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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略 作者:欧俊呈-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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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甘心呵……
水哥哥就比我大了一岁,他舞跳没有我好,歌唱的也不及我,却因为已是优伶的身份而在太子面前献舞,最后成为皇家的倡优。
我咬牙望向月色,若是我这辈子只能为军妓,我还不如死了。
一瞬间,我忽然恨起那个伐燕的太子来……如果不是他,我又怎么会落到如此的下场?
我是一个喜欢做梦的人。
在我的梦中,总有一个翩翩的佳公子,能识得我的曲子,识得我舞步,他能欣赏我,宠爱我……他如溺死者的浮木,在我堕入深渊前出现,一手将我拉上舟楫……
他能陪我凝眸,看烟花燃尽,月牙儿钩着琉璃瓦。
他衣袖飘展,腰间悬剑,站在我的身后。
烟火如漫天昙花。
我从不敢跟别人提起我瑰丽的梦境,因为他们会嗤笑那是一场笑话。
其实我心中又何尝不知,那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荒诞的梦。
可我在快死的时候,却又想到了那个梦。
泪水决堤般涌了下来。
我贪婪地回忆着那个梦境,因为我想麻痹自己。
我死志已决,但我希望我能在与“他”温存中死去。
耳边响起撕裂衣服的声音,胸膛上一展冰凉,那是夜风。我紧紧地闭上眼睛,幻想着着那双梦中温柔的手。
“他”在我的心中早已成型,他高贵却从不侮辱下人;他喜欢我,总是眼角噙着笑意看着我唱歌,看着我跳舞。
无数次的梦中,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我想,他一定又高大,又英俊,他能跨上战马,带着看四海的风景。
他爱我,而我将自己全部奉献给他。
我甚至想到,等有一日我年纪长了,他不再爱我……
那我定会趁着他尚爱我的年少时,自沉西塘,成为他永远的记忆。
这是我心中最隐蔽的秘密,如今,这个秘密会救我出人间的修罗场,带我去往西方的极乐世界。
……
生命,就像一台大戏。
我永远也不会料到,就在我绝望心死的时候,“他”真的出现了。
他不再如梦里一般看不清面容。月光下的身影是那么高贵,他的目光慑人,几乎夺走我的心魂。我怔怔地看着他,几乎忘记了呼吸。
他身着九纹龙的长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眉间一点琉璃,炫耀如朱红……
他月光下的容颜很淡,却总是挂着清越的微笑,看向我的目光中平和而审视,眼中划过一丝惊艳。我本已准备赴死,他却像老天安排给我的人一样,将我从虎穴中救出。
他救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我的一颗不甘的心。
一切都像在梦中一样,我恍恍惚惚,学着自己在梦中的样子,向他请舞。
他如梦境中一般,点头应允,还让我去了他的卧房。
原来我跟他,竟是命中注定的姻缘。
他在我绝路时拉起我。
他和我年纪相仿又精通舞音。
我想献身给他,他迟疑了。我想,也许是他太恭敬太谦谨,对有些事情尚还不适应罢了。
我引导着他,观察着他,他长得真俊,倒不是他的眉目有多美,而是他隐隐散发出的味道。恭遣守礼,坚毅忍让,总是让我不禁遐想。
他看我的眼神,也从来没有轻蔑和侮辱,他的每一个表情,都似乎让人着迷。
他推开我的时候,我微微落寞,却并不伤心,我会一直陪着他,直到他愿意接受我。
他有时会出神地望着远方,目光深沉,我看不懂。
他说要将我送给他父皇的时候,如平地惊雷般,一切瑰丽的幻想都在我面前破碎。
我看着自己,原来全身已鲜血淋漓。
我摸上背后他为我绣纹上的牡丹,至少,我还有这个,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的印记。
我伤心欲绝,却仍不想离开他。我真想留在他的身边,让他好好看看我。
我沐浴净身,只着了一件轻薄的沙衣,到他的卧室去等他。
门前的宦者见我,我对他媚然一笑。他以为这是他主子的意思,恭恭敬敬地将我请到了里面。
那天他回来的时候,身子冰冷,我却不由自主地贴了上去。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暴躁,我在他的身下,随着他的抽动而轻喘,伸手轻轻抚摸着他厚实的脊背……
这是我最幸福的一刻。我真想在这时死掉,却又想再看看他。
早上他留在我身体中的雨露尚未干涸,眼中却已然是清明,我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我知道有些话是最召忌讳的,但仍是不死心地问道:“殿下,籍儒想跟在你身边,能不能不要把籍儒送人?”
他皱了皱眉,和我拉开了身体的距离。
我知道一切都完了。既然如此,我不如死在他手上。也算祭奠了我的一生。
我开口道:“籍儒知道……太子也定有难言之隐……以前有位哥哥服侍燕王世子时,便听世子说了,太子请兵伐燕,是因为在宫中无法自保,自顾不暇……”
“太子殿下对籍孺真好。每日都赏给籍孺好些新衣穿呢。不过太子殿下对籍孺的哥哥姐姐们,便不似对籍孺这般仁爱了……太子殿下没来的时候,他们一天就只用侍候一个人,可是太子殿下来了,他们一天要侍候千千万万的人,那些人脾气又粗又爆,里面已经折了好几个了。”
他会大怒之下杀了我罢……我有些自虐地望向他。
但我的期望却落空了,我被关在暗室中,整整一天。
没有水喝,没有饭吃。水哥哥来看我的时候,带来了饭菜,菜色还不错,有两片肉,我有些惊喜地问道:”是太子殿下让你来的?“
水哥哥呸了一声:“小蹄子越来越浪了,还勾引太子殿下?也不瞧瞧你多少斤两!若不是我们练舞差一个人,你早就被扔到军营里去了。“
水哥哥骂了一通走后,我却轻轻地笑了。笑的同时,眼泪也不断地往下掉。
太子还是没有杀我呵,我跟他总归是有缘分的,但为什么这缘分来的这么让人心痛?
为什么这和梦里的不一样,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黑暗中的整整一天,我也想清楚了。既然我活下来,就得将梦好好做完。
事已至此,唯一的办法,便是让皇上喜欢我,只要皇上喜欢我,我便能站在高处,天天看着他,让他注意到我。
最后,我会为他而死,让他不要忘记我。
也许现实和梦中一样,美丽而飘渺,只是需要我去努力罢了……
33
33、第三十一章 黄雀(已修) 。。。
收到了线报,颍川五城,皆有防守。我率军渡过了黄河,到了夜里,朔风刺骨。我尚饱暖,将士们却冷得嘴角乌青。
这已不是攻燕地的秋末了,如今初冬已至,寒气逼人。
如今我军虽已进入颍川地界,但利畿只据守五城,互为犄角,不曾出兵抗我。
我骑于马背,握缰的手已在冬气中僵硬,马蹄下霜月铺陈于地,一片死寂黯淡。
我望向前面的的丛山密林,轻声谓身前的吕释之道:“前面山高阴霾,多有瘴气,连绵峭壁,皆生寒树,设伏绝佳,若孤是利畿,便定会在前山中设伏。”
吕释之勒马,举目向密林深处望去,阴风袭过,草木皆兵。
他微微皱了眉,似乎借着火光在眺望:“禀太子殿下,前方哨骑早有探报,林中并无埋伏。再者,我军前军五千余人已进入山中,若是有伏,该当火光冲天,杀声骤起才是,如今却悄静无声。”
一阵山风呼啸,阴惨干燥,眼见随之晃动的火把如长龙般排成队列,似要融进这萧凄的霜幕中。
我轻笑:“言之有理。可笑利畿无谋,利雍少智。若是孤用兵之时,必在此伏下一军。由此观之,利氏不足畏。”
吕释之也随之一笑:“正是。”
却见前面的队伍似停了下来。
一个哨兵飞跑至马前,伏在地上:“太子殿下,吕将军,前方有异。”
我和吕释之对望一眼,便纵马向前,穿过霜月下驻足的长长的队列。苍苍山路蜿蜒通幽,整齐排列兵士中似乎起了微微的骚动。
只见前面密林中一棵巨木,如一柱擎天,兵士们点着火把,将其团团围住,用焰火的亮光照着中间一块被削平的秃处,他们见到我来,皆躬身道:“太子殿下。”
我下马近前,吕释之随在我的身后,低头细看,却见上面用刀剑刻着几个大字:“汉无信义,妄灭六国。”
“殿下,反面还有,小人不识得。”
我心下微疑,皱眉又转到巨树的背面。定睛望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上面赫然刻着:“刘盈死于此树下”。我如五雷轰顶般,就这么被吕释之从身后拽下,翻滚于地;刹那间,箭羽弓弦之声音也随之破空而来。
我再抬首,只见刚才的字上,已被插满了四十多只带火的羽箭。巨树周遭的兵士,亦有不少倒地。
却见箭柄处的火焰如同自有生命般蓦地窜高,顺着树干流动呼啸般,一气呵成地窜上滑下,蔓延至地,一瞬间如猛火燎原,随风席卷了周遭一片林木草地……
周围响起惊惶的呼喝声,大喊声,有人扔掉了火把,却又引发了脚下的火。烟雾在层层叠叠蜿蜒起伏的山色中升了起来,黑夜中泛着白。
周围苍茫漆黑的暗浊里蹿起火光,骤然烧成一片火海。
我呛着烟灰冲出火来,吕释之用身体护着我,背上插了羽箭数只,人声鼎沸中,他朝我大喊道:“这片林子被人涂上了松脂焦油,点火即燃。”
我飞快地上马,带着吕释之纵马狂奔出围,呼喝着人马撤出林中。只见几个林林落落的散兵游勇,披着被烧焦的发,在狭窄的山路蜿蜒中踯躅,烟熏火燎,他们面上震惊无措而惶然。
直到深入林中的人马全部撤出,火也被渐渐扑灭,我和吕释之这才松了口气。
那夜我在安下的营帐中,得知先进林的五千人,沿着那只巨树之周,有约五百,两百伤于火。将校们因为骑马,多是毫发未伤地冲了出来;困住烧伤的尽是步行的普通兵卒。
吕释之顶着烧焦的铠甲,盘腿坐在我的身侧,苦笑道:“不想我等竟中了利畿的奸计。”
我凝视着帐中摇摇晃晃的烛光,伸手拔出侧剑,一刀将自己烧焦的发梢砍断。
吕释之咬牙:“不想颍川小地,我等出师不利。本以为指日可破,履颍川如平地,不想今日却首战屈辱。”
说罢他喟然而叹:“颍川也就三万兵马。臣之前想,利畿若想以设伏剿灭我军,至少需一万人马。但今日他若分一万兵设伏,定被我军哨骑探得,他设的伏军,等于羊入狼口,在无城池的防护下与我军开战,我军求之不得。所以臣料想,他定不会设伏,却会固守颍川城,以逸待劳。
今日,竟不想利畿却派了上百弓弩强手,埋伏于山林,他们行动迅捷,我军许多探报都未曾探得,看身手那些弓弩手个个是军中百夫长。”
我将砍去的发点火烧掉,看着丝丝缕缕在火焰中弯曲蜷缩,再化成灰烬:“那些百夫长呢?”
“皆为我军绞杀。”
我面带疑惑地望着吕释之:“舅父,如今冬凉,寒风又紧,本不是火攻的季节,既无天时,只能靠些松脂焦油涂抹在树干上引火。颍川小地,哪里来的这么多松脂,竟能抹上树周那么大块地方?孤适才让人算了算,要起那般的大火,至少要千斤的松脂。可即便将颍川之松皆尽伐完,也变不出千斤。”
吕释之一怔:“这……难道是……”
我微微颔首:“今日之辱,孤倒是更放心利畿了,他此计,一不能杀孤,二无法灭军,叫什么奸计?损了我两百普通军士,他自己却亡了一百百夫长,这打算也太差强人意。原本我于利畿的虚实不太知晓,今日却是看清了他,他手段不过如此。看不清形势,喜欢先声夺人,却又华而不实。他烧掉我几个人,便以为能制胜了,真是笑话。他不能杀我时,却辱我,此为一误;他未曾有胜机时,却先搭进去军中将校百夫长,此为贰误。孤也算明白了,他不辨是非,不明大势,竟以侯位而反,定是因为胸中激愤。但因激愤而非深谋远虑起兵的人,注定要失败。所谓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只是……”
“只是……太子担忧,利畿的身后,还有别人。”吕释之将话接了下去,我微微颔首。
略一沉吟,我召来了校尉以上的将领,向他们发布了军令:“传孤旨意,从今日起,日后攻城,能杀一人颍川兵者,赏十钱;能杀两人颍川兵者,赏三十钱;能杀三人颍川兵的,赏七十钱;能杀四人颍川兵的,赏一百钱,升为十人长,十人长升为百人长。三战之内,没有斩获颍川军首级者,以军法处斩。若有逃兵,兵士逃了斩十人长,十人长逃了斩百夫长,百夫长逃了斩千夫长,千人长逃了斩校尉,校尉逃了斩将军。若是将军逃了……孤自斩首级向朝廷谢罪。”
第二日,我和吕释之率兵攻打颍川五城,第一座是是刖城,第二座是淄城,第三座是尥城,第四座是猓牵谖遄闶球4ㄊ赘碇莩恰
首先集中兵力攻破的城池是淄城,我看着兵士们奋勇地杀敌,有的腰间别满了颍川兵的头颅,脖子上挂着几枚,一手上提满,另一手却仍在趋马奔驰驱逐着杀人。
城破后,我故意网开一面,让被围困的淄城士兵带着汉军骁勇残暴的消息,逃到猓恰b{城的守将本来非悍将,又只有千余兵卒守城,见到淄城的溃败屠戮,便弃城而逃。于是我让人轻易地取了临近的猓恰U饬阶浅厥球4ㄗ钋暗囊
我将破城的府库中所有的金银全都取出,按律赏了腰间挂着人头的军士。并举行仪式对有功者进行褒奖和升迁,又按律斩了二十人逃跑的兵卒和三个十夫长,一个百夫长。
他们的首级被悬于军营辕门,血顺着挂头颅的桅杆流下,只为震慑军纪之严明,也聊表主帅之寸心。
利畿派遣自己的弟弟利雍驻守易守难攻的要塞尥城,我命人日夜在尥城不远处的泶宕山上大量砍伐树木,日日在已攻占的两城中练兵,并在祭祀中发誓定要血洗尥城。用泶宕之木填塞空堑,铺平道路,荡平颍川。
军中日夜打造攻城器械,亦颁布军令,三日之后,全军倾巢而出,攻袭尥城。
同时我又故意让人偷放走了前两战役中俘获的将校以上的颍川军士,让他们再次将此消息带入利畿驻守的许州城。
果然,第三日清晨,我军的号角才刚刚吹响,便有探报报来,说利畿亲帅一万大军,来救利雍的尥城。
我命吕释之率军八千人在山间于利畿周旋,牵制利畿,自己便带着精锐两万奔袭已然空虚的颍川郡首府许州。
攻下之后,又分兵占了四周高岗山坡,凭着险要地势与利畿利雍军交战,终在日落之前,阵前斩杀了利畿,擒拿了利雍。
淄城刖城望风而降,颍川郡五城就此光复,我上表朝廷,为我军将校再加封赏。
看来这一役中,楚王并没有异心,至少他不曾出调楚国的军卒。
看来这一役中,其他诸侯王都在观望,至少他们不曾有异动。
我也同时看出,既然颍川出兵如此没有危险,手到擒来般容易,看来父皇真的容忍了我的羽翼。
庆功宴上,悬灯结彩,一片其乐融融。
有人赞着我功勋卓著,有人循声附会。
“太子殿下御天下之精兵强将,外攘侵叛,修文偃武,四海晏然。”
我喝了酒,感觉人便如漂浮在大殿中一般爽快。耳中尽是赞美的话语,我大笑不止。
赞美恭维的话音还未落下,我的笑声尚在回荡,却见那名被我派于朝廷请功的信使竟唏嘘流涕着,跌跌撞撞地奔进殿来。
众将皆诧异地望着来使,他华服上尽是泥泞,悲切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庆功宴上还弥漫的笑语。
“太子殿下!!臣等人马车驾皆无法出城了,颍川五城被围,外面黑压压一片,不知是谁家军队!”
我一怔,吕释之挥手,立即有军士呈上绢布制成的地图,平滑细软地由两名军士拉着铺于地上,纵横交错间,只见与颍川郡相接壤处,分别是韩国、梁国、楚国和赵国。
我脑中有些醉酒后的昏聩,不禁伸手扶住额头……
有些迟缓的想着,目光呆滞地投在地图上……我本以为结束了,难道……却原来是开始?
努力的回想……史书上记载的……下次的诸侯王叛乱,该是……该是明年罢……
等等……今年的叛乱……还有一个……
是了……似乎有一个诸侯王,便是刚灭了利畿后……叛乱的……
高祖六年十二月,楚王信因谋反之罪被擒于云梦,随即因查无实据而被贬为淮阴侯……
“报——”有军士抱着信笺飞身如殿。
我伸手结过,竟赫然是战书,上面白绢墨字,写的简单明了,也清清楚楚。
“孤邀太子,会猎颍川。”
落款是极其嚣张狂傲的两个字
——韩信。
闭眼,再睁眼,果然。
吕释之从我掌中接过战书。我扶住案几,挥着袍袖,让众将退去。脑中纷杂,一时间无法理出头绪。
他不是被囚京都么……他不是有足疾么……他怎么还能和我会猎?
难道说,他是父皇埋下的,和我互杀的棋子?还是戚夫人在旁边进了谗言?我并不知晓。
玄妙莫测的人心,我实在不懂。
头眦欲裂,似乎是刚才饮下陈酿的后劲……
按住眉角,过往的痕迹在我脑中划过,却如寒冬雪泥上的鸿爪般飘渺难即,似乎留下轻微的斑痕,等待着我去寻踪觅迹……
这便是所谓的养虺成蛇,养痈成患了,那柄镆铘之剑,果然稳不住他一颗心。
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我嘶哑着问道:“外面有多少人马?”
“估摸着有七万之众。”七万……那……岂不是楚地所有的兵马了……
“他们在攻城,还是围而不攻?”
“回太子殿下的话,七万兵甲正猛攻许州城。”
我举头望向阑珊的夜色,酒意还未断,人意却已残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吕释之在我耳边轻唤:“太子殿下……”
我微微皱眉,一手推开了他,从适才尚弥漫着莺歌燕舞的大殿上起身,跌跌撞撞地回到内室,深深地吸气,我扶住额头,抬眼,这才定定地看着吕释之,陈述着实施:“韩信反了……”
吕释之沉默半晌:“反了。”
我靠在塌上长长输出一口气:“反了,就反了罢。舅父,我们如今,该如何是好?”
他走到我的身前,垂头道:“许州城,虽算不上是易守难攻的城池,却也是坚城;如今我们城中还有一万五千兵马,再加上一万颍川的降卒,一共两万五千兵马,此城,一时半会儿还破不了。”
我微微颔首:“可那些降卒靠得住么,他们的兄弟父子,多为汉军所屠戮。”
吕释之沉默了半晌,缓缓地开口道:“太子文成武德,仁义遍布天下,自从下颍川之后,好善积德,恤孤念寡,颍川之兵卒,自然望风而顺。”
我笑了一声,如今我方知晓,所谓冠冕堂皇之言,不仅能作为谄媚的工具,亦能为慰藉人心的良药。
我几乎想过,颍川侯身后的任何人,但我唯独没有想过韩信。他被囚在京,按说是不该胆大妄为如此的。
既然他已经反了,那颍川小地,敢举贰心之旗,便无足为怪了,因为有人为他出谋划策;
既然他已经反了,颍川小地,能聚集千斤松脂,便无阻为怪了,因为颍川之后,还有一个邦国后盾。
我抬首,问道:“如今城外的情势如何?”
“众将猝不及防,城防本就松懈,今夜又有不少汉兵在外喝酒。臣刚听闻,便是连探望台上的哨兵都嬉笑怒骂,有好些都迷糊了过去,这才着了叛军的道。再加上叛军来势汹汹,七万人马,围在城外,不断猛攻。”
闻言,嘴角不禁牵起一抹笑,原来如此。
许州城之城防,在其最脆弱时,在其如朽株枯木一般时;被一把名为韩信的燎原大火,烧得没了生气。能算计到如此,真惊为天人。
原来……这便是兵法中说的,以盈待竭,以逸待劳。
我在战时作了万全的准备,却在战后,疏于防范……
而他正是看准了这一点,等着我和利畿争斗两疲,趁虚而入。
是我不查,如今三军深陷,是我的过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颍川是命不久矣的秋蝉,我便是在其后举刀引镰的螳螂,城外的七万大军,便是那只黄雀了。
“这么说,孤等倒是被围困住了?”我问道。
吕释之深深地看着我的眼:“太子殿下无需忧虑……”
说着他将刚才的地图呈于我面前,手指向长安和颍川之间的地方,道:“只要我军能支撑三五日,援军必到。到时候韩国背腹受敌,我军可以掩着长安来的援军一道,出城夹击韩军。”
我有些狐疑地望向吕释之,手指向蜗居于颍川背部的楚地:“不是楚国么?”
吕释之一愣,垂首道:“是韩国。”
我不由自主地开口:“反的不是韩信么?”
“是韩信。当年皇上敕封的七大诸侯王中,有两人姓韩名信。一人先是齐王,后是楚王,便是殿下的太傅韩信;还有一人,被封为韩王,也叫韩信,您忘了么?”
我有些失神地看着他:“孤没忘,韩王信……是战国的遗族,韩王子。”
吕释之又将刚才那卷战书呈在我的面前:“太子殿下,您看。若是楚王的落款,他定然会写‘楚王尊’三个字,而不会附姓名;但以韩王的习惯,却喜直书名讳,韩姓代表着韩国王族的血统,他身为王子,以此为贵。而韩王之爵,却是皇上敕封于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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