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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知锦华 作者:陈小菜-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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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临死前急切的语声仿佛还在耳边:“……里面是太子殿下留给你的东西,他说骨珠他要随身带走,当做是你陪着……还有,他都知道,他心甘情愿的……”
穆子石倏地睁开眼睛,似有一线电光从天灵纵贯劈下,一瞬间整个人僵硬如雕。
完全不对!
35、第三十三章
穆子石倏地睁开眼睛,似有一线电光从天灵纵贯劈下,一瞬间整个人僵硬如雕。
完全不对!
这只螺钿匣是那日清早离开太子后,太子嘱托碧落送来。
也就是说,太子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死期,而且匣子更是越过何保儿直接交给碧落,难道私下里,碧落跟太子竟一直有某种隐秘的联系?
既然太子早已料到陶贵妃的算计,为何还会喝下毒药?
他都知道,他心甘情愿?
难道……那碗毒药根本就不是陶贵妃的手笔?
毒杀案一被揭出,贵妃死,齐和沣废,诸皇子中,论贵论宠,齐少冲已然稳居太子之位!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次日齐谨大病之余榻上下旨,赐死东宫日常侍奉太子起居的宫婢内监四十八名,以殉圣德慧纯太子。
穆子石如常悬腕习字,听得此信,随口道:“皇上真正该杀的,不是他们。”
茜罗不敢接话,穆子石淡淡道:“陶贵妃也死得冤。”
茜罗吓坏了,一抖手,墨锭连同砚台一起滚落桌下,啪的一声脆响:“主子,皇上的旨意,可不敢妄议……”
穆子石脸色苍白眼神阴郁:“怕什么?真正该怕的不是你也不是我。”
叹了口气:“可他心甘情愿,我能怎么办?”
说罢蹲下去,亲手收拾碎裂的石砚,心神不属之下,掌心已被锋利的断口处刺破,鲜血激涌而出。
穆子石怔了怔,不知道疼也似,提起手掌只默默看了一眼。
太子停灵四十九日,梓宫将迁往皇陵之时,皇三子齐和沣联合外戚陶家,稳住宸京城内虎威营,悄然调动大靖宫九门防卫,多年经营厚积薄发,一击而中攻破禁军屏藩突入宫中,史称天眷之变。
亥时穆子石本已入睡,但他近来浅眠易惊,听得外面嘈杂喧嚣,忙起身着衣,茜罗小福子等人已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主子,宫里出事儿了!”
穆子石十分冷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可打听着了?”
正说着,突地闯进一个异常灵活的身影来:“穆公子,皇后娘娘请你去两仪宫!”
穆子石微一沉吟:“你是?”
那人面白无须,是个宦官,但双目精光闪烁,显然是个内家高手:“奴才冯毕,两仪宫龙朔卫首领……事态紧急,请公子即刻动身。”
穆子石眸光骤冷,道:“好。”
回身揣上短刀,正要举步,心念一动,吩咐小福子道:“宫里既然出事,你快去把你那对食找来,昭旭殿毕竟安全些……再让他换上我的衣服,免得别人知道我夜入皇后宫中,不合礼数。”
冯毕听他急而不乱更安排得井井有条,不禁目露惊佩之色,上前一步道:“公子恕罪。”
说罢一把抱起,纵跃疾奔,直往两仪宫而去。
皇后虽着素穿白,却珠玉满头,通身贵重典雅,一手牵着齐少冲,将他的手放到穆子石手中,柔声道:“子石,予沛说他临走时把少冲托付给你了,少冲是你的主子,也是你的兄弟,你会敬他疼他,是么?”
穆子石直视着她,没有握住齐少冲的手,却点头道:“是。”
皇后眸中掠过一丝焦急不安:“予沛的话,你一定会听的,是么?”
穆子石目光如水,波澜不惊:“太子殿下的话,我绝不违逆。”
皇后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简言述道:“那好……齐和沣与陶家逼宫作乱,皇上已落入他们手中,不出半个时辰,两仪宫必定沦陷,你得赶紧带少冲出宫暂避。子石,我和予沛都信你……”
齐少冲咬着嘴唇,哭道:“母亲为什么不陪我出去?”
皇后蹲下身子,紧贴着他的脸蛋,声音暗哑:“孩子……我对不住你哥哥,罪有应得,再说你父皇也在宫里,我怎能不陪着他?”
齐少冲哽咽道:“我舍不得母亲……”
穆子石冷眼看着,不动声色。
皇后拭去齐少冲的眼泪,微笑道:“你是最乖的好孩子,答应母亲,好好活着,好好长大,别让母亲担心。”
齐少冲紧紧牵着皇后的衣袖,用力点头。
桌上放着两套寻常衣衫,另有两包碎银什物,皇后分别交给穆子石与齐少冲,道:“局势已被齐和沣所控,你们这一去,只怕磨难良多,不过宫外历练几年也好,识稼穑懂民生,少冲将来若有机缘,会是个好皇帝……子石,少冲秉性重恩厚德,他日重返朝堂,他为君你必为相,你……”
穆子石冷冷打断:“谁说我会带他出宫?”
皇后又急又怒:“你……”
凝视穆子石,道:“你连太子的话都不听了?”
穆子石微微一笑:“齐和沣作乱,我大有可能死在宫中,又怎能陪七殿下逃出去?”
皇后深吸一口气,秀眉一扬:“说罢,你到底要什么?”
穆子石眼底墨绿如燃烧的鬼火,森然道:“太子殿下不是陶贵妃毒死的……”
“真凶是你。”
皇后踉跄后退,瘫坐在椅中,抖得发间珠玉窸窸窣窣的作响,齐少冲瞪大眼睛:“你胡说!四哥是陶氏毒杀,母亲怎可能害死哥哥?”
穆子石不理他,道:“皇后娘娘,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你为何对他如此狠心?”
皇后喉头滚动着,已泣不成声:“你怎会知道……是他告诉你的?”
穆子石忍住泪意:“他没告诉我,是我自己猜到的,你待他禽兽不如,他待你却是孝思无匮……碧落和画香,还有孙院正都是你布下的棋子,甚至我也当了你手里的刀……太子殿下只是舍不得我,托碧落给我留下了一只匣子……他还说他心甘情愿。”
皇后掩面泣道:“这个傻孩子……我以为他会恨死我,我也是不得已……”
齐少冲叫道:“母亲,你为什么!”
穆子石看他一眼,道:“她是想借太子殿下的死,除掉陶贵妃,废了齐和沣,给你扫清障碍,铺一条直往龙椅的路……可我不懂,七殿下你是她的孩子,太子殿下却也是,她怎么能忍心?”
终于无法自控,一手指定皇后,厉声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恶心的女人,你恶毒得根本不配当太子殿下的母亲!”
皇后发髻略略松开,灯光下双鬓斑白,黯然道:“恶毒么?予沛还在胎里时,陶氏就给我下药,孙院正曾说,予沛活不过弱冠之龄,她难道不恶毒?后来我又有了少冲,必得替他打算,今年予沛已满十八,身子一天不如一天,陶家权势熏天,我怎能坐以待毙?”
皇后话语散乱,目光凄凉却坚硬:“予沛十岁那年就知道,自己的命数无可改变,我用箭毒木,也是让他毫无痛苦的走,那包药粉,自从去年陶家有人任职南疆我就从孙院正手中拿到备下……予沛若是两年后悄无声息的亡故,皇上纵然伤心,却也止于伤心,也许还会迫于形势,立齐和沣为储君。若如此,予沛死得岂非全无价值?”
穆子石越听越觉得皇后毫无心肝,不由得更增厌恶:“陷阱布得太多太密,自己也躲不过去,齐和沣生母被害,又岂能甘心?眼下七殿下莫说皇位,性命都堪忧,你可满意了?”
皇后静默片刻,冷冷道:“身入局中非胜即败,我只尽人力罢了……你要知道的,我已尽数告知,你到底肯不肯带着少冲走?”
穆子石略有犹豫,看了齐少冲一眼。
齐少冲乍闻母亲毒杀兄长一事,心中雷轰电掣般,过往种种母慈子孝兄友弟恭轰然坍塌,一句话说不出,眼睛里泪水滚来滚去,只是看着皇后。
齐少冲长相虽不似太子,但毕竟一母同胞的兄弟,总有些许痕迹令人想到太子,有那么一瞬间,穆子石恍惚以为是齐予沛在哭,心中一软,携起他的手:“只要是太子殿下要我做的,我一定做到。”
皇后目中乍现惊喜交集的神色:“子石……我在泉下,亦会护佑你们平安。”
穆子石道:“皇后娘娘黄泉路上自己保重才是,刀山油锅,想来会忙得分身无术。”
皇后登时语塞,待两人换好衣衫负上包裹,却又舍不下,扑上来紧紧抱住齐少冲,呜咽道:“孩子……少冲,我害了你,可你不许怪母亲……”
穆子石冷笑,用力扯过齐少冲:“要走快走,否则一网打尽,你是要七殿下追着太子殿下一块儿喝那孟婆汤?”
皇后并非寻常软弱女子,闻言也知不能再拖延,忙吩咐冯毕护送他二人从冷宫后的角门出宫。
冯毕背着穆子石,怀里抱着齐少冲,一溜烟的撒腿跑出殿去,皇后亲自将一盏盏灯油淋满帐幔桌椅,再点起火来,火焰如舌,渐渐卷满宫殿,皇后端坐在妆台前,拆开发髻慢慢梳理长发,火光闪耀中,镜中人颜色恍若当年。
皇后幽幽一笑,低语道:“穆子石,你当着少冲的面说破此事,无非是想让少冲恨我……你如此心机,不愧是我六年前就看好的权谋之相。我早说过,予沛非安民之君,你亦非安民之相,你命中注定要辅佐的人,是少冲。”
永熙二十二年冬,皇三子齐和沣发动宫变,次年正月登基称帝,改元天眷,尊齐谨为太上皇,软禁于赤乌台,贞婕妤自请入台,侍奉左右。
新帝追谥庶人陶氏为昭宜皇太后,而永熙帝之后洛氏被废为庶人,不得葬于皇陵。慧纯皇太子被请出六椁三棺,以老殇木为棺青铜为椁,青铜椁镇尸辟邪,能防亡灵作祟,而老殇木为大凶之木,冬冷夏热,制棺则死者永世不安。
天眷之变中,两仪宫、崇明宫即东宫俱遭火焚,事后新帝令清点尸骸,方知上至皇后洛氏,下至宫婢太监,无一幸存,只皇七子齐少冲下落不明踪迹全无。
那一日曙光破晓,晨光一如往昔般洒落宸京城内,穆子石与齐少冲紧紧拉着对方的手,偎依在锣鼓街的巷尾,齐少冲神色悲戚怔忡,穆子石眸光漠然,无论前尘种种如何,这一刻偌大天地,他们只剩了彼此。
36、第三十四章
锣鼓街头有家任记车马行,掌柜的脑子活情面大经营有道,行里二十匹马,三四十头大骡子,生意硬是做得红火。
每年入冬,日日都替京中商铺富户从城外运进果脯、菜蔬、盆花等过节应用之物,任大掌柜算盘一拨拉,不舍得空车出城,因此一清早马车套好,都捎带些需要出城家里又没牲口且懒得走的,塞个半车一车,挣个人吃马嚼的小钱。
出趟城三二十里地,每个坐车的掏五十个铜钱即可,时值盛世,朝廷力主藏富于民,城中百姓颇有余钱,见任记价格公道,又都是青骡健马,每每出城拜神走亲访友的,都一大早跑来车马行门口候着。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生意,胡老汉专做车马行的早点,一个大蒸笼里是白面大馒头,一口大铁锅里是白嫩嫩的豆腐脑,另有一口小锅盛着黄花菜和鸡蛋花调制的卤,切好的咸菜丝堆在大陶瓮里,街边棚子里支几张旧桌条凳,一早上总有七八十的客份儿。
做小生意最要紧的就是能吃苦,胡老汉每天卯时三刻就做好所有准备,只等早起的客人一来就能吃个热热乎乎。
按惯例头一笔生意都是车马行的任掌柜,任掌柜家大业大却是个操劳性子,卯正必起从不睡懒觉,又极好豆腐脑这一口儿,因此每天都来光顾胡老汉一顿,两个人一个拾掇着一个吃着,能聊好一会儿。
这天胡老汉如常切好咸菜丝,抹布擦了擦手,就等任掌柜了。
此刻天光未明,棚子角上吊着两盏羊角灯,火苗一闪一闪的,胡老汉听着风大,有些不放心,几步走出来一瞧,却吓了一跳,只见那黯淡跳跃的灯光下,一动不动的站着两个孩子。
若不是有长长的影子映在地上,胡老汉几乎以为见到了晚归幽冥的鬼,当即喝道:“你们……干什么的?”
高一些的那个仰起脸:“老伯,请问这儿是不是可以搭车出城?”
这孩子十分礼貌,声音仿佛最好的瓷碗打碎般清朗悦耳,夹着些怕冷的微颤,胡老汉忙道:“啊,可以……”
搓了搓手,又道:“外头太冷,你俩先进来棚子里避避风,出城的车还得等上半个时辰。”
孩子低头略一迟疑,道:“也好……多谢老伯。”
说罢扯了扯旁边矮些的,两人便随着胡老汉一起走了进来。
他二人一坐定,胡老汉一边添水加炭的忙活,一边偷眼打量,心中车轱辘般就琢磨开了。
这俩孩子大的不过十二三岁,小的约摸十岁年纪,腊月里天还没亮,也没个大人跟着,就站在街头寻车出城,端的是古怪。
再看他二人虽穿着普通的厚棉袍,但模样举止,自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高贵气度,自己走街串巷几十年,还从未见过这般人物,估摸着不是亲贵子弟也是官家公子。却不知为何流落在外?
正胡思乱想,只听那大些的唤道:“老伯,给我们上些热的吃喝可好?”
胡老汉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笑道:“哎哟,老糊涂了,竟忘了给小客官上早点!”
忙盛了两碗热腾腾的豆腐脑,浇上卤汁,又淋了几滴香醋,端了过去,道:“二位小公子尝尝,小老儿做的豆腐脑儿,豆腐最嫩,卤子最鲜,整条街认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这话不假,因为整条锣鼓街,只有他一家做豆腐脑。
大些的孩子点了点头,勉强一笑表示认可,小些的则根本听而不闻,只垂着眼皮,两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神情。
胡老汉满腹疑窦,想问不敢问,只得又端上两个馒头一碟子咸菜丝:“两位小公子慢用啊,小老儿卖的馒头是上好白面做的,喧软得很,吃着好了再添!”
两个孩子默默吃着,吃相堪称赏心悦目,小些的似乎觉得馒头皮有些硬,撕下来悄悄放在一边,大些的抬起眼睛看一眼,哼了一声,轻声道:“捡起来都吃了!如今可不是在……咱们包裹里银子也没多少。”
小的甚是听话,当真又拿起,泡在豆腐脑里浸软了,一口一口吃完,低声道:“子石,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自然就是连夜从宫中逃出的穆子石和齐少冲了。
穆子石听他痴人说梦般问得傻气,只冷笑不答,却转头问胡老汉道:“老伯,我还要十个馒头包起来带走,一共多少银子?”
胡老汉笑嘻嘻的说道:“些许粗陋东西,那需要银子……一个馒头两文钱,小公子们吃了两个带上十个,两碗豆腐脑儿十文钱,一共三十四文大钱,咸菜丝儿小老儿奉送的。”
穆子石便从包裹里取出一小块碎银,他户部的赋税国库的银帐都看得懂,但一块银子搁手里,却不知到底几两几钱,掂了掂送到胡老汉手里,迟疑道:“老伯,这些银子够么?”
这一块银子算不得沉,胡老汉大摇其头:“小公子啊,看来你们当真是被伺候惯了,就没自己花过钱吧?这一块银子,得有个四钱还多,买两百个馒头也尽够了。”
穆子石眼睛眨了眨,略一思忖,道:“两百个馒头带不了,老伯,你还有干肉或是别的干粮么?”
胡老汉摇摇头:“小本生意,又是做早点的,没备下肉食,不过小公子放心,小老儿找还你铜钱就是。”
说着开了钱箱,一五一十的往外数钱,一头数着,一头却问道:“小老儿多嘴,问一下两位小公子贵姓?这么大早上出城干什么?家里人可放不放心?”
穆子石低头想了想,叹口气道:“老伯,实话跟你说,我们兄弟……不出城大概就没命啦。”
齐少冲听得这话,吓了一大跳,心道咱们的身份何等重大隐秘,哪能随意说与不相干的百姓知晓?
忙上前扯他的袖子,示意不可多言,穆子石却拉住他的手,在他掌心轻轻一挠,道:“老伯慈眉善目,绝非歹人,再说了,事无不可对人言,咱们兄弟的事儿说出来,也许他老人家见多识广,会帮咱们出个主意呢?”
胡老汉被这么一捧,登时十分受用,鸡啄米般点头:“是是,小公子说的极是,我胡老汉大半辈子了,不拜金不拜银,拜的是自个儿的良心,断断不会对两位小公子打什么歪主意!”
正说着,门帘一掀,走进一个三十多岁的高大汉子来:“老胡,又胡吹什么哪……哟,今儿居然有更早的!”
胡老汉一看来人,忙笑着端上一大碗豆腐脑,殷勤道:“任掌柜的,来来来,先吃上喝上,再听我慢慢跟你说……这两位小公子一会儿要搭你的车出城,可怜见的,大冷的天儿不知怎么,家里人也不照看着,俩孩子天还没亮,就站我门口呢。”
他这一番喋喋不休,穆子石心中更是明白,此番流落民间,必得编个身世,不然纵使守口如瓶,也架不住别人犯好奇,若满足不了他们的好奇他们就得犯猜疑,犯了猜疑愈发惹人注意,而一旦被宫中铜网处的密探获悉端倪,齐少冲必死,自己只怕更是求死亦不可得。
只见那任掌柜一边喝豆腐脑,一边大喇喇的上下打量着自己和齐少冲,他见惯世面眼光甚毒,拿手指点着就问道:“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来路?别是什么朝廷钦犯被抄了家跑出来的吧?不说清楚了,可不敢捎你们出城,这逢年过节的,城门都把守得格外严实,一个不对,难道我任记车马行要跟着吃挂落?”
何尝有人敢这样与指着七皇子的鼻子说话?齐少冲当即怒道:“你大胆!竟敢如此无礼……”
穆子石忙一把掩住他的嘴。
任掌柜一愣,笑道:“哟呵,脾气可真不小……要不咱们兵马司衙门走一趟?瞧瞧小公子您到底是哪路的神仙落难,哪重天的凤凰掉毛?”
说着挽了挽袖子,似要动手。
齐少冲毕竟年幼,一听兵马司衙门已然慌了,再看这任掌柜双目精光闪烁,又是一副健壮精悍的好身子骨,心中咯噔一下,只觉出了宫门,自己就是浮萍没了根,一步一步如履薄冰,更不知这冰层下是何等暗礁怒涛渊深百尺?不由自主的紧紧攥住穆子石的手指,心口怦怦直跳,失魂落魄。
穆子石拦在齐少冲身前,仰起脸看着任掌柜,一双眼睛里已蓄满了泪:“大叔,我们兄弟并非恶人,但你要是捉我们见官,我们可就活不成了。”
任掌柜见他小脸雪白,眸子水光离合,不禁心软了几分,却又不得不问:“这倒奇了,既非坏人,为何怕见官?说罢,你们到底是哪家的孩子,为什么一大早要出城?”
穆子石恰如其分的微微犹豫了一瞬,带着点儿不得不说的委屈,低声道:“家父是工部右侍郎,姓穆,名讳东楼,我是穆子石,这是我的弟弟,穆少冲。”
齐少冲平白被改了姓,自然不觉得快乐,但好在不笨,当下闷声不言语。
胡老汉听到此节,却悄声问任掌柜:“工部右侍郎是个啥官儿?比兵马司的指挥大人谁大谁小哇?”
任掌柜浓眉一皱,看了穆子石一眼,小声道:“大概还要大些,跟咱们宸京府尹差不多吧?”
穆子石听了这等没见识的话,却不露异色,极诚恳的赞道:“大叔说的极是……”
于是任掌柜十分得意,无形中对这漂亮孩子更增了好感。胡老汉却是肃然起敬,心道这样高门大户出来的公子都吃了我的豆腐脑,看来我明儿就可以冲出锣鼓街,去朱雀街与豆腐脑群雄一争长短了!
任掌柜一琢磨,问道:“既然是侍郎大人的公子,怎么这般打扮,又没个下人跟着?”
穆子石略停了停,道:“不瞒二位,我们兄弟是外室所出……穆家正室夫人一直无子,父亲就买下了我娘,安置在甜水街……”
“后来我娘生下我们兄弟,原以为熬出头了,但正室夫人娘家势大,又是心狠手辣的性子……我父亲不光不敢接我们回府,连提都不敢提,生怕夫人妒性大发,害了我们。”
“前几日我娘病重,父亲偷偷来看了一回,不料被府里的夫人知道了,领着一群护院家丁夜里闯了进来,我娘和我们都被堵上嘴,狠狠的挨了一顿打。”
说到此处一声哽咽,双泪直下,齐少冲听他哭了,牵动心事悲从中来,也呜咽不止。
37、第三十五章
此情此景,铁石人也得流泪,胡老汉用衣袖直揩眼睛:“孩子可怜哪!这当了大官,连个女人孩子都护不住,还不如我老汉卖豆腐!”
穆子石懂得为尊者讳,忙含泪道:“父亲也是没法子……我娘本就体弱,被这一顿打,第二天没熬过中午,她死的时候眼睛都合不上,临死前跟我们兄弟说,她这几日已想得明白,我们不能再留在宸京了,穆夫人决计不会放过我们,父亲有心无力,必然保不住我们兄弟的性命。”
这故事既有朝廷大官偷养外室,又有正室夫人挥师喝醋,最后更有慈母遭害,小兄弟逃离魔掌,真比茶馆里说的书还有意思,任掌柜和胡老汉都听得津津有味心情激荡,待穆子石泣不成声的说完,任掌柜一腔英雄气直冲霄汉,拍桌大怒:“如此悍妇,休了才是道理!”
上前两步,红着眼眶拍了拍穆子石的肩:“你们放宽心,姓任的堂堂七尺,绝不会将你们的行踪泄露出去,更加不会让那毒妇捉到你们!马车一套好,你们就上去出城,东城门守吏都与我有交情,不会有半点儿差错!”
穆子石心中一喜,扯一把齐少冲,两人深鞠为礼:“多谢大叔!”
那边胡老汉拣好二十个馒头,又用一只小罐子装了一罐咸菜丝,用块干净布一包,送到穆子石手里,又捧上一堆铜钱:“小公子啊,早上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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