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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骨 作者:小秦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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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於野长吁一气,沈默小半晌,忽又漾起了温和的笑靥,“没事。”他说,手指捏起桌上的两只蝎子,“这是好东西,我拿它们去泡酒,晚上同你喝上几杯。”徐桓真是可怜,恐惧感如大雨倾盆倒下,刚刚退下去的冷汗又逼满了他全身,淋得他一头大湿。
玩笑话罢了,当夜他们没有喝酒,闻於野把两只蝎子放火烤了,烧焦之後踩碾成灰烬,埋入庭院角落的一棵小梅树下。次日早上,梅树已然枯死。闻於野送走了敬帝,静立在死树庭前,放弃一样叹了口气,回去让徐桓带关慎争一并出门,不许两人拒绝。他自己留在院里,守在树荫下的石桌旁边,备好一壶清茶,以侯来客。
宁安殿,阴森依旧,寂静仍然。闻於野没有等得太久,殿外有一阵规整的军人步伐在缓缓靠近,尔後停在一里开外,他听力甚好,听见了一个女人款移莲步,正在往此处前来。他忍不住又想叹气,硬把浊气给吞回去,提起茶壶给对面的空杯倒上八分,在来客推开门时,他面带微笑,道:“娘娘,草民在此恭候了。”
来人衣容华贵,狐裘披肩,身份尊贵可见一斑。她的长发盘上高髻,侧处斜插青玉簪,如玉脸颊爬著带紫的斑纹,却仍能看出娇美绝丽,国色天姿,只是不知何故整个人都有些遍生阴邪。“闻先生,你见了本宫仍然坐著,不行臣子之礼,这样也叫恭候本宫吗?”她的措词严厉,不过语气不重,甚至带点取笑挖苦的意思。
闻於野望著容可儿缓步行到对立面坐定,这女人容貌毁了七成,言行举止还是从容坦荡有余,不受分文影响,他不禁对她暗暗佩服,“娘娘,草民并非朝臣,行臣礼恐怕不行。”他说道,将茶杯推至她的面前,把手作出请的姿势,“恭候二字,草民讲的是心意。”
容可儿端了茶杯便喝,她根本不怕这人在茶中动手脚,浅吟一口,茶香回味了片刻,笑道:“这是南国进奉来的贡茶,看来,陛下对闻先生很是疼爱。”闻於野淡然处之,他也饮茶一杯,说:“天子赏赐宁安殿,草民不敢推却陛下好意。”
“呵,这皇宫内院里,这宁安殿怎会以你为主?闻先生,你既非内官,也非朝臣,莫不是同本宫一般,是天子妃嫔?”容可儿掩嘴笑道,大抵是存了刁难他的意思。闻於野不受她的挑衅,他坦然迎上她的视线,说:“娘娘今日前来,恐怕不是要来了解陛下的韵事吧?娘娘口舌金贵,不如开门见山吧。”
容可儿端详了他一会儿,又在这空荡荡的庭院环视一遍,她想想也觉得绕圈子费力,便同意了,说:“闻先生,你昨日闯入西宫,意欲为何呀?”闻於野思忖了几回,老实回道:“前去参观而已。”容可儿嫣然一笑,本该色如春花,怎料紫纹衬得狰狞开了,又问:“那又为何撬我秘盒?”
“也是好奇罢了。”他说的也算是原因之一,容可儿拿起白杯在手上把玩,听他答了两句废话,扬起的唇角也就加了警告的意味:“闻先生,你说的,开门见山。”闻於野无可奈何,他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利字,後而斟酌了合适字句,缓声说:“草民虽然生长在寻常人家,可戏曲听得多,自然明白帝王的後宫就是勾心斗角。人不为己则天诛地灭,争斗从来就不分对错,只论输赢。”他顿了顿,舍弃了谦称,容可儿对他点了点头,他才续道:“娘娘与废後之间的事,我无意干涉,这点娘娘不必担心。只是,娘娘用毒不慎反而害了自己,我觉得有句话得应该告诉娘娘,或者说是警告也可以。”
容可儿的指甲在轻划著脸颊,她大概知道後面的话是什麽,可不听不行,於是便递了眼色示意他继续,果不其然,闻於野绽放了极奇怪的笑容,并且恶狠狠地盯著她,一字一字地说道:“卫胤……他要是沾上半点毒粉,我一定饶不了你!”
容可儿执著杯子的手指微微用力,听得一声响就化成粉末,她也笑了,笑意一样达不到眼底,说:“闻先生多虑了,陛下是我结发夫君,我怎麽会自毁夫妻情义,伤及家庭?”闻於野收敛了攻击,他心里明白得很,话没有挑明,仅是道:“只怕你要的不是家庭。”
有一瞬间闪过狼狈和怒气,容可儿侧过脸庞,再稍坐了一下就又恢复寻常,立刻起身径直往大门而去,临走前安慰似地说道:“闻先生多虑了。”闻於野也不相送,就看著她离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刚刚可看出来,容可儿对於他和卫胤的情事,有的只是嘲笑,没有妒意。她除去中宫皇後,为的也不是恩宠,是权势。现在那女人怀有龙胎,很可能会是东宫太子,以後只怕会更麻烦。
哎,容可儿不爱他,一点都不爱卫胤。闻於野趴在桌上,沮丧得不行。我要就要不到,有人要到了还去扔掉。这个世界,真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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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桓可以肯定闻於野是一个慷慨大度的人,这个男人告诉他精心配方,教会他草药各自几何,让他熬药去送给容妃,让他去领功劳赏赐,自己却金和银都不要,就是要了杯美酒。服了药一个月,容妃的精神有好转,不再恹恹病态,只是面部的斑色丝毫没退。
闻於野告诉徐桓,二月底会再加入一道药方,以後每个月底都会有这道药方。只是不知道为了什麽缘故,他不肯说这能解毒的药方是唤作什麽名字。然後,在三月一日,他入了平时存放草药的小房间,见到闻於野已经起了大早,在里面等著他了。
此後很多年,徐桓每次想起来,还是很寒冷,觉得很害怕。他不明白,究竟应该说闻於野医者仁心,还是说他残忍。那时天气很好,已经不再有风有雪了,他笑容柔和地坐在阳光里,在别人眼中,他自己就像阳光一样,苍白的脸色显得几乎透明,桌上摆著半截指骨,他的腿上摆著已包扎好的右手。那缠绕在麽指的绷带,就染著鲜豔的血色。
徐桓是有些愚钝,可终究不是傻子,他脚下一软便跌坐在地上,立即就明白所谓的入药良方。他还记得自己一眼都不敢看桌面上的属於他的指骨,几乎是连走带爬地过去找闻於野,蹲在他脚边,近乎要哭出来了,问他:“这是为什麽?一定要这样吗?可以找别人替代吗?你和陛下说过吗?”闻於野感谢他的心情,如同兄长一样轻抚他的头发,用那只断了半截麽指的右手,开解道:“徐桓,我迟早是要死的,到时候也是尸体一具,现在何必心疼这几根手指?它能救了容妃,救了帝裔,这就是有价值的了。”
大量失血让他的手心很凉,徐桓低著头不想被人看见,他盯著地面不能够眨动眼睛,无言的抚触只会令他更难过,可惜他还不懂闻於野那句迟早要死所具备的内容。敬帝也不懂,闻於野没说,关慎争也没说。闻於野断第一根手指的当天,关慎争波澜不兴的表面下藏著愤怒,他以梅花树枝劈碎了一扇窗,出了大门半个月都没有回来。
敬帝知道了断指入药的事,他总是清冷的神色有了小变化,似乎是有点讶异地挑了挑眉角,然後问他:“你想要什麽赏赐?”闻於野寻了一个手套正在往右手上戴,抬起脸看了看他,思索了会儿,就试探性地建议道:“你陪我出宫踏青?”敬帝安静了,他淡淡地瞥过了黑色的布手套,传唤了随侍官,备一辆轻便的车马出宫上郊外。
三月的日子,梅花断断续续凋落了。他们的出行没有张扬,一辆马车,两个充当车夫的侍卫。闻於野打开了小窗户,听著久违的马蹄踏步的声音,望见了天蓝云白,迎著微风深深呼吸,“真舒服……”他感叹道,回头不经意撞见了敬帝的视线,他怔忡了一下,还是带著惯有的开朗笑容,问他:“怎麽了?”
敬帝的眸光总是沈寂,好像情绪掩藏在眼底很深的地方,他在离了皇城很远的地方,试图掌握般牵住了闻於野的那绺长发,沈声问他:“你总是在笑,你会不会伤心?”闻於野由他揪著辫子,还没有被他拉疼了,於是也认真回答了他:“我受的都是自己要来的,我想做的,不是你给的,你逼的,所以我不伤心。”
“不伤心,那你疼吗?”敬帝又问,手里稍微使了力道,拉著他的头发逼他往自己这边靠近。闻於野开始不肯,有点疼了,他想把自己的头发要回来,可几次失败,他索性憋住气瞪住敬帝,很愤怒地咬著牙,接下去他就忽然扑进了敬帝怀里,紧紧搂著他的脖子,开始哽咽了说著:“徐桓还哭呢,我都还没有哭,他哭什麽!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疼,不疼,不疼,怎麽可能不疼……”他用力抓住了敬帝的衣领,伤口又一次痛了起来,他又疼了,把脸埋在敬帝的肩膀不停说话,隐忍著浓浓的哭腔,“好疼好疼,真的很疼,我不伤心,可是我想不到会这麽疼,卫胤,为什麽一定要这麽疼……”
马车颠簸中,怀里的大男人哭得好委屈,敬帝还是没有放开他的头发,也没有劝慰或嘲笑,只是越过窗子眺望著远方的青山,仿若是自言自语,问他:“不爱我你就不用疼了,为什麽还一定要爱我?你把手放了,我就会送你离开,你自然就不疼了。”说这话的他,怎麽也想不到,有天闻於野真的把手放了,他是追赴黄泉都追不回来。而现在,有人爱他爱得这麽慷慨,这份激烈又无悔的深情来得这样快,快得他都弄不明白。
以恋人的姿态,但没有太多煽情或情爱对白,他们在郊外待到黄昏才上了返程。闻於野在敬帝的胸前慢慢睡去,无力的手指垂了下来。敬帝见到他终於如自己所愿的放松了,却竟然一点没发现到,自己的手指还在玩他的那根头发,缠著绕著都还放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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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闻於野自断半指之日起,关慎争在宁安殿待的日子也跟著折半了,他苦学了一身轻功,只要闻於野月底见血,他次月就出走十来天。徐桓见不惯他忘恩负义,严肃而略带薄怒地告诉他:“他一道道新伤叠著旧伤,你可不可以心疼心疼他?他每夜每夜都疼得睡不著,你就不能在他身边陪陪他?你若是留在他身边,可以成为他的几分慰藉吧,起居生活上也能让他多些方便,毕竟就算是有金创良药,双手也不该沾上露水。”关慎争冷冷一笑,说:“应该照顾他的那个人,是我吗?”
徐桓无言以对,关慎争没有答应,他怕会控制不住自己,而闻於野也完全不肯,他则是不想因为自己,在这个孩子心理留下好不了的伤痕。他把心放下了就能走得轻轻松松,再简单不过了,不必让活著的人还替他苦著,那多不值得。
三月底,梅花早已经不存在了,庭院里唯一的风景终於凋败,这里好萧条。宁安殿,好似在风雨飘摇,总预感有一日要颠覆。闻於野上月受的伤止了血,上了药在一天天痊愈,他又到时候取下食指半截,钻心的疼痛复再度浮了上来,听见门外关慎争又劈裂木板而去,暴怒的声音夹著徐桓不忍的轻呼。
他又换了敬帝一天的相陪。这次,他们还是去了郊外。闻於野这次的精神比上次更坏了,他懒洋洋地躺在马车里,像是小孩般蜷缩著身子,昏昏沈沈间他记起了有话想说,他问:“我和谁都能熟悉的很快,就是和你总是亲近不起来,哎,你说,怎麽如此奇怪?”他打了小小的呵欠,勉强撑著眼睫去看身边的男人,“是不是因为我总是没办法把你的心敲开?”
现在的敬帝回答不来,他仅仅与闻於野一般躺下,用同样的姿势缩在马车里,手臂探过去拥住他的腰。他明显瘦了,记得初遇时,他从屋梁轻盈地降临到自己跟前,潇洒旋了转几步後站定,衣角飘扬,面对他拱手一笑,俊脸上有笑意盛开。当时的他还不像现在,敬帝在心中忖想,靠在他的颈後呼吸,这股淡得几乎不在的梅香还在。
直至闻於野总算舍得离开了,敬帝才在他住过的房子里,以卫胤的身份交上迟来的坦白,郑重其事地对著空虚和寂寞说:“你敲得开,你也进得来,我现在已经很明白了,可惜你现在却不在。”闻於野生前最怕自己会给人带去伤害,结果他最爱的那一个人,往後只要一旦想到他,就痛得起都起不来。
似乎就这样成了一种默契,每到了月底,他们就去一次郊外。闻於野偶尔会想走远点去看看,不过想了一想,身边的人在,什麽也无大碍。後来,到了五月底,他的右手基本上已经没作用了。
第六次去了那个郊外,他们在那里过了一夜。山坡上很凉快,繁星洒满天际,闻於野仰躺在草地上只觉得神清气爽,夏风习习,天地无限开阔。敬帝在烤几只鸽子,从未有人见过他这个样子,他表情略显迷惑地盯著他们食物,总是待到焦味飘出才懂得翻面。
两匹骏马,一辆马车。有人举著火把,有人在喂马,还有几名侍卫在山坡下打点行装,安扎两个帐篷。闻於野拿过一个枝杈,对叉起的黑若炭块的鸽子表示哀悼,敬帝自己咬了一口就吐掉,他反倒是不嫌弃地整只都吃完了。夜里,他们睡在大的帐篷里,凉席被褥,一应俱全。
闻於野睡在敬帝身边,他原先的短发长了,披过了肩膀,这下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他捡起几根发尾,琢磨著将原来那绺长发给割到相同长度。他爬坐起身,心思一起便抓过那绺长发咬在嘴里,从靴里抽出匕首就要割下去,不料敬帝及时抓住他的左手腕,低喝道:“你在干什麽?”
“长了,不好看。”闻於野还咬著头发,说话含糊不清的。敬帝不悦地敛住眉峰,他夺过匕首猛掷进泥土里,命令道:“不许割!”闻於野受了小惊吓,他吐掉口中的发丝,看了看那支只留了半截手柄的匕首,又见敬帝冷漠霸道的态度,一时怒向胆边生,扯过了敬帝身上的被子,说:“你心怀不轨,就是想扯我的小辫子!”
敬帝默默将他凌乱的头发捋直了,而後挑起一分暧昧不明的笑弧,真是有意思,原来这人也会生气,“是又如何?”他说道,恶劣地揪住闻於野的发辫又扯了几下,扯得他面露了怒意,又习惯把牙齿咬得直作响,可又无可奈何。闻於野只能重重哼一声,翻身顾自己睡了。见他气得双颊发红,没那样苍白疲累了,敬帝心中大悦,这还差不多,搂著他便沈沈睡去。
好像只睡过去不久,怀里的温度忽然抽离了出去,敬帝等了一会不见他躺回来,还未来得及发脾气,有人就在摇晃他的手臂,小声说:“醒醒,别睡了,有东西给你看。”敬帝睁开了眼睫,幽暗的眸子渐转清明,闻於野忽觉心跳困难,他甩了甩头,险些受蛊惑地亲了上去。
敬帝大致上清醒了,他的嗓子犹带一点沙哑,问:“什麽事?”这声音悠悠荡进了闻於野的心底,令他才平复的心动又失了规律,他用左手拍了几下脸颊,拉著敬帝跑出帐外,一路小跑上了小山坡,指住了远处东方,雀跃不已地欢呼道:“你快看,日出了。”
云海浩瀚,烟气飘渺,在重峦叠嶂的地方,凝聚著一团红光,烧得得云霞橙黄一片。这派气象,祥和又充斥著希望。山野里四周仍昏昏暗,闻於野全心沈浸在美景,他噙著微笑,霞光映在他的眸子内,犹如溢满了类似幸福的光影。敬帝对他移不开视线,待到回过意识,已经吻上了他弯弯的嘴角。
日出东方,漫天霞光下的山坡,两个男人重叠的身影是如斯温柔,不甚清楚的身影,不知怎地却满溢著情意。在山坡下的侍卫,也都不禁怔怔在原地,看愣了过去。
七月中的时候,敬帝便很少在宁安殿留宿了。闻於野心想,大概是因为容妃的容貌恢复的不错,他的残指也令人提不起兴趣。敬帝还在慢腾腾的摸索,他的身体,就有了崩坏的迹象了。八月初,他的头发一缕缕往下掉,他尽量减少踏出房门,然後又过了十天,他的全身每根骨头都在发痛,每夜都痛得几欲呕吐。他的病,开始了。
唯一知道他有绝症在身的,只有关慎争。闻於野很担心他的小徒弟,有天夜里,他疼得只能缩在床上,等待剧痛减缓了,他意外发现小徒弟就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麽,小脸上的表情使他心惊。那种仇恨憎恶的表情,闻於野猜测,这孩子在恨敬帝和容妃,因为他。
闻於野无数次想找关慎争聊一聊,只是这孩子太孤僻了,也太倔强,根本不给他机会。而到了八月底时,他已经无法下床榻了,切指的疼痛居然不至於让他痛呼了,反而觉得切了更好,他可以少受点苦。这段日子,敬帝不曾来过,闻於野隐约感到庆幸,总是想留个美好的印象给他的。
本来的月末相会,敬帝也没出现。事实上,他就是来了,闻於野也没办法赴约,他病得很重。只是,他还是有一点点的失望,也就一点点而已。他最对不起的,大概就是徐桓了。
“对不起啊。”他倚靠在床柱坐著,十分真诚地想徐桓道歉,几句话都显得很吃力:“你这辈子,大概都没做过这麽恐怖的事,现在给你练胆子也好,哈,咳咳,咳咳,”他本想笑几笑以作宽慰的,结果却引来一阵咳嗽,徐桓急忙给他包扎好断指,帮他拍抚後背,实在憋不住地责问道:“上个月还好好的,这个月你忽然就病成这样?我为你号脉不下二十次,我都看不出问题出在哪儿,只是断指也不至於如此啊!”
闻於野咳了一小阵子,越咳唇色是越白,差点将徐桓急死之前,他才压制住了直逼喉咙的不适,模模糊糊地道:“我啊,先天不足,这是旧疾了。”徐桓这次不给他糊弄过去了,绝对有事瞒著他,他难得强硬地说:“闻於野,把老实话告诉我,别逼我去请陛下来盘问你!”
这用词作句的,闻於野瞬时哑然失笑:“盘问?那要升堂麽?”他还有心思在这儿打趣,徐桓怒得一掌拍在床沿上,吼道:“闻於野,你若不当我是朋友便直言相告,我今後绝不问你半句私事!”他真的要生气了,床上的病患著急了,这傻大个脾气不小,他连忙安抚道:“别,莫恼莫恼,开个玩笑而已,我告诉你便是了。”
他肯坦白,徐桓面色稍霁,听他低微的叹息,讲述了他从前告诉过关慎争的故事。闻於野把事交代干净了,徐桓只觉大脑轰鸣,他在床边来回踱步,不知所措地抓著头发,最後通红了双目,冲著床上劈头盖脑一顿大吼:“你这王八蛋!这麽大的事你居然没告诉我!你,你这混蛋,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徐桓的叫骂哽住了,他握紧了拳头,愤恨地擦掉泪水,“你在害我一辈子良心不安。”
“早和你说有什麽用?只是多一个人为我担心罢了。”闻於野解释道,鼻子也在发酸,他深呼吸几次转换情绪,等到酸楚消失了,才尽可能温和地说:“我这关是过不去的,你别不信,我现在要是放下挂念,这口气立刻就断了。”
徐桓恐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也忘了哭了,只小心翼翼地接近他,生怕惊扰了他,满含痛苦地问道:“我能做什麽?你告诉我,我一定做到。”闻於野是真有事求他,虽然对不起他这番友谊,可这事一定得做。他把想法如实托付给了徐桓,徐桓听完堪称噩梦的要求,他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闻於野,你故意的吧?一开始就算计好的,你就算著让我给你切指挖心的,对吧?”
闻於野静望了他小晌,以前所未有的坚定口吻,道:“徐桓,我真当你是朋友。”徐桓僵持不了,他颓然地捂住了脸,苦笑著说:“做你的朋友要有够狠的心,我真希望你别当我是朋友。”那样,他也就可以不顾这人的嘱托,真可笑,以为截骨入汤已够荒唐,这人,让他以心炼药。
徐桓以为兵为凶器,医为仁术,他第一次遇见,有人的医术能这练得这般狠,比万马千军还狠。心是命根所在,待这一把傲人风骨埋入黄土,取其心炼制奇药,备帝王所需。闻於野将如上交代他。
他还说,保得帝王周全,让他得以百岁,是在保江山常绿,社稷安稳,徐桓,你自然明白这道理,那如此一来,又何必去怜惜一副咽了气的残躯,让它物尽其用岂不美哉?而且,这也算圆满了我一份真情。徐桓不敢再想,他拖著脚步走出门去,松垮著肩背,大约很心力交瘁。
对不起,徐桓,来世我报你恩情。闻於野歉疚不已,今日是愈加容易疲累了,他慢慢挪进了被窝里,紧蹙的眉心许久不曾松开过。他的右手五指断尽,手套的指尖部分空瘪瘪的,没有东西。就是喝了药,左手新增的伤口还是会痛,他在梦里弯曲起小尾指,他没忘记,这是红线相牵的所在。
它的颜色已不再鲜豔,他放在软枕下的一根红线,至今都没有人和他牵一牵。我真是没有姻缘,他暗暗想,算命好准的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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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於野的九月过得甚为缓慢,他让徐桓帮忙把床移到窗边,这样他可以靠在床上晒晒太阳,远远欣赏日起和日落,那朝夕风景,让他的心情安详又平和。他近日来逐渐不再感到疼痛,但他明白能继续活著的时日不多了,他只能掐著时辰过活。
容妃的毒算是完全解了,听说斑纹淡得隐了下去,绝色的容颜美豔得叫人心惊。闻於野估计,她的分娩之日也就在近期了。九月十五日,他让徐桓将事情提前了,把药先给容妃服下,使他觉得有些小安慰的是,容妃的身体恢复得很好,看来这碗药下去就不需要再熬制了。他让徐桓把这事转告给容妃。
徐桓去完西宫回来就很不对劲,坐在庭院的台阶上大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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