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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弦-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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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樊若水这么一点,却禁不住好奇,目光纷纷集中至李煜身上,也跟着审视打量起来。
南唐后主,字重光,一名从嘉。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养尊处优,挥金如土,镇日只是填诗作词,风花雪月,朝生暮死,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标准主 儿。他长年生活在金陵管絃丝竹的圣殿里,不曾照射阳光的皮肤白皙似雪,几乎能用吹弹可破形容,那样一双纤纤玉指若拨弦抚琴,又会是怎样的风景?脑中渐渐浮 现出一幅怪异画面,威风凛凛的天子高坐庙堂,前朝君王跪伏在他的脚下,奉召入宫,留宿御书房一夜未果……
「够了!」曹彬的声音将所有人拉回现实,他对着左右吩咐:「公子累了,送他回后边军帐休息,江南国主献降一事由本将军全权负责,余人各司其职,不得骚扰江南百姓,亦不得对南唐宫人无礼,听清楚没有?」
「不清楚!」樊若水头一个顶撞回去,依旧理直气壮,「咱俩好几把月不见,你就这么急着赶我回去?我在你身边陪你,好歹多一份人力帮忙。」
「你只会越帮越忙。」
「我不想回去,谁也赶不了我!」
「你再无理取闹,休怪我对你动用军法。」
樊若水咬着下唇,眼中似不服输,一张脸兀自倔强,与曹彬互相瞪着,「我是皇上的义弟,你敢无礼?」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即便你是皇上的亲弟弟,我也不会留情。」
一个骄纵任性,一个择善固执,两个人对峙半天没有结果,谁也不愿让谁,最后曹彬不耐烦了,只好下令硬是把人带走,樊若水挣扎两下,左右士卒谁也不敢强 行押解,最后他怒气冲天,无处可泄,只好对着一旁的李煜挖苦起来,「皇上并非不解风情之人,倒也懂得怜香惜玉,他日你来到汴京蒙获圣宠也算我的嫂子,小弟 在这里先请个安,方才得罪还请多多包含。」
「你…你们…!」樊若水越说越不成体统,硬是把李煜列为君宠之辈,周嘉敏浑身颤抖,气的满脸通红,李煜即便降宋,仍是一国之君,须以礼相待,他们怎么如此?言不逊,当众羞辱?
见到周嘉敏忍无可忍的神色,樊若水哧哧笑了,眨着眼睛说道:「哎呀,小弟只顾赞赏国主,忽略了娘娘,罪该万死。」
「上邦使臣都是像你们这种人吗?我看大宋的国祚也不会太久!」
「不许妳出言不敬!」郝守睿先前质疑樊若水身分已然得罪权贵,这一路上都在想着如何讨好,补救先前一连串失策,而今周嘉敏对着樊若水叫嚣,正是立功献媚之际,皮鞭一甩,当头劈下,与其说是维护天朝声誉,不若说是讨好皇上义弟更加妥当。
「啊啊!」一声惊呼,周嘉敏避无可避,李煜却不知什么时候挡在她身前,血红的鞭痕剖开凝脂的玉肌,便似早春嫩叶上落下的露珠般怵目,周嘉敏红着眼眶,这一鞭不止身体折磨,象徵的更是丧权辱国,这痛…有多痛?
「罪臣李煜已然归顺大宋皇帝,盼陛下仁慈,饶我李氏一家,也饶江南百姓一命,免去他们干戈之苦,李煜叩谢圣恩。」豆大汗珠沿着李煜眉骨流下,他强忍疼痛,低声下气,亡国之奴,还有什么尊严可谈?
「哦,还懂得替女人挡鞭子,总算有点男人味。」樊若水轻轻抚着那爱不释手的紫竹萧,来回在手中把玩,把方才丢弃地面的大刀踢往李煜方向,「你是天下第 一才子,必定遍览群书,该读过四面楚歌。人家项羽何等霸气,脖子一抹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若有担当就一死以谢天下,也对得起那些为江南抛头洒血的旧 臣。」
李煜再逆来顺受,也禁不起这样冷嘲热讽,他看着地上新月状的长刀,当空烈日映的刀锋闪闪发亮,心中有个声音越来越大,死吧,就这么死吧,窝窝囊囊活在 世上有什么意思?其实死也没有这么可怕,流些血、吃点痛,眼睛一闭还不就到阎罗殿上报到去了?他再也止不住哭泣,管不了瀑布倾泄的泪,一吋一吋,逐渐把手 移向大刀……
『啪──!』
巨大声响把李煜从杂乱的思绪中唤回,他仰首,只见樊若水左颊红通通一片,五跟手指印在上面,曹彬冷冷看着他,说道:「你要自己回去军营,还是我把你绑了派人送回去?」
樊若水变了一个人似的,乖乖上了马背,温谦乖巧许多,不再是那不可一世的骄傲嘴脸,「我有脚…自己走……」
「好好照顾公子。」曹彬随便吩咐,派人缴了南唐宫中所有兵器,并派遣重兵把手,生怕李煜再寻短见。赵匡胤是天授帝王,文滔武略,自然明白得民心者得天 下的道理。江南虽降,难保不会有仁义之士起兵抗宋,他要制造开明大度的形象,善待各国降君,使天下人称颂,这是一种高明的政治手腕,也是南征前再三嘱咐务 必将李煜完整无缺带回的汴京原因。
「国主,刚才多有失礼,请多包含。」
「将军也是无心,李煜不敢怪罪。」
堂堂一国之主,屈从至此已是奇耻大辱,南唐众臣纷纷垂泪,形势比人强,北方大军压境,若不低头,唯一死而已。
「来啊,将江南国主押回汴京,听候皇上发落!」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
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多少泪;断脸复横颐。
心事莫将和泪说,凤笙休向泪时吹,肠断更无疑。
江南…江南…梦里的江南…诗里的江南…今宵一别后,何日再相见?他的阳春白雪,他的下里巴人,北国的舞伎,谁能唱出这样的歌曲?北国的歌伶,谁能舞出 这样的丰姿?长江江面烟波浩淼,柳絮絮扬飘飘坠地,多少才子佳人,多少烈女英雄,西湖河畔的杨柳,今后是不是只能在梦中相逢?
江山如画,豪情万里,他不愿与天下英雄相竞折腰,只求拾着他的画笔,吟着他的诗句,徜徉在江南如诗如画的景致里,守着他梦中词里的天上人间,只是为什么连这点愿望,苍天都不肯成全?
丧钟哀悼,声声泣血,退却了帝王华服,拜别了前朝老臣,乐楼里的那张古琴他带不走,音坊里的那只琵琶他也留不住,北方的冰天雪地,从此他该以何为伴?号角又吹响了,赵匡胤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江南,从此金陵易主、唐国覆亡,他的痛、又该向谁去说?
* * *
押解南唐君臣的军队扶摇北上,曹彬刻意落在队伍最后,一路上任由樊若水颐指气使,对他只是迁就。
「若水,我还不懂你吗?你故作疯癫,侍权自大,不过是让皇上对你松懈心防,不把诛杀功臣的大斧架到你颈上……自古患难容易富贵难,我们的皇上是那么英 明,可却又是如此残酷,李煜此去汴京必定没有善果,我知道你在偷偷向他暗示,要他早些自尽免受汙辱。你总是如此善良,宁可天下误会也不为自己多辩解一句, 叫我如何放的下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都许下同生共死的海誓山盟了,还有什么心思看不穿?布衣卿相看似功成名就,可古来将相哪个又不是功高震主,落了个兔死狗烹的悲惨 下场?伴君如伴虎,利牙上讨生活谁都不能长久,曹彬本非好事之徒,他不过报答赵匡胤知遇之恩,以及在皇室的庇荫下默许他与樊若水不足为外人道矣的感情罢 了。
「若水啊若水,等我回到汴京便向皇上称病请辞,和你一起远离红尘俗世,在江边垂钓终老一生吧!」
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
一櫂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断弦(七)
▼樱桃落尽春归去
粉蝶伫足,娇蕊轻荡,委委屈屈的秋日里,女子倚窗而立。
她梳着堕马髻,云鬓半斜,耳上环着翠玉勾,光泽夺目。一袭紫杉垂地,蔓延楼台千里,半绫黑缎系腰,娉婷遗世独立。一根根细若青葱的芊指握着本老旧书皮,雪肌凝膏的冰肤与之相衬更显反比。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算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乎不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夫人,您唸什么,绿儿听不明白。」
夫人,世上只有一个女子配的上这个称号,那便是『花蕊夫人』,西蜀第一美人──徐慧。
徐慧蹙眉寡笑,赛似天先的脸孔板着层寒霜,已经不知多少时日不曾展过笑颜。可惜古来美人若非病重便是浓愁,她有西施之病,又添上昭君新愁,西蜀覆灭后 她随孟昶入汴京称降,做了赵匡胤的虏臣,可来不到一年,孟昶在某次宴饮中无故暴毙,死因查无可查,天下人都看的出来,君要臣死、臣如何不死?
尔后她被赵匡胤纳入后宫,做了他的贵妃,就如她的名一般,鲜花虽娇,可却深埋土里需仰仗他人浇水灌沃,无法独立而活,更无法离开深深束缚却又与之脣齿相依的泥土。
「绿儿也有兴趣吗?本宫读的是《太公兵法》。」
「孙子兵法?」徐慧身后站着小小婢女,不过豆蔻年华,梳着两个小发髻,瞪着一双大圆眼,正是女孩子风华最盛的年纪,「奴婢不识字,也没有听过《太公兵法》,夫人跟绿儿说说里头在讲什么?」
「《太公兵法》乃姜子牙所作,多讲战国纵横权谋之术,姜子牙又称太公望,乃武王姬发贤相,佐周灭殷,将那大逆不道的纣王子辛烧死在摘星楼,还斩其爱妃苏妲己的头颅悬于朝歌城,从此开创周朝八百年的宏图大业。」
绿儿啊了一声,手中托盘险些握不住,惊道:「怎地如此残忍?」
「怎么残忍了?」徐慧微微一笑,点了一下绿儿脑袋,反问道:「妳没读过酒池肉林,不知道炮烙化骨,姜子牙这叫大快人心,顺天应人。」
「奴婢哪听过那么多古圣先贤的故事,识得孔老夫子便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当然比不上夫人经论满腹。」
话到此处,上了妆的扇睫轻轻垂下,徐慧突然将《太公兵法》抛出,重重砸在碎花雕玉的窗棂上,骇走了几许憩在枝条上歇息的鹊鸟,大声道:「妳说的是,女 子无才便是德,像我读了万卷书,还不是沦为亡国奴到汴京做降妃?……读书?读书有什么用?作诗作词有什么用?才华盖天又有什么用?可惜的是我蜀中无丈夫, 四十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夫人。」
「江山虽好,可权谋却最是肮脏,赵匡胤事事明明白白,独独这件事他却不明白,似他这种人永远也无法体会对局品茗那种清逸,更不可能寻觅真心所爱之人,日日与其闲观花开花落。」
「夫人,您怎么直呼大宋皇帝的名字?让人听见了我怕……」
「怕什么?」徐慧倏地打断,更加大声,「我心里只有一个皇上,他叫孟昶,如今给人害死了,再没有人可以做我的皇上。」
绿儿担忧隔墙有耳,不敢再这话题上继续打转,赵匡胤宠爱徐慧人尽皆知,任她言语顶撞从不责罚,自王皇后(注十)薨逝后凤阁之位始终空虚,人人都说徐慧得君宠,若非出身为蜀主前妃,如今早已是大宋皇后。
尽管如此,绿儿却只是个小小婢女,说错话是要脑袋搬家的,没自家主子这么大面子,只好岔开话题,「夫人,奴婢听王公公说曹将军大捷连获,今日班师回朝,俘虏了江南国主和他的小周后,还带回了皇上在民间结拜的兄弟,您要不去看看?」
「呵,那风流的南朝天子终于也沦作阶下囚。」徐慧轻轻笑了一下,话里不知是嘲讽多、还是感慨多,愣愣看着远方,夕阳无限,却已日落西山,「他日终究要见的,何必急于一时?」
* * *
崇元殿,赵匡胤与群臣议事之所,大宋王朝最宏伟的建筑。
「罪臣李煜叩见大宋皇帝赵匡胤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耸的大殿里,雕龙塑凤的梁柱栉比鳞次,仰首望不尽天顶,一片晕眩。崇元殿虽然宏伟,可论到富丽堂皇,与澄心堂却是差了一截。自古北方贫瘠,江南富 饶,金陵锦衣玉食春暖花开,汴京气候严寒连年争战,初入汴京时李煜还在纳闷,为何不直接送他面见皇上,却要在哪个王爷的府邸先住一宿?可这被他误以为是王 府的崇元殿却是天子御所,令他颇感惊讶。
「李煜。」
赵匡胤的声音很冷,淡的几乎没有感情,自己的名字被这样唸出,没来由的一股恶寒,觉得那声音又密又棉,紧紧缠绕他全身,彷佛随时会勒住他的颈子,直到他窒息才肯罢手。
「臣…臣在……」当了这么多年江南国主,一下要把自称从『朕』改成『臣』有些不易,可再怎么不易也得习惯,退却了天子光环,他只是个普通男人,肩膀担着一家性命的普通男人罢了。
脑子乱轰轰的,没来由想起了辞庙前教坊奏响的音乐,或宫或商,或角或羽,泣慕相诉,哀恸九天,他流着泪与百姓道别,看着生他育他的山水草木,胸口抽痛,忍不住写了那首〈破阵子〉,陈乔看毕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直说昏君误国,何以挥泪对宫娥、却不挥泪对宗庙?
李煜无法回嘴,也没有任何脾气可发,然后在曹彬清点江南财物时传出消息,说陈乔的尸体吊在城楼外摇摇曳曳,朝着烈祖(注十一)陵墓的方向已然冰冷僵硬,甚至还发出腐臭了。
「宠幸奸邪,荒顾政务,佞佛误国,诛杀忠臣,据城不降,增加死伤,称病不朝,分裂天下。李煜,你可知罪?」
赵匡胤一连细说了李煜好几条罪名,厉声质问,不怒自威。李煜是个儒质书生,如何抵挡的住赵匡胤何患无辞的欲加之罪?他拜倒在大殿上不发一语,为表请罪 之意他脱去所有外杉,仅着一件白色中衣;汴京天寒,少了皮裘貂衣的身子微微发颤,他不敢带冠,一头青丝随着扶拜散逸在宏伟的地面上,白皙似玉的后颈曝露在 众人眼前,令人有种想掐住的冲动,见那白嫩的颈子染上瘀紫折断。
「知罪便好。既然你已来朝,朕便赦免你昏愚之罪,位列九卿,做我大宋肱股之臣。嗯…素来降君朕都会封侯,你多次抗命,将朕的话当作耳边风,朕便封你『违命侯』,告诉天下即便像你这么冥顽不灵的人,我赵匡胤都能容纳。」
此言一出,朝上众臣掩嘴偷笑;违命侯?这算哪门子肱股之臣?赵匡胤讽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令人难耐的朝会终于结束,众臣挖苦,甚至连赵光义、赵谱都亲 身向他问候,似笑非笑的喊他一声『李侯爷』,李煜充耳不闻,走在汴京陌生的道路上,百木萧条,万花不红,与金陵鼎盛繁华完全不同,亡国之恨,破城之辱,他 看着南返的鸿雁,自己有没有再回去的一天?
「侯爷,李侯爷。」
「嗯?」李煜回头,一名太监打扮的官吏迎上他,他识得此人,是大内总管王继恩,赵匡胤十分宠爱的宦官。这人短视近利,见风转舵,他待罪明德楼下听候赵 匡胤发落时一付瞧不起的嘴脸,对他冷嘲热讽,怎么这会儿换了张笑脸,甚至有些谄媚讨好?他只是个降君,于大宋朝庭无法产生任何利害关系,巴结他有什么好 处?
「侯爷请留步。」
「公公有何指教?」
「卑职怎敢对侯爷有所指教?即便指教,那也该是皇上指教。」
「公公的意思是…?」
「皇上有请侯爷至御书房一聚。」
「御书房一聚?」
「侯爷怎地如此不解风情,皇上最爱翰林词藻,侯爷又是江南有名的大才子,自然是与侯爷闲聊一二,谈谈如何品茗作画、欣赏诗词歌赋了。」
「咦?原来皇上也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可不是嘛,皇上文成武德,骑马打仗之余也不忘驰骋文墨,他老人家时时念着侯爷,盼您早日来到汴京,谈谈那些孔孟骚赋呢。」
李煜松了一口气,虽然打从心底惧怕赵匡胤这灭了他国家的暴君,可既然对方喜欢诗词歌赋,说不定没有想像中那么恐怖吧?其实做皇帝也有许多难处,日日面 对大臣质问上谏,夜夜挑灯阅览奏摺表章,好不容易偷个闲看几场歌舞,又被说是『荒废朝政』、『宠佞后宫』,总之怎么做怎么错,不过一个小动作而已,天下几 千万双眼睛在看,叫人如何不崩溃、如何不发狂?
赵匡胤…莫非也是受不了这种苦处,想与他这个曾为君王的人谈谈心,纾解纾解压力?思即此处,李煜心有戚戚,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任何苦都不能对旁人说,其实心里很烦闷吧?「公公,我本是要回府的,既然皇上召见,不知能否差人给内子个口信,说我晚些回去?」
「口信自然要传的,卑职这便派人给郑国夫人(注十二)通报去。」
「有劳公公了。」
* * *
天色渐暗,赵匡胤似乎从早朝后便不曾休息,待在御书房拿着墨笔批改奏章,可堆积如山的奏摺排排立在桌案上不曾稍有减少,箇中忙碌一目了然,这么近距离见到他,李煜还是头一遭。
赵匡胤的身材很高大,沧桑的面容自有一股成熟男人的韵味,一举一动都是威风,不似李煜这样白皙柔嫩的贵族公子,病厌厌的风吹就倒,取而代之的是征战天下的勇猛刚毅,令人打从心底为这样勇武的男子慑服。
李煜行了礼,赵匡胤制式化的让他平身,闲聊几句客套话后便不再理他,任他在一旁乾等着,宫女、太监也像定了神泥像,一各个站的挺直、不发一语,连点风声都听不见,只有赵匡胤御笔摇动的沙沙声,忽明忽灭的灯火将御书房照的一阵诡谲。
「呼……」赵匡胤伸了伸懒腰,如雕像般的宫女盈盈福了个身,走到御书房外交待几句,过不了多时又有宫女进入,端着盘银耳燕窝放到赵匡胤桌案上,拜了三拜又退将出去。
赵匡胤嚐了两口,挥了挥手,左右宫女、太监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鱼贯退出,李煜看的纳闷,才要随着众人退出,却被赵匡胤喝住,「你留下来。」
李煜愣头愣脑的,搞不清楚赵匡胤葫芦里卖什么药,不是说要请他来讨论诗词歌赋吗?怎么这会儿让他乾等了老半天,自己累成这样,真还有闲情与他对局品茗,一同观赏那些龙飞凤舞的泼墨山水?
「王继恩都跟你说了吧?」
「嗯?」
「做了这么多年江南国主,该怎么跟皇帝回话,你不知道吗?」
「臣…臣知罪。」不知道怎么触怒这上邦天子了,李煜慌慌张张捏着衣角,跪倒在他面前,赵匡胤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只是随便唸他几句,也没有真要怪罪的意思,下了龙座,竟然亲自扶起李煜,安慰道:「爱卿初来乍到,对汴京陌生继而心生胆怯也是人之常情,他日习惯就好。」
「多谢皇上体谅。」
「嗯,既然王继恩都说了,朕也不须多做解释,侍寝吧。」
「什么?」
「朕不会为难你,要你做到跟后宫那些女子一样,顺其自然便成了。」
「皇…皇上什么意思,臣不明白。」
「你也不须太明白。」赵匡胤边说边为自己解去腰带,转身背对李煜,吩咐道:「替朕宽衣。」
李煜愣在原地,呆了半响没有任何动作,赵匡胤等了一会儿,见李煜还不上前,转身又说一次,「朕命令你为朕宽衣。」
「臣…臣……」
赵匡胤往前一步,一手环住李煜的腰,另一手捏住他的下巴,狠狠吻了他一口,在他耳边低喃道:「侍寝,用民间的话来说就是陪睡,你不明白?」
「不…不要碰我!」几乎是本能反应,李煜惊叫一声,很自然推了赵匡胤一把,连退好几十步,不可置信看着他,问道:「皇…皇上性喜龙阳?」
「不是。」
「那为何对臣…?」
「这普天之下,无论金银珠宝、男人女人,全部都是属于朕的东西,何况你一介降君?朕见你颇有姿色,又是江南才子,心生宠幸之意,你也无需太过惊慌,花蕊夫人早在你之前便蒙朕雨露之恩,你不是第一,也不是最后。」
「花蕊夫人是女子啊!」
「男子女子,终归属朕所有,有何差别?」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赵匡胤平静的脸庞出现一丝怒意,他厉声道:「轮不到你来指责。」说罢拉住李煜衣秀,把他困在两臂之间,抬起他的下巴,正欲调情时,李煜突然咬住他的左 臂,赵匡胤吃痛松手,李煜逮着空隙从他侧边绕了出去,挣脱他的钳制,没命的往大门跑,赵匡胤信手拈来桌上毛笔,后发先至,打在李煜小腿肚上,他哎呀一声, 重心不稳跌倒在地,膝盖摔的通红,隐隐现出瘀紫。
「违命侯,你还真喜欢违逆朕的命令,这爵位朕还真是封对了。」赵匡胤常年在马背上作战,练就一身所向披靡的神力,才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就绕到李煜身旁,冷冷看着他,「朕素来不喜欢用强,你若身体不适,朕也不逼你,但却最恨人忤逆。」
「我…我不行的,你找别人…求你放我回去……」
「李煜啊李煜。」赵匡胤一手抚着他光洁的脸蛋,另一手提起他,把他整个人拎往桌案,狠狠摔在上面,以全身重量押了上去,「不瞒你说,朕活到这个年岁, 像你这么漂亮的男子也是头一次见到,待罪明德楼下朕的眼里没有倾国倾城的小周后,也没有金莲善舞的窅娘,眼中第一个见到的却是你,为什么呢?」
「臣…我……」
赵匡胤撩起他一缕发丝,放在唇边肆无忌惮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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