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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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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只见万壑堆银满川浸玉,心却如春风过后的青山一朝重生,羽玄,我会替你看尽人界□,走遍世间繁城。

以后的路,陪我一起走下去。


49待定n2

八百里狮驼岭穷山恶水贫瘠嶙峋,连山贼都只养得起一窝,因此狮驼岭的山贼们历经数十年的内耗死掐,最后沙里淘金出一伙异常彪悍生猛的成功占山为王。

这帮恶人群里佼佼者们的大当家名唤百里,业内出类拔萃的好口碑,眼光准下手狠,行动如风进退有度,另有规矩三不扰三不饶。

三不扰者,鳏寡孤独、娼妓优伶,行医算卦。

三不饶者,官商富户、婚丧嫁娶、和尚道士。

狗头军师二当家庄轻侯先生曾问道于百里大当家:“当家的宅心仁厚义薄云天,当家的以一当百英武神勇,整个儿西牛贺洲一众弟兄们,唯大当家的马首是瞻……”

百里一头灰发凌乱的随意束起,声音低沉嘶哑到了极处,本该乌鸦嗓子砂石磨的难听,偏偏进了耳朵里却是特殊的撩人之意:“轻侯,直问!”

庄先生名字金马玉堂,皮相更是阳春白雪,可惜却是个天生的贼头,人蛇混血,天纵奇才,据他当了一辈子喽啰崽子的爹说,轻侯啊,你不当山贼,天雷都要劈死你的。

庄轻侯的娘是红鳞蛇精,生吞了活人之心才生出孩子,因此犯了杀孽,刚被天雷打死,庄轻侯从此深惧雷劫,听了这谶言也似的一句,二话不说,十岁就入了伙,十八岁起在山寨里就是雷打不动的军师二当家。

掌管山寨钱粮,拟定目标路线,出谋划策,主管文墨,甚至刻印仿笔,偶尔占卜吉凶,这些事做来,庄轻侯从来滴水不漏万无一失,连带把寨子里各色人等安排得井井有条安居乐业。

山寨里的兄弟们都说,除了生孩子,庄二当家什么都会。

其实庄二当家连接生都会。他唯一不会的就是舞刀弄枪,若装模作样套上一件文士衫,完全就是翩翩佳公子的味道,甚至还有点小肺病,抖开折扇轻咳几声,名门闺秀花船佳丽,想勾几个就是几个。

天赋如此,百里自然物尽其用,几次劫大户前期的踩盘子工作,庄轻侯都做得有声有色,声者,金银珠宝叮叮当当,色者,痴男怨女投怀送抱。

百里很满意,山寨里的所有人都很满意,庄轻侯除了桃花债略多,也没什么不满意。

身为一个理解下属关爱下属的大当家,百里在必要的时候,比如情场苦主们远道而来要求负责的情况下,会适当的牺牲一下自己,任由庄轻侯勾着自己的脖子或者搭着自己的肩膀,对着那些死心眼们,深情款款含羞带笑的说道:“其实……我是他的人。”

百里看情形相机而动,如果对手比较弱,这种阵仗一开已然掩面遁去,自己也就没有发挥余地了,如果对手强悍,百里会充满王霸之气的一把挑起庄轻侯的下颌,狼吻下去。

一般战况如此,能强撑不倒的对手寥若晨星,当然也有情场战神似的存在,这时候庄轻侯就叹一口气,伸一个懒腰,现出人头蛇身……

大当家吩咐,庄轻侯听从,果然扬了扬眉,直问道:“这三不扰三不饶,兄弟有的明白,有的又不明白,不扰鳏寡、娼优、医者,自是仁心,至于不饶官商婚丧,那是理所当然,我只是不懂那和尚道士,有什么可劫?”

百里懒懒道:“三不扰者,都没什么油水可捞,便是有些银子,也都是皮肉辛苦钱,肋骨条上捋下来,血丝淋漓的,又是何苦?”

“和尚道士嘛……你难道不知晓,当日比丘圣僧下山,在卫国赵长者家诵经一遍,便有三斗三升的米粒黄金么?上次劫的一个白胖和尚,行李里那三件袈裟哪一件不是刺绣销金镶珠嵌宝?上上次杀的那个道士,包裹里金珠宝贝不算,不还拐带了个俏生生的小娘们儿?”

“老大,也有戒律精严的穷和尚……你抢他们的破直裰有什么深意不成?”

百里沉默了片刻,掰不出深意,只好坦白:“这些和尚道士,说不出的招人厌。”

庄轻侯摇了摇扇子:“不懂。”

百里道:“你看到雄黄酒就呕吐,山里有捉蛇人必定要捉来折磨一顿……可明白了?”

庄轻侯想了想,合起折扇轻轻敲了敲百里的手背,一笑道:“懂了。”

此次百里出山,因风雪大作,庄轻侯保重自己并不曾随行,躲在山上靠着炉火,时不时看着窗外飞雪咳上几声,自有小崽子送来大盘大碗的饭食。

冬日山里缺粮,金银千两不及粮草一仓,百里此行便是为此,劫来满满七八大车粮食,一队人马打着唿哨风一般卷上山来。

马队到了山腰岔路口,正待沿着走惯了的山道疾驰而进,一只艳丽的火狐雪地里突的一闪而过,百里心头一喜。

庄轻侯肺弱,每年冬天都是难熬,火狐秉性热而温、绵而润,不似狼皮一味的燥热烧骨,若得火狐皮毛做个褥子或是皮袄,倒是难得的对症。

当机立断的吩咐一声:“你们先回寨!”

呼喝一声,策马踏雪插上一条乱石嶙峋的崎岖小路,追着茫茫白雪里那一点鲜红直赶过去。

火狐行动鬼魅般飘忽迅捷,寻常连见都只是惊鸿一瞥亦真亦幻,更别提捕捉追踪,山里最老练的猎人都不会去打这等小畜生的主意。

这只火狐狸却有些蠢笨,几次停下脚步迟疑四顾着辨别方向,诱使得百里越发穷追不舍,但追到一条半干的溪流边,火狐却倏然消失了踪迹。

百里并不畏寒,这一番马踏乱石急速追踪,更出了一身大汗,溪边朔风过冰面一吹,激灵灵一个寒战,方觉寒冷彻骨,信马由缰,又走了几步,放眼看去见一派银砌玉团荒凉起伏,哪里还有半点火狐艳色?

不禁郁闷,低低咒骂道:“贼狐狸!”

蓦的只听不远处一个稚嫩的声音唤道:“二哥?”

这声音异常细微低弱,若非百里耳力极佳,只怕就此湮灭于猎猎风声中。

百里乍闻人声惊讶之余,心中莫名的一动,循声看去,只见一块山岩旁,果然趴着一个小小的人影,身体一动不动,安安静静的似雪窝里垂死的幼猫。

百里跳下马,一步步走近前去蹲下,那孩子勉力仰起头,一张小脸冻得乌青,神色间有几分惊喜,又似犹疑不定,眼神中却有一种内敛的冷静,即便冻饿欲死,也没有半点恐惧害怕。

百里伸出手,拂去他身上的落雪:“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在这荒山野岭?”

孩子眼睛一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是饿得力气全无还是冻得僵硬了,竟一个字也再说不出来,嘴唇翕动着,只死死凝注着百里。

这孩子身遭的灰岩山石都覆盖着厚厚一层冰雪,满目荒凉的死白中,那双漆黑不见一丝杂色的幽深眼眸格外惊心动魄,眼神更是几欲燃烧一般,里面强烈的求生意志几乎是咄咄逼人的满溢而出,百里只觉心尖被火灼了一灼,待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将这来历不明的孩子抱在怀里。

百里抱过女人抱过男人愣是没抱过孩子,这一回神,只把自己吓了一跳,却情不自禁的放柔了力道,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珍贵瓷器,忙忙的将这孩子裹进皮袍里贴着心口搂定,指尖无意中抚过他的脸颊,感觉亦是积着雪的青瓷一般寒冷脆弱,迟疑了一瞬,却立即跳上马背,风驰电掣打马回寨。

这孩子也是出奇,寻常如此幼小的孩童在这等严寒天气,僵卧雪地中最多不过半日便被冻死,他却不知已独自支撑了多久,且神智始终清醒不失,方才还是奄奄待毙,在百里怀中只暖了半刻,若有若无的呼吸就明显绵长而有力了许多。

百里顶风而行,狼皮风帽遮了大半张脸,疾驰中不便说话,心中却因这孩子活转了来而快慰不少。

半个时辰后,已到寨门口。

百里勒马立定,只见錾着狮驼寨三个大字的巨石旁,庄轻侯正裹着件毛茸茸灰扑扑的熊皮大氅,双手笼在袖子里,笑嘻嘻的候着自己,心中一暖,道:“雪后寒冷,你怎么在这里等着?”

说着跃下马背走上前去,自有小崽子牵马走开喂草料。

寨子的前任大当家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因山名狮驼,寨子也没起个什么威风八面的黑风寨瓦岗寨之类的名字,便跟着叫狮驼寨,百里虽不草包,却懒,因此沿用狮驼寨之名不作改动,连那狗爬般的三个大字,也不曾费心让庄轻侯另行写过。

庄轻侯虽裹得严严实实,兀自冻得瑟瑟发抖,凑到百里胸口处,揭开他衣襟一看,不由得啧啧称奇,笑道:“听说大当家是为我去追一只火狐狸了,火狐可是个稀罕物件,我就等着瞧一瞧……不想却给我抱回来一个小孩,难道这孩子是狐狸变的?”

庄轻侯口舌如刀,这么几句话不急不恼有说有笑,却阴不阴阳不阳的带着刺,百里苦笑着,尚未来得及开口解释,那小孩却从他怀里探出头来,冷冷道:“我不是狐妖。”

童音清脆,却冷得发指,庄轻侯一惊,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那孩子,只见他五官俊美而娇贵,更有一双古怪之极的漆黑眼睛。

那眼神完全不似一个孩子,历经了红尘数劫也似,青冢白骨世事苍凉尽在其中,却又不见半点厌世消沉,反而神采湛湛,自有对生命的无比珍惜与热爱。

庄轻侯见他胆子不小,大是起了兴致:“不是狐狸?那你是什么?为什么被大当家的带回来了?”

小孩正色道:“我是龙族。”

庄轻侯笑得打跌,伸手捏着他的脸蛋:“哎哟,龙族!失敬失敬!这么细皮嫩肉的小龙,便是剥了皮也御不得寒,还不如……滚水里烫一烫,嫩嫩滑滑的,龙肉呢,吃起来应该滋味不错。”

小孩皱着眉头,想躲没躲开,忍不住看向百里,道:“二哥,我不要被他捏。”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请求,但是用软软的童音说来,却透着些许撒娇的可爱。庄轻侯心都要化了,手指头更是蜜糖一样黏在了小孩脸蛋上摸来摸去。

百里面部轮廓极其深刻,不笑时戾气十足,一笑却是特殊的邪艳逼人,此刻他笑着伸手去捉住庄轻侯的手指,慢慢收拢在自己手中握着,很寻常的动作由他这般做出来,颇有一种暧昧旖旎之感:“好了,这小鬼有什么好摸的?”

又低头问那小孩:“为什么总叫我二哥?你认得我?”

小孩看着他银灰色狭长上挑的眼眸,只见眸光清明,却暗藏着一丝犹豫不定,斟酌片刻,淡淡道:“你是北海黑龙,也就是妖神之战中的蛟魔王。”

百里哈哈一笑,密密匝匝的睫毛扑撒着遮住眼神:“既如此说,你叫我二哥,难道你也是七圣之一妖王至尊?”

小孩脸色一僵,不说话,庄轻侯却是若有所思,嘴角的笑容颇有沉吟玩味之意。

百里笑道:“小孩子家家的,满嘴谎话可不招人喜欢……来,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你家若是离得近,也许我就大发善心,不要赎金就送你回家也说不定。”

小孩注意到他不自觉略有躲闪的眼神,冷哼一声:“是么?我叫季复生。”

“以后,我就留在狮驼寨。”

反客为主至此,百里十分佩服,只得叹口气:“竟还有一门心思当贼的……”

季复生道:“你不也是么?”

百里无奈:“行了行了,见好就收吧,复生。”

季复生心中痛骂,失忆?失忆个屁!

被凤双越赞为聪明绝顶最是不易掌控的百里弃敖,哪那么容易失忆?

妖神之战后百里弃敖虽法力尽失,但想必已明白这一战另有乾坤,不欲再卷入大鹏之谋,装个失忆,果然是最省心不过。

当日凤双越寻到百里弃敖的下落,又取覆海珠,想必也知晓这二哥假装丢了记忆不过是怕自己算计,但既然百里弃敖乐得装失忆,他自然也是乐得不问自取,兄弟间和乐融融毫无芥蒂,于人于己都再好没有了。


待定m3

眼下百里与季复生既心照不宣,也就不必急于互相揭破脸皮。

百里见季复生强打精神说了这几句话已是强弩之末,眼神更是恹恹倦倦,忙吩咐下去:“备一桶热水,再熬些热热的粥,送到我房里。”

心知他此番魂魄易体法力全无,又是孤身一人陷于绝境,必定与凤双越有关,个中曲折细微处,估计他不会细说,但疑窦重重,自己又不得不问。

庄轻侯察颜辨色,知此刻不便围观,也就拍了拍百里的肩,重重咳了几声:“大当家的,你可欠我一只火狐狸。”

轻声一笑,快步离开。

季复生见他回眸时唇红如丹,白雪地里一点艳色分外夺目。这瞬间蓦然绽放在穷山恶水中的一笑之美,虽不能凌驾董束月之上,但气质言谈,却落落明朗,比之董束月便如秋水长天,清扬开阔了不知几许。

百里思忖片刻,问道:“你……怎么落到如此境地?”

季复生并不刻意隐瞒,只挑了关键处,强打精神长话短说:“你知我身负天诛妖印吧?”

百里道:“当然知道,老三这千年来,不就为了这事奔波操心么?”

季复生抿抿嘴唇,轻声道:“可惜我不是天诛的原主。真正的妖狐之子,双越的救命恩人,是泰山王董束月,双越可认错了人……我既非妖狐,也就担不起双越这份心思,前几日知晓真相,就去了五行山,引发天诛之威,放孙悟空自由,我自然是魂飞魄散,不想却有地府中的天生怨灵卓羽玄,令我魂魄再聚附体重生。”

伸出双手互相握了一握,笑道:“这具身体是卓羽玄的,我答应替他好生活下去。”

百里聪明绝顶,从话里语间已将他一心求死之因揣摩了个七八分,不由得变了脸色:“老三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你的用心却是可鉴日月,他难得动情,既对你情根深种,就根本不会在意你是不是狐妖。要解天诛这等恶咒,必然要那原主的心头热血,九尾狐的一滴心血何其难取?他行事又是不择手段的路子,对那狐妖说几句甜言蜜语,甚至逢场作戏,又有什么稀罕?你可错怪了他,这一出不管不顾的玉石俱焚,他必定伤透了心。”

季复生默然片刻,低声道:“我知道。”

百里哼的一声:“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他并没有当真喜欢董束月,只不过如你所说逢场作戏而已……我分辨得出,他喜不喜欢一个人的眼神。”

“你知道?你知道还这般一意孤行?你是要老三痛不欲生还是悔不当初?”百里脸色骤冷,勃然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凤双越的用意,他撺掇着老七去地府抹掉十万妖族的生死簿,对妖神之战袖手旁观,难道不都是为了解你的天劫?他凤双越对不住老七,对不住我,对不住战死的十万妖族,但他没有半分对不住你的地方!”

百里素来张扬激烈,不似凤双越喜怒不形于色,若非一直对季复生心存好感,只怕早将他抛尸雪地了,饶是如此,此刻也是眸光阴沉恚怒,眉心蹙起一道深刻的竖纹,面容登时褪去了那种奇特的艳丽魅惑,显出十足的霸悍戾气。

令人不寒而栗的强大压力下,季复生却恍若未觉,只道:“你不明白。”

百里不曾经历过那样一场灭顶的欺骗与羞辱,所有的一切,遽然撕开,像是焚毁了一地鲜花,露出苍白的骨骼斑斓的腐尸。所有幸福的憧憬于瞬间被冷酷剥夺,那种彻底的崩溃虚无,永远无法忘却。

季复生不是不聪明,只要愿意,他看得比谁都清楚,想得比谁都明白,但再清楚、再明白,却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拗不过内心深处不愿放弃的骄傲。

有的人逢场作戏长袖善舞,有的人却是误入戏中不可自拔。

懂得凤双越为什么刻意隐瞒,了解凤双越为什么曲意敷衍,却不忍见他如此糟践他自己,也不愿见他如此漠视别人的生命。

凤双越是泥沙俱下浩浩汤汤,季复生却犹如透明水晶,纵然折射光怪陆离,自身却不失纯净坚挚宁碎不弯。

也许早在凤双越利用十万妖族那日起就种下了因,至于卓羽玄一事先应承而后暗算,眼看季复生显出龙形却隐瞒,便是渐次萌生的花叶,种种一切,春种秋收,理所当然成了今日之结果。

季复生正自出神,百里已不屑道:“我知道你骄傲得紧,但若有一人能像老三待你一般对我,这骄傲我有多少扔多少!”

季复生也不生气:“我不是你。”

百里摇了摇头,感觉他稚子之躯轻得像一片羽毛,心中不免柔软几分:“那你也该有心,对不对?他虽是金翅大鹏,但也会痛也会伤……你知不知道,六界九天除了他那个早死的长姊,也就你才能真正伤到他,但也唯独你,不能伤他。”

自己与凤双越的种种情愫心思、隔阂决绝,个中百般滋味,季复生不想与外人道,一时笑道:“你竟这般护着双越?”

百里嘴角有一丝温和上扬的弧度:“他是我三弟,我当然护短……就算他对不起花果山群妖,那也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

季复生畏寒,往他怀里缩了缩,闷声道:“我还以为你会恨他。”

百里双臂将他搂抱得更紧些,漫不经心道:“谁说我不恨他?花果山覆灭,我隐约猜到他的心思,难道还能付之一笑?可那又能如何?我法力全盛时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如今?”

“那如果有朝一日,你胜过他又如何?”

百里眯着眼睛想了想,道:“自然不会放过他,至少也戳他个透明窟窿出气……”突然捏一把季复生冰冷的脸,哈哈笑道:“不过他现在虽平安无事,心却被你伤了个透,比我和老七更加凄惨,这么一说,倒要感谢你才是。”

季复生抬起眼睛凝视着他:“是么,不必客气,只不过我比你更加护短。”

“?”

季复生一字字缓缓道:“除了我,我不容任何人伤到凤双越。”

百里轻声笑着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他的鹿皮靴子踩在雪里,嘎吱嘎吱的响,单调的重复着,季复生只感安心而疲倦,一会儿就已昏昏欲睡。

恍惚听得百里一脚踹开屋门砰的一声,又听他沙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不是狐妖,却替董束月担了天诛这无妄之灾,你……恨不恨他?”

季复生怔了一瞬,略感清醒,道:“我可怜他。”

百里将他放在炕上,盖上厚厚的毛皮毯子,自行脱了大氅:“九尾狐颠倒众生,对他们,只有恨的爱的,却从未听说有可怜的。”

季复生静静道:“真正背负天诛妖印的其实还是他,背在心里足足千年,剑悬于顶战战兢兢,惊弓之鸟般没一个时辰能放得下。爱不能彻底,用情不敢深,算计又不够狠不够绝……董束月可怜至此,我又何必恨他。”

正说着,一个牛高马大的中年妇人推门而入,一手捧着个大托盘,盘里好大两碗粥,热气腾腾,另一手拎着个足有半人高的大木桶,雾气氤氲。

妇人笑嘻嘻的放下托盘和木桶,说道:“山羊肉粥,我早就给大当家备好的,起锅还加了一大把野菜。”

看到床上季复生裹在漆黑的毛皮里,只露着一张雪白粉嫩的小脸,不由得啧啧赞道:“好俊的小模样儿,一看便是娇生惯养的好人家的孩子,大当家从哪里劫来的?这一票可得好好要价……”

百里懒懒的打断:“行啦王大娘,要什么价?他是我雪地里捡回来的穷鬼,从此就是咱们寨子里的人了。”

王大娘一愣,眼睛里的笑意陡然温暖了几分,真心实意道:“那敢情好!孩子,莫要嫌狮驼岭穷,咱们寨子里人可好,定会让你吃饱穿暖的。”

百里满以为照季复生的坏脾气面瘫脸,定然对这王大娘不理不睬,不想季复生却笑得那叫一个甜美可爱:“复生谢过大娘。”

倒把百里唬了一跳,难不成死转性了?

脱口道:“你……你不是要死了吧?”

王大娘被脸蛋肉嘟嘟的小鬼迷了心窍,倚老卖老的对大当家怒目而视:“怎么说话呢?吓到这孩子,我可再不给你做饭洗衣!”

季复生顺水推舟的摆出一副委屈不安的神态,不负重望的满足了王大娘沉寂多年的拳拳母性。

百里忙摇手保证:“不会不会,我待他最好不过,你老就放心啊……快回去歇着,这里我来就好。”

说着果然轻手轻脚的抱起季复生,搂着坐到自己腿上,舀起一勺粥,还细心的吹得不烫,这才送到他嘴边:“乖孩子,叔叔疼你……吃啊。”

心中忍笑,你就装吧,难不成我蛟魔王还装不过你这个千年的小妖?

季复生漆黑的眼眸中一派冷静淡定,低下头将那一勺粥给吃了,却放软了声音,甜甜的说道:“还要。”

百里被恶心得不行,满心想把满满一大碗粥扣到他又漂亮又天真的脸上,碍于王大娘灼灼逼人的目光,只得一边吹着粥,一边强笑着,低声警告:“见好就收啊,连轻侯病了我都没这么伺候过!”

季复生忙着咽粥,含含糊糊道:“我现在体弱得很,这碗粥未必端得动,辛苦二哥几日,也不为过。”

王大娘见他俩言谈甚欢,便自行出门,她膝下无儿无女多年孤独,寨子里虽有不少小孩,却一个赛一个的生猛彪悍跟小狼崽子也似,只恨他们过于活泼捣蛋,生不出怜惜爱护之心,哪里见过这等玉雪可爱的乖巧孩童?一时便琢磨着给季复生缝制一件皮袄。

百里只喂季复生一个半饱:“你饿了好些天,一口气不能撑着了,我给你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醒来再吃。”

季复生点头,待冰冷的身子泡入热水,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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