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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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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一战最终是以大须夺回失地，并将南滇的军队击退回去的胜利而告终。
“皇上！皇上——”有人驰快马从远处跑来，大声叫着，“——城郊外10里，已经看到付将军的队伍了！”
须桓之表情略微一动，语气却是没变，给那传话的人下了一道御旨。
城楼之上，倒是其他大臣们听到征战的队伍回朝的消息，十分喜笑颜开，纷纷议论起来。
只有人群里的韩泠风一人，表情并不轻松，嘴角也崩的死紧。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远处一个迎风驰骋的白点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人英姿飒爽，十分精神，丝毫不像是征战许久的疲惫之人，连带着他身下的白色骏马都鬃毛烈烈。
须桓之见到了，一直平淡的表情也终于有了变化。他狭长的双眼眯起，目光看似凛冽，细看竟是一派温柔之色。
“还等什么呢？！开城门啊！”须桓之对身后人大声道。
打了胜仗的队伍在付明戈和几位副将的带领下慢慢走进了京城。
百姓们沿街站了一路，欢迎这些凯旋而归保家卫国的铁血男儿们。
皇上下旨，庆功大宴要摆三天三夜。御赐的酒肉充沛到让人咋舌，征战一路、困苦一路的士兵们看到大块的肉、大碗的酒，看到熟悉的景色和口音，想到征战中死去的战友，想到今夕已然不同往日，不觉心中感慨。
身边熟悉的人已经战死他乡，还活着的醉生梦死，今夕何夕，欢愉总是转瞬即逝，而那些痛苦是否也会随着生命的流逝而消失不见。
群臣环绕年轻的帝王，付明戈身为胜战的大将军，坐在了离皇上最近的位置。
大殿之中，鼓乐声声，身姿曼妙的宫女随着节奏起舞，色彩艳丽的衣裳让原本气氛肃穆的大殿添上一抹亮丽。
然而须桓之眼中，似乎只有侧边那一抹白。
——那一抹单调的白。
虽然刚刚已经见到了他英姿的一面，但现下距离近了，付明戈眉宇间的疲倦和苍白的面色还是昭示着，这一年的征战，让他的精神和身体都消磨得厉害。
群臣都在向付明戈敬酒，说着或恭维、或谄媚、或钦佩、或敬重的祝酒词。
几轮下来，付明戈原本清亮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借着微醺的醉意，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须桓之看着眼前那个人，嘴角不自觉的带上一抹笑。
——他依然是那个样子。
有点清冷却不拒人于千里，有点温柔却不对任何人谄媚。明明是在烽火中带领大军与外族对战的将军，脱了铠甲却像是从未沾染过人间烟火的翩翩神仙……
真好……须桓之端着酒杯想，这样一个美好的人，是他的。
再几轮酒下来，付明戈明显感觉有些支持不住。上好的菜肴没吃几口，酒倒是喝了一肚子。
虽说这次开启的，都是宫中绝好的佳酿，可是也禁不住这样的喝法。
付明戈只觉得从喉咙到胃部，火辣辣的烧出一条火龙，那股燥热在他的四肢百骸中钻来钻去，像是要找一个发泄的出口，却是怎么也找不到，因此只是向头顶猛冲，直冲得他眩晕至极。
酒劲儿上来了之后，付明戈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连站起来的身姿也变得有些摇晃起来。
须桓之把一切看在眼里，暗说奇怪，付明戈明明酒量很好，今日为何只这几杯就醉成这样？
这样想着，只见站着的付明戈忽然身体猛得一晃，便向前倒去。
旁边伺候着的小太监们也发现了不对头，七手八脚的上前，准备把人扶起来。
须桓之猛站起身，皱眉快步上前。
只见付明戈素白的衣衫上显现出一抹刺眼的殷红，这情形……他的腰侧分明是有伤！？
“——这是怎么回事？！”须桓之出言询问，眼里分明是一道冷光。
众人并没有想到皇上动怒的原因，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回答道，“……皇上，付大人像是喝醉了。”
付明戈由人扶着，脸上还带着淡淡笑意，眼神因为醉酒而迷离。须桓之觉得喉部发热，对人说道，“先扶着付大人去休息。”
说完，须桓之心不在焉的回到席位上，心不在焉的喝了两口酒，吃了两口菜，然后叫过张公公，低调的离开了宴席。
满朝大臣们喝得面红耳赤其乐融融，没人注意皇上已经离开了。
除了韩泠风。
须桓之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已经喝了几口醒酒茶的付明戈有些虚弱的坐在一边，看到他进来，连忙站起身。
须桓之冷着一张脸走过来，一把把人推倒在床榻上。付明戈还未来得及反抗，就被人粗鲁的拽开了衣服。
一个狰狞的伤口显露在眼前，从腰际一直蔓延到背部，长长的一道。暗红的血液还没有完全凝结，正隐隐的流着血。
上方的须桓之脸色更加差了，“这怎么回事，明戈？！”
无论是从前线传来的消息，还是要呈给皇上私信，付明戈都没有提过自己受了伤这回事。
须桓之还当他是完完整整的回来的。
想想也是，刚刚他脸色那么苍白，分明就是有事……怎么早没发现？
付明戈倒是浅浅一笑，迷离的眼神更显魅惑，“……一点小伤，何足挂齿……明戈身体好的很，这点儿皮肉伤不能怎么样……”
顿了顿，付明戈看到上方的须桓之皱起了眉，笑容反而更甚，“怎么？桓公子这是不信？……明戈不只好的很，还能做些更好的事情……”
说着，他轻轻抬起头，一个带着酒香的炽烈的吻，便对上了须桓之的嘴唇……
须桓之蹙紧双眉避开了人勾人魂魄的嘴唇，尽量不碰到他腰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语气十分不善，“这是怎么回事？！”
付明戈缓慢的眨眨眼睛，笑意盎然，只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说出来的话变得软软的，“……最后一战的时候，看到将士们在前线杀敌杀的好不痛快，于是我也手心发痒，也跟着上了前线杀了几个人……”
须桓之眯着眼睛，眼神危险，质问的口气，“……你没穿铠甲？也没人保护？就那么冲上去了？！”
付明戈轻笑，并不回答，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
须桓之的眼神变得更加危险起来。
“不碍事的……”付明戈轻声唤道，“桓之，我现在更想……”
说着，已然醉得有些头脑发昏的付明戈居然两手轻轻抱住当今圣上的身体，两条修长有力的腿攀上来箍住人的腰，借着后仰的动作把须桓之带到自己的上方。
或许是酒意微醺的作用，或许是久未见面的思念，让付明戈暂时忘了身上的不舒适和腰上还隐隐流血的伤口……
既然被挑起了□，那么还顾忌什么呢？……
张公公早已把闲杂人等清了出去，轻声关上门，独自站在门外十分称职的候着。
须桓之勉强按捺着要把人按在床上猛折腾一番的冲动，小心翼翼的推了进去……
付明戈半闭着双眼，咬着嘴唇忍着那点儿疼痛，眸光流转中一层薄薄的泪水让他看起来迷离又魅惑……
两人进行得最火热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两个人并不太清晰的对话。
“张公公，可否向皇上通报一声？臣下有要事要见皇上。”
“韩大人，”张公公刻意压低了声音，“皇上身子不舒服，已然休息了……您看……”下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皇上……是几时歇下的？有哪里不舒服？”韩泠风声音里透着些焦急。
“这……”张公公看似随意，实则故意的堵在韩泠风面前，把他的视线堵了个严实，“韩大人，皇上亲自吩咐了什么人都不见……您看，要不还是……”
韩泠风一张俊秀的小脸透着可疑的红色，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黯然离开了。
张公公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摇头叹气。
“外面……”付明戈像是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可是说了两个字，便被人用嘴堵了回去，“唔……”
“外面天塌下来，也与我们此时无关，明戈，”须桓之与人稍稍分开一点距离，声音暗哑，呼吸之间灼热的气息喷在了明戈□汗湿的皮肤上，给对方带来一阵阵美好的战栗，身体也不自觉的扭动了几下。
“不许分心……现在这里，只有我……”
付明戈轻笑起来，当真再不管外面的一切，弯弯的眉眼间，再看不到其他的一切，只剩下他须桓之的一个影子，映在付明戈明亮的眼中。
天荒地老，他只要他这一刻与他的抵死缠绵。
这样胡闹的后果是，付明戈的伤口因为被汗水打湿而感染导致高烧不断、神志不清。
原本伤口感染这种事儿，只要用对了药，过个五七八天也就不会有事儿了。
然而一年多的征战带来的身心劳累，使得这一场病来得如山倒，生生得让这个鲜少生病的大将军病了个七荤八素。
期间，由于时常被高烧折磨到昏迷，因此付明戈的食欲也大不如前，加上药物的刺激，吃什么吐什么。几天下来，除了面色苍白的一张脸之外，付明戈整个人都瘦的脱了形。
不过实际上，付明戈并未觉得有多难过。
他总算是不辱使命的回来了，没断胳膊断腿，也没有跟对方投降而让他丢脸，并且夺回了外人抢走的他的江山……
现下，虽然总是昏昏沉沉，可醒来了却总是能看到他在身边。
于是这样想来，病上一场，也没什么不好。
因为这场病也算是须桓之耐不住性子引起的，因此虽然嘴上未说过什么，但须桓之看到付明戈被自己折腾一番之后就那么浑身高热的昏迷过去……再加上眼看着人变得日渐消瘦，颧骨突出，面色惨白……
饶是再冷硬心肠的人，也是会觉得过意不去。
圣上这一过意不去，就折腾着一群人都跟着忙活的破马张飞。
连续十几天，须桓之硬是天天下了早朝就出宫去明戈府上守着人，深夜也不回宫，第二天天还未擦亮之时再换上朝服直接回宫上早朝。
一天二天还好。
这样坚持了十几天下来，明戈府简直成了皇上在京城的一处行宫别院，连宫里头专门伺候皇上的宫女太监们被调来大半。
须桓之活蹦乱跳没有半点毛病和问题，因此那些御用的下人全都被他指使着伺候付明戈来了，明戈府上的下人们倒是因此落了个清闲。
满朝上下的议论声不是没有，皇上体恤做臣子的，是皇上恩威。但要说这么个体恤法，恐怕就有些……不妥了罢？
于是那些年纪大点儿、辈分长点儿的老臣们，就聚在了一起，商量着是不是有谁去跟圣上提个话头——后宫那么清冷，皇上的年龄，不说在宫里头，就是在民间，怕也已经是两三个娃娃的爹了。
一年多以前，韩太师因为这事儿碰了回钉子，因此这次说什么也不肯冒头。
众臣颇为无奈。
自古以来，大臣们都是害怕自己服侍的君主骄奢淫逸不理朝政，哪有过这样让臣子操心终身大事的皇帝？
几个老头子简直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好。
就这样商量了几次无果。
这天，几个老头子再一次聚在韩太师府上的时候，却有宫里头的小太监来传话，说皇上要召见几位大臣。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酒不能随便喝多……看，他居然变这么主动了
内什么，乃们是从哪里看出来俺家将军是要反攻滴啊？啊啊啊？
最重要的是，为神马乃们对反攻滴戏码如此期待这是怎嘛回事难道那样不是会逆CP的吗？！
十四章 隐情
须桓之坐在有精致雕花的红木桌后面，眼神凌厉，帝王之气隐隐浮现，脸上却不像往日那般冷峻。
见到几位大臣到场了，他的语气也算柔和，“众位，这次叫你们来，是有些朕的私事想找你们商量。”
几个老头子面面相觑。实在是搞不懂皇上的“私事”，会是什么事。
皇上乃是一国之君，国君的“私事”，恐怕因着这地位的关系，也不会太“私”罢。
须桓之轻笑一声，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说来有些赧颜。朕也不算年轻了，历代的帝王除了要关注天下大事之外，还担待着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责任……朕近年来，只考虑了怎样治理好天下，反而忽略了这一点，”说到这，他顿了顿，“所以这次叫你们来，是想同众位说说，咳，选秀女的事情……”
老头子们先是抽了一口冷气，相互对视几眼，后齐齐下跪，连续高呼，“皇上圣明啊！”
“……”须桓之挑起眉毛，一张冷峻的脸上色彩变幻十分迅速，坐上国君之位的他，头一次不知道脸上该摆个什么表情好。
这情形，实在是让他有些汗颜……难道这些老头子就那么想让他快点儿扑进女人堆里做种马？
“……咳，孙大人，给朕选个好日子，越快越好……”顿了顿，须桓之觉得这话似乎有些不妥，又加了句，“——这不是，刚打了胜仗，朕心情好，想趁着这折子，把喜事办了。”
礼部的孙大人立即恭敬道，“老臣遵旨！臣定不辱使命，臣定为皇上办一个风光的……”孙大人停顿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皇上的事儿，有哪一件是不风光的？！
“另外，”须桓之却不大介意，笑了笑，看向韩太师，“——韩太师，你家的七小姐，朕似乎见过几次，印象颇好。朕记得她出落的十分水灵，且几次接触，发现韩家的小姐被教导得知书达礼，琴棋书画都是精通，颇有大家闺秀的做派……”
“皇上，”韩太师立即明白须桓之的意思，“皇上若是，若是看得上小女，老臣定让小女，让她……”
“好了韩太师，”须桓之绕过桌子，走到韩太师身边，“您一家四代都是我大须的忠臣，韩家的小姐又出类拔萃，有些事，理应如此……”
韩太师听过之后，感怀万分。当年的二皇子如今已然成了一代明君，如今又有了这样的暗示，心中禁不住已然把须桓之当成了自家的女婿，十分欣慰。
这种欣慰让他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是老泪纵横。
朝堂之上，官场之中，尔虞我诈处处皆是。
他扑腾了大半生，如今即将要坐上国丈的位置，岂能不感慨。
“抚恤的银两也都发下去了？”深秋天气，天空瓦蓝，付明戈站在自家院落的九曲回廊之下，消瘦的身材被斜斜照进来的日光笼住一半，气色比前些日子倒是好了许多。
“是的将军，战死的将士家属也都安抚过，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发生。”穆则轩站在一旁，身材高大的他因为在南方的征战也瘦了许多，皮肤也黑了一些，眉眼之间反而更显俊朗。
“那就好，”付明戈对穆则轩淡笑，笑容明媚，“则轩，有你在，我真是省了不少的心。”
穆则轩略一低头，“将军过奖了，这都是则轩该做的。”
半晌，穆则轩又道，“将军身体已经恢复了？”
付明戈又一浅笑，“嗯，本就没什么大碍，皇上他……也是太兴师动众了些，让人都以为我这个将军做的只有个花架子，是一副没大用处的病弱皮囊……”
说完，付明戈发觉用这话在他人面前评价皇上似乎显得太过无理了些，只得用拳堵住嘴，尴尬的干咳了两声。
“说到皇上，”穆则轩目光灼灼的盯着付明戈淡笑的脸，道，“……听说近日皇上在筹备选秀女的事儿，末将还听到有传闻说，皇上可能会立韩太师家的小姐为皇后……”
“嗯？”付明戈果然表情一变，“这么说，皇上总算是开始考虑为皇室开枝散叶了么？……这样也好，皇上也不小了，平常人家这个年纪，恐怕也有几个孩子了……”
“将军不觉得……”穆则轩问题问到一半又忽然顿住，自觉唐突了。而实际上他是想问：将军不觉得委屈？
“觉得什么？”付明戈道，“如今的皇室，除了几个人丁稀少的远亲，除了皇上，再没有什么其他人。要我说，皇上早该有后宫了，多生些皇子公主什么的，也热闹些……”
“……可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穆则轩又顿住。
“岂不是什么？”付明戈笑，“则轩今天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你以往的作风……”他眸光一转，“难道是则轩你嫉妒皇上可以有后宫三千？”
穆则轩脸上微微一红，“……皇上做什么，自然都是应该的，末将怎么会那样想……不过，不过末将的确是很专一的人……”
付明戈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好看极了，“说起来，则轩的心上人我还不知道是谁呢，南边征战时，也没见你给那人写书信之类的……你不想她？”
“……末将很用心的在想他，时时刻刻都在想，时时刻刻都想在他身边。看到他好，我也觉得好；他若是有伤病，我也觉得难过……”
“那她可真是……”付明戈略微沉思，像是想找个什么词来形容那种感觉，终究却只是说，“——真是幸福的人，很是有福气。”
“将军，将军也是有福之人。”穆则轩立即道。
“我？”付明戈淡然一笑，眼中划过一道光。
穆则轩极力的想看清楚那道目光所代表的意义，然而付明戈却是转过了身。
他的背影颀长，身上浅青色的长衫随秋季的凉风曳起，满园的树叶已然泛黄，蓝天日光之下，却是别有一番浓烈的秋意。
又一阵风吹过，几片干枯的黄色叶片打着旋儿落下，付明戈的声音也在风中飘落，“——但愿是这样罢。”
韩泠风听到父亲说六姐即将嫁入宫中做皇上的后宫娘娘的反应，是失手打翻了手里的一盏描画精致的青瓷茶盏。
瓷盏清脆的落地破碎声伴随着滚烫的茶水泼得满身满地都是，寒冷的夜里，被淋湿的部分全都不甘寂寞的冒着热气，像是一朵迸裂着绽放的水花。
下人们听到声响手脚利索的来收拾碎片残渣，韩太师立即把话头转变成了，“怎这样不加小心？这么大的人连碗茶都端不住，”话虽是责备的，语气仍然十分关切，“有什么地方烫到没有？手不要碰那些碎渣，不要划破了手指。”
“谢父亲关心，泠风没事……”韩泠风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刚刚只觉得全身的精气力气全都被那一句“你六姐恐怕是要进宫做娘娘”给抽走了，连呼吸都跟着一窒。
“可是……宫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六姐为人单纯，到时候会不会……”韩泠风低着头不敢看韩老太师的双眼。官场打磨了一辈子，父亲的双眼太犀利，他生怕一对上眼神，便被看了个透。
家中有姐姐嫁进宫里，再加上他韩太师的地位，想来日后自己的仕途也会因这些原因一路坦荡。
然而心里却总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心里那一句“不要让六姐嫁给皇上”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韩太师则并未发现异常，因为饭碗时分喝了点儿小酒而红光满面，“女子一生，嫁得荣华富贵是她的福气。能看着自己女儿进宫做个娘娘，甚至是皇后的位置，享尽荣华富贵，母仪天下，为父心里也高兴，我们韩家跟着沾的光彩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父亲说的……极是。”韩泠风应和道。
“今天问了下礼部的孙大人，说是前日刚刚与皇上商定，大事约定在下月中旬的良辰吉日。泠风，可要记得帮为父好好想想，该为皇上献些什么才好？”
“……这，”韩泠风道，“泠风暂时还想不出，为父容泠风思虑几日，待有了主意再来跟父亲商量。”
“好，好，好，”韩太师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自己呵呵的笑了一阵，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才又看了看自己的宝贝儿子，脸色一紧，“哎呀泠风，你脸色怎么这样不好，可是病了？”
韩泠风实在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被韩太师这样一说，倒是顺势给自己找到台阶，“泠风确实略有些头晕，想是下午在外，风吹得久了，有些着凉罢……”
自从上次韩泠风病重，韩太师就更加紧张韩泠风病弱的体质，听到这话他立即道，“那赶紧回去罢，让下人拿两个暖炉到你房里，我那还有个暖手炉，待会也让人给你送去。天气转凉，一定要多加些衣裳，晚上再叫人给你换床厚些的被子。”
“多谢父亲关心，”韩泠风道，“那泠风就先下去了。”
“快去快去，自己的身子，可要多加小心啊！”
在韩老太师一叠声的嘱咐中，韩泠风回到了自己房里。
不一会儿果然有下人把韩太师专用的暖手炉拿了来，外面包着三层深红色的锦绸，热乎乎又不烫手，抱着十分舒服。
韩泠风打发下人都出去了。熄灭烛火，黑暗中，他独自一人躺在宽大的床榻上，闭上双眼，那一日的一幕，便十分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大约也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他陪着皇上下棋，下到一半须桓之道有些饿，便让御膳房准备了上好的小菜美酒，要韩泠风陪着一起。
皇上知道他不胜酒力，也不逼他喝，只是让他陪着说话。说到一半张公公进来禀报说南边战场有加急的折子到了，皇上既然还未休息的话，是不是让呈上来？
须桓之听到眸光一闪，立即道，“拿上来。”
须桓之看折子的时候，并未回避韩泠风。他神情专注，韩泠风一眼就看到那上面的字迹是出自付明戈之手，龙飞凤舞十分大气。
最主要的是，韩泠风一眼就看出，那奏折每一行第二个字组成了一句话：为尔夺江山，吾心甘情愿，吾心记承诺，尔不必挂念。
这样一篇八百里加急的有关边境战事的奏折，居然藏着这样柔情蜜意的两个句子，二十个字……
韩泠风看着烛火之下须桓之闪动的眸光，和往日里并不常见的嘴角的魅笑，他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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