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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知锦华 作者:陈小菜-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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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子石眨了眨眼睛,道:“你摆出这样一张哭包脸,是嫌我伺候得不好故意给我脸色瞧么?”
齐少冲急道:“不,当然不是!子石,你快歇会儿吧,别累病了,我……”
穆子石眸光闪烁,猫儿般亮得出奇,淡淡道:“你不必担心我,这一路你哪怕病倒十次,我都不会病一次。”
他说,齐少冲就信。

穆子石看着单薄,宫中骑射场里更是比谁都弱都懒,但一到民间逆境,却犹如一株野草,拥有随地能活的生命力,顽强坚韧得可怕。

齐少冲躺了两天,喝了两天苦药,站起身来神清气爽好端端一条小小少年郎,穆子石瘦了一圈,精神却也不错,笑道:“赶路?”
齐少冲点了点头,眉宇间凛凛然的阔朗:“走罢。”
穆子石有几分试探之意:“不再哭了?不伤心了?”

齐少冲负好包裹,低声道:“母亲生恩养德,我不敢辜负,但哀思未必寄于泪。”
顿了一顿,直视穆子石,目中有恳求希冀之色:“母亲对不住四哥,但逝者已矣,子石你……”
穆子石冷冷打断:“我永远不会原谅她,四哥不能恨自己的母亲,但我能替他恨一辈子。”

客栈掌柜趁火打劫趁病谋财,齐少冲这一病,离不得穆子石,穆子石只能使唤掌柜的人,于是炉子火炭药罐子什么都要钱,连请大夫提轿子都得硬揩下一层银屑来,穆子石看在眼里恨在心头,却不得不忍下这口气,有时睁一眼闭一眼都嫌恶心干脆两眼都闭上。
此番齐少冲病愈起行,结清了这几日的银钱,掌柜瞧在银子的份上,脸色红润得仿佛当了新郎官,言语也客气热络:“两位小爷下次路过,还请到我们来旺客栈,茶钱减半水钱全免!”

这话无耻老辣得浑然天成,穆子石毕竟脸皮不敌,一时就挂不住,沉下脸道:“谢了!”
想了一想,却又不得不问:“这镇子可有车马前往景州方向?”
掌柜笑道:“大正月的,哪有客商行路家人远游呢?难找,难找哇……要不两位再住几日,我帮你们瞧着?”
穆子石话都懒得说了,转身就走。

掌柜看着他的背影,笑着直摇头,一旁小伙计人小性直,只替他把脸都羞皱了:“掌柜的,您都把客人给得罪成这样,还想着拉他的回头生意?”
掌柜的拨动着算盘珠子:“你个憨货懂什么?这哥儿俩来历可尴尬,说话行事虽是笑脸迎人,却不短半分的气焰……说不好就是落难的凤凰掉泥巴里的金子。”

小伙计更不明白了:“那您还敢明着暗着讹他们那许多钱?”
掌柜的瞪他一眼:“笨啊,回头让你爹买把斧子劈劈你这颗榆木脑袋!越是这样的人物越是好惹,他们心虚着哪!哪敢跟咱们挺腰子?何况我跟县衙那是何等的亲香?”
说着端起茶壶就着壶嘴滋溜一口:“回头生意?嘿嘿,谁稀罕,咱做的就是砂锅捣蒜一锤子买卖,到手的银子才是真货色,你小子好生练练眼力见儿罢!”
小伙计扛着笤帚走远后,偷偷啐了一口:“个老东西你就抠门儿吧,连我们的工钱也要扣,小心孙子浑身长屁眼儿!”

穆子石与齐少冲徒步而行,几日间在街头茶坊亦听到不少宸京城的传闻,说的人都是言辞凿凿煞有介事,活像齐谨禅位时他们就端着马扎儿坐一旁,但内容则有真有假有实有虚,不乏捕风捉影甚至凭空捏造,有说镇国皇子本就是诸多皇子中出身最贵者,皇上当日立慧纯太子,不过是受惑于九尾狐狸转世的洛皇后;也有说镇国皇子这皇位来得有些不明白,大靖宫一夜之间皇上急病,太子的东宫和皇后的两仪宫都遭火焚无一活口,连唯一能与他一争大位的皇七子也丧生火海,岂不是好生奇怪?

齐少冲用茶杯暖着手,默默听着,沉吟片刻问道:“齐和沣为何说我们都死了?”
穆子石用手指一点点碾碎一块糯米糕,低声笑道:“我是真死了,你没有。”
齐少冲并不急于发问,只认真想了半晌,方道:“你是说,齐和沣知道我没死,却以为你死了?”

穆子石看着他,眼睛弯了弯,悄声道:“少冲你变聪明了……当日我离开东宫时,让小福子将一个干杂活儿的小太监穿了我的服饰,一场大火后尸首面目难辨,更兼一场宫变,少几个低等小太监亦不引人注目,想必因此被我瞒天过海。”
齐少冲更觉古怪:“那母后为何不如法炮制?干脆让齐和沣以为我已葬身两仪宫?”

“你母亲……”穆子石抿了抿嘴,不得不承认道:“绝非寻常妇人,实在是厉害之极,她不光要你活着,更要你父皇、齐和沣甚至朝中消息灵通者都知道你活着,只要七皇子不死,便是嫡子正统野火烧不尽,他日则有东山再起之机。因此她并非不能为之,而是甘冒大险刻意不为之。”
看着齐少冲,眼神有些复杂:“她对你确是殚精竭智,但苦心中却也免不了狠心。”

齐少冲握着茶杯的手骨节有些泛白,默然良久,道:“其实我倒希望母亲只是市井平凡妇人,若是如此……”
蓦的喉头哽住,穆子石想到齐予沛,也自黯然。

此刻已近未时,茶楼中闲人不少,只听临窗一桌有人大声羡道:“听说七皇子光陪葬的珠宝就有十车之多,东海明珠蓝田美玉那都是雨点儿似的砸进棺椁,啧啧,镇国皇子还真是厚待这兄弟,七皇子小小年纪,也不知受不受用得了那么些好东西!”
穆子石听这话不禁冷笑,转眸一瞧,见那人一身簇新的青绿闪缎长袍,肥头大耳,通身挂了叮叮当当三四块玉璜、玉璧、玉珩,大冬天的手里还捏着把牡丹美人的泥金撒花折扇,珠光宝气得轻浮庸俗无比。

齐少冲听了若有所思,低声问道:“齐和沣明知我没死,本该不惜一切的追杀我才是,为何这般惺惺作态?”
穆子石唇角微翘,道:“齐和沣跟你母亲相反,最怕别人知道你还活着,因此宁可不大张旗鼓的捉拿,也要急不可待替你发丧再暗中搜寻,就是怕春风吹又生你能以七皇子身份回宸京,那可就后患无穷了。”

一手撑着下颌,明明是极美的笑容,却无端显得阴狠:“齐少冲这个小鬼是死是活无关紧要,但皇上唯一的嫡子皇七子却一定要死透死彻底。”
如此波诡云谲的深邃心术,母亲深谙、齐和沣熟稔、穆子石洞若观火,齐少冲却只觉背脊生凉,更有几分惶然不知所措:“父亲跟我说,治国贵在爱民精勤兼听能容,知人善用决断明快……”

穆子石点头道:“我说的只是权诡之术,一味的谋略机巧终不入流,并非安民兴邦的堂堂正正之道,你父亲所言方是正理……而且我总觉得,有时赤子之心,或许反而能让你逢凶化吉。”
齐少冲沉思片刻:“逢凶化吉?你是说我傻人有傻福吧?”
穆子石忍俊不禁:“没错,你倒乖觉。”

齐少冲早习惯了冷不丁就被他刻薄几句,当下浑不在意,又低头想了想,眼睛却放着光:“子石,若有一日我做了安民之君,你就做我的权谋之相,岂不是应了兵家的以正合,以奇胜?”
穆子石不置可否,却转而斥道:“叫哥哥,不许直呼我的名字!”
齐少冲小声笑了笑,拉着他一只手,道:“好啦,哥哥,哥哥!”
 


46、第四十四章 
 
穆子石一甩手,起身就走,齐少冲忙跟上,匆忙间一脚踏在那手持泥金折扇的人的袍角,锦缎绣花的袍角登时印上半个黑脚印。
那人大怒,打眼见齐少冲衣饰寻常,折扇一合便破口骂道:“哪里来的腌臜小杀才,公子爷这件绸缎袍子光缝制就花了八两银子,你这么一脚踩脏了,可还穿得?卖了你个小杂种也赔不起!”

穆子石听这人出言极是不逊,生怕齐少冲忍耐不住生事,忙回转身来,正要替他道歉,齐少冲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却伸手拦住穆子石,上前行了个礼,态度恳切不卑不亢,朗声道:“这位公子,是我不当心,十分对不住。”

那人刷的打开扇子装模作样的扇了两扇,擦一擦鼻头,余怒不熄,尖着嗓子道:“哟呵,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这事儿就算完了?我这袍子就活该脏了?你就不打算赔了?”
这厮得理不让人,明摆着欺负那俩半大少年,茶楼上其他客人已在窃窃私语,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些许反感不屑。

穆子石懒得理他,凝视齐少冲,轻声道:“少冲,你学得很快。”
齐少冲得蒙一赞,亦是满足:“是你教得好……”走近他身边附耳悄声道:“你放心,世态百相民生苦乐,我能身处其中,绝非辱没而是幸事。”
穆子石心中欢喜,拍了拍他的肩:“这种无赖,交给我来罢!”

那人见他们自顾说悄悄话,早已气得脸红脖子粗,正要拍桌大吼,却听穆子石冷冷道:“你要我们赔?”
这少年声音好听,更有种不容轻慢的矜贵,那人愣了一愣,梗着头颈道:“怎么?没钱赔?”

穆子石垂着眼睫,下唇微微一撇,从袖中慢慢取出一块银子,随手扔到脚下:“够么?”
说着又取一锭,却砸到了那人的脚面,还是淡淡一句:“够么?”
如此扔了四块碎银,每丢一块,都问一句“够么?”,那人脸色忽红忽白,齐少冲心怀大畅,觉得穆子石真是可爱绝妙得无以复加。

穆子石眉梢一扬,竟又摸出一把铜钱,从掌心慢慢点着滚到指尖,再一枚枚落地,叮咚清脆,活似一记记耳光抽向那人。
那人羞怒难当,跳脚厉声嚷道:“你当爷在乎这点儿银子?”
穆子石道:“不在乎的话,你就不要捡,如何?”
说罢冷笑一声,携着齐少冲的手头也不回的远去。

齐少冲兴奋得好似头叼到了肉骨头的小狼狗,这些时日悲郁的心情也为之一爽开怀,手舞足蹈犹有不足:“咱们为什么这就走?我还没看够那厮的倒霉样呢。”
穆子石走得急,脸颊浮出一抹绯红,笑道:“占足了上风还不脚底抹油?等着人家打过来么?我可不想打架,也打不赢别人。”

齐少冲突地一伸胳膊,打出一记冲拳,自信满满道:“我肯定打得赢那个胖子!”
穆子石手指一弹他的拳头:“以力胜人不过匹夫之勇,你父母可不是把你当一介粗鄙武夫教养的。”
齐少冲缩回手,却辩解道:“可也得有自保之力,本朝太祖就是文武双全的英雄人物……不过你别担心,等我再长大些,我可以保护你!”

穆子石原本想笑,眸光到处,却见他神色诚挚入骨,心中不由得一暖,道:“今天虽然解气,可我砸了至少五两银子,真是糟糕。”
齐少冲不以为意:“便是平民百姓,也不能一味隐忍,偶尔痛快一下亦不为过……再说那人的嘴脸着实难看。”
穆子石回想一下那胖子吞了黄连的神情,也觉得浑身爽利:“你说的是,不过下不为例。”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

正月初十齐和沣登基继位,昭告天下改元天眷,尊齐谨为太上皇,追谥生母陶氏为昭宜皇太后,陶若朴入阁居相位兼领兵部,加太师衔,又封梁国公,位之高权之重一时无双,陶家门房与京中三品相交无须折腰。
穆子石为齐少冲撕了块卤牛肉:“夹馒头里吃罢。”

齐少冲熟练的掰开硬馒头,夹好肉却递给穆子石:“这些时日……你瘦了好多。”
穆子石比了比自己头顶:“我长个儿呢。”
两人言谈如常,朝中惊涛骇浪似全然不相干的隔岸风雨,但心中遥遥迢迢,又哪里放得下片刻宸京的万叠黄尘?

凌州河润府有一北地大寺名唤宝树,每年上元灯节开始连续三日,现做白面馒头赠予民众香客,亦请能书者于佛堂手书诸经,广为分发,以宣扬光大佛法。
穆子石站在人头涌动的寺外,打听得明白,突然道:“少冲,咱们抄三日经书如何?”
齐少冲一怔:“不赶路了?”

穆子石默然片刻,道:“有张有弛才好,若大和尚要咱们抄经,三日食宿皆可在寺内,并不多费银钱。何况,咱们多久没提笔习字了?”
齐少冲很有些意动:“好!”
穆子石抿了抿嘴,眸中隐有哀色,道:“抄经亦可为亡者超度,使得亡灵业障消弭往生净土……我想为四哥抄三日的地藏经,至于你母亲……由得你罢。”
齐少冲眼圈渐渐红了:“嗯。”

虽说众生平等,可宝树寺挑选抄经者却一点儿不含糊,不单要书法端正,面貌也不能猥琐丑陋,更要与佛有缘。
抄经者均由住持方丈亲自掌眼择定,河润府士子民众纷纷以能殿外抄经为荣,只不过十者未必能中一,年年屡败屡战者亦有之。

穆子石与齐少冲负着包裹出现在紫云大师面前,一直微笑的老和尚却端敛了面容:“两位小施主,所为何来?”

穆子石聪慧过人未免也因智而繁杂,只觉短短四字“所为何来”当头棒喝正中心臆,心思千回百转酸甜苦辣,竟一时接不上话。
齐少冲却简单澄明,当即道:“抄经祈福而来。”

紫云大师闻言不禁慈和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小施主譬如石中隐玉,渊渟岳峙外拙内明,可以济世可以长久……去抄经罢!”
齐少冲讶然道:“大师还未看过我的字。”
紫云大师道:“不必看了,去吧。”
齐少冲看一眼穆子石:“我哥哥……”
紫云大师温言道:“老衲有几句话要跟你哥哥说,说完他也去。”

这老僧虽皱纹满脸干枯瘦小,但眼眸一清如水,瞳孔有着婴儿般浅淡的天蓝色,缓缓转眸凝视穆子石时,穆子石只觉无由的信任与放松,道:“少冲,我一会儿就去找你,别担心。”
齐少冲嗯的应了,方回头走出殿外。
紫云大师打量着穆子石,良久不言语。

穆子石忍不住开口:“大师,舍弟石中隐玉,那我又是什么命格?”
紫云大师道:“小施主想要什么命格?”
穆子石沉吟不语,却有几分怔忡之色。
紫云大师垂眉道:“小施主正似明珠出海。”
穆子石笑道:“明珠出海?大师过誉了,我不过一介小小草民,哪里担得起这等光耀荣极。”

紫云大师叹道:“小施主不必堤防老衲,老衲既归佛门,则与俗世再无牵挂……世人只知明珠之贵,却不知明珠离蚌一苦,离水又一苦,矜华耀耀,却盈不可久。”
大殿里缭绕的檀香气息让穆子石有些晕眩疲倦,轻声道:“大师,那我该当如何?”

紫云大师眸中有悲悯之意,道:“小施主,爱欲执着之人,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焚身之患。施主有智,佛门有容,何不跳出红尘,心身自在?”
穆子石本能的摇头:“不,我答应过他,我要替他照顾好少冲,不离不弃,尽心尽力。”

紫云大师合掌道:“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小施主,唯有舍下诸相,方能无染无杂登彼极乐。”
穆子石亦低头稽首:“多谢大师,但我并无慧根宿慧,不得不辜负大师一番美意。尘世虽纷扰多苦,我却……放不下。”

紫云大师凝望着他:“也好。小施主若是方便,就帮本寺抄地藏经罢。”
穆子石惊喜之余,心道这老和尚果然有几分修为,只盼着他不是多嘴之人才好。
紫云大师看他眼眸闪烁不定,不觉笑道:“小施主啊,你戾气太重心太毒,就为老衲瞧出几分你们的来历,竟对老衲动了杀机。”

穆子石吓了一跳,忙道:“我并没有,大师多虑了!”
紫云大师呵呵笑道:“无妨无妨,小施主想必不知,老衲年轻时候做的却是打家劫舍的买卖,但放下屠刀,则恶业虚妄嗔痴不复。”
穆子石浓密的睫毛半遮着眸中好奇探究之色:“大师真的当过强盗?”
紫云大师眨了眨眼睛:“或真或妄,施主择之而信。”
穆子石暗暗磨牙,心道这哪是个老禅师,分明是个老滑头!

穆子石与齐少冲合用一张长桌,两人所抄皆是地藏经卷。
齐少冲已经抄了半篇纸,他的字并不出色,却自有一股爽然决然,如烈烈长风,纵横有托,有大江东去之态。
穆子石见砚中墨汁浅浅一洼,便先磨得满了,方提笔铺纸。
齐少冲抄经甚是专注,并未抬头。

穆子石一下笔,自然而然便是写惯了的工整流丽的馆阁体,转笔藏锋筋脉相连之际,齐予沛当日所教犹在耳边:“……需知指欲实,掌欲虚,管欲直,心欲圆,让左侧右,意前笔后。明白了吗?”
眼前有些模糊,穆子石抬手揉了揉眼睛,凝神用心,写道:若未来世诸众生等,或梦或寐,见诸鬼神,乃及诸形……
一篇字清润圆劲,媚而有骨,运转合度,起发相承,端丽似林花间吐,舒卷如轻云出岫。

抄完一遍,心中默诵道:“太子殿下,这一卷地藏经只是为你,只求你罪业消脱净土往生,若有千灾万难,只降于穆子石之身。”

抄到午时,便有知客僧请众人去斋堂与香客一起用饭,虽是素食,滋味却鲜美,尤其一味油豆腐炖菜,吃得齐少冲丢不开筷子,同桌而食的抄经者年纪都比他大,因此颇为容让,更有先吃好了的自行刷完碗筷,便坐着含笑而看。
穆子石深感丢人,几乎把脸埋进了碗里,不知为何,感觉到邻桌有人一直死死盯着自己,极不舒服,心中一凛,悄悄抬起眼看过去,果然触到两道火炭一般的目光。

目光一触,那人一怔,却冲穆子石歉然一笑,很是和气的模样,又转过脸跟身边同伴说了句什么。
齐少冲亦有所感,皱着眉头看过去,见那人行商打扮,三十出头的模样,苍白干瘦,细眉长脸,活像只滴净了油的柴白鸭,他那伴当倒是又黑又壮,却是刚贴了秋膘的狗熊。心中一惊,暗忖这二人会不会是齐和沣的密探?
穆子石的手在桌下轻轻捏了捏齐少冲:“别慌。”

齐少冲低下头继续扒饭,只听穆子石低声道:“应该只是来祈福烧香的寻常香客,不是铜网处的暗探。”
齐少冲食不知味,含糊着问:“你怎知不是?”

穆子石轻哼一声,道:“铜网处皆是精挑细选的高手,最善隐匿潜踪,哪会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看?再说就算看,也该看你才是。”
齐少冲很是气恼:“可这人盯着你看,好生无礼!”
穆子石隐觉不安,问道:“是不是我瞧着有些不对?”

齐少冲不答,看着他弧度秀致的鼻梁下颌,神色间陡然有几分古怪,半晌道:“想必是你生得太好了些。”
穆子石猜他的心思易如反掌,当即轻笑道:“你这样说话,想必是嫉妒我么?”
齐少冲涨红了脸,慌慌张张的避开他的眼眸:“没有!”
真的不是嫉妒,只是不喜欢别人那样看穆子石,仿佛自己最珍视的宝物被心怀叵测的亵渎了一般。
 


47、第四十五章 
 
吃完饭二人又回佛堂抄经,到晚间用饭时,那柴白鸭和狗熊都不见了,齐少冲心中稍定,穆子石笑道:“你看,我说他们不是铜网处的吧?”
齐少冲点头道:“而且铜网处要追捕的是个孤身孩子,咱们俩却是兄弟同行。”
穆子石道:“即便如此,咱们还是得多加小心。”
说着喝了一口汤,皱眉抱怨道:“这些和尚舍不得放油倒也罢了,连盐都不搁。”

齐少冲就着他的碗尝了尝,奇道:“咸淡正好啊!”
穆子石愣了愣,若无其事道:“大概是我嘴里没味儿。”
齐少冲看他下颌瘦得尖尖削削的,不由得急道:“你最近都吃得不多,是不是病了?”
穆子石瞥他一眼,淡淡道:“我喜欢碧落做的菜,这些太过粗陋,着实咽不下去。”
齐少冲不疑有他,嘿嘿笑了一声,又咬了一大口馒头,道:“惯了就好,和尚做的馒头也不难吃。”

三日经书抄罢,紫云大师怜他二人无处落脚,便留他们在寺中再过一夜。
宝树寺众僧修行精严,客房格局一屋两榻,亦是床榻窄小被褥薄旧,齐少冲不肯一人独睡,非要挤在穆子石身边,两人尚未长成,一张床上躺着倒也不嫌拥挤只觉格外温暖,穆子石又是畏冷惧寒的体质,也就挺开心的默许了。

此夜明月皎皎,齐少冲乌眸中光芒莹润,因连日潜心抄经的缘故,前些时日的伤郁愤然之气一净而朗,穆子石瞧着,心中有几分宽慰,笑道:“今晚好好睡,明早赶路。”
齐少冲打了个呵欠,在他肩膀处蹭了蹭,小声道:“其实赶路也不是很累,沿途风光民情,又哪是尊位出巡黄土铺路后能见到的?”

穆子石暗笑道:“你父皇可是太平君主,在位二十余年,只为水患治河、边塞亲犒离开过宸京,照你的说法,他是不够亲近子民了?”
齐少冲急道:“当然不是!父亲何等英明仁善,我……我这不是适逢其会么?”

穆子石若有所思,静静凝视于他,道:“适逢其会么?少冲,其实你福泽最厚,有时候我都觉得,冥冥之中连天意也待你与旁人不同。”
齐少冲道:“嗯,所以虽是逃亡,我却还有你在身边……只要有你陪着我,什么事我都不怕。”
这话说得孩子气的傻,穆子石忍不住微笑,眼神中却没有讥诮之意,只是隐约有几分悲伤。

第二日一大早,僧人早课,穆子石与齐少冲拜别了方丈,一片梵音诵经声中走出寺门,倒似从海底重新浮出水面一般。
北地春迟,齐少冲呼出的气息都凝结成白色,跺了跺脚:“真冷!”
穆子石拉着他的手:“那就走快些!”

寺外穿过条胡同就是大街,此刻天色尚早,胡同里更无人影,一派冷清的只听风声呼啸,两人快步走着,刚转过弯,穆子石突觉后颈处一阵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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