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锦瑟 作者:priest-第3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白离抱着他的手又是一紧,问道:“昨晚的事,你知道?”
施无端轻笑一声道:“自妖王离席开始,他一举一动,至少有十几双眼睛看着。我知道他想找些什么东西牵制我……只是妖族久居室外,并不像人,毕竟单纯,他能想出来的对付我的法子,实在不太多。”
“那你为什么要喝?”
施无端叹了口气,白离的胳膊硌得他怪不舒服的,然而他只是轻轻地抚摸着白离披在身后的头发,没有回答。
白离仿佛也不想得到他的回答,只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喝?你……你是愿意的么?”
施无端听他音色有异,便侧过脸去,轻轻地抬起他的下巴,竟发现白离已经是泪流满面。
施无端骤然愣住,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起来,过了好半晌,才说道:“你……哭什么?离恨水自然是另有用途,我不过是利用赵戎……”
他话音陡然顿住,因为白离突然翻身起来,轻轻地撩开他凌乱的衣襟,近乎虔诚地跪在一边,俯身亲吻着他胸口离恨水的印记。
泪水落在他的胸口上,竟同那一点如泪的痕迹相映成辉。
纠缠……大概自古以来便有三个结局,要么痴心感天动地,万幸老天垂怜,能从纠缠变成缠绵,要么一方看破放下,从此天涯两不见,老死不相往来,要么两败俱伤,死生纠葛一世,不过成就一段说不得的孽缘。
想来,纵然此生缘字不浅,情却总要比之深上心头三寸。
年关方过,顾怀阳便终于兵临平阳城下。
普庆皇帝早就不复一朝天子的威仪,先是在早朝时将人心惶惶的文武百官骂得更加人心惶惶,像个泼妇一样摔盆摔碗,等摔得差不多了,他的愤怒也退下去了,而恐惧却生出来了。
皇帝下朝的时候感觉膝盖都软了,被太监扶着回到寝宫的,他挥退了所有人,颓然坐下,突然抱住龙床的一条床腿,竟哇哇大哭了起来。
随后,他巨大的恐惧也随着齐下的涕泪流光了,只剩下茫然。
他想,死了,找一根白绫,像个男人一样死了算了。
然后他叫道:“来人!来人!”
被轰出去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进来,只听皇帝陛下惊世骇俗地说道:“去……去给朕取一条白绫来。”
小太监腿一软,五体投地泪流满面:“皇上,不能啊!”
皇上木然道:“朕还没死呢,你们便要抗旨,不怕掉脑袋么?”
小太监跪地叩头,死磕道:“皇上要以社稷为重,保重龙体啊!”
一门心思想寻死的皇帝说道:“滚!再多说一句,朕就要你的九族!”
小太监回头看了看,周围也没人,他便是再怎么忠肝义胆,也没人看见,权衡了一下自家九族和皇帝的龙颈,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反正先贤也说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嘛。
于是他只是犹豫了片刻,便轻手轻脚地出去,给陛下拿白绫去了。
皇帝被朝堂上那些动辄以头抢地,撞柱子装墙地大人们逼惯了,没瞧见过这样好吓唬的,竟然愣了,片刻的功夫,小太监便一路小跑地把他要的白绫拿过来了,双手捧上,等着送这位圣明天子上路。
皇帝挥退了他,将白绫挂在了梁上,怔立良久,开始回忆他这兵荒马乱的一生,等他想完,那腔充满悲壮地自决之意已经如同一个破了的猪尿肚——该流出去的都流出去了。
他颓然退后两步,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迁都或者逃往关外,哪怕是退位称王,好歹也是一条荣华富贵的活路,寻常百姓辛苦奋斗一辈子,若能临死前混个帝王将相,不也可以含笑而终了么?
这么想着的时候,有人来报,道:“皇上,颜大人来了……”
声音轻轻的,好像唯恐把他们这位精神脆弱得如同一张纸的皇帝吓着,再出个什么喝汤咽药的幺蛾子。
皇帝抬起头来,死水一样的眼睛里微微露出一点光亮,他想道,对啊,还有颜甄,还有颜家人,还有密宗,玄宗……他们那么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的,尽管前一段时间对他们多有打压,也不过是平衡之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们岂敢怨愤?
于是他慌忙道:“快请!”
片刻,颜甄快步走进来,礼数还没有行周全,便被皇帝拦住,他前所未有地热情地迎上去,口中道:“快请起!颜爱卿快快请起——来人,赐座。”
颜甄已经几日未曾合眼了,抬眼看了一眼这位简直“屁滚尿流”的天子,暗自叹息——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朝见皇帝的时候得到赐座的殊荣。
果然,颜大人地尊臀还没落到椅子上,皇帝便急不可耐地问道:“眼下局势如何是好?爱卿可有主意?”
颜大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皇帝便又道:“爱卿你看迁都如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朕率文武百官暂时退避,迁都关外,解眼下燃眉之急,来日方长……”
颜甄登时截断他的话音,说道:“皇上不可。”
皇帝愣住,呆呆地看着他。
颜甄口气微缓,说道:“迁都一事不可再提,关外并不是长久之地,一来地广人稀,气候也十分恶劣,多山多歧路,恐怕并没有给陛下与各位娘娘建行宫的地方,何况餐风露宿,很多地方除了萋萋野草,什么也不长,衣食都成问题。”
颜甄知道自己不必再往下说,只这一条,便能让这安乐窝里长大的人间帝王退却,果然,皇帝皱起眉来,说道:“这……说得也是,平阳帝都乃是我社稷的脸面,焉能给那些小贼祸害?”
颜甄又道:“陛下不必惊慌,臣已有退敌之计。”
“什么?”
颜甄说道:“家父生前曾言,借国运之事,七盏山灯起于九鹿,终于苍云谷,万魔之宗乃是一切定数所在,所以多年前臣请密宗数人,做法请出魔君一人,将国运与之相连。眼下我们已经失去魔君踪迹,然而臣与众多密宗同门商议,觉得眼下倒是有一个法子可用。”
“打谷道如今被贼残害,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既然教宗灵气已泄,臣向皇上请命,打开万魔之宗,请亿万魔军为我帝都守城……”
“好!”还没等他说完,皇帝便率先站了起来,喜上眉梢,赞道,“爱卿果然是我社稷福祉!朕的股肱之臣!若能守住平阳帝都,朕定要好好地赏你!便封你为一等护国公,子孙世袭如何?不……不对,还有密宗,以后密宗便是我朝陈列帝王词之处……”
颜甄只觉得累,耳朵里充斥着皇帝喜上眉梢的承诺,一言不发,等他说完后,径自谢恩退下。
魔物守城,怎么是好请的?到时候恐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千年前,多少教宗高手以身殉之,才将万魔之宗封住,那些东西都是茹毛饮血,吸人魂魄以过活的,一旦放出来,世间定然是妖魔横行,生灵涂炭的。
……陛下自然不想,反正那么多的教宗高手,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魔物祸害到皇宫里的。
事到如今,年过半百的颜大人竟有些迷茫起来了,他想自己做的这些事都是对的么?然而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夕阳如血,自巍巍宫殿顶端沉没,映出那金顶光芒四射。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施无端在平阳城外,集中了所有教宗轻骑,以夏端方为首,每个人都到他帐下——他在养星盘。
认主的星盘会吸取天地日月之精,然而施无端的这一块,在后世被人称为“鬼盘”,却喜欢厉鬼魂魄,或者生人血肉精魄。
施无端便正在以自己的血养着它,这行为被白离见了,还怒不可遏地险些和他吵起来,却被施无端一句“你原来还在自己影子里养影子魔呢”给堵了回去。
夏端方总是觉得施无端坐在他那块星盘前的时候,整张脸都被映得阴惨惨的,有些怕人。他隐隐约约能知道一点施无端所做之事的用意,只是并不去想,也并不去说。
因为他知道,眼下一切已经走到了终局,所有的退路和归途都被堵死,没有人再能阻止马上要发生的这些事。
荣华富贵与缄口不言……这才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明哲保身的东西,这是连皇宫里那位都明白的事。
施无端才抬起手腕,白离便立刻伸手掐住了他还在出血的地方,只见那星盘的光芒明亮得简直晃眼,施无端看着上面星子万千,开口说道:“颜甄眼下别无他法,只有再次打开魔宗,请魔物守城。”
夏端方怔住,白离也怔住,窃窃私语声四下响起,施无端神色不动,手腕平摊在白离掌中,静静地等他们议论完。
然后他轻声道:“不碍事的。”
第七十八章 第七盏灯(四)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开战。
城下的人以肉为盾,城墙上箭矢如雨,一批又一批的人倒下去,血把整个平阳城的护城河都染红了,然而兵将如潮水,一层退了,又来一层,刀枪剑戟,颜甄在城墙上看了一眼,觉得这些人好像要用指甲将整个城墙生生地抠开似的,凶狠得让人头皮发麻。
午时过后,平阳城中教宗残余弟子出动,与城下骑兵对峙,白昼如夜,夜如白昼,昏天黑地,谁也不知道眼下是个什么时辰,甚至有的人连自己活着还是死了也分不清楚,只是本能地冲杀。
直到筋疲力尽,直到声嘶力竭。
“碧潭师叔。”施无端远远地看着城墙上焦头烂额地坐镇玄宗的男人,脸上忽然露出一个苦笑,仿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个师门叛徒一样。
随后他对一边的白离招了招手,在一片喊杀声里前言不搭后语地问道:“你知道,若是一个人血肉分离,而一边将死的时候,会怎么样么?”
白离皱皱眉,说道:“怎么?”
“没有,就是问问。”施无端移开目光,他最近好像消瘦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思虑太重,脸上越发没了表情,看起来有点像个精雕细琢的木头人。
“你是在问我当年一魂一魄,并被割出去的狐族血肉,是如何回来的么?”白离问道。
施无端又问道:“那你……当年为什么会到了一只兔子的身体里?”
他从未提过这问题,如今终于问了出来,白离却抬起手,将他被风打乱的头发拢到一边,手指尖碰到他被朔风吹得冰冷的脸颊,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大概是不放心你?若是看不到你,不知道你怎么样了,我会心慌。”
施无端怔怔地看着他,然而此时,一声惊天动地的鼓声突然传来,施无端回过神来,抬起头望去,只见方才还星河可见的天空突然被黑气遮挡了起来,一道紫黑色的光自西方升起,风诡异得停了,一股腐朽的味道不知自哪里升起,像是埋满了腐尸的乱葬岗被地震翻起来的时候,传出的那股味道。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像是有什么人在窃窃私语一样。
突然,有人惊叫起来:“魔物!是九幽魔物!”
夏端方立刻下意识地去看施无端,只见他望着城墙的方向,一张侧脸被明明灭灭的火光映得有些模糊,他微微扬着头,微有些尖地下巴绷得紧紧的,发髻被方才的风吹散了小半,如今都垂了下来,静静的落在他的身后……他的表情却是平静的。
他仿佛永远都是平静的,这世界上的喜怒哀乐,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动摇他。夏端方有时候不禁怀疑,如果白离不回来,有一天,他是不是要么变成一个疯子,彻彻底底地爆发出来,要么变成一块石头,忘却一切悲欢呢?
城墙上不知什么时候,有一排垂髫小儿被推了上来,每个小孩身上都被绑了绳子,半身染血的士兵们拿着刀枪站在他们身后。
颜甄垂下眼,轻轻地摆摆手。
只见一个胖乎乎、长得很惹人喜爱的小小子被推了出来,他无助地回头望了一眼,不知哪里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声,又飞快地被人掩住。
小胖小子身后的士兵木然地看着他,又在他的肩膀上推了一把。
小胖子踉跄着站稳,带着哭腔对着城门下大喊道:“尔等逆贼!”
他的声音比一般小孩清亮得多,约莫是个小伶人,只见他这话一出口,喉头艰难地动了一下,吼道:“尔等逆贼听着,生于皇天之下,后土之上,不思忠君报国、仁义孝道,以武犯忌,为所欲为,至使诸神愤懑,降罪于人,黎民万千,具是流离失所,而以污火渎我主上,以妖法乱我朝纲!尔等,尔等……”
小胖子的声音像是劈开一样地嘶哑了起来,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来,于是突然在城墙之上嚎啕大哭起来,一张圆脸憋成了紫红色,这一哭不得了,整整一排小童全都跟着放声大哭,仿佛那城上是个戏台,正演着一场荒诞至极的戏。
直到小胖子哭得气都喘不上来,才哽咽着说道:“尔等……尔等罪大恶极!万……死莫赎!”
整个城墙都被黑影铺满了,像是抹上了一层厚厚的黑水,它们蠕动着,跃跃欲试地看着这十几个细皮嫩肉的小童,浮动的身影仿佛能让人感觉到它们那股肮脏的渴望和贪婪。
偌大的战场上,数十万人在此,竟无一人言语,唯有施无端嘴角露出一点若有若无的笑容,左脸上一点酒窝轻轻陷下去,他轻轻开口,声音却叫所有人都听得到——一字一句地传到巍峨的城上。
他缓缓地说道:“好,颜大人,无毒不丈夫,这样破釜沉舟,后学从心里佩服得很。”
颜甄远远地看着他,目光闪动,一个悠悠长长的男人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仿佛一声叹息似的,那人说道:“献祭——”
小童们被同时推下城墙,几乎是瞬间,便被黑影隐没,孩子的惨叫声短促而尖锐,顷刻便不见了,随后黑影散去,一堆带着血的小小白骨露了出来,那人颤声唱道:“礼成——”
地面震动起来,铺天盖地的黑影弥漫了出去,它们在地上,在空中,在城墙上,在影子里,食人饮髓,将那些残破的魂魄强行塞进自己的身体里,在暗夜中展露出那些丑陋的身体,白离的手陡然握紧。
施无端却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指轻轻掰开。
男人的目光极深,也极柔和,白离听见他轻声说道:“拿着这个。”
白离便不由自主地张开手接过来,只见那是一个小小的木头人,与他自己曾经刻过的那块粗陋青硅不同,这木头人极为栩栩如生,想来要极巧的手才做得出来,连头发丝与脸上的酒窝都清清楚楚,分毫毕现。
木头小人正是施无端自己,只是脸颊比现在丰润一点,带着毫无烦恼的坏笑,大概是少年时候的他。
“收好。”施无端说道,“这是我给你的,然后我会回来找你。”
说完,不待白离反应过来,他便突然猛一夹马腹,冲了出去,夏端方神色复杂地看了白离一眼,催马跟上,仅仅是刹那,人群便将他们分开,白离眼睁睁地看着施无端的背影,却无论如何也难以从包围着他的红巾军中冲出去。
他忍不住怒道:“都给我闪开,以为有他,我便不敢杀你们了么?我才是魔君!便是那些东西们倾巢而出又怎样,我有办法杀他们一回,便能杀他们第二回!”
没有人理会他,既然来了这个战场,便谁都没打算活着回去。
白离一甩马鞭,虽然眼睛都急红了,却仍然因为顾忌着施无端,并没有下杀手,那鞭子只是像长了眼,自己在空中打了个卷,将挡在他面前的一个人给卷了出去,他瞠目欲裂地注视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方才打算追上去,一道青光却自脚下升起,地面上不知何时生出无数丝线,仿佛蜘蛛丝一样,越来越多,将白离裹在了里面。
它们停留在他的皮肤上,并不伤害他,只是牢牢地将他拴在原地,那冰冷的触感白离曾经多次碰见过——是星丝,那块鬼盘上的星丝。
他愕然地低头,很多人都做着和他一样的动作,只见地面仿佛变成了一块巨大的镜子,就像是大周山上狙杀玄宗时候施无端配合着阵法使用的那种幻术,站在骑兵里的幻术师们同时高声道:“起!”
代表着整个布置的完成,施无端已经站在了镜子的中间,镜子中反射的是一块星盘,原本不过一尺见方的星盘,被镜子放大了无数倍,上面星云流动,他就像是脚踩星河一般。
白离手中的木头人小像发出同那些星丝星子一样的光,那天真无邪的小人像脸上,突然划下一个血珠来,像是流下了一条血泪似的,与那了无心事的笑容在一起,显得异常违和。
白离突然意识到,这块用来雕刻人像的木头,原本是星盘底座的一部分。
他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想起施无端每日用自己的血喂养星盘,想起他方才突然问起的那句话……他想要干什么?
无数黑影疯了一样地向星盘中间的施无端涌过去,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那些东西都是不过尘埃浮土一般,打着旋的风自他脚下升起,像一道所向披靡的罡风,毫不留情地将那些黑影都扫了出去。
夏端方肃然站在一边,那总是显得有几分可笑的小胡子和身上挂着的大铜钱,都在滑稽中生出了几分异样的庄重来。
只听施无端一字一顿地说道:“贪狼入六宫,进三息,走神座……
很多年前,江华散人用一个六回活阵,将施无端困在了山上,那小家伙不知天高地厚,借了白离一根星河杵,操控星盘上的星子按他的心意行走,骗了那会随着星辰变动的活阵自己打开。
后来几十年,他都没有再做过这样有水准又胆大包天的恶作剧,施无端几乎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星盘上的星子缓缓移动,漫天的黑云突然停滞,仿佛被这上下两重天迷惑了一样。
魔宗之外三对妖境,便是以六回活阵的形式彼此连接,将魔宗与人间一分为二,互为光影,颜甄利用白离的因果,再次强行将魔宗打开,六回阵被撕裂,施无端便正好借此机会,点他最后一盏灭世的灯。
不破不立。
颜甄动容,所有人皆动容,顾怀阳突然拨开众人,抓住一个方才帮忙借力构架镜像的骑兵,问道:“你……你告诉我!六爷要干什么?!”
骑兵肃然道:“回将军,六爷说,这是最后一条牵连所谓‘国运’的线,这一线剪断,便是老天爷奈何不了他重整这块大陆上的秩序,所有的东西都会有新的秩序,请将军放心。”
“放心?!”顾怀阳几乎把眼睛瞪出去,扭头看了一眼那站在星盘中间,好像献祭着什么一样的施无端,一把抓起骑兵的领子,“我放心什么?那是我兄弟,从小被我捡回来,一直把他带到这么大,我拿他当半个儿子,你让我放心什么!”
自脚下升起的风将施无端的发髻彻底打散,每一颗星子都在他的手里,那些复杂的运转轨道,就像命数一样无常又彼此牵连,千百年来没有人能算得清。
天空的黑慢慢散去,明明是半夜,却突然从云层下漏下一束阳光,那一线光如同来自天外的利剑,笔直地将一团黑乎乎的魔物钉在了地上,顷刻便将其烧成了一把黑炭。
颜甄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浑身剧烈地颤抖:“他竟敢……竟敢……”
空中陡然升起六道颜色各异的光,像是地震将至的时候露出的颜色一般不祥,他们此起彼伏,遥相呼应,人们捂住眼睛,连白离被那光刺得眼睛生疼,但他认得,这便是魔宗外面包裹的妖境,曾经把他和施无端困在其中一个多月。
那些星子严丝合缝地运转到一起,六道光突然散开,各选了一个方向,沉入了大地,地面隆隆,即将地裂一样,而远方,六座大山自平地而起,像是给整个要飘起的大陆钉了六根钉子一样。
无数条光突然从天空中落下来,将地面上那些魔物席卷殆尽,他们尖叫,扭曲,声音嘶哑,渐渐被星丝织成的一张大网压入了地面以下,那光仿佛带着灼烧一般的温度,白离忍不住想要偏头退避,却发现身上像一个蛹一样把他裹起来的丝线,已经替他将那些光都遮挡了出去。
他抬起眼,发现施无端自千万人中回过头望过来,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个笑容。
然后一道惊雷劈了下来,被欺骗的天地终于震怒,雷霆之怒加在了这个妄图行神之事的凡人身上,诡异的日光与闪电同起同落,每一个人都短暂失明。
施无端却纵声大笑起来。
夏端方蹲在一边,双手抱头,被天地之怒震慑得缩成一团,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听着耳边那人放肆的笑声,心里想,怎么即使白公子回来了,六爷他依然疯了呢?
那一刻施无端心里所有的委屈、悲愤全都化成疯狂一般的大笑脱口而出,神佛如何?天地又如何?
既然与我灵魂,为什么困我于火热之中?既然给我双眼,为什么叫我不得远望?既然生我双耳,为什么听不见半句真言?既然长我一副唇舌,为什么事事迫我三缄其口?
不得自由!
不得自由!
不得自由!
什么是造化?凭什么为造化?如今不也都被我弄于鼓掌之间么?
焦雷劈在身上,灼痛入骨,施无端想道,也不过如此么。
所谓天地雷霆一怒,不过毁一凡人肉身,这被愚弄的蠢物或许永远也不明白——只要精魄不死,反抗的种子就不会破碎。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不容易吃了一顿顺口的,于是决定晚上完结了锦瑟~~~~~~
第七十九章 终
然后他的笑声终于湮没在了无边的雷声里。
二十年前,一道九天神雷劈开了苍云谷,为了警告一个幼童不得泄露天机,将地下镇着的魔宗露出一条线的端倪来,是为一切因果初始。
而今,一切的因果即将在此终了,昔日被按着脑袋向西天磕头的幼童已经长大,一身反骨长成,他九死不悔,无所畏惧。
空中突然升起七盏山灯,只是那电闪雷鸣太过震撼,以至于竟没人留意到,那灯缓缓升上半空,一盏一盏地熄灭,浮光掠影,最后全部归于沉寂。
轰隆一声。
白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