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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有意(出书版) 作者:尘色-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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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麽!」苏雁归叫了起来。
「下去将铜片都打捞上来,它们肯定跟宝藏有关。」一边说着,宁简已经下了水。
苏雁归连忙捉住他:「你在岸上待着,我潜下去找就好了。水底有漩涡,你下去太危险了。」
宁简摇头:「你上去,我去挖。我武功比你好,知道有漩涡就会警惕,不会再出现之前的状况了。」
「不行……」苏雁归还没说完,已经被宁简反手抛上岸了,等爬起来看时,宁简早已经潜入水中,连影都看不见了。
苏雁归张了张嘴,似乎想叫,最後却又闭了嘴,在岸边一坐,望着那两块自己捞上来的铜片,自嘲地笑了。
「为什麽要捞上来?不捞上来,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的……」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他将铜片捡起来又丢回地上。
就算想着,不拿上来宁简就不会发现、不会知道怎麽向前,说不定就会放弃,会跟他一起留下来,他也无法一直欺骗自己。
宁简是一心一意要找到宝藏,离开这里。
也许宁简真的会有一点不舍,也许杀他的时候会伤心难过,但是比起他,对於宁简来说,有更多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宝藏,比如宁简的三哥。
水面哗然,宁简从水里冒出来,将三、四块铜片抛上岸,很快地便又往水里潜了下去。
比任何时候都要积极。
苏雁归坐在岸边,看着荡漾的水波,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
张开口时却呵呵地笑了出来,他把头埋在臂弯里,什麽都不想去看,什麽都不想去听。他不怕死,可是继续往前,可以跟宁简在一起的时间就会越来越少。每过一道难关,就代表那本就不多的时间,更少了。


宁简的动作倒是很迅速,两个来回,地面就已经堆着九块铜片了。
他爬上岸,看到苏雁归坐在那儿埋着头,便走了过去,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苏雁归的头。
苏雁归鼻子一酸,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只闷声道:「我不是小孩子。」
「好,你不是。」宁简顺着他说。
苏雁归却只觉得更加难过,那样的顺从,也不过是长辈对孩子般的纵容,不是他要的。
宁简没有再说怎麽,也没有急着回头去整理那些铜片,只是安静地在苏雁归身旁坐了下来。
苏雁归能够察觉到他的举动,却始终无法抬起头来,过了很久,才听到宁简说:「饿不饿?」
忍不住苦笑,苏雁归合眼摇头,最後抬起头,朝宁简做了个鬼脸。就像小时候,宁简将他绑起来拷问时,或是不肯练剑被罚时那样,做一个鬼脸,然後自己先笑出来。
宁简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下来:「饿的话我去捉鱼。」
看着他站起来就要往水潭走,苏雁归慌忙捉住他的手:「我不饿。」
宁简点了点头便重新坐下来,没有说话。
苏雁归知道他在等自己开口。目光转到地上那一堆铜片上,他开口:「我爹留下的八个字,『初醉月邀花落雪飞』。是要把这些铜片砌成一句话吗?」
宁简伸手将铜片逐一翻好摆正,突然便皱起了眉:「这里只有六个字,其余都是重复的。」
苏雁归也有些意外了,连忙凑了过去,果然看到地上只有六个不同的字,其余几块铜片,都是重复着这几个字。
宁简停了一下,便已经站了起来,苏雁归一把拉住他:「宁简……」
「我再下去看看。」
「我来!」苏雁归又用力地拉了他一把,抢先走到水潭边上就要往下跳。
却没想到宁简从後面追了上来:「不必了,我下去就好。」
苏雁归一下子就愣在了那儿,眼睁睁地看着宁简消失在水里,才慢慢地坐倒在地上,笑了起来。
你还是在怀疑我吗,宁简。
他看着水面,好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慢吞吞地爬起来,转身去翻那些铜片。
铜片都很相似,拿起来的重量也几乎相同,除了上面的字,确实没有什麽不一样。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养父就曾经手把手地教他认上面的字,跟他说,这是他要记一辈子的东西。
八个字,不是很长,他也曾经问过养父那是什麽意思,可是那个人也只是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头,而後沈默。
苏家的子孙只需要把真相一直流传下去就好了。
不属於我们的东西,就不要去想。
而如今自己却站在了这里。
苏雁归又叹了口气,这一次宁简似乎找了很久,直到他有点急了,准备跳下去找他,他才从水里浮起来,一边将两块铜片丢上岸。
看着他脸上也有些白了,苏雁归又生出一丝不忍来,原有的那一丝怨怼早就消失无踪,他只是伸出手,宁简犹豫了一下,便借了他的力爬了上岸。
苏雁归没有说话,宁简一上岸便跑到那些铜片前,苏雁归知道他心里急,便也跟了过去,将铜片翻好,一边说:「这样字倒是全了,可是也多了几个重复的。怎麽办?」
宁简看着那一地的铜片,好半晌,才突然道:「你记得之前那个石室里的凹陷吗?」
苏雁归抬头:「你是说,那排得很整齐的?」
宁简点了点头:「那些凹陷看起来就像是……一首诗。」
「你的意思是,这些字是要嵌在那些凹陷里的?」苏雁归想了想,「可是也只有八个字……」
「你知道连环诗吗?」宁简的声音显得很冷静。
苏雁归也便随着他的态度,安静地想了起来:「这个我知道,文人们的游戏,也有人喜欢把这样的诗刻在壶盖、碗碟上面……」说到这里,他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就是用几个字围成一圈,然後可以任选一个字开头往旁边读下去,都可以凑成一句诗……你是说,这八个字也是要这样来读吗?」
宁简又点了点头,一边已经从铜片中取出不重复的八个字,按顺序围成一圈:「初醉月邀花落雪、醉月邀花落雪飞……果然如此吗?」
苏雁归往他所摆的看过去,听到他这麽说,想了想,道:「可是反过来,『飞雪落花邀月醉』,不也可以组成诗句吗?凹陷只有四行,我们怎麽知道要放什麽进去?」
宁简也沈默了。
苏雁归看着他,半晌自嘲一笑,转头看那围成圈的八个字:「而且,宁简……你看,如果从『飞』字往另一边读,飞初醉月……很奇怪吧?」
宁简的眉心微微地露了一丝浅皱,却没有说话,目光也始终没有从铜片上挪开。
苏雁归看着他身上湿透的衣服,最後轻轻扯了扯他的手:「先把衣服烘干了,再来想吧。或者到火堆那边去想。」
宁简彷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苏雁归等了一会,便咬了咬牙,一把将几块铜片揽到怀里,站起来就要往火堆那边走去。
只是刚转身,眼底已经横了一柄短剑,剑刃锋利,触手生寒。
苏雁归抬眼,就看到宁简执着短剑站在那儿,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已经有了一分杀意。
心里彷佛被什麽狠狠地戳了一下,痛得他措手不及,苏雁归却没有後退,只是笑看着宁简的眼,说:「到火堆那边去看,你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不烘干会生病的。」
说罢,就极自然地往旁边一转,走向火堆。
直到停在火堆旁,把铜片放下,他才微微地松了口气,低头就能看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他知道自己在害怕。
宁简眼中的杀意不是假的,如果刚才他有一丝妄动,或是宁简再狠心一点,说不定剑已经划破他的咽喉了。
然而宁简并没有下手,只是将余下的铜片都搬了过去,沈默地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苏雁归不知道自己此时是该庆幸还是难过。
宁简只抖了抖身上的衣服,便又专心致志地摆弄起铜片,苏雁归坐在他旁边,看了一会,便别开了眼。
相比起铜片,他还是比较喜欢看宁简。
「宁简,你真好看。」
「嗯。」宁简既没有如一般男子那样因为被称赞好看而恼羞成怒,也没有露出多少喜悦,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好像根本就没听清苏雁归的话。
苏雁归心中一动,便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伸出手摸上宁简的肩:「你的衣服湿得太厉害了,我帮你拧水。」
宁简没有动,任苏雁归的手一路从肩上沿着背摸到腰间,他也始终只是看着一地铜片,偶尔伸手翻动,也只是把苏雁归吓得缩了手,他却完全不受影响。
看得出他的决心,苏雁归便不再去看那些铜片了,只是捉着他的衣角拧水,一边趁机在宁简身上摸了几把。
时间一点点过去,衣服也早就拧不出水来了,苏雁归摸了一阵,也只能惹得自己心痒,毫无得益,便怏怏罢了手,在一旁打起盹来。
宁简也渐渐不再翻动那些铜片了,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少了铜片翻动的声响,山洞里就更显得安静,只有火堆偶尔传来劈啪的轻响。除此以外,就静得像是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迷糊间苏雁归又睁开了眼,眼前是宁简的脸,在火光之中微微地泛红,显得很是好看,眼帘低垂的模样将他平日里的肃杀之气也尽数掩起了,略嫌长的睫毛让他看起来如同含羞的大姑娘。
苏雁归忍不住叫了一声:「宁简……」
宁简没有动,只是很含糊地应了一句。
苏雁归坐直了身子,看着他,没有再说什麽,好一会,便突然凑到了他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宁简似乎被吓住了,整个人跳了起来,短剑铮的一声出鞘,直到架在苏雁归脖子上,他才稍微回过神来。
苏雁归笑嘻嘻地望着他,宁简便习惯地皱起了眉,好半晌才还剑入鞘,一声不响地回头继续看。
「宁简,你先休息一会再看吧。」苏雁归看着他的积极,心中难过,却也只能找出蹩脚的借口来劝。
他无法对这个人说,宁简,你不要再想了,你就跟我留在这里过日子算了吧。
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做不到。
从一开始,就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又过了好一会,宁简终於开口:「你睡吧,我守着。」
「他们不会那麽容易就找进来的,不需要守着。」苏雁归下意识就反驳。
宁简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
苏雁归眨了眨眼,便如乖巧的大狗一般,靠着墙边闭上了眼。
宁简看着他睡下去,才慢慢地收回了手,看着自己的手,第一次生出了迷茫来。
他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苏雁归眼中的委屈,可是他不明白这个人委屈什麽。
也许是想要活下去吧。谁不想活下去呢?
一旦找到宝藏,查清楚血脉之事,关联的人就要灭口。
从相识的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终有一天是要杀了这个孩子。
即使这麽多年下来,生出了感情,这件事也从来没有动摇过。
可是听着苏雁归一次次地说「宁简,我喜欢你」,听着他说「我们一起」,听着他说以後的事,就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来。
并不是单纯的同情怜悯,也不是厌恶或喜悦,可是会让他觉得难受。
虽然这难受似乎也可以忍耐着,但在苏雁归望着他,问「你是不是一定要杀了我」的时候,他也会想,也许可以不必杀了他呢?比如将他软禁一辈子,或者用大内某些秘药毁去心神、让他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也不一定就不可以。
不是非要杀他不可的。
可是看着苏雁归眼中的期盼,他又不敢给他这样的希望了。
何况,那些方法,从来就不是什麽好方法。
怔怔地想了一阵,宁简又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摸上苏雁归的头。
 

第七章

苏雁归能感觉到宁简的手落在自己头上,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至於因为那简单的触碰而颤动。
宁简的手并没有停留很久,一会就收了回去,那种温暖从身上抽离的感觉让苏雁归觉得周围一下子就冷了下去。他始终没有动,假装自己真的睡着了。
山洞顶上的那一点日光早就消失了,算着时辰也早已夜深,四下本就安静,流水无声,这时除了枝叶在火中燃烧的轻响,便只剩下宁简翻动铜片的声音。
声音很轻,缓慢而有节奏,时而停下来很久,又重新响起,让苏雁归听着便能了解宁简思考的过程。
夜越深,有风似从洞外传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那翻动铜片的声音就轻了,到最後终於停了下来,久久没有响起,好像宁简已经放弃了。苏雁归又等了很久,才慢慢地动了动,等了一阵,始终听不到动静,他便偷偷地睁开了眼,往旁边看去。
宁简并没有放弃。
八块铜片围成一圈放在他面前,余下的被搁在伸手可及的地方,而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孩子抱娃娃似的抱着自己的短剑,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那一圈铜片看。
那种专注,彷佛形成了一股无形的气流萦绕在他身旁,以至於隔着那麽远的距离,苏雁归也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执念。
一旁的火堆已经快要熄灭了,火光暗了下来,才勉强看见外头透进来的那一丝微弱的光。不知不觉间竟已是一夜过去,天色浮白。
苏雁归坐了一会,终於叹了口气,伸展一下手脚,从旁边捡起树枝丢到火里去。
树枝落在火里的声音惊动了宁简,他这才猛地握紧了剑,转头看向苏雁归。
苏雁归彷佛没有看到他握剑的动作,只是笑了笑:「你一夜没睡吗?」
见宁简愣住,他便指了指头顶:「外面好像快要天亮了。」
宁简这才慢慢放松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铜片:「这些铜片,除了字,几乎完全一样,找不出差别。可字也连不上,虽然前七字後七字颠倒看都能凑成诗句,倒像是回文,但头尾无法相连,看起来不像是连环。」
「在水里会不会还有什麽我们没有发现的?」苏雁归一边听着宁简的话,一边看着地上,最後只说了一句。
「如果苏实确实只留下这八个字,那麽这里就是全部了。那凹陷是四行共二十八个,即使还有铜片留在水里,那也只是跟这些字重复罢了。」宁简说着,却还是站了起来,看向水潭,「要不还是把所有铜片都先找出来好了。」
苏雁归在後面一把拉住他,等宁简回头,他才笑道:「我去。你的衣服好不容易烤干了,别再下去沾了水。」他拍了拍自己肩头,「我光着胳膊的不一样。」
宁简看了他一眼,没有点头,却停下了动作。
「宁简,我不会骗你的。」苏雁归笑咪咪地补充了一句,迅速地在宁简嘴角偷了个吻,而後便飞快地跑到水潭边上跳了下去。
宁简怔怔地看着水潭上溅起的水花,好久,终於垂下了眼帘。
苏雁归看起来十分积极,不一会就搂着两块铜片游了回来,往岸上一丢,就又潜了下去。
宁简在岸边守着,将铜片逐一挪到火堆边上,按着不同的字分好。
直到苏雁归来回了七、八次後,他才突然发现,自己手中拿着的,是一块有别於其他的铜片。
他就那麽僵在了岸边,脸上说不出是喜是忧,一直等苏雁归重新浮上来,他才轻声叫住了他:「等等。」
苏雁归听话地倚在了岸边,脸上有着在水中长久剧烈运动的苍白,一双乌黑的眼看着宁简时,会让宁简从心底觉得难过起来,以至於他开口时,多了一分迟疑:「你看。」
苏雁归往他递来的铜片看了过去,眼中就猛地亮了起来。
那铜片其实跟其他的也没有什麽不一样,只是它上面刻的,并不是那八个字,而是一个新的字││雁。
「宁简!」苏雁归难以掩饰地笑了起来,叫了一声,等看到宁简安静地看着自己,才勉强收敛起来。
宁简看着他,半晌伸出手:「先上来吧。」
苏雁归有些不安地借了他的力爬上岸,跟着宁简回到火堆旁,才坐下去,靠着墙微微地喘着气,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宁简。
宁简把那铜片单独放下,看着一地二、三十块的铜片,脸上有些凝重。
「宁简……」苏雁归小声叫他。
「如今多了一个字,就麻烦了。」这一句话说得并不响,甚至比平日里的语调要轻,苏雁归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宁简话里的焦虑。
「也许就只多了这麽一个字呢?」
「谁知道呢。」宁简轻吐出一口气,又把那刻着「雁」字的铜片拿起来,「谁知道水下面还有多少不一样的字?就算真的只有这麽一个,它该放在哪?该插在哪两个字中间?」
苏雁归看着他,那种失望非常明显。
本以为找到解开谜底的方法了,却又在解决的过程中,发现了新的问题,而且谁都不知道後面还有多少这样突如其来的新问题。
苏雁归可以明白宁简那种近乎绝望的情绪,却也难以抑制自己兴奋起来。
只有解不开这些谜题,他们才会一直滞留在这里,没有清水食物的顾虑,他实在不介意在这里要留多久。
见宁简似乎已经陷入了沈思,他便小心地将那铜片夺了过来放在地上,等意识到宁简居然没有反应,苏雁归才嘿嘿地笑了声:「宁简,想了一夜你也累了,欲速则不达,不如先休息一会吧?」
宁简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苏雁归连忙站起来:「我去找吃的,你休息。」
宁简始终看着他,好一会才微微地点了下头,又看了地上的铜片一眼,便往後一靠,抱着剑闭上了眼。
苏雁归看着他妥协了,便笑得越发灿烂,傻傻地看着宁简的脸发了一会呆,才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走到水潭边捉鱼去。
 
少了宁简的短剑帮助,捉起来自然就没那麽顺手了,可苏雁归还是不一会就凑到了三、四条鱼,用树枝串好了架在火上烧。烧的过程就更是用心,每一条鱼都不住地翻动,烧得既香且脆,简直比在家里还要细致。
一直等鱼香四溢,宁简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看着苏雁归在那儿无声地哼着小曲翻动着烤鱼,就不觉有些失笑了。
苏雁归回过头来看他:「你笑什麽?」
宁简摇头,笑容很快就淡了,只是伸过手去帮着翻动。
「不用翻了,那个可以吃了!」苏雁归望着他手上的鱼叫。
宁简愣了一下,便拿了下来,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
苏雁归也跟着拿了鱼在旁边吃起来,一边盯着宁简看。
宁简始终垂着眼不动声色,好一阵,才道:「看什麽?」
「看美人。」
宁简抬头扫了他一眼,又低下眼:「有什麽好看的。」
苏雁归笑看着他,并不说话。
宁简知道他现在心情很好。
从小到大,苏雁归就是没办法掩饰自己情绪的人,讨厌、憎恨、紧张、委屈、开心、兴奋……都可以从他脸上看出来。
所以宁简在知道他将秘密瞒了这麽多年时,实在很诧异。
「宁简,你说你要救三哥,你家里兄弟很多吗?都跟你长得一样好看吗?」
宁简怔了一下,回过神来,看着苏雁归,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半晌他才道:「兄弟姐妹都很多,我……排第五。我们不是同一个娘,所以长得不像。」
苏雁归瞪大了眼:「那你们感情很好吗?你这麽拼命地要救你三哥。」
宁简又看了他一眼,才低下头:「我……我娘在我出生时就已经死了。我舅舅不希望我跟着那些人回去,争执了很久,才约定好,每年我要在易莲山上留半年,剩下的半年,我回去,都是跟着三哥过的。」
宁简的话说得很含糊,苏雁归听不懂他指的「那些人」是谁,只能隐约猜测是他父亲家里的人。易莲山他倒是知道,宁简就是师出易莲山天剑门的。
「那你爹呢?」
「我跟他不亲。」宁简回答的语气也很平淡。「除了三哥,我跟那儿的人都不亲。」
苏雁归点头:「所以你要救你三哥……你三哥,他是怎麽了?」
「被软禁起来了。三哥母亲娘家那边的势力很大,皇帝怕他们会拥三哥当太子,就把他软禁起来。」
苏雁归还是边听边点头,直到宁简说完,才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
「宁简,你再说一遍……谁软禁了你三哥?」
「皇帝把他软禁起来了。」
「为什麽?」
「因为三哥的母亲娘家那边的势力很大。」宁简似乎没有在意,只是随口回答。
苏雁归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很了不起的事情。
「宁简,你三哥,叫什麽名字?」
宁简抬头,眼中有了一丝疑惑,犹豫半晌,却还是回答道:「凤宁暄。」
「你呢?」
「宁简。」
「不,真正的……或者说,全名?」
「凤宁简。」
他爱上了一个皇子。
苏雁归完全懵了,脑海只不断回荡着一句话。
宁简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惊人,只是专心致志地折腾着手上的鱼。
「宁简,你没有说过你是一个皇子。」苏雁归终於忍不住开口,话里有几分孩子委屈似的控诉。
宁简顿了顿手:「我没有说过吗?」他偏着头,似乎在沈思,半晌又补上一句,「也没什麽好说的。」
苏雁归整个跳了起来,张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久才怏怏坐了回去。
确实没什麽好说的,皇子也好、庶民也好,在他眼中,都只是这个人而已。
「宁简,凤宁简。叫起来也是不一样的啊……你这根本就是存心欺骗。」
宁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悠悠解释:「这名字是江湖上的人叫起来的,他们这样叫,我也不可能跟他们说,你们叫错了。」
苏雁归被噎了一下,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可以想象,若江湖上知道宁简的人听到这番话,必定也会像自己这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宁简没有说错,他平常就不是爱跟人亲近的人,有时甚至压根就不愿见人,性子里却有那麽些天然的狂妄,在江湖上做了事,就会在旁边留下自己的名字。
他留的是「宁简」二字,江湖上的人看了,自然便以为「宁」是他的姓,由此传开,久而久之的,也便成了如今的「宁简」了。
「宁……简,宁、宁……宁简……」一边想着,苏雁归一边重复地叫着宁简的名字,刻意地将发音扭正过来。
宁简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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