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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跃龙门记 作者:阿堵-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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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们虽然觉得皇帝有点儿老来疯,却也只得不了了之。太子提出,如此无端害得殿试进士少了一人,未免不公。皇帝嗤道:“连个小姑娘都考不过,还有脸上金銮殿?”
与此同时,宪侯对女儿的审问也有了突破性进展。独孤萦的二舅,宇文府二爷宇文坻,受大嫂之托,主动承认错误,不该图新奇有趣,帮外甥女疏通关系,弄了个考恩科的名额。此事疑点重重,然而宇文坻这一出头,明里便追究不下去了。独孤铣唯有将女儿继续软禁在家,悄悄暗中留意。
没过几天,旬休日到了。休王府收到的各种邀约拜帖,厚厚一大摞。
宋微扒拉着一堆精致的锦匣封套,冲李易嘻嘻笑道:“先说好,去哪儿你说了算,去干什么我说了算。除了吃喝玩乐,其余的都别答应。”
、第一〇九章:谁家宠物性同主,此地沐猴头戴冠
李总管挑拣半天,而实际上,六皇子殿下入住休王府后第一个旬休日,谁的邀约也没能答应。
上回去给独孤莅道歉,本打算顺便将驴马鸽子接回来,结果出了独孤萦那桩意外,没顾上。这天赶上独孤铣也得空,先一块儿给禽兽搬家。一对小鸽子顺理成章留在宪侯府,送给独孤莅作伴。宋微不好意思跟小孩子抢,连命名权一并转让。
小鸽子刚出世时,被独孤莅大灰小灰地叫。如今正式得到宋哥哥首肯,自然绞尽脑汁。琢磨半天,最后定了两个相当有个性的名字。
当初独孤铣送给宋微的,品种虽然不错,但也并非十分稀罕,乃是常见的头顶一簇深色绒毛的灰鸽子。下一代这一特征更加突出,额上一丛墨色,颇似戴了顶盔甲。独孤莅身为宪侯嫡长子,自幼接触军武之事,因此得到灵感,两只软绵绵的小毛团,一个叫象鍪,一个叫犀胄,竟是充满兵戈杀伐之气。
宋微开始没听懂,只觉得拗口,问:“什么意思?”
独孤莅道:“是象革与犀甲制的军盔,颜色跟大灰小灰头上毛色差不多。”
宋微瞅瞅鸽子,非要说是军盔,倒也有几分相似。忽然笑了:“这么点个小玩意,一只名字叫大象,一只名字叫犀牛,哈哈!小莅,你太有才了!”
旁人均觉有趣,都忍不住露出笑意。
独孤铣把儿子多看两眼。长子打小便傻愣愣的,这份对于军旅生涯天生的兴趣,总算不辱没身上流淌的独孤氏血脉。
下午陪宋微东城跑马,顺便免了独孤莅半天功课,让他也跟着。连带的,马啊驴啊鸽子啊,拖家带口全去了。一路嬉笑玩耍,好不热闹。
东城重明山与落霞湖之间,除去皇帝园林行宫,还分布着王公贵族各家的别院私邸,猎场马场。早在宋微进宫后不久,独孤铣就直接跟皇帝请旨,将宪侯府庄园旁边的一大块猎场都划给了六皇子,又派人收拾整顿,在平坦处开辟出一个标准马球场。
独孤铣想得透彻,与其等宋微自己待不住出门找事,不如先找点事将他绊住。宋微太难束缚,然而只要不作怪,其实也很容易讨好。
果然,看见那专属于自己的马球场,六皇子殿下立刻笑开了花。侍卫当中不乏好手,当即拉开队伍,下场玩起来。过了一把瘾,瞧见独孤莅眼巴巴在边上张望,招手叫他,当起了临时教练。独孤莅骑射基础极好,不大工夫便掌握要领,跟一帮大人有来有往,居然弱不了几分。
宋微接过独孤莅传来的球,一杆入门,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回头,望见独孤铣在马场外围,与人应酬。
适逢春末夏初,天气又好,没有几户不出门踏青游乐,附近各家园子场地几乎都没闲着。六皇子与宪侯一行并未刻意张扬,只不过队伍规模气势在那摆着,叫人想不认出来也难。相熟的不相熟的,但凡欲搭上关系的,能搭上关系的,无不过来请安问候。更有不少往休王府送了帖子却没请到人的,主动来打招呼。
休王殿下正玩得高兴。宪侯大人自然只有充当全权代表,出面应酬。
宋微远远瞧见独孤铣的背影,正与人对答,仪态大方得体,却又透出独有的淡漠高傲,简直就像盖上了亮闪闪的宪侯牌“装逼”印章,在心里哧笑一声,再不理会,全心投入马球游戏。
哎呀,人生至此,不要太爽。
侍卫们都跟宋微玩熟了,没有人刻意相让,一场马球打得极是尽兴。只是他很长时间没这么大强度锻炼过,颇觉吃不消。一个时辰后,汗水淋漓地下场,让侍卫陪精力旺盛的独孤大公子继续玩。放开得哒,由它自己瞎遛,几步窜到嗯昂身边,趴上去来回磨蹭起腻。
“嗯昂,还生气呢?”
嗯昂尾巴一甩,冷不丁跑开。宋微一时没站稳,在草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气哼哼地撑起胳膊:“小样!反了你了!看老子今日不炖了你夹火烧吃!”
那倔驴拿屁股对着他,低头吃草。哀怨的模样无声控诉着主人始乱终弃的罪行。
宋微哭笑不得,懈了劲,躺在草地上休息。
一个仆从捧着干净衣裳,一个仆从端着茶水点心,温言细语,劝六殿下去屋里歇息。挨着马球场建了个小院子,做临时落脚之用。
宋微赖在地上不动。上方突然被阴影罩住,独孤铣的脸出现在眼前。腰上一紧,被提着腰带就拉了起来。
“你是自己走进去,还是我抱进去?”
宋微打眼一瞅,外围还一堆人,等着跟宪侯大人寒暄呢。干笑:“别,我自己走、走进去。”
独孤铣随着他进屋,之前仆从捧着的衣衫食物,都到了宪侯手上。计划今日出来玩,昨天李易提前安排人马将地方准备妥当,各种用具都是现成的。
冲洗的时候,宋微瞟一眼独孤铣下边怒胀的部位,一瓢冷水浇过去:“见天早晚闹个没完,这会儿还不得消停。独孤铣,你别是练了什么邪魔歪道的功夫罢?”
独孤铣闷笑一声:“什么邪魔歪道有这门功夫?你给我说说。”一瓢凉水不见浇下去,反倒激得更加昂扬。
宋微道:“玄门秘术里不是有炉鼎啊,采补啊之类?要不怎么我累得要死要活,你总这么精神,随时随地能发情?”
大概之前憋得太狠,搬进王府没了顾忌,宪侯在床上那势头,不把人错筋拆骨不罢休。
独孤铣拉着他紧贴自己,道:“怪不得学问半点不长,心思全用到这些乱七八糟上。”捏着他腰上薄薄一层皮肉,轻叹,“你是该多练练。之前受了伤,又没能好好养,身子有点儿虚,每日做不了两回就都是汗。”低头往脖子上啃,“再说了,若不是你随时随地勾引我,我能这么精神?哪一回不是你劲头来得比我还足?”
宋微被他咬得浑身打颤,小兄弟已经很没节操的随着对方的话站起来,预备缴械投降。
“放……屁……”
独孤铣一边舔舐,一边从牙缝里往外挤话:“殿下,别这么粗俗,多少顾着点皇家的脸面……”
宋微恨得牙痒,正要回敬过去,压在后腰的那只手却陡然下滑。指尖的薄茧划过敏感脆弱的入口,带起一串电流,原本就累得发软的腿霎时半点力气也无,整个人抽走了骨头般,瘫软下去。
低声惊嚷:“独孤铣!你敢!”
都是骑马出来的,还得骑马回去。宋微没法想象,六皇子躺在宪侯怀里,横穿半个京城,会是什么效果。
独孤铣轻笑一声,坐在凳上,让宋微跨坐在自己身上。
“我不敢。乖,你累了,这样能舒服些。”独孤铣一手将两人的小兄弟攥住,一手在宋微后面时轻时重地揉弄。他始终没有进入,却营造出随时可能失控硬闯的气氛。宋微明知道他不会过分,但是身体却不可自抑地紧张又期待,绷了没多久,便哗啦啦痛痛快快竖了白旗。
独孤铣让他躺着歇了一会儿,然后吃了点东西,命底下人收拾,预备返回。等宋微都妥当了,抬腿往外走,才道:“姚子贡也来了,跟我磨半天,非要见你,只怕还在外头候着。”
宋微不以为意:“他见我做什么?他知道了?”
“薛三与他一道来的。”独孤铣看着宋微,“昨日在含元殿外见到薛璄,真没想到,薛三郎这么大本事。”
宋微瞬间明白,独孤铣大白天发邪火,是打哪儿来的了。薛三换岗,迟早撞上宪侯,他心里早有准备。宋微不知道的是,独孤铣发觉守门的廷卫军士兵眼熟,愣是特地绕过去,用足以烧出洞的犀利目光盯了人家一刻钟。堂堂宪侯,差点把小小七品云骑尉吓昏过去。
独孤铣心道,小瞧了薛三,居然还敢来。
宋微停下脚步:“独孤铣,这事咱俩得当面说开了。”
“嗯,你说说看。”
宋微一笑:“这事儿吧,原本是怎么回事,你我都清楚。但是薛三明知我得罪了惹不起的大人物,还肯收留我,就冲这个,我便承他的情。至于别的……”
宋微歪头眨眨眼睛:“独孤铣,你要明白,你拿他当回事,我才会拿他当回事。你不拿他当回事,他就根本不是个事。”
独孤铣沉默半晌,点头:“行,我不动他。小隐,你说话算话。”
宋微斜他一眼:“侯爷,我的信誉向来比你好。”
两人出得马场,其他闲人都走了,姚子贡与薛璄果然还没走。
姚子贡上来殷勤见礼,自我介绍一番。薛璄低眉顺眼跟在后面。
宋微颔首致意,目不斜视,一副初次相见的样子。
姚子贡心头大定,六皇子果真上道。
陪笑道:“姚某素爱击鞠,未曾想殿下竟是个中高手。今日得见殿下马上英姿,实乃三生有幸……”
他正发愁不知如何与宋微接上头,探个底,就听下人报说六皇子和宪侯也在东城跑马。许多人都去凑热闹,他姚四混在其间看个热闹,实在算不得出格。众人皆知姚四爷不务正业,沉溺于玩乐之道,被六皇子精湛球技吸引,进而设法搭讪,说出去合情合理,姚老大跟太子那里,都好交待糊弄,比偷偷摸摸想办法见面,省事多了。
姚家老四一贯只认玩伴,他跟宇文府老二关系好,老大姚子彰对此不满,由来已久,却也没有办法。
宋微与姚子贡你来我往说起马球,演了场心照不宣的一见如故戏码,三言两语,惺惺相惜,便要一块儿去喝酒。
宪侯不乐意,然而拗不过六皇子,只得分出人手送儿子回家,自己带着秦显和几个侍卫随行保护。独孤铣是当真不爽得很,完全本色出演。
这时天色已近黄昏,除去留宿别庄的,绝大部分游客都已返回。如六皇子这般地位高贵,不在乎宵禁的,基本都做了同样的选择,去京城娱乐场所集中地承夜坊,喝酒吃饭、夜游狎妓,继续寻欢作乐。
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又赶上旬休日,落霞湖畔通往城中繁华地带的道路上,回归的车马行人成群结队,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
行至一处岔口,侧面一列人马,迤逦而来。看旌旆标识,乃是四皇子端王宋霏。
宋霏受封端王,却是皇子里头最不端的一个。像这样的日子,遇见他在外游乐,最正常不过。
于情于理,都该这边的队伍相让。宋微勒住缰绳,等对方先行。骑在马上,扯扯嘴角,点下头,算作招呼。皇帝面前装样子,一声四皇兄勉强喊了。这会儿狭路相逢,冤家路窄,没必要倒自己胃口。他记得三月二十九封爵典礼那晚,喝酒吆喝得最凶的就是这位,最后被自己倒灌得最惨的,貌似也是这位……
宋微可以不下马,其他人当然不行。独孤铣与姚子贡拱手行礼,端王笑呵呵地回礼,冲宋微道:“相请不如偶遇,正要专程为六弟接风,莫如就在今晚?”
宋微看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回一个假笑:“今晚却是不巧了。我与姚大人初次相识,相见恨晚,正欲把酒言欢。若由端王殿下做东,未免太不够义气。来日方长,不如另择佳期。”
姚子贡没料到会这般凑巧,迎面撞上四皇子,忙把自己因击鞠而与六皇子惺惺相惜的始末交待一番。
端王听罢,大喜:“不想六弟竟是击鞠高手,为兄亦好此道,正可切磋切磋。”
独孤铣见此情景,暗道不妙,赶紧出面推脱。奈何四皇子纠缠不放,一时无计可施。
宋微心知没法善了,索性击掌笑道:“端王殿下要切磋,有何不可?只是我初来乍到,有些水土不服。不知能否给一个月时间,适应适应?”
宋霏闻言拍手:“痛快!如此便以一月为期。下月初五浴兰节,让为兄见识见识六弟风采。”
双方约定,彼此告辞,自是端王队伍先走。
宋霏悄悄回头,瞥见宋微正与身边人谈笑自若。心中摇头冷笑:不知从哪个石头缝钻出来的野猴子,居然也人模人样。
、第一一〇章:有钱能使鬼推磨,无意偏沾火上身
姚子贡精于享乐,很有自己的一套,径直将六皇子与宪侯引到承夜坊一家雅洁精致的酒肆,要了二楼单间。店中人不少,却不见喧嚣。食客看起来都有些身份,以文士为主,倒没再撞见熟面孔。
酒过三巡,桌上的菜也下去大半。这家店菜肴以河鲜为主,清淡而鲜美。宋微这半天连番运动,正饿得很,与姚子贡边吃边聊。双方默契,皆不提前事,只说些吃喝玩乐经验,宾主尽欢,把一见如故的交情演得淋漓尽致。
席间独孤铣基本不说话,得空替六皇子殿下摘摘鱼刺,剥剥虾壳。姚子贡瞥见,惊得眼皮直跳。拼命忍着,才把打偏的目光撤回来。
薛璄则是从头到尾低头吃饭,一副食不知味模样。
宋微吃饱了,摸着肚皮叹口气,道:“多谢四爷招待。我有些话,想与三郎说。”
他语调放得很软,坐在下首的薛璄闻言一震,抬起头瞪大眼睛看他。
独孤铣一言不发,放下筷子,起身往外走。姚子贡脑筋转得飞快,跟着起身,笑道:“这里的河鲜都是快马从江南送来的,正好劳侯爷去挑挑,带些回府上,做个鱼脍鱼羹,都还不错。”
独孤铣走到门外,停下脚步,忽然转头:“叫老板把隔壁腾出来。”
姚子贡会上这里来,自是与老板交情不浅。一听这话,当即想通,碎步快跑,亲自去找人。没多大工夫,便与宪侯坐在了隔壁的单间里。本来还打算没话找话,跟独孤铣套套近乎。看对方凝神侧耳模样,遂打消念头,专心致志作陪,一本正经听壁脚。可惜他耳朵没人家好使,只隐隐约约听得说话声,根本分辨不出到底讲了什么。心痒难熬之下,干脆放弃,认真欣赏宪侯大人镇定中透着苦逼的奇特表情。
宋微倒了两盅酒,一杯送到薛璄面前。
薛三恍然回神,赶忙双手接住:“殿、殿下,这、这怎么敢当……”
宋微笑笑:“三郎不必拘束,你识我于微时,又曾不惜犯险,慨然相助。这份故人之情,在我心里,是一直都在的。”
薛璄的心顿时热起来,总觉得对方一声“三郎”,一句“故人之情”,余韵悠长,别有天地。望着对面那人面如冠玉,眸若星辰,胸腔里扑通扑通跳动,与当日得知他真实身份,惊惶下的兴奋激动,又大是不同。
皇帝给六皇子改了名,却没改字,这事薛璄也知道。
“殿下……妙之……”见宋微不以为忤,胆子越发壮了几分,“我……”
宋微十分自然地打断他:“这第一杯酒,便是感念故人之情,谢君援手之恩。”说罢,一饮而尽。
薛三岂会落在他后面,端起酒杯便干了。
宋微又给他斟满:“这第二杯,是要向三郎陪个不是,解除往日一桩误会。”
薛璄正浑身发热,听清这句,忽然就跟灌了口冷风似的,心口蓦地凉下来。若说往日有什么不是,那也是他薛三的不是。六皇子莫非故意说反话,要翻脸算旧账?
“什、什么误会?你、你有什么不是?”
宋微看着他的眼睛,慢慢道:“昔日三郎上京前夕,丽情楼饯别,那天晚上的人……不是我。”他声音一直不大,这时压得更低,脸上的神情却严肃得不能再严肃。
薛璄想不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来,愣了好一阵,才茫然道:“不是你?什么……不是你?”好似突然明白过来,语调间竟带出几分张皇,“怎么可能不是你?你明明亲口承认,明明……”
宋微坚定地摇摇头:“不是我。那时我不欲与你交恶,故而将错就错,后来却是有心利用。事到如今,也该澄清了。三郎,抱歉。”
薛璄顿时一副打击过大,不堪承受模样,喃喃道:“怎么可能……明明就是……明明就是……”
见宋微继续摇头,想起彼此种种过往纠缠,他一句轻描淡写“不是我”,就抹得一干二净,好似抹掉一根蜘蛛丝般浑不在意。惨然一笑:“妙之,我再糊涂,也不至于……不至于这都分不出来……”
宋微傻眼。他总不能说你来上我一回,便知真假。薛三先入为主,印象根深蒂固,再解释下去,只怕越描越黑。怪只怪自己之前演得太卖力,弄假成真。这下可好,现世报来了……
薛璄想起姚子贡的叮嘱:“他若不提,你就当从来不曾有这事”。没想到,比不提还要糟糕,他竟然想逼自己承认,过去的一切,根本不曾发生过。
薛璄红了眼眶,望住宋微:“殿下,你说不是……那便不是罢。就当,就当我薛璄做个了荒唐的梦。你总不能,连梦也不让我做……”
宋微只觉得,这厮哀怨凄惨模样,比之一年不见的毛驴嗯昂还要可怜,简直不忍直视。他无语到极点,只好偏过头去。
见他如此举动,薛璄立时理解成是心虚,不敢面对自己。想到牢狱中为他受的那些罪,越发恼恨。心中又想,他都是皇子了,还有什么可心虚、可不敢的?他是嫌我丢脸?还是厌弃往昔贫贱?这么一想,脑子忽地灵光起来。薛三不笨,又是世家子弟,对某些弯弯绕绕,比起宋微这个半路出家的,还要专业几分。
更何况心中一朵白莲花,岂容肆意黑化。顺着自己的逻辑推导,一路南辕北辙狂奔。
小心翼翼唤道:“妙之,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这句问话还算正常,宋微点头:“挺好。”
“那,你……当皇子,当得可还习惯?”
宋微感动了。到现在为止,薛三是除了娘亲之外,第二个关心他日子好不好过,习不习惯的人。皇帝老爹和独孤铣的态度都是:我保证让你好过,你不习惯也得习惯。
宋微摸摸鼻子:“嗯,还行。”
薛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似乎要在他脸上看出各种难言之隐苦涩内情。语调酸楚,低声问:“是不是……他逼你?他逼你,是不是?你不说,我也明白。宋妙之重情重义,岂是势利之人?若不是他逼你,你又怎会……你只是不愿我吃亏,可恨我起先竟没懂……”
宋微张口结舌,半天憋出一句:“你、你从哪看出来的?”
薛璄端起酒杯,一口灌下去。
“我又不是瞎子,更不是今日才认得你。我早该想通,你在此无依无靠,只能靠他……”
手握实权的侯爷,确实比毫无根基的皇子有分量。薛三郎在洗白六皇子的同时,不遗余力,把宪侯抹得乌漆麻黑。
薛璄抓起桌上酒瓶,咕咚咕咚往喉咙里灌,满腔愁闷,越浇越浓。
“是我没用,什么也帮不了你。总不能……再拖你后腿。妙之……殿下,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宋微用仰慕情圣的眼神望着薛三,默默看他灌完一瓶酒,又去抓第二瓶。到这份上,对方真要得知真相,只怕眼泪立刻掉下来。当然,所谓真相,早已经碎一地,彻底没法说清楚了。
心一软,道:“眼下其实有件事,正须三郎帮忙。”
薛璄醉眼朦胧,撑着桌子放大话:“什么……事?你只管说!上刀山……下火海,我薛璄都给你办来……”
宋微道:“适才三郎也听见了,下月初五,我与端王必有一争。休王府里擅击鞠者不算多,三郎若不介意得罪端王……”
薛璄桌子一拍:“妙之这是说哪里话!管他端王还是谁,哥哥陪你上场!定叫他丢盔弃甲屁滚尿流……”
薛三豪气上涌,非拉着宋微又喝一瓶,最后趴在桌上,烂醉如泥。
宋微心里叹气。事已至此,难得糊涂,随它去吧。
薛璄最后几句豪言壮语,响亮非常,姚子贡想不听见也难。发觉隔壁没了动静,兴致勃勃等着看独孤铣有何反应。
谁知宪侯大人冷不丁扭头冲着自己:“看够了?”
姚子贡惊得浑身一抖:“侯、侯爷,开、开什么玩笑……”
独孤铣道:“六殿下与四殿下下月击鞠赛,我对这些不熟,正要请教姚大人,依大人看,哪一方赢面大些?”
姚子贡心说,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么。战战兢兢道:“六殿下自是技艺高超,不过……四殿下府上,颇有几名好手,良驹更是千里挑一……”
对上独孤铣那张木头脸,陡然间福至心灵:“我那里还有几匹好马,借给、不,送给六殿下……人是没法相送了,万望侯爷体谅。马但凡六殿下瞧得上,尽管牵走。”
独孤铣淡然点头:“可以。”
姚子贡心头辣痛:这两口子,真个夫唱夫随,一个诳人,一个讹马,好不奸诈。至于自己主动送上门挨宰,更是倒了血霉……千错万错,都是薛三这杀才的错。可恨薛璄喝得酩酊大醉,如今他跟六皇子挑明了交情,还得自己将人妥妥当当送回家去。姚子贡心里这个憋屈,就别提了……
当天夜里,宪侯留宿休王府。后院主卧房里,灯烛大半夜都没熄。
第二天,独孤铣从衙门下班,先拐到王府去探望六皇子,被宋微一把金弹子直接打出房门。
“滚!你个禽兽,一个月之内,别想上老子的床!”
独孤铣站在廊前,摸摸下巴。前日刚被宋微批评对子女教育过于马虎,这会儿他正在气头上,不如回去给三个小的查查功课,敲敲警钟。
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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