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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弦-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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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节?我还有吗?”苦笑,李煜拨了拨架上那把焦尾琴,徐徐琴音从指尾泻出。
宫、商、角、徽、羽,声声凄厉,句句啼哭,从前中散写了《声无哀乐》,今日他始明白,原来一切不过作茧自缚,诚如那近了才的江郎所言,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
“赵匡胤,我该恨你……或者……爱你?”
“国主,我读了你太多词,我樊若水活了二十几载年岁,还没真正景仰过哪一个人。你的词里充满赤子之心,似你这样的人,如何能在尔虞我诈的北宋宫廷求生?如何避得过赵大哥雷霆霹雳的非常手段?”
“你不该投胎作皇帝,你若是词人,考个科举及第,如何不名留青史,却须担这亡国君主的骂名?”
“美名,骂名,身死之后都成荒冢一丘,有什么分别?史册上载的长篇大论,评我功过是非黑白过错,可百年之后,李煜又能看得到吗?”
“好一个词中之帝,壮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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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最近常常做梦,他的梦中多是江南。
醉月迷花,深闺梦里,梦里江南未灭,未灭君王已非。
大哥李弘冀即了帝位,他落个悠闲镇日持笔闲画,题花咏柳,吟风弄月。
江畔的杨柳总低眉羞颜,梦里落花只为他一人而坠。
车水马龙的大道一瞬净空,酒肆林立的歌坊消失无影,骈肩杂遝的人潮散去,金陵这繁华鼎盛的都城,何时有过这般悠闲自适的宁静?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坐在最爱的那座小楼里面,铺上洛阳远来的画纸,沾了沾浓淡适宜的蘸墨,正为这足以令他尽挥毫的时机沾沾自喜时,天色突然转暗,一名男子骑着白马闯入,那令他厌恶的杀戮气息阵阵飘来,阴雨霏霏,天上巨雷骤降。
来者一身战甲,腰际挂着一柄细细长长的宝剑,他瞧了一眼李煜,也不在乎一身潮湿,径自走人他的小楼避雨,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此处是金陵,江南首都,该我问你是何人才对。”
“金陵……原来这就是金陵?亭台楼阁,风花雪月,不愧是江南第一富饶之地,果然只在梦中能见。”
“梦?”
“不错,昔年楚襄王梦巫山神女,想不到今日朕竟梦得仙人登高倚楼,快哉!”
“朕?你是哪国的皇帝?”
“朕是天下的皇帝,赵匡胤。”
赵匡胤……大宋皇帝赵匡胤!
李煜大吃一惊,地面如软泥办凹陷,他慌乱挣扎,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拉住他,他瞧着他,他也瞧着他,随后是天摇地动的剧烈摇晃,赵匡胤嘴唇稍动,似在他耳边说话,可风声太大,什么也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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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光义的眼圈很深,他似乎很多天没睡,看起来非常憔悴。
徐慧笑眯眯的看着赵光义,又笑眯眯的看着赵匡胤,处在这对气氛怪异的兄弟之间,她非但不觉得不自在,反而快活极了。
赵匡胤虽然不明白赵光义为何突然出现,但想这个弟弟没规矩惯了,不经通报擅自闯宫也不算怪事,骂也骂过,罚也罚过,赵光义虽然收敛,偶尔还是会使使小性子耍赖。
关于这点,赵匡胤并没有生气,甚至有技巧的放纵他。
赵光义会耍赖表示小孩子心性,还把他当大哥,这是一种亲腻的示好举动。
他素来爱护兄弟,杜太后薨逝前又再三嘱咐“兄友弟恭”,加上赵光义这些年在开封府当差还算认真,对他也算恪尽臣道,虽然杯酒释兵权那是他曾动过念头,是不是应该对他留些心思,但最后还是念着手足之情,选择了相信,没拿赵光义开刀。
今夜闯宫,赵匡胤本想像过去般申斥他一顿,但今儿个不知怎么搞的,身子不太舒畅,加上徐慧又在这里,怎么也不好当着外人驳他面子,便问道:“光义,这么晚了你还有事吗?”
“皇兄,臣弟有句话不吐不快,想向您讨个答案。”
“时候不早了,明早朝议再问吧。”
“不!今天不问,只怕永远不能问了。”
“你什么意思?”
不等赵匡胤允他平身,赵光义便自动站起,他忍不住往前一步,痴痴看着兄长,柔声道:“大哥,你究竟爱我多些,还是爱李煜多些?”
赵匡胤微微一愣,放下手中茶杯,朝赵光义淡淡一笑,“你是朕的手足兄弟,自然是爱你多些。”
“你骗我!”
狂吼一声,在天子眼前大声喧哗极为失态,此刻赵光义却无暇顾虑礼仪,红通通的一双凤目瞪着兄长,阴鸷森冷,“大哥,在你心里光义究竟占多少分量?你又将我至于何地?”
“你是朕血浓于水的胞弟,大宋的晋王,设计的肱骨。”
“那么为了我……处死李煜好吗?这妖孽一日不死,一日难消我心头之恨!”
赵匡胤脸色一沉,斥道:“荒谬。”
“大哥!”
“李煜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我恨他,我恨死他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碍眼,他夺去你所有的目光,他与你夜夜同眠,如此祸水怎可长留人间,伴随君王尊前尊后祸国妖言!”
“李煜从未在朕的耳边说过任何是非。”
“大哥,你是我的大哥,是我一个人的大哥,除了我以外你别看任何人,除了我以外你别在乎任何人……大哥,你明白吗?我爱你,我很爱你,爱的都要疯了……”
“胡言乱语,荒唐至极!”
赵匡胤的五官紧皱扭曲,不明白赵光义怎么突然疯言疯语,说出这等违逆人伦的话,才想唤来人将他撵出去,徐慧嫣然一笑,耍赖般栖在他怀里不肯离开,点了一下他鼻尖,笑道:“皇上,臣妾可要说句公道话,这次明明是您不对。”
“对什么?不对什么?朕压根不懂你们玩什么把戏!”
“哪有什么把戏,王爷一颗真心摊在您眼前,您不领情就算了,还把他给骂了,这不叫人心寒吗?”
“慧妃,怎么连你也犯糊涂了?”
“臣妾不糊涂,糊涂的是皇上自个儿。”
“你!”话到一半,赵匡胤的额头突然抽痛起来,他紧紧按住太阳穴,强烈晕眩席卷意识,他眼中的徐慧变作两个、四个、八个……千个、万个,忽远忽近,忽大忽小,他伸手拉她衣带,明明碰触了却又落空,眨了眨眼睛,更强一波晕眩笼罩。
“皇上?您怎么了?脑袋发疼吗?”
“朕、朕的头……”赵匡胤靠在椅背上喘息,想唤王继恩去召御医,可一口气吊在嗓中,有气无力的,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发疼也是难免的,臣妾方才在杯中动了些手脚,您好好歇息吧。”
“你……”
“臣妾原也不想的,可王爷苦苦哀求,务必让臣妾帮这个忙,臣妾素来心肠软,便答允了,您不会怪罪臣妾吧?”
“大哥,你是不是爱上李煜,爱上那一无是处的废物了?”
“皇上,您看看臣妾啊,这对耳环是您去年赐的,臣妾戴起来好不好看?”
“你为何总是护着他帮着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大哥,光义待你胜他百倍千倍,你为何……为何……”
“皇上,您说要立我为后的,臣妾等着您的圣旨呢。”
“大哥,你杀了李煜,你快杀了李煜!我不要他在你身边,你答应我再也不见他了好不好?”
“皇上,皇上……”
“大哥!大哥!”
光义?慧妃?光义?慧妃?光义?慧妃?
朕的脑袋……朕的脑袋好疼啊……别吵,都闭嘴,都给朕闭嘴!
朦胧间,赵光义似乎来到眼前,徐慧惊呼一声,一下子被推得好远好远,自己的怀里多了一个人,可天地在坍塌,烛影在摇晃,那人模糊的眼角眉梢似在哭泣,唇舌中莫名添了一缕湿软,过度熟悉反显虚幻。
“朕……施恩德、临刑罚,喜欢怎么便怎么,从来不是为了谁……”
“皇上!大哥!臣弟爱你入髓,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你对他……对那个李煜,真的只有如此吗?”
“君无……戏言……”
“我俩几十年的兄弟感情,在你心中竟然比不上一个亡国臣虏?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都是为了你啊!”
什么?是谁在说话?声音怎么跟光义如此类似?可是、可是又不像……那带着哭腔的哀怨,那仿佛一碰就碎的脆弱,光义如此调皮,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何时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朕的头……朕的头好疼……朕的头……
“这么多年了,你的江山有一半是我打的,你的皇位有一半是我让的,陈桥兵变的那天赵普问过我后不后悔,何不杀了你自己当皇帝?”
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抚过赵匡胤唇畔,淡然而道:“杀你?我怎能杀你?你是我唯一的哥哥,我最爱最爱的大哥啊!”
“李……”
是啦,李煜,就是他。除了他,天下间哪有这么剔透晶莹的人儿?
他只会填词、只会作画,离了镶金的皇宫根本无法存活……朕要保护他,他该栖息在朕的臂膀里,安安稳稳度过下半辈子,朕想见他笑,想听他弹琴,想闻着他的发香……毫无原因的,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在一起,而已。
“李……煜……”
“大哥!”
赵光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匍伏在赵匡胤胸膛上,泣道:“为什么?我究竟哪里不好,你为什么不爱我?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早该篡了你的天下不让你到处飞翔?你离我越来越远,光义好怕、好怕!”
“我不要一个人,我不要离开你,我要你爱我……我要你爱只爱我一个啊!”
徐慧冷眼看着这疯狂错乱的一幕,赵光义的痛苦煎熬,赵匡胤的生命将尽,大宋宫廷权力更迭,马上就要发生惊世骇俗的剧变。
她咯咯娇笑,想起了国破家亡的那一天,这么多年的委曲求全,她终于把一切都给掀翻,不用再如履薄冰,过这种不敢哭不敢笑的生活了。
“皇上,臣妾有话要奏。”
缥缥缈缈的,徐慧缓缓走近,缥缈的烛影将她衬得越发美丽,整个人就像天下坠下的织女一般,捧着绫罗绸缎踏上流霞,叮叮当当的配饰清脆悦耳,一声一声仿佛死亡丧钟敲响。
“您灭臣妾之国,辱臣妾之躯,臣妾恨您入髓,日日盼着食汝之肉,饮汝之血,可您究竟是一国之君,与臣妾夫妻一场,所以……”
说到一半,徐慧整衫敛容,以祭祀天地最隆重的礼节跪倒在天子脚边,一字字说道:“所以臣妾恭送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是她拔下发簪,任凭长发垂了一地,面向西方跪倒,泪水奔腾而下,泣大声道:“夫君,大仇得报,慧儿无牵无挂,可以放心去见你了!你等我,我马上就来见你,你等着我吧!”
说着,她将尖簪对准自己心脏刺入,当场气绝身亡,摔碎了一地珍珠翡翠。
徐慧倒下的身影与赵光义重叠,利晃晃的,漾着刺眼寒光。
那不是吴越国主钱倜称降所献的金斧吗?他还连同吴越的地形一起附上,撤去所有国防兵士,与朕相约下月来朝,朕明明锁在柜子里的,怎么光义拿去玩了?
将来朕走了,太子继承皇位,他就是王叔,要辅政监国的,不能这么胡闹下去,这么大个人儿还不知检点,不晓什么可以嬉闹什么应该正色,待会儿定要好好说说,不能放纵他继续这么不知轻重。
“大哥,你的心上若有李煜的名,那么我便把它剜除重新刻上我的,你的眼里若有李煜的影,那我便将它凿空不许他入你的眼,光义不要世上一切,我只要一个你!我只要一个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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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皇上!”
冷风呼啸,御书房脆弱的门板被赵普推破,王继恩别别扭扭跟在后头,低声道:“相爷,娘娘吩咐了不要进去打扰,皇上也说了今晚都听娘娘的,奴才这是奉旨办事。”
“闭嘴,你没见御书房扭打摇晃的影子吗?斧头凿下的声音你听见没?圣驾左右为何没有护卫?若非本相今日恰好有事要奏,根本不知御林军如此松散毫无戒备!”
“奴才虽是阉人,到底了解风情之事,相爷您这不是……咦?”
苍天降下血雨,吴越国主纳贡的金斧深深嵌在君王空无一物的胸口。君王最宠爱的贵妃从头到脚无一处不尊贵,以最虔诚隆重的礼仪五体投地伏拜。
突如其来的冷冽吹灭风中残烛,大红光影骤灭,赵光义痴痴搂着兄长瞠目遗体,吻着他眉梢、鼻梁、嘴唇、锁骨、胸膛,一直往下……
大量涌出的液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着,赵普连退三步,不敢践踏君王余温犹在的鲜血。
赵光义笑得极其幸福,从头到脚渲染成与赵匡胤一模一样的颜色,他沐浴在兄长特有的温度里,两人便似母体尚未出世的双子,紧紧相贴,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足以将他们分离。
猩红太稠,沿着发梢滴滴答答泄一束碎雨厌厌的相思豆蔻,他哭着,笑着,狂着,颠着,醒着,闹着,疯着,痴着,吻上那张再也无法宣读圣旨的唇,不规矩的手指插入他胸口。
“啪滋——啪滋——啪——滋——”
皮肤撕裂的声音若余音绕梁,三千三百个三年三月三天犹不绝于耳。
赵光义的纯色白袍早已淋漓的一丝不苟,赵普别过头去,捧着腹部干呕,一肚子汤汤水水都给泄了出来。
赵光义却浑然不觉,慢条斯理捏出一块稀烂不成形的器官,凑到嘴边,如欣赏收藏品般浑然忘我,亲吻,“大哥,原来我一直误会了,你的心里根本没有‘李煜’呢。”
※注七:李煜《虞美人》
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
笙歌未散尊前在,池面冰初解。烛明香暗画楼深,满兵清霜残雪思难任。
又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注八:李煜《更漏子》(一题温庭筠作)
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珊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断弦(尾声)
西元九七六年十月,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西元九二七年至九七六年)猝死于崇元殿,庙号太祖,其弟赵光义继位而成宋太宗,改开宝九年而为太平兴国元年,是夜恰有值班太监视睹“斧声烛影”,太祖之死遂成千古悬案。
新君即位,太宗大赦天下,改封违命侯为陇西郡国公,太平兴国三年七月七日适逢国公大寿,太宗赐酒一壶以兹祝贺,名之曰“牵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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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转轴拨弦,又是一曲天籁流泻,李煜之职为朝中闲官,多日不上朝也无伤大雅,这些年来他越发颓废,朝生暮死,镇日把自己灌个酩酊大醉,衣不蔽体倒卧在秋千架前,夜夜与焦尾琴同眠。
张灯结彩,红纸彩缎,终年黯淡的郡公府宅难得添了一丝喜气,李煜换上许久不曾穿过的礼服,一头青丝梳理整齐盘在脑后。
他原是一表人才,而今年纪稍长更添成熟,灵秀动人的双眉弯成依依柳月,白皙似雪的皮肤不需任何装饰早已天生丽质。
他对镜自览,对这样的自己颇为满意,套上那双过去在宫廷里也舍不得穿的鞋儿,一步一步走到与他相知相惜的焦尾琴前,娓娓一笑,众生莫不为他而颠。
“呜……呜……”
“国主……呜呜呜……呜呜……”
以周嘉敏为首,南唐旧臣一个个跪倒在李煜琴架前,窅娘哭红了鼻子,一张精心绘制的脸泪成红阑干。裴厚德亦咬着下唇抽抽咽咽,看着李煜只是流泪。
“你们哭什么?”
“国主,臣妾与您同生同死,您要先臣妾一步而去,嘉敏绝不苟活!”
“傻丫头。”李煜笑了笑,瞅了身旁的架子一眼,架上放着一蛊翠瓶,瓶边有一只精致玲珑的细小酒杯,李煜捏在手中把玩,笑道:“皇上赐我寿酒,你跟我争什么?”
周嘉敏哇的一声,伏在地面大哭起来,“国主,赵光义赐的酒怎么能喝,他要杀你啊!”
“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杀我,害我,李煜生死岂能自已?”
“苍天不仁、苍天何其不仁!我们江南李氏究竟欠了他们赵家天子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赶尽杀绝,不留最后一点活口?”
“别哭,听我弹琴,为我跳最后一支舞。”
“国主……”
“舞吧,我江南最美丽的小周后,跳我们故乡的歌曲,大声唱着我写的那阙《虞美人》吧。”
“臣妾,遵旨……”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
流不尽……流不尽哪……世上的忧愁哪有流尽的一天?
赵匡胤拿着当年那把斩下无数头颅的宝剑在月下挥舞,挑动、劈砍、回旋、直坠,他痴痴看着,那震慑千军威吓万马的恢弘身段,那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英勇气势,那端坐庙堂左右天下生死的豪情壮志,那霸道蛮横无理索求的任意妄为……
那夜御书房吹熄的蜡烛再也无法点燃,那颗被偷走的心亦再也没法回来。
“你想江南吗?”
“很想。”
“那就回去吧,回去那生你养你的土地,朕愿随你走遍天涯海角,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赵匡胤走到李煜面前,还剑入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朕早年闯荡江湖,从来都是剑不离身,可江南那风花雪月的地方,带剑去不免俗气。”
“皇上何不弃剑?”
“朕若持剑,便无法将你抱紧,朕若弃剑,若贼人来犯便无法护你。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臣以为皇上会明白,明白臣所想要的……”
“人无完人,朕又不是你肚里蛔虫,哪里明白?”那双长满茧的大掌伸到李煜眼前,赵匡胤将宝剑扔在地上,扔得毫不眷恋,扔得义无反顾,笑道:“不过朕愿爱你所爱,好你所好,浪迹四海与你作对同命鸳鸯。”
李煜没有伸手,他只是看着他,淡淡的看着他,静静的看着他,或许是天长地久,又或许是海枯石烂,数不清的爱恨纠葛全都隐藏在这须臾俄而的匆匆一瞥,化作亘古绵延,再也没有任何言语可以描摹。
“你还恨朕吗?”
“恨之入骨。”
“那么……你爱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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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腥甜上喉,强咽入腹,毫无自觉的黑血却从唇角流下。
烈火在肠胃焚烧,揪心般的痛楚几乎要将身子化开,李煜依旧带笑,拨着一丝丝已然不成调的乐曲,唱着那首《虞美人》,他仰首望着南方,春花秋月何时了,春花秋月究竟何时能了?
“国主!”
一口黑血喷洒在焦尾琴上,李煜拨断最后一根琴弦,身子失去重心往后一仰,泪水自眼眶往外奔流,染湿了汴京这片不属于他的土地。
“赵匡胤……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便是没有在破城那天立刻自尽,而却来到汴京,认识了你……”
他们,天长地久有时尽。
只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番外 后庭花破子 之一
酒过三巡,暖意渐添。
赵匡胤玉冠斜戴,高高在上位列龙座大宴宾侯,摆下奢靡豪宴达旦通宵,舞断腰支的宫娥才歇,吹裂笙箫的乐伎又奏上一曲阳春白雪,崇元殿内缓歌慢舞,凝了冬的丝竹化作暖春阳艳,叫带了笑的君王尽日睨看不足。
李煜寒着一张脸,坐在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归降宋庭已经数月,整日只是陪君王饮宴,他对出席这样的场合感到浑身不自在。
「爱卿。」赵匡胤放下就被,对着李煜微微一笑,满朝目光霎时集中在他身上。
「臣在。」
「美酒佳肴,不免就要吟诗作对,爱卿是江南第一才子,不妨吟来听听。」
「臣何敢在诸位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不必自谦,论及诗词歌赋,我大宋无人可以匹敌。」
「既然如此,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煜放下酒杯,脑中思绪混乱,一时不知该吟些什么。却见赵匡胤满头大汗,两旁宫娥拼命为他扇风依旧不能消暑,拿着皇龙缎袖锦帕擦拭汗水,一手不住摇晃为自己驱热,突然心血来潮,吟道:「揖让月在手,动摇风满怀。」
赵匡胤突然哈哈一笑,赞道:「好一个翰林学士。」
「臣惭愧。」
「好诗,朕敬你一杯。」说罢将酒杯高举过眉,朝李煜淡淡一笑,李煜无可奈何,只得前进跪在赵匡胤身前,弯身施礼,才将酒杯喝干,赵匡胤意味深长看着他,「违命侯可愿为朕斟酒?」
「臣遵旨。」
李煜又移近数寸,拿起酒杯倒在赵匡胤杯里,突然啊了一声,赵匡胤不知何时竟然将手放在他左腿上,一寸一寸往上移、往内靠,慢慢撩开他的衣袍,触摸他的……
桌案遮去一切风花雪月,满朝文武自然瞧不见龙桌下的皇帝与侯爷已然纠缠成一团,李煜微微喘息,万分困难完成斟酒动作,两旁宫娥也不知是真没瞧见,还是视而不见,总之宴会顺利进展,赵匡胤也乐的上下其手,只有李煜感觉自己心跳越来越快,四周嘈杂耳语比不过赵匡胤在他耳际轻轻一口吹起。
「你今天好美。」
「臣……唔……」
「多日不见,朕想你入骨,无奈朝政繁忙,不能时时招来。」
「一国之君自然该以国事、啊……国事……为重。」
「你想朕吗?」
「臣……日夜思念皇上龙体安康……」
「别给朕打官腔,你究竟想不想朕?」
不知什么时候赵匡胤的身子又移近了数寸,他的手指更加肆无忌惮,於前於后都在扩张领域,李煜越发困窘,又不好在如此场合失态,只得闭上眼睛强忍,盼着赵匡胤快快了却兴致。
「朕想要你……」微带沙哑的嗓音诱惑天下人心,李煜听了飘飘入醉,有些不知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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