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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靓行凶 作者:胭脂藤-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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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罗伊他显然大错特错了。
雷振拉住钟二,就对他朗声正色道:“罗伊先生,你对我有很深的成见。在这种偏见消失前,无论我说什么,我想你都不会信任我。不过说到底,这是云清跟我两个人之间的事。我们都已经成年,可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华国的法律目前也承认同性婚姻,只要云清愿意,我们随时可以去登记,成为正式合法的伴侣。我们的婚姻将受法律保护,到时候,我想就算你是云清的哥哥,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雷振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气呼呼的钟小二很快听得傻乐起来,雷振文绉绉说了那么多,在钟二听来,其实对罗伊表达的意思不过就是一句——我们两口子的事,干你屁事?
而原先对雷振充满不屑的罗伊,这时也听得一愣。
不过这还不算完,雷振很明显不想再听罗伊开口唧唧歪歪,霸道总裁光环普照四方,闪瞎狗眼,大有谁敢阻挠他跟钟小二在一起,他就让谁不好过的架势。
他不给罗伊任何回应的机会,扬声道:“目前我们两人居住的地方,我已经委托律师将房子的产权过户到了云清名下。我比云清虚长十二岁,有生之年,我会竭尽所能照顾好他。如果哪天我身故,我的律师团会遵照我的遗嘱,将我手里持有的雷霆娱乐47%的股份,以及一些固定资产转到云清名下。就算我人不在了,这些财产也足够照顾他安稳度过余生。”
专注打脸一百年的雷振,望向因为他的话而脸色难看的罗伊,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雷振表情淡定,眼神却斩钉截铁,仿佛在告诉罗伊:他就是要照顾钟小二一辈子,你能怎么着吧?毫不加掩饰的态度,摆明了是在回应罗伊刚才的挑衅。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罗伊先生,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清楚。”
牵着钟小二的手,雷振稍微递过去一个眼风,一边防备警惕着罗伊的阿勇阿武他们一干人马立刻会意,又举起枪,将雷振和钟二两人护在中间准备撤离。
“小二,我不会放弃的。”
罗伊没有阻止他们离开,再说眼下的局面他就是阻止也没有用。在雷振和钟云清快要走到玄关出门的时候,一直静静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他才突然抬头出声,微微眯起了他那对凤眼,罗伊一字一句对钟二清楚说道:“以前的事是哥哥不对,所以哥哥会一直等到你肯原谅我的那天为止。”
钟二闻言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那个表情说不上来是失落还是伤感的男人,最终什么也没说,和雷振并肩离开了。
在一群人离去之后,整个厅里迅速冷寂下来。
像尊冰雕般一动不动的罗伊,猛地一脚踢开面前倒塌的小半张茶几残骸,玻璃及金属发出了巨大的哗啦哐啷声,碎片甚至弹溅到了远处的电视背景墙上,可见罗伊这一踢憋足了怒气和力量。
“一群饭桶!”罗伊骂的对象,很显然是外边他的那些部属。他们目前都被捆成了端午节的粽子,扔在酒店走廊上,嘴里正呜呜做声等待救援呢。
在罗伊发怒的同时,客厅另一边虚掩的书房门轻轻打开了。头上绑着红色蝴蝶结,身穿一袭黑色蕾丝公主裙的冯媛媛出现在门口。
她一开始就躲在书房里,钟二他们来了多久,她就听了多久。这时她快步向罗伊走近,踩过一地的碎玻璃坐到罗伊身边,靠着他一脸天真快活地出声道:“罗伊,那人讨厌你,他对你大吼大叫,你不要再喜欢他了好不好?你看看我,看看我!我喜欢你,我会一直陪着你,你把他忘了吧!”
回应冯媛媛的,却只有罗伊冷冰冰的眼神。
医者难自医,即使拥有心理学博士学位,被多年的负疚感折磨,钟云清却早就成了罗伊的一块心病。冯媛媛一再挑战他的底线,她想取代钟云清在他心里的位置,也许别的时候罗伊还有心情哄哄她,在这一刻他却只有满心的厌烦。
罗伊的表情太过明显了,前一秒嘴角还噙着笑意的冯媛媛抬头,接触到罗伊冰冷嘲弄的眼神的瞬间,笑容几乎就跟着冻结了。眼眶中迅速凝聚起了泪花,平时的罗伊一定会安慰她,眼下的他却连一眼都不耐烦再看她。
站起身,罗伊扔下冯媛媛,独自往书房的方向走去,然后当着她的面甩上了门。
房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冯媛媛的身体也跟着剧烈颤抖了一下。这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几乎把罗伊当成整个世界,这一刻她觉得天都要塌了,满心只有对钟云清深深的怨恨和疯狂嫉妒。
都怪他!都怪他!都怪他!
如果没有这个人就好了,如果他死掉就好了——!
冯媛媛眼神逐渐狂乱,恨意让她整张稚嫩的面孔都扭曲了。她呆坐着,视线却突然接触到了被钟二扔在一边角落的那支枪。目光瞬间变得极为狠毒,她无声地走过去,弯腰从白陶花盆边捡起了沉甸甸的枪支。
冯媛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一个索命的怨灵,穿过了整间客厅与玄关,消失在门外。
当她乘着贵宾专用电梯下到酒店底楼,雷振、钟云清以及他们身后的阿勇阿武等人,也刚刚乘另一部电梯鱼贯而出。双方隔开十来米,除了雷振多看了一眼,那时没人对她的出现过多关注,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
就是这个小姑娘,跟着他们走了一小段路,直至她看清人群里的钟二时,一下子就举起了藏在背后的枪,大声尖叫着:“钟云清,你去死吧!”
砰的一声枪响,变故眨眼之间就发生了。
认出冯媛媛的雷振在那一瞬间本能地挡在钟小二身前,他胸部中弹,应声向后倒了下去。
“……雷振?”
钟云清傻傻地伸出手,接住了雷振。可他太沉了,就像山岳倾倒一样的沉重,连带抱着他的钟二也一下子坐倒在地。
“雷振,你流血了……”从雷振伤口里奔涌而出的鲜血,很快把他整个胸膛都染红了。钟云清第一次觉得红色是这么刺眼。鲜血还在争先恐后不断从雷振伤口里冒出来,钟二伸出手就想去堵,可那么多的血,它们一下就把他的双手也全都变成了刺眼的红色。
“对了,用衣服……”用一只手快速脱下外套,然后团成团用力压迫在雷振的伤口上,钟二声音冷静得不像他自己的,做这一切的时候,却只是凭着本能在行动。
此时,他觉得脚下的地面和整个世界好像开始崩塌了,这样的感觉在很久很久之前,钟二曾经同样感受到过。周围尽是闹哄哄的声音,哭闹,吼叫,惊呼,慌张喊着快救人、快报警的叫声,都这个时候了,钟二却不知为什么听得一清二楚。
不要死,雷振。不要死——
雷振握着他的手腕,仿佛听到了钟二的心声一样,他的脸色因为迅速失血而变得苍白一片,那对琥珀般的眼睛却始终看着钟云清,眼里满是不舍。
雷振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可他的声音在一片嘈杂的环境里太微弱了。钟二赶紧伏下身,然后他就听见了雷振一遍遍在对他说:“别害怕,别害怕……”
他让自己别害怕。
钟二的眼里,突然就涌出了大颗大颗的泪水。
第97章
雷振被紧急送入了温家医院;由医生温鹤轩的父亲;院长温绍辉亲自主刀,根据胸片定位;子弹进入胸部,嵌在了左心室心尖前的心肌内;与腔室仅仅相隔了一毫米。这一毫米,意味着生或死的界限;雷振的心脏每一次跳动,每一次泵血;这颗要命的子弹都可能随时让他命丧黄泉。
雷振被推进手术室后,雷家二老,玉米小龙虾他们都得到消息;一刻不停地赶到了医院。团员们陪在钟二的身边;焦急万分地等在手术室外,对面雷老爷子一身军服笔挺,神情格外的凝重肃穆,雷妈妈则坐在他身边,暗自悄悄抹着眼泪。
家属等候区里一片愁云惨雾。
最自责的人莫过于钟小二,从知道那个冯媛媛,知道她是怎么拿到枪的时候,钟二就恨不得代替雷振去中那一枪。
在酒店和罗伊对峙的时候,见到雷振安然无恙出现在他面前,钟二当时太高兴了。要是他没有那么得意忘形,把能够杀人的凶器随手乱扔,要是在离开前,他能够想起把枪收回来,冯媛媛也不会捡到枪,雷振就更不会为了护着他,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生死不明。
那么多如果、要是,这世上却是没有后悔药吃的。钟云清总是随心所欲,但他第一次为自己的随心所欲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一心牵挂着大儿子伤情的雷家二老,心急火燎赶至医院后,钟云清已经做好了承受他们怪责的准备。可雷夫人却把消沉懊恼到了万分的钟小二搂在怀里,抱头痛哭了一场,雷老爷子也仅仅摇头长叹一声,拍了拍钟二的肩膀。
没人责怪他。
但这反而让钟二心里更难受。他并不知道自己手上、衣服上沾满了血,眼神死寂的模样,和他平日神采飞扬充满朝气的样子完全就像是两个人。雷振中枪,他也仿佛跟着奄奄一息,谁还能忍心因为他的无心之失而怪他。
“雷妈妈,你骂我吧。”钟二垂着头好半天一声不吭,突然开口竟是要雷夫人骂他,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好受点。
“傻孩子,别再自责了。”坐在对面的雷夫人见他这样,收起哀色,反倒劝慰起了钟云清。
她身旁的雷老爷子抬起头,也说道:“雷振吉人自有天相,他会没事的。我们要怨,也是怨那个开枪的凶手。听说那女孩子只有十四岁,她随身的包里还藏了另一把枪和刀子,看来是早就蓄谋要害人了。”
雷家二老身在高位,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哪怕担心大儿子,可轻重缓急、是非曲直他们都能分辨得清,该怪谁,该怨谁,究竟谁该为这事负责,他们并不糊涂。
雷振那样宝贝钟云清,甚至愿意为了他挡子弹,若这时他们迁怒钟云清,不是把儿子的心放在脚底下踩么?
一群人都忧心如焚,围坐在等候区的沙发椅上,气氛再次沉寂下来。钟二失魂落魄坐着,他身边的李老师和小龙虾拿着湿纸巾,仔细地替他擦去手上脸上的斑驳血迹。鸽子和大海两个离开了一会儿,又从外头买回来热饮,一一分派给了在座的每个人。玉米每隔一段时间就抬头看墙上的钟,然后目光又不时打量着钟二,眼里满是担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术一直进行到了凌晨。
温院长和其他四位专家级的胸外科医生组成的医疗团队,花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才终于顺利取出了那颗子弹。
“雷振很幸运,子弹在心脏的位置太凶险了,不过手术非常成功!”
当满面疲色的温院长来到家属等候区,他解下口罩,宣布手术获得了成功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提心吊胆了大半夜,此时此刻都不由自主跟着大大松了口气。
从出事以来,一直显得沉着从容的雷老爷子,也难掩激动地握住了温院长的手,嘴里连声道:“老温啊,辛苦了,多谢你!”
“雷振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不过是尽力而为。”温院长呵呵一笑,他此刻说得轻松,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场手术的风险有多高,对他自然充满了感激和敬佩。
“现在雷振被送去了重症监护病房,接下来医护人员还需要对他进行密切观察,度过危险期后,如果没有并发症,才能说是彻底脱离了危险。”
交待了一些重要事项,温院长最后又对雷家二老还有钟云清他们说:“你们现在可以去看看他,不过别待太久。”
听到可以去探视雷振,众人送走了温院长,就马不停蹄赶到了重症监护室。隔着一道玻璃,看到身上接了一堆管子电线的雷振时,钟二眼里一热,易地而处,他瞬间就明白了当他中毒昏迷不醒时,雷振只能束手无策守着他,那种五内俱焚,整个人都快被烧灼成灰烬一样的感觉。
掌心紧贴玻璃,注视着还没从手术麻醉中苏醒的雷振,钟二不舍得眨眼,他长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就像要这么看到天荒地老一样。
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手术可以说非常成功的雷振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雷振的生命体征稳定,各项检查下来指标也都显示正常,第三天的时候,雷振甚至就从ICU转至了常规私人病房。可对他毫无原因的昏迷,医生们一筹莫展,连老温院长也没办法作出解释。
几天下来,钟云清吃住都在医院里,从最初的自责内疚,到之后的平静镇定,他坚信着雷振一定会醒过来。虽然有护工,可每天给雷振擦脸,梳头,清洁身体这样的事,钟二都尽量不假人手,亲力亲为。
雷振从前怎样照顾他的,他现在不过是以同样的方式回报照料他。也许下一刻,雷振就醒过来了呢?
他要守着他。
抱着这样的念头,钟小二把医院当成了自己的家,除了偶尔被玉米他们拉去排练,剩下的全部时间,他都用来看护着雷振。温家医院的豪华病房不比五星级酒店差多少,基本设施一应俱全,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雷振,今天大寒了,离除夕还剩一个多礼拜。刚才我出去一趟,外面阴冷阴冷的,天气预报说今天最低气温有零下五度呐!那什么……我把你那件大衣借来穿了,你不会这么小气对不对?昨天我和玉米他们去大剧院彩排,回来的时候下了好大的雪,这雪一直到今天才停。早上回家拿衣服的时候,我在院子里堆了两个雪人,其中有一个特别像你,对了,我还拍了照,就算天晴雪人化了,你醒了还有照片可以看……”
坐在病床边,钟小二叽叽咕咕,一面把身边发生的变化跟例行公事一样讲给雷振听,一面拿着指甲钳,替雷振修剪稍为长长了一点的指甲。
咔嚓咔嚓两只手剪完,雷大总裁原先平整的指甲变得七歪八扭,跟狗啃了似的。连钟小二也嫌太丑了,他皱起眉毛,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琢磨着怎么才能修补得好看一点。
一分钟后,钟二就放弃了。
“男子汉大丈夫,最重要的是人品和内涵,外表算不了什么。”
一脸豪迈地放开雷大总裁的两只手,钟小二又蹿去隔壁盥洗间,拿来了剃须膏、剃须刀片等一堆东西,他要给脸上冒出青色胡渣的雷振刮胡子。好在这事钟小二已经做过多遍,熟能生巧,不会再像开始时那样,一刀一个血印子。
在开始剃须前,钟二弯下腰,在沉睡的雷振脸上亲了亲,然后笑嘻嘻哼起了他改编版的‘小苹果儿’。哼完歌,胡子也差不多刮好了,东摸西摸,尽情调戏了一番,色眯眯的钟小二才心满意足,把剃须刀等工具收回了盥洗室。
他出来又坐回病床边,定定看了雷振许久。经历了一次大手术,到今天为止正好第七天,雷振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一只手的手背上仍扎着输液针,但除此以外,昏迷中的雷振呼吸平稳,神色安详,就像只是睡得太久还没醒过来一样。
“雷振,我接着给你讲故事吧!等这个故事讲完了,你就醒过来好不好?”钟小二自言自语,回答他的,只有满室的寂寥。
但这并未使他失望,相反钟二的脸上扬起了明亮的笑容,他握着雷振那只没在吊点滴的手,就像平时一样兴高采烈地开口:“你不出声,我可当你答应了啊!嗯……上回我们说到有个傻小孩叫小二,他住在一栋漂亮的大洋房里,那房子是外公外婆留下来的,不过小二出生的时候,他外公外婆早就不在人世了。”
“小二和他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住在大房子里,一家人生活得很开心。每天早上小二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搬个凳子,趴在窗户前面,偷偷看爸爸的汽车带着妈妈和哥哥从车道上开过来。他们看到他,就会把车窗降下来,和他挥手说乖宝再见。等到傍晚时分,爸妈还有放学回家的哥哥一一,就会带花生糖啊,蛋糕啊,大鸡腿啊,好多好吃的回来给他。
有天,爸爸妈妈出去后却再也没回来。
哥哥一一很伤心,他告诉小二,爸妈开车去公司的路上出了车祸。可‘出车祸’是什么,小二他不懂,他太小了。哥哥告诉他,车祸就是他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听到哥哥这么说,小二只记得很伤心很伤心,他以为是爸爸妈妈不要他和哥哥了。没过多久,小二最喜欢的大房子里也变天了。会捉蛐蛐给他的养花阿伯,烧饭的婆婆他们都走了,然后来了一大群很凶很凶的人。
这些人告诉小二,他爸爸妈妈的唱片公司破产啦!因为坚持出些冷门音乐,经营每况愈下,现在两人已经不在,可欠银行和欠他们的债还没还清。那些人说了好多好多,小二都听不懂,他去问哥哥什么是破产,哥哥告诉他,他们再也不能住在这栋大房子里,就是破产。
那时小二很害怕,每天都做噩梦,幸亏他还有疼他的哥哥一一。哥哥带着他把大洋房卖了,他们俩住到了一个很小很旧的房子里。哥哥告诉小二,以后这就是他们的家了。每天哥哥一一要去上学,他就在家乖乖等着,即使没有花生糖,蛋糕和大鸡腿吃,他只要有哥哥在就好了。
时间这么一天一天过去,小二慢慢长大,他明白了‘车祸’和‘破产’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哥哥每天回家时脸色越来越不好,人也变得很阴沉,有时动不动发脾气,有时又会盯着他看,半天不出声。
小二不知道哥哥出什么事了,心里很恐慌。不过有一天,哥哥终于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他七岁了,哥哥还带了大蛋糕回来,就像爸爸妈妈在的时候一样给他过生日。
小二一直记得那天的栗子蛋糕的味道。他吃的满脸都是奶油,哥哥笑话他,又拿了毛巾给他擦脸。他记得那块毛巾有股甜甜的气味,还有哥哥哄他的声音,擦完脸,他昏昏沉沉的,很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双眼仍沉浸在遥远的过去里,随话语声渐渐吐露出的,是钟云清独自埋藏在心底多年的伤痛。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就是连玉米他们也并不知情,钟二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选择握着雷振的手,将秘密亲口说出来。
弯下身体,把自己的脸颊贴到雷振干燥温热的手掌上,钟二嘴边还带着笑意,眼里却一瞬间流露出了浓烈的哀伤。
“傻小二啊,真是又笨又呆,等他睁开眼,才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哥哥不见了,那个又小又旧的家也不见了,他在陌生的汽车里醒过来,旁边还多了一个笑眯眯的中年叔叔。
他不知道车子往哪儿开,但他认得这个叔叔。以前他家的大房子还没卖时,就是这个人每天上门来要债,所有人里就他吵得最凶。小二心里很害怕,他只想要回家。他问那个叔叔可不可以送他回去,那个叔叔却告诉他——‘小傻瓜,你哥哥拿了我的钱,已经把你卖给我啦!’
小二很生气,觉得这叔叔是个撒谎精,哥哥怎么会把他卖掉呢?他吵着要下车,那个叔叔就变得很凶,他按着小二,不让他乱动。小二吓坏了,开始哇哇大哭。那个很凶的叔叔又哄他,一边说话一边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还要解开他衣服的扣子。
小二那时什么也不懂,只觉得这个叔叔的手很恶心。然后他记起了爸妈以前说过的话,不能让陌生人随便脱衣服,只有大坏蛋才会脱不认识小孩子的衣服。
他害怕极了,一边挣扎,一边哭,还狠狠咬了那个坏蛋一口。趁着把他推开的空档,小二扒拉开了车门,一下就从车里滚了下去。
小孩子骨头软,落地滚了几圈,除了四肢擦伤竟然没有伤筋动骨。当时后面正巧有一辆大卡车过来,小二福大命大,卡车从他身上过去,他趴在两排车轮中间的空隙里,毫发无损。
那个坏蛋大概以为他被车轧死了,做贼心虚连回头确认也不敢,就害怕地逃跑了。
小二爬起来,身上好多擦伤,鞋子也掉了一只,他边哭边沿着国道往回走,他想他跑丢了,哥哥一定急坏了。后来路上的巡逻交警发现了小二,他们带他回市里去了医院。警察叔叔问他有没有家人,小二就说自己有哥哥。出去一趟的警察叔叔很快又回来了,他们告诉小二,他说的地方已经搬进了新住客,他们没有找到他的哥哥。”
讲到这里时,钟二轻笑出声,抬起头看着还在沉睡的雷振,钟二那对乌黑的眼睛犹如子夜天际的星辰,他喃喃对雷振说道:“那个傻小孩小二啊,到了这时候他还傻傻地不相信,趁着护士不注意,他从医院偷偷跑了出来,跑回了他和哥哥住的家。”
“然后小二就发现原来警察叔叔没有骗他,他和哥哥的家里真的搬进了别的陌生人。陌生人不知道小二的哥哥是谁,现在又去了哪里,陌生人还问他是谁家的孩子,小二那时太害怕了,他跑了。
他跑啊跑,不知不觉就跑回了以前住的大房子,可大房子里也已经住进了别的人。小二傻呆呆等了半天,突然明白过来,原来那个坏蛋说的都是真的,他哥哥不要他了,他没有家了。
他成了孤儿——”
当时整个天都塌了的感觉,如今到嘴边不过是几声叹息。钟二才发现,原来把压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也并不是那么难,或者只是因为倾诉的那个人的关系?
钟云清从不是那种会靠悲惨的境遇来博取周围人同情的性格,尤其是这段人生的遭遇,怎么听怎么悲催。先是父母亡故,又被最信任的亲人背叛,才七岁,就像货物一样被亲哥哥卖了。
钟二早记不清那个变态大叔的长相,可会买他这种年纪小孩子的人,毫无疑问是个恋童癖。把自己的亲弟弟卖给恋童癖,钟二无法猜度当时的钟风逸究竟在想些什么,正如他也无法理解,现在的罗伊怎么还有脸出现乞求他原谅一样。
“雷振,故事讲完了。”
把两人的手指交扣在一起,钟二凑近雷振,亲了亲他有些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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