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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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五，刚下了自习课，赵宇铭顶着一张菜色的脸从习题里抬起头，“帆子，咱好久没聚了，这周末出去放松一下呗！”
“……”
“帆子，帆子？”
张帆终于回过神来，抓住赵宇铭的手急切地问道，“这种题型的辅助线老师是怎么讲的来着？”
赵宇铭，“……”
连“灭绝师太”都发现了不对劲，她已经都很久没有从张培山那里收到钱了……咳咳，不对，应该说张帆最近不惹事不颓废，还不和老师顶嘴，一股劲头儿都奔在了学习上，这转变太大太快，她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
上回全班去公园照的相片洗出来了，一张张照片被整理成了相册，每个人人手一本。
那张九个人的照片被张帆剪了一下，变成了只有两个人，然后夹在了钱包里，每一次熬得太累的时候就拿出来摸一摸，电量满格之后再接着奋斗。
唐羽笛又找老师提了一次换座位的事，班主任看到这阵子张帆的表现确实不错，想了想就答应了，没想到张帆听到后却拒绝了。
“哥，你为什么不想和我坐同桌啊？”
张帆笑了笑，把唐羽笛揽在了怀里，下巴搁在他的发顶上，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心里却是满满的幸福。
“小笛，不用担心，我在后面也一样可以学习的。”
高考越来越近，每天多睡一点时间就少了一点，在这种非常时刻，他不能再时时都依靠着唐羽笛，如果没有自己，以小笛的成绩和他基本上稳妥的目标，他根本不用这么辛苦，只需要放松地等着考试的到来就可以了，也不会瘦得下巴都快要尖了出来。
为了他们两个人的未来，他要自己努力。
后来，唐羽笛又接到了张培山的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也分不清是喜悦还是忧愁，“小笛啊，你帮叔叔劝劝小帆，他太拼命了，好几次我都看见他快天亮了还没睡，虽然他知道上进了叔叔心里高兴，可是这么拼下去身体会受不了啊……”
唐羽笛蹙了蹙好看的眉毛，从那天起，每天放学，他都会把张帆拖到足球场看着那人睡上两个小时再放他回家。
刚开始张帆醒来发现自己睡着了很是懊恼，可是后来他明白了他的小笛是在心疼他，反而笑得见牙不见眼睛，以后倒真的听话地每天躺在草地上睡上两个小时，每次醒来后看见坐在他身边陪着他的唐羽笛时心里都会软成一团。
只是唐羽笛不知道的是，每天晚上回家，他都会熬得再晚一点把白天睡觉浪费的时间给补回来。
……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这一个月，张帆迅速地瘦下去了十多斤，脸上的轮廓更加清晰深刻，要不是原来身上那点精瘦的肌肉撑着，现在恐怕是都要变成了排骨。
高考的前一个晚上，他睡了这一个多月以来最好的一觉，第二天早上出门，唐羽笛已经拎着早饭站在他的门口笑着等他。
就好像那次普通的模拟考一样，他急急地赶到学校差点迟到，然后看见唐羽笛带着早饭站在考场门口等他……
张帆愣了一下后马上三两步走了过去，语气里带了点斥责，眼睛里却是掩藏不住的惊喜，“小笛，我们的考点都不是一个学校啊，你跑来干什么。”
唐羽笛被训了也不生气，微笑地看着他，可爱地眨了眨眼睛，“我怕你不吃早饭。”
两个人边说话边往外走，“哥，你说考完试带我出去玩，算不算数啊。”
“当然算啊，傻瓜。”
“那我等着你，考完了我们就走。”
“恩，好，你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恩，一言为定。”
两个人天南海北地聊，就是谁也不聊几个小时之后的考试。
可是张帆却笑得很开心，因为他知道他的小笛想对他说什么，那些熟悉的话仿佛还响在耳边。
哥，你好好考试，考完了我们一起吃午饭。
知道了，啰嗦什么啊，赶紧回去吧。
诶，你又回来干吗？
哥，你不要有压力，不管你这把考怎么样，我都很开心，因为我看到你的努力了。
……
好像时间从来未曾变过，他们之间也从未经历过那么多痛苦和波折。
张帆在心里默默地想到，以后再也不会了，小笛，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
……
高考半个月后成绩公布了出来，唐羽笛的分数稳稳超了D大录取线三十多分，而张帆的分数超了重本六十多，这个分数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个飞跃了，可还是够不上D大的分数线，连分数最低的专业都报不了。
不过张帆也没有失望多久，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这个结果他其实一点也不意外，如果分数真的够了他才彻底震惊了呢。他早都打算好了，上不了D大他也要上北京一所离D大最近的学校，总之他们两个不要分开。
所幸他的分数虽然上不了D大，但是上一个北京的普通重点学校也是够了的。
张培山更是满足，他甚至做梦都能笑出声来，半年前他就托秘书多留意好的三本学校了，以前他可从没想过短短几个月儿子还能有希望考上重点大学。
张帆早就在电话里和唐羽笛商量好了报哪个学校，两个人左挑右选最后定下来了T大，交志愿表的那天张帆早早就到了学校，唐羽笛不知道干吗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还没回来，他就在教室里无聊地瞎溜达，到处看一看大家的报考情况。
赵宇铭没他那么幸运，考试的时候发挥的不怎么好，成绩伏在重本线上下，为了稳妥起见便报了一个本地的大学，其他一帮哥们儿有去外地的也有继续留在本市的，还有直接上了本校直升的大学，林冰妍报了上海的一所外国语类学校，赵宇铭看见了有点意外，嘴贱地拿话戳她，“呦，怎么跑上海去啦，不跟你家小笛报一块儿啦？”
林冰妍瞪了他一眼，竟然真的一下红了眼睛，“你以为我不想吗，小笛要出国，可是我妈不让我出国！”
赵宇铭吓得一愣，气势顿时软了下来，“……嘿，你，你别哭啊……”
“国外有什么不好的啊，哪里不安全了啊，我求了他们那么久都不答应，我偏要报外国语类的学校，我偏要学语言，等我以后自己挣了钱我就是要出国，哼……”
张帆怔怔地看着掉眼泪的林冰妍，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小笛要去哪？”
“他要去英国留学。”
“……我不信。”
林冰妍没看到张帆突然变得青白的脸色，抽抽搭搭地接着说，“我问过他了，辩论赛的时候我说拿奖的话高考可以加分呢，然后他说他用不上，因为他家里已经给他安排好出国留学了……”
“……”
张帆的眼前一黑，往后踉跄了几下。
赵宇铭终于注意到了这边，惊讶道，“帆子，你怎么了？”
你以为我不想吗，小笛要出国，可是我妈不让……
他要去英国留学……
辩论赛的时候我说拿奖的话高考可以加分呢，然后他说他用不上，因为他家里已经给他安排好出国留学了……
小笛，你以后想考哪个大学呢？
D大。
这么肯定？
恩啊，我从小就想去D大。
……



、完结章

张帆稳住了身子，甩开了赵宇铭要来扶他的手，神色恍惚地转身大步地走出了教室。
等他快走到老师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正好赶上唐羽笛从里面出来，唐羽笛关上门后一抬头看到是他，便弯着眼镜笑道，“哥。”
张帆心里一痛，眼泪差点掉了出来，上前拉住了唐羽笛的手腕，拽着他就走。
“哥，去哪？”
张帆没有回答，唐羽笛看着他的背影，也不再问了，乖乖地任他拉着走。
胃疼似乎已经成了情绪变化时的连锁反应，这个时候连它都要凑过来掺一脚。两个人走到了足球场上，张帆再也忍不住胃部传来的凶猛的抽痛，放开了唐羽笛的手弓着身子蹲坐到了地上。
唐羽笛吓了一跳，蹲下身想去扶他，“哥，你怎么了？”
张帆抬起头看着唐羽笛担心的表情，眼睛里全是绝望和伤痛，缓缓地摇了摇头，双唇抖着说道，“你怎么能这样呢，小笛，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这个人怎么可以对他这么狠心，他小小的胸膛里到底装着什么？
唐羽笛真的被吓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哥……”
“你怎么能这样，我这么爱你……小笛，你告诉我，你没有骗我，你报的是D大，是D大对不对？”
“……”唐羽笛愣了一下，然后竟然慢慢垂下了眼睛，“哥，你知道了？”
“……”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静止，整个世界都瞬间失去了颜色。
胃部突然猛地一抽，张帆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半个身体倒在了草地上。
“哥！”唐羽笛吓得立刻去伸手扶他。
张帆却苦笑了一下，开始疯了似的挣脱他，“滚！给我滚！滚！！”
唐羽笛急得眼泪一下掉了出来，他想伸出手去抱张帆可是手却每次都会被打开，“哥，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呀，我骗你说想去D大那么好的学校是因为我想让你更努力一点，我其实……”
张帆突然大声笑了出来，“那我谢谢你！你的任务完成了！我确实努力了，我他妈那么努力……”眼泪伴着笑声从脸上滚了下来，砸落在了草地上。
曾经的自己越努力，张帆就觉得现在的他越可怜。如果到最后还是会分开的话，那么他这一个月来这么的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就算他终于考上了北京报好了学校现在又有什么意义？
“哥，你不要这样，我不想和你分开啊，你生气的话我改回去好不好，我不报T大了，我不报了，我不知道你会这么生气，哥……”
“……”张帆突然怔住，转过头来怔怔地看着唐羽笛，像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一根稻草一样，嗓音沙哑地开口，“你说你报了哪？”
唐羽笛委屈地抿着嘴唇，流了一脸的眼泪，“哥，我不想和你分开……”
张帆弓着身子坐了起来，顾不上自己的胃，双手抓住唐羽笛的肩膀，急切地道，“你说什么，你说清楚点。”
“哥，我其实没有那么喜欢D大的，我当时是为了让你努力学习才那么说……我想和你一起去T大，我想和你去一个学校……”
张帆愣愣地看着他，“可是，你不是，要出国吗？”
唐羽笛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
唐羽笛眨了眨眼睛，扁着嘴道，“以前是那么想的，可是我早就改主意了啊，现在，我不想和你分开……”
“……”
张帆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了精神病，这么大喜大悲，他可受不了。
“所以你说的骗了我是因为你偷偷报了T大？”脑海中突然升起一个想法，更加验证了他的疑问，“灭绝师太找你去办公室也是为了这事儿吧，你那么高的成绩却报了这么普通的一个学校？”
唐羽笛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地低着头，脑袋点了点，不敢抬头看张帆。
可是出乎意料的，张帆却没有再骂他，而是突然把他用力抱进了怀里。
“小笛，你这个笨蛋……”
唐羽笛一愣，眼泪一下滚了出来，然后委屈地又往张帆怀里拱了拱。
“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刚才我真恨不得自己立刻死了……”
张帆觉得自己真是有点丢人，这么大个老爷们儿，怎么这么不扛事儿，刚才竟然又哭又骂还差点满地打滚……
可是没有人会知道，刚才那一瞬间他受到的打击有多么大，所有的绝望不用一秒钟就可以淹没他。这一个月来升学的压力和严重透支的体力都没有把他给压垮，是因为他还对未来抱着希冀，身体里的一根弦一直撑着，但若是这点希望也不给他了的话，他真的会撑不住。
张帆从来没对什么事情这么执着过，只有这个人，怎么会这么喜欢啊……
唐羽笛动作一顿，老实地趴在了张帆怀里，小心翼翼地问道，“哥，你还生气吗？”
张帆点了点头，“生。”感觉到怀里的身体一僵，又扬起嘴角加上了一句，“不过没有刚才那么严重了……”
唐羽笛抬起头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写着委屈。
张帆笑了出来，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小笛，乖，去把志愿改回来，哥也不想和你分开，可是D大和T大隔得也不远，就算上了不同的大学，哥也会天天都去找你。”
唐羽笛垂着睫毛，没说话。
张帆又把人往怀里抱得紧了紧，笑着道，“我的小笛那么优秀，就应该去最优秀的学校，小笛，去D大吧，哥为你骄傲。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分开，我那么喜欢你，哪里舍得啊……”
又过了半天，怀里的脑袋终于轻轻地点了点。
……
两个人回到了教室，大小姐林冰妍已经被赵宇铭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哄好了，只是表情还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唐羽笛从张帆那里听说了志愿的事，有点愧疚地走到了林冰妍面前。
“林冰妍，我已经改主意了，不去英国了。”
林冰妍一点形象都没有地惊讶地张着嘴巴，“……”
唐羽笛认着地看着她道，“我报了D大，那个，你的志愿要不要改一改，不要为了我特意去报一个语言学校，换成你自己喜欢的吧。”
林冰妍终于回过神，瞬间满血复活过来，还没来得及狂喜一下就立刻到处去找自己的志愿表，“那，那我也报D大！”
一直没说话的张帆在旁边突然嗤道，“你当D大是你家啊，你那分够吗？”
“……”林冰妍果然一下愣住了，几秒后突然闭起眼睛羞愤地大叫了出来，“张帆你个大烂人！！！”
太烦人了。
最后林冰妍还是去了上海，只不过改成了一所财经类学校，那所学校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显然唐羽笛也很清楚她的理想，因为她报志愿的时候唐羽笛就站在她的身边看着，要是她想写别的地方他就立刻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连话都不用说，光是那副融杂着失望和期冀的眼神就足够让林冰妍投降了。
倒是赵宇铭这人比较奇怪，听说在交志愿表的最后一天，不知道为什么他竟又把志愿给改了，填了一所上海的学校。
张帆啧啧地道，“这所学校好像还不如原来报的那个吧？”
赵宇铭倒大方得很，耸了耸肩坦白道，“以前也没觉得多么喜欢，可是昨天睡觉的时候突然想到，这回可不是普通的一次放假，以后真的就见不到了，心里突然就难受。”
唐羽笛眨了眨眼睛想到了什么，把手伸进包里翻了一通，竟然真的叫他翻到了一条红绳。
那是他给林冰妍买的时候五块钱两条就顺便多带了一条，一条给了林冰妍，一条就被他随手放进书包里了。
唐羽笛把那条红绳给了赵宇铭，“这个我试过了，用来牵姻缘挺灵的。”说完转过头去看着张帆弯了弯眼睛。
张帆看了看那条红绳也扬起了嘴角，样式和他们两个人的果然不一样。
赵宇铭接了过来，拿在手里宝贝地看着，“我还记得上回在食堂张帆拼命翻垃圾桶的德行呢，哈哈，这回我也有了。”
张帆，“……”
赵宇铭看着张帆吃瘪的样子就忍不住幸灾乐祸，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张帆和小笛的关系突然就变得那么好了，不过相处之后连他都觉得小笛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人，张帆更没有不喜欢他的理由了。如果没有小笛，那个白痴啊，还不知道要吊儿郎当混到什么时候呢，哪里能去得了这么好的大学。
赵宇铭在心里打着算盘，虽然一群哥们儿分开了很不舍，不过帆子把小笛带走了也更好，省得林冰妍那臭婆娘，眼里就只能装的下别人。
……
令人窒息的高考终于过去，从现在开始，等待着他们的是美好的长假和充满希望的未来。
也许以后还会有甜蜜，有坎坷，有各种各样未知的可能，不过有一件事情却是肯定的：有一些人，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那些年毕业的时候总是流行写同学录，交完志愿表的那个下午，所有人都待在教室里写酸了手臂，不过却没有一个人先行离开。
张帆低着头认真地填写着，写到一个问题的时候笔尖微微一顿。
你最喜欢什么食物呢？
张帆想了想，然后扬起嘴角一笔一划地填了三个字上去，手腕上的红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最喜欢吃的那个东西啊，干净，清爽。
那是一种甜甜的辛辣，带着辛辣的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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