存在,无需**的接触,仿佛灵魂早已水□融。然而世事纷乱,岂能尽如人意。就在杜平安期盼这一秒能够无限期延长时,院子外响起了一阵轻手轻脚的搬动声。
“你早点休息吧。”杜平安掖紧辛子昭周围的被子,在孩子柔嫩温暖的脸蛋上留下湿湿的一吻之后,朝门外走去,没有看到辛子昭在这一刻的关切,怜惜,还有内疚的目光。关切、怜惜他一个人承担了所有,内疚恐怕这一辈子也给不了他想要的。
棺材是用几块薄薄的木板装钉的,表面甚至来不及图上一层黑色的油漆,还透着一股新鲜木头的气味。杜平复满头大汗的将棺材搬放到院子的角落里,蹑手蹑脚准备去敲辛子昭的房门。杜平安突然打开房门,脸色苍白一片凝重还是生生吓了杜平复一跳,拍了拍胸口道,“你吓死我了——”
“抬进去吧!”杜平安说完,率先朝那间卧室走去。杜平复硬起头皮,鼓足勇气,扛起摆放在墙角的棺材,慌慌张张跟在杜平安的身后。对于死人,杜平安已经没有多少心理压力了。望着床上仿佛熟睡的女人,杜平安告罪一声,将女人抱起。
杜平复将棺材放进卧房,不敢抬头,只是仰头紧紧闭着眼睛,浑身止不住的哆嗦起来。杜平安小心翼翼将人放进棺木之中,最后擦了擦女人额角浸透的汗水,沉沉叹息道,“放心吧,孩子我会照顾好。”棺盖缓缓合上,杜平复哆哆嗦嗦将铁钉嵌入棺木之中,连抡铁锤也是轻手轻脚,好似担心打搅女人沉睡,引发女人死后不甘的怨气。
“平——平安,这该埋在哪?”杜平复哆哆嗦嗦睁开一只眼睛,见棺材板已经合上,不禁缓缓舒了一口气,尽管鼻端的血腥味依然让他心里发毛,可混乱的大脑总算是再一次受自己控制了。
“就埋这里吧!”杜平安说着将早就准备好的两只铁锹丢了一只给杜平复。
“啊!”杜平复以为自己吓得耳朵失聪了,哆哆嗦嗦惨白着一张脸道,“我没听错吧,埋在这里!这可是你的卧室,你们的感情真的到了生死不相弃的程度——”将死人埋在自己的卧房,那该有多深厚的感情基础啊!亏得慧娘还相信这小子干不出背叛辛表妹的事,果然事实胜于雄辩!
“不想满门抄斩,速度就放快点!”杜平安徒手扒开地面上青黑色的石砖,露出底下平坦夯实地基。被杜平安这一嗓子吼得没了脾气,杜平复赶紧卖力的下铁锹,挖泥土,嘴巴上却依然不依不饶,“什么叫满门抄斩,她是难产死的,可不是我们害死的!”
“城东搜索的那个逃逸的犯人就是她!”片刻功夫,杜平安已经在自己不大的卧房内将一片大约四个平方的地砖全都扒了。杜平安的话犹如当空掉落的铁锤,正好砸在杜平复的脑门上,杜平复晕乎乎的压低声音问道,“你说她是谋逆的阿泰家直系亲属——”
见杜平安点头,杜平复又惊又气,抡起铁锹就往杜平安身上砸去,幸亏杜平安躲闪及时,要不然这一铁锹下去,定是伤筋动骨,杜平复恨恨道,“你搞什么女人不好,你搞旗人!还是犯了谋逆大罪的旗人!”
“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也许搜索的人马上就会到我们城西——”杜平安的话像冬日里的一盆冷水,浇灭杜平复心头烧得火旺的怒气,拿起铁锹没命的开始挖泥土。谁都没有再说话,半个多时辰过去了,杜平安与杜平复大汗淋漓,夯实的地基上出现了一个长方形的深坑,足足有将近两米的深度。
雄鸡叫过三遍,杜平安将自己的卧床朝前挪动了一米,紧挨着床沿的是一张脚踏,再对面便是一张八仙桌,桌上蜡烛,茶壶,一切照旧,只是在床的后头堆放起了一些杂物,不大的房间内摆放整齐,却也合情合理,杜平安来回走了不下百趟,直到瞧不出任何毛病,此时天已大亮了。
“大哥,今天一品堂客照旧开业。”杜平安对着模糊的铜镜整理一番之后,朝院门外走去。杜平复不放心,追出去想问,可看着杜平安从容的脚步,杜平复将满腹的担心与埋怨都吞进了肚子里,从这一刻开始,杜平复就当昨晚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不是杜平安不想连夜携一家老小离开,以免夜长梦多,但是他必须等卢福回来!今天便是最后一天,不论成功与否,卢福都会在今天到家!所以现在,杜平安不得不去衙门照常点卯听差。暨阳城内最繁华的街道上,人稀朗朗,人们大都脸色惊恐,时不时交头接耳谈论着什么。
就在暨阳大狱遥遥在望之际,杜平安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背影快速隐没在黑暗杂乱的深巷之中。杜平安心中一动,加快脚步追了上去。深巷之中两壁高垒,其间杂物淹没了杜平安的视线,杜平安小心翼翼朝里走去。
“别动!”耳畔听到一声冰冷的女音,杜平安就感觉脖颈微凉,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把冒着寒气的匕首正顶在自己脖颈右侧的大动脉上。杜平安举起双手,老老实实道,“我没有动!”
“为什么跟着我?”杜平安感觉脖颈下的匕首再一次逼紧,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杜平安相信这一次杀他,黄月容将不会有片刻的犹豫。
“我只是想跟你说,明天新任知县就要上任,再想报仇,估计得跑苏州城了。”杜平安凉凉的说道,却激起身后强横女人的好胜心,“慢说他去了苏州城,便是去了紫禁城又如何?!”
杜平安顶着脖颈处的冰寒,一点点扭头,望向身后那个冷艳如出鞘匕首的女人,淡淡道,“昨晚衙门有大行动,如今人手大都布置在街面上搜索,想必府衙之内没有往日森严,而且升迁之日将近——”杜平安的话点到为止,他相信眼前的女人明白他的意思。
说完,杜平安抬腿朝深巷外走去,身后响起女人嘲弄的声音,“别忘了,他们死了,就该轮到你了!”杜平安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从容的走出了深巷,“到那时候,希望你还能找得到我——”这一刻杜平安笑得很邪恶。
“杜头!李大人正在里面等您!”杜平安一只脚刚刚跨进暨阳大狱的大院,从里面急冲冲走上来一个新面孔,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缺少顶替丁奎位置的人,也从不缺少像他这样自诩狐狸却多少有些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
杜平安抖擞精神,忙不迭的朝衙门班房内走去。推开门,李天霸一人高居首位之上,细细品味着手中的毛尖,神情怡然,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睛下一片阴影,可见昨晚上李天霸又是一夜未成眠。杜平安暗暗沉下心神,深吸一口气,慌忙迎上前,“属下拜见李大人!”
“唔,平安来啦!”李天霸眼皮起了起,随后注意力仿佛再一次集中在手中的茶杯上。
“是的,大人。”杜平安态度恭顺,低眉垂目,静候一侧,静静等待着李天霸接下来的安排。班房内静悄悄的,仿佛一根银针掉落在地上,也能发出刺透耳膜的响声。
“知道昨个晚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李天霸坐起身,给茶杯里蓄了点热水,盖上茶杯,一双阴鸷的眼睛微微眯着,在这个时候杜平安永远无法从那双阴沉的眼睛里得到半点可以察觉的信息。
“阿泰隆家被抄了。”杜平安诚惶诚恐弯下腰,不敢看李天霸的眼睛,毕竟曾经有一段时间杜平安与阿泰隆走得太近。显然,杜平安的“畏惧”让李天霸满意,抬了抬手,语气稍稍缓和,“我问的不是这件事。”刚才问的是不是这件事,杜平安无从考究,然而杜平安知道,接下来要说的必定不再会是阿泰隆抄家的事。
“江宁府乔麦仁大人死了,就在昨日凌晨!”李天霸的一句话就像一句重磅炸弹,炸得杜平安晕头转向,脑袋一阵嗡嗡直响。震惊的抬起头,望向李天霸,不可置信道,“是——是谁敢行刺一府之父母官!”
“乔麦仁大人死于自缢,就在他自己的书房卧室之内。”李天霸掀开茶杯的盖子,浓浓的白雾蔓延开来,却又很快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之中。杜平安轻蹙眉峰,不无困惑道,“没听说乔麦仁大人最近过的不顺心啊,反而听说他老人前不久刚刚喜获第七子,可谓福荫绵绵,怎么会突然——”
杜平安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惊惧的抬起头,望向李天霸。止不住心底泛起了寒气:难怪在这里撞见黄月容,看来必定是在江宁府得手了!这个冷血的女人,居然没漏一句口风!一刹那间,杜平安心思百转。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李天霸抬起头,一双阴冷的目光直刺杜平安的眼睛,吓得杜平安浑身一哆嗦,赶紧低头,以避开李天霸刀锋般锐利的视线。
“属——属下不知!”顶着李天霸犹如实质视线的试探,杜平安额头冷汗渗渗。李天霸不说话,只是望着你的时候,周围气氛的压抑足以让一个胆小的人吓得尿了裤子,久在上位者的人,一个“气”场便足以攻克人心。在这样强劲的心理压力下,真正的“杜平安”受不了,而杜平安却能够游刃有余。
“属下猜想以乔麦仁知府大人如今所处职位,觊觎那片膏腴之地的人想必并不在少数——”杜平安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意在暗示,会不会是官场倾轧,以谋求江南最富庶之地。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为了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黄白之物,有的人就愿意铤而走险。
“乔麦仁大人放着两江督查御史不做,稳坐江宁府知府数十载,你认为他只是小小的一个知府吗?!”李天霸嘲讽的望着杜平安,也可以从这一句话中瞧出来,他杜平安于官场规则、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可谓一窍不通。乔麦仁只是替上头大人物守着这“天下粮仓”而已,一旦事起,那乔麦仁的地位将直逼“开国功勋”!
“不是官场倾轧,那只有可能是仇杀了——”杜平安面若死灰,颓然的耷拉下肩膀,“李大人还记得江宁府下来的那位大人吗?属下担心——担心那死了的——”杜平安惊恐的望向镇定高坐的李天霸。
杜平安知道他早就怀疑下手之人必定是沪上食人花,辛子昭与黄月容的那段情感纠葛,在这些人眼里无疑是十分可笑的,可黄月容的手段却一点也不可笑。所以今天一大早,李天霸才会专门跑到这里来等杜平安,目的只有一个,敲打敲打杜平安,让他说话小心点!
“那一次江宁府上差是特意找你的!如果我没有记错,好像就是在你的卧房里。”李天霸指着里间卧室笑得很随和,杜平安双腿一哆嗦差点没站稳,可怜兮兮的望着李天霸,哭求道,“大人您可一定要拉属下一把,从今往后,属下以李大人马首是瞻——”是不是还得来上几颗眼泪?杜平安努力了几次,只挣得满头的大汗。
“你放心,只要我好,陈大人好,那么大家一切都好!”李天霸重重拍了拍杜平安的肩膀,站起身,腆着越发官样的肚子,大模大样走出衙门班房,徒留杜平安一个人心如死灰的站在当场。




、68第六十八章节

见李天霸的人影消失在大院门前;杜平安揉了揉僵硬的脸颊,恨恨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小人!”如此鬼蜮伎俩,难登大雅之堂!无非是拿家人性命,威胁杜平安将所有罪责一个人承担;他杜平安不傻!现在前后思来;黄月容在这个时候杀死乔麦仁还正是时候;李天霸将不会有太多精力放在缉拿逃逸的人犯上!
杜平安简单收拾了一下;像平常一样拎着一串钥匙下大狱查巡。远远坠在身后有些面生的小白役在见到杜平安扭头看过来时;迅速的低下头满地的寻找起来;如此拙劣的“跟踪”技巧,让杜平安无奈的叹息。
大狱深处暗无天日的死牢里,只一夜之间;从空空荡荡老鼠都要饿死的境遇,一下子变得哀嚎遍野,人满为患。杜平安忍受着充斥鼻尖的潮湿与恶臭,一间牢房一间牢房漫无目的的查看着。
走在牢房间的过道中,两边伸出来无助求救的双臂,杜平安心冷面冷,置若罔闻。一位年过四旬的中年男子神情憔悴又激动的一把抓住杜平安衣摆,哭求道,“杜大人!杜大人!小的是阿泰隆府上的管家,我们见过面的,您还记得吗?”
杜平安低头,从那张胡子拉渣,极度惊恐憔悴的面容上杜平安依稀有些模糊的印象,只听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哀求着,“这都不关小的的事啊,小的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哪有胆量管主人家的事啊——”中年男人哭得眼泪鼻涕,样子好不凄惨,在他的身后大多是些男性仆从,个个哭爹喊娘,指天盟誓,大呼“冤枉”。
“是不是冤枉的,大人自有定断,你等稍安勿躁!”杜平安抛下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便甩开周围拉扯的手掌,朝着死牢深处慢慢走去。杜平安还是第一次瞧见阿泰隆的父亲,那个曾经跺一跺脚,能让整个暨阳城抖三抖的满族贵胄。五十出头的年纪,身材依然魁梧,身后长辫乌黑却有些凌乱,神情悲怆,又多少有些绝望的颓废。
杜平安打量的目光刚刚落到他身上,男人就感觉到了,只是在这个时候对于他而言,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官场倾轧,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既然输了,输了全家老小的性命和祖宗留下的百年基业,他还有什么脸面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他认命!
杜平安没有稍作片刻的停留,一步步走向大狱死牢的最里间,在那里,阿泰隆身穿白色囚服,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席地而坐,微仰着头望向对面狭小窗口中照射进来的光线,表情木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来啦。”阿泰隆的目光缓缓移向杜平安,从光亮到黑暗,阿泰隆眼睛里的杜平安有片刻的昏暗,随后渐渐看清楚站在铁窗外,眉头微皱,带着淡淡忧伤的杜平安,阿泰隆苍白消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从第一次遇见你,我就知道,你这人看似谦逊,骨子里却异常骄傲。说真的,一开始我还真的动了将你拉到我这边的念头。”阿泰隆淡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在嘲讽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如此的幼稚加可笑。
“如果你和李天霸之间,我必须要选一方列队的话,我想我会毫不犹豫选择你。至少你还算得上是有情有义,只是有些‘大少爷’被惯坏了的脾气。”杜平安第一次在面对阿泰隆时没有带着假面具,说出心里头最真实的话。
“谢谢!”阿泰隆幽幽的望着杜平安,嘴角牵扯出满足的微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阿泰一族完了。完结在残酷的政治倾轧之下,完结在太久的富贵荣华的堕落与腐蚀之中,也完结在一个小小女子的手中。如此境遇之中,还有一个人不怕耽干系来看他,阿泰隆觉得这一生认识这么一个人值得了,有时候“满足”便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
阿泰隆的眼睛朦胧了,在下一刻软弱的即将滚落的刹那,阿泰隆像往常一样微微挑起消瘦的下巴,斜睨的望向铁窗外的杜平安道,“人有的时候真他妈的犯贱!”想绷住,却没能控制那一颗悔恨泪水的滑落。
杜平安知道,阿泰隆悔恨什么,愧疚什么,又心伤什么。他明明可以给那个女人作为丈夫的所有温暖、体贴,还有爱情,然而,杜平安长长的叹息:人有的时候就是喜欢犯贱,轻易得到的东西不懂得珍惜,等到失去了,恐怕后悔也已经迟了。但愿她远在天空,能够体会得到阿泰隆此时此刻的心殇。
“她——”杜平安舌头打结,不知道该怎么向这个被囚于牢静静等待死亡宣判的男人说出那个女人的悲惨结局。
阿泰隆忧伤的目光变得冰冷怨毒,无力垂于地上的双手紧紧抓住一把烂铺草,嘶吼道,“她已经死了,在抄家的前一刻,我亲手将她推进后花园的水井之中。看着她当时哭的梨花带雨,苦苦求饶的样子,我心里别提有多痛快——”阿泰隆捏起一把腐臭的铺草,狠狠捶向自己的胸口,表情痛苦扭曲着。
杜平安静静望着发泄中的阿泰隆,突然觉得他很可怜,爱上一个给他带来灭族灾祸的女人,直到这一刻他还对她充满了怨恨。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想到静静躺在地下那张简易棺木之中的女人,临死前的深深挂碍,杜平安真想狠狠给正在发癫的阿泰隆一个大嘴巴子。
然而杜平安却又无奈了,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如果那么容易改变,那阿泰隆就不会让那个女人至死牵挂了吧。
“她是个好女人——”杜平安叹息一声,幽幽的说道。阿泰隆痛苦的表情一窒,猛的抬起头望向杜平安,见杜平安表情凄然,阿泰隆的心猛的抽紧,站起身朝杜平安飞奔过去,一双手紧紧抓住铁栏,压低声音急切问道,“她怎么样了?!”
“一顶轿撵往城东而去,衙门正在城东大肆搜索。”杜平安的话让阿泰隆欣喜又担忧,欣喜的是至少直到现在人还没有被抓到,担忧的是一个挺着足月大肚子的孕妇,又怎么躲得过那般衙犬铺天盖地似的搜捕。
“我还以为那顶轿撵是你安排来转移视线的,目的是让你的妻儿成功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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