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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 作者:smtlove(阿凤)-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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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子桀恨得双目冒火,抱紧胡璇急步而来,用极了力道一刀斩下,雷延武话音未落身首异处,那头颅滚落到地,兀自瞪着眼睛,嘎嘴念出一个“桀”字。
“下令收兵。”宴子桀解下自己的袍子披在胡璇身上,纵身上马将他横抱于怀中。
“皇上,降兵……”张劲亦策马随其身后:“降兵如何处置?”。
宴子桀此刻只顾得怀中那气息孱弱的人,心中恨怒,转眼扫过,冷冷地丢下个“杀”字,便头也不回,纵马而去。
寒风剌骨。宴子桀单手将怀中人紧拥了拥。他却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原本清瘦的脸庞如今瘦得两腮下陷,与自己相仿的身高,却轻得一如十几岁的孩童,隔着自己裹在他身上厚厚的毛裘,却清楚地感觉到骨骼的硬度……一股热流又涌湿了眼眶,宴子桀深吸冰冷的空气,脚下加劲,连连催马,带著军队急疾回桐城。
到了行宫宴子桀才下马,打横抱着胡璇急步走入。宫门前快骑呈报军情,早已在门前守候,一见到圣架忙奔上前跪地,话还未出口,宴子桀抬起一脚便将人踹倒,暴喝一声:“传御医!”便疾风似地入了内宫。
张劲接过快探手中书笺,面色颇为深重,凝眉随御侍入内。宴子桀将胡璇抱入自己寝宫,便寸步不离守在胡璇身边。看他全无知觉微微发抖的纤瘦身躯,心中爱怜之情难当,一手紧紧握住他的手,一手轻轻的抚摸那肮脏不堪的脸颊,又是一阵鼻酸——又不免怨天尤人起来,心中开始懊恼当时心灰意冷,怎么就将最后一颗丹药毁去!不然此刻……越想心越燥,抬头向外低吼了声:“御医还未到么!”
这厢御刚好来到应声入内,宴子桀摆手免了他的礼,命他医诊胡璇,才起身坐到一边,也没有半点打算离开的意思。这时张劲入内,来到宴子桀身前施礼:“皇上,原将军送来急件,请皇上过目。”
宴子桀是几欲发作,但此刻御医已经开始号脉观诊,他也定气安神了些许,忍着自己的脾气,接过张劲手中的书笺。
张劲从旁查颜观色,只见宴子桀刚刚舒展的眉头又渐渐纠结,看到最后竟似气急一般地微微发抖,张劲轻轻唤了声:“皇上、请保重龙体……”
宴子桀抬眼看看张劲,将手中书笺一甩、交到他手中,却转头对御医道:“伤势如何?”

第四十二章

这厢御医刚好来到应声入内,宴子桀摆手免了他的礼,命他医诊胡璇,才起身坐到一边,也没有半点打算离开的意思。这时张劲入内,来到宴子桀身前施礼:“皇上,原将军送来急件,请皇上过目。”
宴子桀是几欲发作,但此刻御医已经开始号脉观诊,他也定气安神了些许,忍着自己的脾气,接过张劲手中的书笺。
张劲从旁查颜观色,只见宴子桀刚刚舒展的眉头又渐渐纠结,看到最后竟似气急败坏一般地微微发抖。张劲轻轻唤了声:“皇上……请保重龙体。”
宴子桀抬眼看看张劲,将手中书笺一收交到他手中,却转头对御医道:“伤势如何?”
出了房,宴子桀低头不语凝眉沉思,张劲紧随其身后。
原拓命快骑送来紧急秘笺,上面所书,正如当初发兵之时原拓与叶纳劝阻时所言,自从自己带兵出师那日起,宴子盛便蠢蠢欲动,煽动支持他朝臣势力在宫庭与民间散播流言并兴兵意图攻入皇城篡位。原拓带领麾下士兵与御侍缴杀宴都反叛势力的时候,吴国旧部与胡国由肖远为首的复国力量亦在北方展开进攻。原拓为平外乱不得不亲自督统边防,宴都内的宴氏乱党由叶纳同宴子俊带兵镇压。宴子俊被乱箭所伤,叶纳独立支撑,内忧外患情势堪危。这一封争件就是奏请宴子桀早日班师回朝。
桐城的冬季气温寒冷,宴子桀深深地吸一口气,试图冷静自己此刻的思绪。
胡璇的病情,本该及时医治,便无性命之忧。但胡璇似是长久心胸郁结、自身血气败坏,大伤肝脾,实是吉凶难测。而今他原本伤寒入体长时未得医治,又被麻药伤及经脉,即便医好了伤寒发热之症,亦难脱凶险,何时苏醒,更是未知之事。试问此刻又哪里经得起舟车劳顿。
“张劲。”宴子桀转过身:“朕命你天亮启程,带同兵马赶赴宴都。”
“皇上……”张劲单膝跪地,面色凛然道:“臣并非有意抗命,只是皇上出征之时便是一意孤行,如今原将军加急军情,宴都状况定然汲汲可危。臣斗胆问皇上,难倒皇上不远千里兴兵征讨,到如今,置宴都安危于不顾,为的都是……”
宴子桀身子站得笔直,居高临下神色笃定地看著张劲,并未打断他说话。张劲见宴子桀的脸色无动于衷,心情更是激昂,胸中翻腾的尽是当初与宴子桀原拓征战沙场热血沸腾的画面,一时间出生入死般的兄弟之情涌气,竟抬起头来,激动地问道:“……为的都是那个亡国的胡璇?皇上将曾共同浴血奋战的将士置于何处?又将江山社稷置于何处?甚至是背景离乡骨肉分离、如今又以弱质女流之躯,为皇上固守皇城的皇后置于何处?”
“依卿之见,该当如何?”宴子桀的语气出奇地冷静,仿佛丝毫不为张劲苛责的语气所动。
“皇上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帅兵返回宴都以定军心,镇平乱党。”
“宴子盛等人谋朝篡位,暗中筹划,想必为时不短。”宴子桀复又抬起头,神情里有些寂寞,茫然地望向远处:“朕反复思量,如今边关,西砥已不足为患,只要原班驻军镇守便可……正如张劲你所言,朕实该为此次轻率妄为之举,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张劲苦笑摇头:“皇上所言可是真心?亦或是……”宴子桀转头回视,张劲继续道:“胡璇伤重,难以承受舟军劳顿,皇上才执意留在桐城?”
“……”宴子桀长长出了口气,定定地看张劲:“你想劝朕即刻启程?”
“能定军心、能慰天下人心的,是皇上的龙威。”
“胡璇留在桐城,由你与御医好生照料?”宴子桀发问,张劲点头,还不待说话,宴子桀的面色忽然间冷下来:“然后你会做个不怕死的忠臣将他杀害,对朕说他无药可救!张劲!”宴子桀走近张劲:“朕可猜错了?”
“……”张劲神情间转为一抹落寞:“皇上……臣不敢!”
“你与原拓,皆敢对朕直言顶撞,无非是明白朕心中记挂当日出生入死的情宜!朕并非绝情之人。而胡璇数度救朕于水火,亦是九死一生,朕不容任何人再伤他分毫!”说到最后,宴子桀面色冷俊。
“皇上,臣感念皇上还顾念臣的忠!”张劲情绪激动,接上宴子桀的话说道:“皇上重情重义,这是天下苍生之福。但!胡璇他不同!胡璇的存在,就有如宴子盛一般,是皇上稳坐江山的一根暗剌,这些人随时随地有可能名正言顺的谋朝篡位!皇上不可姑息……”
张劲说到这里,宴子桀也当真动了火气,正要发作,忽然房间里传出一阵吵杂与乱响,宴子桀一惊,转身便向房里奔去。推开门,只见宫女太监四五个人与御医一同扑在床上,地上打碎了些个瓶瓶罐罐。只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咿咿呀呀地发出空气磨擦般地嘶叫,这当中传出那御医慌的叫声:“压住,快压住!”
宴子桀急步上前,只见胡璇眯着眼,一幅瘦弱不堪的身子挂着半解的衣衫不停地挣扎,眉头间纠结痛苦,无法发出声音却仰头仿佛竭力的嘶吼。
“这是做什么!”宴子桀心里难过,脸上呈了怒意,却也只能向御医发问。
老御医忙了一头大汗,却同宫人们一同按着胡璇不敢撒手,只得弓着腰回话:“皇上,老臣发现公子身体多处重创,命宫人为公子擦拭,老臣才好为公子敷药。哪知公子神智不清,突然醒来,挣扎撕打。公子虽然有伤在身,但梦魇之中,极为力大……”
“……”听到这里,宴子桀摆摆手,不让他再说下去,皱着眉头道:“小心些,切勿伤了他!”
“是,臣遵旨。”御医忙答应着,示意宫女继续为胡璇解衣。可胡璇就像垂死挣扎一般,竟有拼命的架势,一众宫女手忙脚乱,竟然奈何他不得。
宴子桀在旁,眼看伤痕累累的胡璇神情越发凄惨扭曲,隐隐间听出那沙哑的声音不断的重复:“……放开我……不要!……不……”
眼睁睁地看他渐渐被解去衣衫,病弱的身躯却愈演越烈的挣扎,终于一个宫女被胡璇猛力撞开,众人一乱,胡璇竟然挣扎而起,逃命似地冲撞开众人便要向床下逃。可他毕竟神智不清举动不稳,又双眼眼皮肿胀目不见物,一个踉跄就要栽下床去,宴子桀上前一步,将他一拥入怀。
话说胡璇那污迹遍布的身体和下身那条又脏又破的裤子,众宫人哪里敢让他在宴子桀身边猛蹭,当下边向宴子桀念着“皇上恕罪”,边一窝蜂似地赶上来想拉起胡璇。
熟料胡璇就像溺水的人抱住了浮木,纤瘦的手臂出奇地力大,拼命扯着宴子桀的袍子,紧紧地扣住他。宴子桀一时惊怔,只感到耳边炽热的吐息,嘶哑着呻吟:“放开……救……救、我……”
宴子桀一瞬的失神之后,正见众宫人七手八脚地想要拉走胡璇,胡璇则迷迷糊糊地越发用力抱紧宴子桀。
“住手!”宴子桀忽然拥紧了胡璇,一声断喝。从人忙应声停了手退在一边。此刻的宴子桀眉头间纠结着难以言寓的心痛之色,一手回抱着胡璇,另一手兀自架在空中比着众人,那架式,竟仿佛抱紧心爱玩偶的孩子,委曲地面对想要抢夺的人。
胡璇这时竟然安静下来,不再嘶喊,只是双臂兀自用力,紧紧地勾住宴子桀脖子,迷迷茫茫地昏死过去。
“你们退到房外去!没朕的传唤不得入内。”宴子桀命众宫女太监退下,最后招手唤张劲到近前:“明日一早,你带兵启程。朕押后半日,为你垫后,慎防叛军设伏!”
张劲闻言,面有喜色,点头应是。
宴子桀脸上扯出一抹苦笑,坐在床边,将胡璇放倒躺平,伸手拍拍张劲的肩头:“朕曾为江山社稷对胡璇不起,却从未为他对你们这班生死与共的兄弟不起!”
张劲一时语结,心知自己一时情急,只以为宴子桀为胡璇不肯回朝,竟没容这个皇帝说完话。此刻听得他设想周全,心中一宽,已无须再多言,当下行礼退下。
宴子桀接过御医手中递来的湿巾,细心地擦拭胡璇的身体。
明亮的光线下,拭去灰尘渐渐露出的皮肤上,难掩过往那深深浅浅的伤痕。过份的纤瘦让他的骨骼清淅地显露,伴随指尖传来的触感,入目那深浅不一新伤旧痕不断的体肤,宴子桀的心狠狠地抽痛。
胡璇感染风寒发热不能入浴,体内麻药沉积又不能服药。宴子桀依御医所言,命人在房中安置火炉取热。
房中气热闷人,宴子桀只去了外袍,一直守在床前,眼见御医为胡璇针疚拔筒,起初吸出体外的,尽是污黑的血渍,直至血色渐红,才收手,又以泻手刮痧,整个过程耗尽两三个时辰。
宴子桀一直细心关注胡璇整个过程中气色表情的变化,心绪混沌。直到御医为胡璇翻身放平,盖好棉被,宴子桀才回过神来,轻声问道:“如何?”
御医顾不得擦汗,恭恭敬敬的应答声中微带粗气儿:“回皇上,体瘀初清,但公子体热未褪,老臣调配姜汤使公子袪毒排汗。只是体内长久积压的麻痹药性,只能静养,等到公子身体状况好转,药性也就渐渐抵消。”
宴子桀点点头:“今天就照这个法子医吧。你去准备,明日正午朕要带同胡璇返还宴都,途中胡璇的病情就由你看顾。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向朕开口,朕要胡璇万全地随朕回到宴都。”
御医脸色一变,面有难色,只是抬眼看看宴子桀,他又转过身去,用一块湿巾小心的拭擦胡璇的额头,神色专注,再也不来理会自己,纵是有万般难处,看来也是交给自己担当了,当下硬着头皮点头应是,调好了姜汤由宴子桀接下,便退去准备启程之需了。

第四十三章

北关的城墙外杀声震天,吴国与胡国复国的军队与原拓带领的守城军相持不下,皇城中亦是战火不断,叶纳几乎不眠不休带人固守城墙,抵抗宴子盛结集的乱军叛党攻城。皇城内有叛臣反乱、外有敌军攻城。强兵铁骑初定天下的朝廷发生这种事情,当真是史无前例。
张劲率领前锋军队势如破竹,却终是远水难救近火。宴都城墙下的反乱势力听闻张劲援军之势,自知已无后路,向宴都发动猛功。城内支持宴子盛的乱党乘机里应外和发起兵变,叶纳帅众御侍浴血奋战,平息了宴都内的战乱,兵力便已有所折损,叶纳亦是疲惫难当。但城外攻势强猛,宴子俊带伤上阵,与叶纳联手控制大局,箭如飞蟥的攻势中,叶纳亦不慎肩头中箭。
“皇嫂!”宴子俊带侍卫来到叶纳身边,举起盾牌团团围住叶纳,只是半月有余的时间,这娇弱的女子阵守墙头,心力憔悴,昔日里美妙的容颜如今苍白惨淡。
“皇嫂保重凤体。”宴子俊看看叶纳的箭伤,准准地穿过护肩铁甲下的缝隙,剌透身体,忙转头向身后的士卫道:“护送皇后回宫!”
叶纳痛得头上冷汗涟涟,被后面赶上来的太监宫女扶下城头。
皇帝没有坐镇皇都,长久来独立支撑的皇后中箭,年轻的亲王亦是负伤上阵,一时间,莫名的慌乱之意无形的蔓延在整个皇城的守阵之中,抵抗渐渐变得无力,城下的进攻却愈演愈烈。沉重的撞击城门的木桩声像乌云密布中轰呜的雷声,鼓震得人心头郁闷难当。
投石、浇油、放火箭,宴子俊无所不用,心中亦只有撑到张劲大军来援的念头强行支撑着自己,身体的伤口越发扯痛,冷汗不断落下,意识渐渐迷茫,仿佛期待援军的希望亦越发飘远…………
正在这时,原本为压抑的气氛笼罩的护城墙上的士兵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宴子俊打起精神,回头望去,竟见城墙的阶梯上,包扎完毕的叶纳仍是全副铠甲加身,单手提刀,神色庄重而凛然地走上护城墙。只见叶纳振臂举刀,提足了底气高声喝道:“宴国的将士!为了你们的家人永享太平,帝王正在征战西砥——那就是我的故乡!”说到这里,她停了话音,由身边一名侍女扶着,走下阶梯,又缓了缓声音,继续道:“如今,我已身为大宴国的皇后,就是大宴国的国母,你们、和你们的家人,就是我的子民!皇上为了他的子民远征西疆,却有大胆恶人乘机谋反作乱,陷你们的亲人于水火。狼子之心,上苍可见!为了爱惜子民的君主、为了你们的家人,宁可身死,决不能让宴都失守!”
这个娇小的女子,肩甲下的伤布隐隐透出红色的血渍,那张平日灵动美丽的容颜如今却有号令天下兵马的精勇神情。夕阳西下,余辉铺洒了她一身金红耀眼的光彩……试问一个女子如此,那些热血男儿又岂能怯战?
城墙上再度掀起激昂的战鼓声与呐喊声,却没人看到这女子眼中晶莹的泪光。叶纳微微咬紧下唇,巾帼之姿威风堂堂地登上城楼哨堡。
一场奋战,由正午持续到入夜。叛军背水一战,又知宴军主力尚在途中,原拓又带领守城大军与胡国吴国的军队大战于北疆,是以拼死强攻。宴军在叶纳与宴子俊轮番坐阵督军之下,以城墙有利地势死守不下。护城河下积尸遍地。
一场血战,起初战鼓轰鸣杀声冲天,到最后只听得到兵刃相交之声与四处偶尔传出的惨号声。直至深夜,一路宴军受原拓军令由北境赶到,包抄城下亦早已疲战的乱军,宴都之危总算缓解,但叛军主帅以及宴子盛却侥幸逃脱。
“皇嫂,保重凤体,请皇嫂回宫……”宴子俊话未完,叶纳一摆手,精神徒然松弛让她微微有些思绪浮游,倦意仿佛打碎全身的每一个骨节,她却犹然不舍地望着远处:“我想在这里……静一静。”
“皇嫂在担心皇兄?”宴子俊劝慰道:“皇兄矫勇善战,定会凯旋而归。”想说西砥定然不敌,却又忽然想到叶纳的立场,没说出口。
叶纳回过头,看看宴子俊,唇角牵扯出一抹淡笑:“这本宫知道。”她又回过头去,不再多语。
宴子俊无奈,悄悄命人让御医伺候。
清冷的夜空下,萧条的城头,卸下坚强面容的女子,目光中溢出些许晶莹。那义无返顾的背影,如今还深深地印在自己脑海中——弃自己的以死相逼而不顾……那种感受,别人不会懂,却瞒不过,如他一般深爱一个人的自己!谁又能知道,为背叛自己的人开脱他任性的罪责,用美好的谎言帮他欺骗别人,自己心中,又吞下了怎样的苦果。
夜,还漫长,终究是守护这座城,还是守护那份姻缘?
终究是那个人先归来,还是他的心会……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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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子桀行军亦有五日。张劲派快骑连连送来的捷报并不能使他舒展眉头,宴都的情势根本不容乐观,而胡璇……一直沉沉不能醒来。
理政、责任、心忧、愧疚……一齐排山倒海的压来,宴子桀都觉得力有不支。只自己不只对不起天下苍生、对不起昔日征战沙场的兄弟、对不起如今昏迷不醒的胡璇,更有甚的,是身边一个天下主,竟然让身为发妻的弱质女子为自己的又一次任性背负起一切……
但,这一次,本就是没有回头的选择。朕、不后悔!
为胡璇的伤势,不只单单为胡璇专备了马车,连宴子桀的营帐中架了四鼎火炉取暖。
所有白天接到战报后的忧心与焦躁,在夜晚来临,拥着昏迷不醒的胡璇入眠的时候,都变得云淡风轻一般,抛于脑后。
不知拥了胡璇多久,宴子桀陷入混沌,半梦半醒之间,便觉得燥热难当,可身边那纤细的触感却分外令人心悸。迷迷糊糊地辨认眼前泛着红潮的睡脸,竟是朝思暮想的胡璇。
胡璇颦起眉头,干燥的唇微微张开,呼出撩人的温热气息吹拂在宴子桀的颈项上,被擦洗干净微微溢着香气的柔软发丝随着身体微微的晃动,磨挲在宴子桀的脸颊边,十分受用。胡璇的动作似乎开始变得强烈,仿佛呓语一般频频张翕的唇蹭过宴子桀的下颌……宴子桀一下子被冲了个昏,眼前一花,下意识翻身压在胡璇身上,噙住胡璇的双唇。
长久以来的思念、悔恨,夹杂着失控的情欲,宴子桀的欲望冲到了脑顶,呼吸粗重急促,情绪激动地颤抖着手去捉住胡璇的双手,十指紧扣按在头侧。原本便赤祼的身体相互磨擦,根本未经过思考,即便身下的人仿佛在用微弱的力量呻吟、抗拒,宴子桀依旧强势地以膝头撑开他的双腿……微微的一个空隙,那悲伤无助的声音,曾数度缠绕在自己脑海中的声音如今真切地回荡在自己耳畔:“救我……求……放过我……唔、唔……救我……”
宴子桀瞬间回神,看到胡璇痛苦地皱起眉头,微微仰着脸儿,纤细的颈子上随着喉结微微的滑动,发出孱弱的呜咽声。
“璇!璇!”强压下自己一股欲火,心中却也埋怨自己险些犯了大错,宴子桀拉紧被子,侧身躺下,一手拥着胡璇,一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醒醒!是朕!……璇、你醒来啊!……你醒来啊!”
“……不……”虚弱的呻吟变弱,最后嘎嘎嘴,任由宴子桀如何召唤,胡璇又沉沉昏睡过去。
身体酸痛难当,四肢沉重得像被缚上了千斤石,但可怕的梦魇远去,胡璇竞开始享受起这种久违的安宁。仿佛时光重回许久以前,自己睡在檀香缭绕的寝殿中,柔软的锦缎包裹着自己……晃忽间,似乎脑海中闪过一幕幕胆颤心惊的画面,却不愿再回想。又或许那只是恶梦,当清晨睁开眼,一定一如往常地满园春色——胡璇努力地缩紧身体,本能地向温暖舒适的方向靠近。手——温柔的抚摸,感觉无比安心,就像父王的手曾抚摸自己稚气的额头。还有熟悉的气息,是子桀!稚嫩带着童音的哭腔,耍着娇一样,依赖地靠进自己的怀中,温暖的、软棉棉的身体,抱在怀里那么舒心。他抬起俊俏的小脸儿,含着泪的眼眸中只有自己,这世上唯一的依靠。
疼惜、爱怜,甚至是不知名的被依赖的满足感,紧紧拥着他。
“别怕、璇……会保护……子桀、别怕……”
宴子桀眉头一皱,将昏沉的胡璇拥得更紧:“朕……对不起你!璇……璇!你醒来吧!你醒来啊……”不住地耳鬓厮摩,不停地轻轻吻触,几乎有将怀里的人揉进骨血的冲动,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悔意,也无法向不省人世的胡璇传达。
再看胡璇陷入深睡,一时间的悲切过后,忧心又压上胸口,让宴子桀感觉沉重得几乎窒息。从第一天听到他梦呓就惊喜着以为他很快清醒,一直到现在,成为揭起自己心底愧疚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每夜每夜,感同身受地被煎熬。
正在此时,营帐外忽然传出几声微弱的破风声。宴子桀仗着功底不错,眼明耳尖,听得声音不对,便警觉地要起身披上衣衫传人问话,这时只觉房中的火光被一阵微冷的空气吹得一晃,随后眼前一花,再定睛看时,一个裹着宴军侍卫战袍的人影站在床前,一把泛着青光的宝剑稳稳地压在自己颈子上。
这把剑宴子桀自然识得,脸海中翻然想起荆云。
宴子桀赤膊坐起,用手扯了扯锦被,为胡璇盖好,缓缓伸手扯过自己丢在枕边的长衫披在身上,边系腰带边站了起身:“荆云,好久不见!”
来人将剑一直架在宴子桀颈上,一手除下披风的帽子,露出的,是满头白发,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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