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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弦-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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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弦》作者:N。W
'五代十国.赵匡胤X李煜'
1。耽美历史衍生
2。五代十国·赵匡胤(宋太祖)X李煜(南唐后主)
3。人物、剧情加入很多作者妄想,可能跟事实不符合
断弦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南唐·李煜·虞美人
▼楔子
「住…住手…!」
他声嘶力竭的吼着,双手被压制在桌按上,空荡荡的房间响着自己凄厉的惨叫,没人可以伸出援手。
「闭嘴。」火辣辣的耳光搧在脸上,嘴角绽出一丝艳红,衣衫尽破,浑身俱是咬痕,男子粗糙的大掌捏住他的下巴,劈头就是一阵痛骂,「你开国献降,从此就是朕的臣子,难道你不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
「你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想死?」
又是火辣辣一个耳光,另一边脸颊瞪时肿了起来。他哭泣,哭的肠伤寸断,身子惓在一起,衣衫破破烂烂,殊不知若隐若现反而更添风情,激得对方一阵喘息,压上他的身子,漫天狂吻起来。
「唔…唔…!」他咬破他的嘴唇,推开他,奔去角落,拔出他的配剑,浑身都在发抖,有一句没一句的威胁,「不…不要过来…我…我…我……」
男子摸摸带血的唇,不怒反喜,笑道:「好,朕喜欢会抵抗的,玩起来有意思。」随后啐了一口,把口中鲜血吐掉,语带调戏,似笑非笑,「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君王,你连剑都握不住,能杀人吗?」
「我…我…我……」
「还是让朕来教你,剑怎么用吧。」说罢飞快出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身子已在三尺之外。淩空跃起,徒手夺剑,同时搂住他的腰支,在他唇上轻轻一啄,狠狠咬了一口,舔舔嘴唇,意犹未尽,「原来你喜欢玩些刺激的,是朕太鲁莽,不懂培养情趣。」说着捏住他下巴,远远抛出佩剑,把他按在地上,撕裂所剩无几的衣衫,笑道:「你爱怎么玩尽管说,朕都陪你。」
「住…住手…放…放过…放我…住…住手……」
男子轻轻吻去他颊上泪珠,前一刻和颜悦色,下一瞬间却脸色大变,连甩了他三个耳光,在耳边咆哮,怒吼:「住手?今日蒙朕宠幸,那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朕疼你,多少人求之不得,你竟敢让朕住手?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
「不、不是……我……」
「要朕饶你也行,等会儿叫人送你回去,把你那倾国倾城的小周后接来替代,你说可好?」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不可以?那就乖乖听话。」男子粗糙的手掌又抚上他白嫩的脸颊,他咬牙,所有心酸都往肚里吞,亡国之虏,城灭家破,还盼什么尊严?奢什么平等?
他亲眼见到自己的双腿被分开到从没想过的极限,随后是强烈的疼痛、撕心裂肺的疼痛、毫无自尊的疼痛。逼得他几乎晕眩,恨不得就此死去。
然后,他发出从来没有过的呻吟,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发出这样难听的声音,鬼哭神嚎,惊天动地。于是他恨星恨云恨月,恨山恨水恨田,恨苍天、恨人间、 恨黄泉。可惜两处不见的茫茫里,白碧空落,春水东流,涤不尽许多忧愁,他只好上层楼,上层楼,上层楼。割毁朱颜,撞断雕栏。在小楼的尖塔上望着故国,欲 说,还休,道破那天凉好箇秋。
「赵匡胤…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便是没有在破城那天立刻自尽…而却来到汴京…认识了你……」
断弦(一)
▼凤萧吹断水云间
花前,月下,冷露,浓愁。
屋檐落雨起伏,滴滴答答,静静悄悄。滴答得令人心里发毛,静悄得让人心里发慌。广寒宫一瞬顷颓,嫦娥拾起镜面,月桂摇曳,她步步生莲,雍容华贵走向台阶,接过吴刚抛下的斲斧,毁容。
黑色猫儿跃过屋檐,轻足踏碎琉璃瓦片,雕梁画栋的宫殿今日一反常态,覆压三百余里的宁静宣判死刑。
珠帘垂地,叮叮噹噹奏一地清脆。帘后有一张椅,椅背有九尾凤,凤舞九天,天下至尊,尊贵的女子端正高坐,左右各有两名宫娥伺候,只消一眼便能明白,此女乃后妃之尊,非一般小家碧玉可以比拟。
眉尾添皱、风韵犹存,女子浓妆艳抹,头上插满珍珠翡翠,金钗银钗一应俱全,耳垂吊着两只珍珠坠子,颈上还围着一圈外邦纳贡的朱红宝石。
这样过分招摇的装扮若非绝色天香,便会令人觉得俗不可奈,巧合的是女子偏偏生有一副好相貌,冰肌如钻、眼若星云,虽然看去有些年岁,可成熟雅致的风韵依然不减丽色,足以叫人想像当年初初豆蔻是如何倾倒众生,叫君王夜夜春宵不早朝。
「母后……」
女子身旁有个男童,矮矮小小,穿着不合身的龙袍,顶着歪歪斜斜的玉冠,睡眼惺忪,呵欠连连,满脸写着不明白。
「皇儿……哀家可怜的皇儿……」女子露出哀戚之色,伸手抚摸男童脸颊,强忍住的泪滴在眼眶中打传,若非自持,只怕早已孤儿寡母哭成一团。
「太后,贼人若杀进宫来,奴婢们自刎以谢天下,绝不敢苟活。」
「死?死就能了事吗?」被称作太后的女子只是摇头,重重叹了一句,搂着自己年幼的儿子,欲语泪先下,「宗训,恨只恨你生在帝王家……」
「母后,您在哭吗?」
「不,母后不哭。」太后努力挤了个笑脸,对着一旁的宫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禀太后,子时了。」
话音才落,宫外突然传来细细的声音,由远而近,由小而大,喃喃私语伴随哒哒马蹄,灯火闪烁,幽幽恍恍,恰似黑白无常勾魂引路的七魄灯笼。
霎时间,片地通红,火海四溢,银瓶乍破,水浆迸裂,嘶吼直入心扉,欢呼惊天破地,字字句句在耳畔震慑,轰隆轰隆,叫人心慌慌臆憯憯,哽咽无数语句,偏又无法吐出半字。
『点检作天子!点检作天子!点检作天子──!』
「殿前督点检,赵匡胤……?」颤语,太后颓然跌坐在凤椅之上,浑身发抖,紧紧握住宗训的手,也不管自己力道是否太大,不谙世事的幼子被吓出一身冷汗。
「逆贼,竟撒野到这个地方!」宫娥跺了一下,就要出去制止,却被太后一把喝住,反其道而行,大开宫门。
「大后,您要让那逆贼上殿?这未免…?」
「哀家的话妳们也不听了?」
「奴婢不敢!」
「那便开门吧。」
「遵旨。」
在皇宫中骑马原是惊世骇俗,可今非昔比,也没什么不可能了。
赵匡胤跨坐在高高的白马上,脸上尽是志得意满的表情,腰间系着长剑,肩上披着战甲,一头黑发整齐梳在顶上,插着漂亮的发髻,一路风尘仆仆,驾着他最心爱的马儿,走入平时三跪九叩才能进入的地方。
「微臣参见皇上、太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嘴上虽是『参见』,但赵匡胤好端端的坐在白马上,既不下马、也无叩拜之意,声声『万岁』喊的倒似嘲讽,白净的脸孔原是帅气横生,可配上这骄傲跋扈的嘴脸却令人生厌。
「平身。」太后也不点破,客客气气的同赵匡胤演戏,天下兵马尽握他手,不照他的意思走,又能怎么着?
「太后,夜这么深了,如何还不就寝?」
「哀家有心事,睡不着,所以拉着皇儿陪我散步。」
赵匡胤笑的颇为玩味,「御花园这么大个太后瞧不上眼,反到喜爱这冷冰冰的宫殿,真是闻所未闻。」
「人各有所好,点检不也是因为睡不着而骑马到殿上散心吗?」
「哈哈哈哈!」赵匡胤拍掌大笑,笑声中尽是快意,「还是太后了解微臣,这夜太沉,的确闷的叫人发慌,需要散心哪。」
「大胆,你这逆贼还不快快下马向皇上认错!」
「赵匡胤,你莫以为逼宫就可夺得天下,民心不会归向一个弑主逆贼,你若束手就戮,皇上仁慈定会饶你一命,莫要做千古罪人!」
「哦?」赵匡胤一挑眉,太后皇帝还没责斥他大逆不道,旁边两个宫娥到挺有骨气,先开骂了?一介女流竟有如此胆识,杀了未免可惜。
「赵匡胤,还不下马认错,求皇上宽恕你这无耻之徒!」
「没错,还不快些滚下!」
「两位姊姊,这可是难倒我了。」赵匡胤唇边带笑,信手一挥,殿外匍伏的士兵又聒噪沸腾起来,什么『天命所归,黄袍加身』、『点检是真命天子』、『周朝 灭、宋国立』、『周恭帝退位,督点检即位』、『身披黄袍、脚踏七星、紫气加身、龙登九顶』一股脑儿全喊出来,然后又一挥手,声音倏地停止,连一点尾音都不 留,过度夸张的整齐反似戏子作戏,叫人啼笑皆非。
「你听,他们逼我做天子,由不得我。」
「赵匡胤,你要他们练习多久才有今天?你这逆贼早有预谋,还妄想欺骗天下,简直无耻!」
「什么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我看那黄袍根本是你自己准备,不要笑掉人大牙了。」
「你与赵谱、赵匡义密谋造反,假借诛辽之名于陈桥自备黄袍篡位,你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看不出你心里想什么?」
「跳梁小丑也敢贻笑大方,须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一连串辱骂责备,赵匡胤听了不怒反喜,看着面红耳赤的两名宫娥,好整以暇说道:「姊姊们伶牙俐齿,匡胤好生钦佩,待我登基后迎妳们入宫为妃,不知姊姊们意下如何?」
「不要脸!」
「呸,我宁可死也不愿被畜生汙辱!」
「有骨气,真有骨气,我这辈子就喜欢有骨气的女子。」话到一半,赵匡胤突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出腰间那柄阴森的长剑,飞身下马,一抹腥甜泼洒在空气里,血染大殿。
剑,是最好的剑。笑,是最美的笑。
大风起兮,白云飞扬,力拔山兮的绝世神剑气吞河山,剖开躯体,毁灭灵魂,舞剑者化蝶翩翩,衣诀飘飘,唇边兀自端着那抹慑人弧度,不禁令人想起了当时人们流传的一句话──『没有人可以躲过赵匡胤轻轻一剑,更没有人可以躲过赵匡胤轻轻一笑』。
惊慌间,人头滚落,朱红盖天,瞠目散发坠在帝王脚边,宗训失声尖叫,双腿一软晕了过去,太后则愣在原地,指甲陷入肌肤,紧紧咬住下唇,冒一身冷汗,呆了半响说不出一字一句。
这就是带领千军万马逼退辽人百万雄狮、在群雄割据中威慑无数节度使、靠着铁血打江山的传奇人物?这就是先帝最倚重的大臣,短短数年内提拔至身边掌军政大权,统筹天下兵马与帝王亲兵的不败战神?
「以下犯上,其罪该诛,匡胤小施逞处,太后不会责怪微臣僭越吧?」
「我朝律法从严,点检依法行事,何罪之有?」太后同赵匡胤随便敷衍,闭上眼,不忍见服侍她多年的贴身婢女落得如此下场,赵匡胤的英雄了得只是一瞬间,残酷决绝才是形容他的最佳写照。她抹去颊上一丝艳丽,自尊不容许她低头、身分更不容许她软弱。
帝王家、帝王家、都说了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宝座明明是个烫手山芋,为何人人都要抢?
「太后深明大义,实是我朝之福。」赵匡胤从宫娥身上撕下碎布,慢条斯理擦拭剑身,随后还剑入鞘,动作行云流水,神色自若,彷佛刚才的事不曾发生,倒是这一母一子少见多怪。
「点检征战天下,为我大周立下汗马功劳,才是我朝之福。」
「既然如此,微臣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太后可否应允?」
「但说无妨。」
听见预料中的回答,赵匡胤并不喜形于色,转而望向大殿外千军万马,心中一股豪气斗生。男儿志在天下,理当争战杀场、割据一方,而今天下尽是他囊中之 物,这是何等豪情、何等壮阔、何等威武!古来开国君王,又有谁如他这般充满传奇色彩,一夜间风云色变、夺得天下?后代戏文又有多少材料,将会因他赵匡胤一 人而添,诵他千秋万代、永垂不朽?
「请皇上禅位。」
「……」
「请皇上禅位!」
「……」
「请、皇、上、禅、位!」
「……」
赵匡胤精明的双眸眯成一条直线,十指时不时拍打剑柄,大有耐心用尽,杀人灭口之意,「太后不发一语,莫非是嫌微臣提议欠妥,另有高见?」
「哪里的话,点检与哀家所想不谋而合…一时心里感动,不知该说什么。」苍天不仁,苍天何其不仁哪!先帝驾崩,乱臣当道,留她孤儿寡母受人欺凌,任凭烽 烟四起,干戈再兴,她区区一个弱质女子,如何肩负偌大一个帝王家?太后用尽一生力气,勉强使自己抬头挺胸,她见着了赵匡胤嗜血爱权的瞳眸,此人必将掀天下 腥风,搧四海血雨,领一代风骚,争乱世枭雄。
「哀家请问一句,点检今日所为,不怕后世非议,说你赵匡胤……夺权篡位?」
「太后,黄袍加身,臣也是无可奈何。将来史书只会说我文成武德,天下归心。不久之后九州统一,四海来朝,人人过上几年太平日子,谁还记得前朝君王?」
「好…好…好一个文成武德、天下归心!那么哀家再问,点检夺得江山之后,会将我母子置于何地?」
「太后这是多此一问。」赵匡胤笑了笑,前一刻戾气弥天,下一秒风度翩翩,叫人猜不透、摸不着、看不穿,「微臣爱惜名节,图的不过忠孝两全,太后与皇上自然是荣华不尽,终身富贵,终身受我大宋庇护。」
「如此甚好,哀家已别无所求。这便让皇上拟旨下召,禅位天下。」
「等等。」
「点检还有其他要求?」
「这个自然。」赵匡胤指着地上两具宫娥尸体,说道:「虽然臣本无意登基,但民心所向,再加上皇上亦有心禅让,匡胤推却不了……」话到此处,突然咳了两 声,炯炯有神的双眸盯着太后,语气虽如先前一般温和,却有股说不出的压力,无形中不得不照他的吩咐去做,「怕只怕人言可畏,两位姊姊出言不逊,落得如此下 场可说是自食恶果,若有心人若拿去大作文章,岂不扰乱天下民心?」
太后突然拔下玉簪,不由分说将自己双眼刺瞎,鲜血如泉涌般自她脸上落下,好似两道瀑布,又似两条朱线。她咬着牙,一句呻吟也没发出,忍痛道:「哀家管教不妥,点检罚的有理,至于哀家双眼已经瞎了很久,遍访名医不治,今日之事自然什么也没瞧见。」
赵匡胤俊俏的面上又扬起了那恨死人却又迷死人的弧度,他不再面对那一地腥风血雨,转而步出大殿,殿外众人很有默契的同时下跪叩头、山呼万岁,一声一声惊尘破霄,奔天入地,日月星辰彷佛为他一人而生,万物百态皆由他一人主宰死生。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哈哈哈,平身,众位爱卿平身!」
晚风飘,烟雨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天下任,丈夫肩,而今不爱美人爱江山。
红袖添香,婆娑起舞,销魂闇闇的九州华夏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娇笑,不知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天下,那一具具为她倒下的躯体,究竟有多可笑?
岸潮滔滔,绿水袅袅,背后那断断续续的呜咽在持续,可惜史官过于习惯书写美好,丹青的妙笔绘不出那一幅幅江东自刎的壮烈,写了大风歌、谱了秋风辞,可虞姬的悲泣,千百年以来又有谁仔细聆听过了?
成者王侯、败者寇。
赵匡胤仰天长笑,此风快哉,真是此风快哉哪!
断絃(二)
▼人间没个安排处
鸟语花香,莺莺燕燕,落尽了一池夜雨,花月正春风。
江南,骚人墨客最爱的江南,湖光水色与海天连成一线,一重山、两重山、千重山、万重山,群山羞怯的倒影映在水里,歌舞升平、锦绣繁华,庭台楼阁倚着歌妓搔首弄姿、琼楼玉宇由着舞姬楚腰纤细。西子再美,怎及江南多娇?贵妃绝色,怎及江南冶艳?
南唐最负盛名的都城『金陵』,今日一如往昔,酒肆林立、商贾往来,湖苑上站满了附庸风雅的男男女女,或吟诗作对、或伤春悲秋,一股贵族特有的糜烂气息充斥着金陵,人人只见到朱门酒肉,路旁饿骨却是乏人问津。
「国主。」
男子迎风而立,回眸,一张秀颜如画,几许发丝藏不住冠里,被风儿逗的又蹦又跳,皓齿朱唇,画眉深浅,南唐风气以艳雅为美,无论男子女子都要精心梳妆、 讲究衣着饰品,眼前的美人儿一身贵气,腰间系着一块翠玉,女子相形失色、男子却步回顾,与身后青山绿水融为一体,真是人如画中来、画自人中出。
「你又喊错了。」
男子蹙眉,偏高偏细的嗓音犹带恼怒,细致的五官直如仙子下凡,飘逸的不似凡人所有,可惜脂粉味略浓,少一分成熟稳重、多一分别扭秀气,实在很难叫人相信,这样一个绰约若处子的大姑娘家就是南唐的君王──李煜。
「对不住对不住,小人该死。」说着弯腰哈笑,自赏了两个耳光,讨喜的喊了一句『六爷』(注二)才哄的李煜转怒为喜。
「裴厚德,你说,这江南湖苑的风光,怎么就这么美,百瞧不腻呢?」
「六爷高人雅士,江南的美唯有您才瞧的出来,自然不腻。」
「哦?那怎么每日那么多人游山玩水?他们也瞧不腻吗?」
「世俗凡人附庸风雅,哪比的六爷清高?」
「说的好,回去六爷必定重赏!」
「小人不敢。」
「笔墨伺候,今儿个心情好,诗性大发呢。」
「是。」
不一会儿,笔墨纸砚已经排列整齐,伸出纤纤素手,执笔、沾墨,直书而下,龙蛇飞舞,一曲〈长相思〉挥毫而就。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鞠花开,鞠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笔法洒脱,极有功力,词意大张,睥睨世俗。千百年来无数文人歌咏过江南的丽色,李煜别开生面,道尽江南车水马龙、书遍金陵千娇百媚,佐以苍劲细瘦的字体,意境幽远的笔触螣蛇奔绕,无怪乎人称天下第一才子,新词写成,家家争唱。
「好词、好字,六爷不愧是天下第一人,这首词要是传了出去,不知多少人争相背诵吟咏呢!。」
「你懂什么。」李煜嘴上虽是责斥,心里却甜甜的颇为受用,人们都喜爱美好的事物,李煜自然也不例外。裴厚徳投其所好,无怪乎受尽君宠,于皇宫中无往不利,人人都要惧他三分,恭恭敬敬的喊一声『裴大总管』。
「今儿个也在外玩够了,咱们回去吧,嘉敏等着呢。」
「是。」
江南的风很美,被她的温柔拂过一遍,更胜昆仑修道十年。南朝天子爱风流,八人共抬的鸾轿上,端秀致雅的九五至尊如众星拱月,他缓缓为自己放下帘幕,一阖一闭逗弄着手中玉扇,对着那抹翠紫扇坠嫣然一笑,城倾倒了,国塌毁了,他的江山还在,只是不笑了,呜呜咽咽。
李煜的风流素来是天下皆知的,他还有许多为人津津乐道的艳事广传四海。他有个叫做庆奴的贴身婢女,磨的一手好墨,浓淡得宜、深浅适中,有一次换了别 人,磨了一池墨,浓了加水、淡了又磨墨,反反覆覆折腾下来兴致也没了,此后若没了庆奴拂纸磨墨,李煜字写不好、图画不好,倒似非她不可。
庆奴虽是奴仆出身,可生的一付好相貌,虽谈不上什么知书答礼,小鸟依人、温柔可爱却是有的,再加上日夜伴在李煜身旁,读着天下第一人的词、赏着天下第 一人的画,琢磨琢磨着慧根灵性都出来了。二人朝夕相处、耳鬓厮磨,风情之事自然难免,日复一日也就被添油加醋、传的绘声绘影了。
后来二人情事逐渐广为人知,李煜打算迎庆奴为妃,可是娥皇发怒,直嚷着不许,无奈下只好打发庆奴离宫,别离前庆奴噙着泪,挨着李煜为她提一首词,作为后半生相思的依据,李煜不假思索,立刻书了一阙〈柳枝词〉,写在庆奴最爱的那把黄罗扇上面,垂泪目送她远去。
风情渐老见春羞,到处芳魂感旧游;
多谢长条似相识,强垂姻穗拂人头。
庆奴走后没多久,娥皇也因病撒手人世,而后李煜娶了周嘉敏为继国后,夫妻恩爱,双飞鸳鸯羡煞天下人间。
李煜帝王之尊,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触目所及都是女子太监,加之他心喜书画、酷爱诗词,对骑马打猎毫无兴趣,镇日只是微服私访,三不五时乔装 成富家公子哥儿观花听雨,逗逗秦怀江畔的歌妓酒姬,兴致来时写诗谱曲,闲暇时余拨着他最爱的焦尾琴,娥皇在世时会弹着烧槽琵琶和他相和,然后嘉敏翩翩起 舞,三人说说笑笑,似极了尧舜时代的娥皇女英,兴和繁盛。
富丽堂皇的南唐宫中,天下最艳丽的人儿跳着舞、天下最美貌的人拨着絃,天下最才气的人喝着酒,繁华鼎盛的江南、管絃丝竹的江南,李煜在一盅盅瓷瓶中醉 了又醒、醒了又醉,天生多情的君王听不见战场的哀嚎、看不到割裂的江山,一吋吋啼血的土地沦为赵匡胤的掌中物,缺乏远见而又胆小怕事的君王躲在深宫之中买 醉,脱下龙袍、拿下鸱吻(注四),从南唐国主自贬为江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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