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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丛之刀 (完结)-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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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或许是因为性情的缘故,又或许他还是或多或少地受了一些身体所限,总是下意识地用偏硬的招式和刚猛的武器,与他那与生俱来的弱气相抵。所以虽然他的精确功夫早已经练到了骨子里,看起来总有那么一点横冲直撞。

长安忽然若有所悟。
他骤然明白了北释的刀为什么没有刀柄,也没有打磨好的刀背,因为那个人把自己当成了刀柄,把自己当成了刀背,行云流水,随兴所至,没有一点凝滞,也没有一点匠气,浑然天成得仿佛和东风成了一体——有刃的风。

长安虽说没心没肺,并不把自己这拖累一样的身体放在心上,然而这毕竟是个事实,始终是一条隐形的屏障,乃至于北释不让他带马刀,却给了他这样一个不能算武器的铁片,他就像是个被剥了壳的乌龟一样怎么都觉得别扭。
可是如果一个人的惯用手被废,都能重新走到这样一个登峰造极的地步,他那一点问题,还算什么呢?

仿佛一直禁锢在他身上的屏障豁然消失不见,他觉得开朗起来,长安仿佛抓到了什么,一时又形容不出。

就在他呆呆出神的时候,北释手中的刀别过一个人的脖子,正好撞上了另一个人的长剑,将对方的武器架开,然而不知是他此时连杀十一人已经力竭,还是没成型的刀终究是不得手,“啪”一声,北释手中的刀短成了两截。

海澜想也不想地冲了上去,化成巨兽狂吼一声,从身后扑上了那人,这是个上了些年纪的老家伙,狡猾得要命,听见背后风声,一剑递出没有用老,便不再管北释,就地滚开,躲开了海澜的攻击。
他早看准了长安的方向,见他正不合时宜地站在那里,发着呆,被大风吹得活像个纸片做的人,便立刻不迟疑地向他的方向逃窜过去。

他三步拔地而起,变成一只巨兽,前爪离地,抬起一人多高,便是要压住长安的肩膀。狡猾的老东西心里盘算得好,这一爪下去,面前这个单薄的青年非要皮开肉绽不可,省了他再去咬他一口。

长安见他扑来,愣愣地也不知道闪身,仿佛是被吓傻了。
巨兽只见他手中亮出一条一尺多长的废刀,想也不想地抬爪将那刀刃压下,心道这也太可笑了,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亚兽难道也想学力能扛鼎的勇士那样,用一把小刀便撬起自己一人多高的庞大身躯么?

长安自然是不能的,握不住,他就松了手,以往也有被迫松手的时候,却没有一次这样从容,那一刻他心里好像没有任何紧张或者焦虑,甚至没有想要怎样借助刀柄和外力将它重新夺回来——仿佛就只是单薄的刀片被大力一压自然弯下去一样,那样理所当然地松了手。
然后他的身体也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压了下去,随着脱手的刀侧了身。

巨兽的爪几乎要按在他身上,大风几乎要迷了长安的眼,他的发丝有一点乱,从脸颊侧飞了出去,露出一张好看的侧脸,刀落地,又竖直弹起,就在这一霎,长安抓住了竖起来的刀底部。
一刀捅进了巨兽的下巴。

长安有一千种方法杀死这个兽人,然而没有一种像这样。
顺其自然,举重若轻。

他有些呆地站在原地,仿佛仍在回味自己那一刀。

海澜似乎有些意外,对北释说道:“他有点悟性。”
“我的徒弟,那不叫悟性,那叫灵性。”北释毫不在意地说道,然后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断了的刀,目光闪了闪,没说什么,只是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海澜听见,用半个身体掩了,小心地拉住了他的手。

北释面无表情地说道:“朴亚家的这一代的当家人跑得可真是快,有些缩头本领。”
海澜:“嗯。”

北释又道:“那还不去追!”
海澜:“嗯。”

北释甩了两下,甩不开他的手,忍不住皱眉道:“你这个棒槌。”
海澜脸上微露笑意,依然说道:“嗯。”

过了片刻,海澜又补充道:“我刚才瞧见烟火信号了,想来是给北城门的人信号,华沂首领有后招,那边一包抄,朴亚家的就是自投罗网,放心。”
北释一皱眉:“那小子……”

海澜的长袖从兽皮的坎肩下垂下来,几乎掩了两人双手交握处,轻声打断了他的抱怨,说道:“你手凉。”

北释怔了怔,忽然避开他的目光,两人一瞬间仿佛交换了角色,锯嘴的葫芦成了某人,过了好半晌,北释才有些不耐烦似的,低低地道:“嗯。”


64、卷三 。。。
晨光乍现的时候,硝烟方才散去。

路达站在城门口,穿着他的新甲,拿着他的旧刀,神气十足地迎着衣衫褴褛的难民和黑风朴亚的俘虏进城,朝阳打在他的脸上,也并不晃眼,反而在一片寒风中透出暖意来。他腰杆挺得很直,努力用余光打量着其他人,唯恐自己做出不得体的表现。
少年一夜没睡,背上还有一道伤口,然而他却诡异的精神百倍。

经此一役,他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战士。

长安踩着点回来,那一对狗男男在前面拉拉扯扯,他便只得自己捡了一条还算长的马刀,将十二颗脑袋吊在上面,一路腥风血雨地扛了回来。

华沂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眉峰皱着。
遇到敌袭,不见他着慌,打了胜仗,他却也没有什么喜色,索莱木退后他半步,并不与他并肩而立,冷眼旁观,觉得这位首领如今甚至还不算进入壮年,却先养出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城府,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直到看见长安,华沂才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下城楼,人群仿佛自己分开似的给他让出了一条路,华沂目不斜视地走到长安面前,压着怒气低声道:“你去哪了?”

长安:“我……”

北释听见他的质问,却不紧不慢地回过头来,抬手打断长安的话音,眼角扫着华沂,旁若无人地说道:“小崽,快过来,好几年没吃过你烤的东西了,我正饿着呢,过来给我烤一条肉干吃。”

长安:“……”
这点自知之明长安还是有的,他的手艺只限于能入口,吃了不会闹肚子,可也绝说不上好吃,领教了他的手艺以后,师徒两个在山上,但凡北释不是酩酊大醉爬不起来,或者实在懒得动手,就绝对不想凑合吃长安做的东西。

长安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以后,也慢慢地聪明了一些——比如他现在就看出来了,北释是故意给华沂难堪。

华沂仿佛没听见北释说话,眼睛只是盯着长安,嘴角慢慢地露出一点笑意来:“嗯?”
长安:“我跟师父去……”

北释冷笑一声,凉凉地挑起眼皮:“首领威严,真是叫人叹为观止。怎么,我不是你城里的人,找个地方教导徒弟,去什么地方也要先跟你报备一声?”

长安后半句话只得自行吞了回去,只觉得头都大了,本就一宿未眠,虽然颇有所得,却也是奔波劳碌、劳心费力,这会耳畔像是飞了好几只蜜蜂,嗡嗡嗡不停,有心想给他们俩一人一个大耳光,叫他们都闭嘴,可惜对着谁也抬不起手来,只得低着头在一边装死。

华沂目光阴沉沉地扫向北释,沉默了片刻,却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来:“不敢。”

北释毫不买账,一招手:“长安,走!”
长安只觉得华沂的目光快把他盯透了,可是又不能不跟着北释走,只得几不可闻地对华沂道:“我的错。”

可北释的耳朵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么灵,连这句也听见了,登时要暴跳如雷,心道这小崽子跟着自己的时候,从来非得顺毛摸,逆毛立马就炸,说出来的话能呛人一个跟头,怎么到了人家这里,就做小伏低、认错认出这样习惯成自然的模样?
这他娘的还了得?

北释冷哼一声甩手大步走了,长安只得万分对不起地看了华沂一眼,将马刀和上面的十二颗人头撂下,活动了一下一路上被压得有些僵硬的肩膀,连忙追过去了。
华沂面带微笑注视着他的背影。

这时,打着赤膊的卡佐大步走过来,低头一看“哎哟”一声,大呼小叫地对陆泉道:“哎哎,你们说的没找到那十二条狗是不是这个,正好十二颗脑袋啊!首领,这是哪位英雄扛回来的?”
华沂带着四平八稳的笑容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卡佐。

卡佐被他笑得汗毛都竖起来了,立刻不知从哪里扯过了一张兽皮披肩,裹在身上,夹着尾巴跑了。

华沂这才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血迹干涸的人头,用脚尖轻轻地踢了一脚,对旁边的人吩咐道:“挂在城墙上,跟朴亚家主一起,叫他们主仆团聚吧。”
他说完,背着手转身走了,神色不动地在心里将北释拖出来凌迟一番,却也没感觉舒服多少——他简直是一想起这个名字便开始堵心。
自他听说长安这位师父进城开始,就隐隐约约地有种不祥的预感,如今果然成真。

接下来的日子,华沂派人追杀黑风朴亚残部,力求完全斩尽杀绝,同时也随着这番动静传出,再利用控制在手里的行商往远处走。
除了一开始进城的难民外,陆续有人来投奔,不到一个月,城中人口竟然扩充了一倍,城墙绵延,华沂与索莱木山溪等人连夜推敲出城中法典,刻在石头城楼的背面,城防与守卫成为最初维持秩序的人。

他一方面收纳人口,扩张地盘,仿佛开疆拓土一般志得意满,一方面又被北释折腾得一塌糊涂,满头是包。

想见长安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华沂一开始厚着脸皮去长安家里坐着,北释便陪着他,一坐一整天也不嫌烦,这位大爷心情好了就东拉西扯,心情不好便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竟然跟索莱木参天机的神叨模样颇为相似。

华沂发现此路不通以后,便利用首领特权,擅自调动城守的班,亲自在夜里出勤,等着长安。
结果那位也不嫌冷,带着个酒壶、哪怕喝得半醉也要跟着长安上城楼,美其名曰活动筋骨,晒晒月亮——华沂心中痛骂,您怎么还不赶紧成仙去呢?
然而他又不能天天把长安叫出来守夜,他们仨,谁最先熬不住,那简直是不言而喻的。

过了几天,华沂又想了个招数,他不知怎么的打听出海澜是索莱木的二叔,立刻动了歪脑筋——华沂早看出北释与海澜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暧昧,便臭不要脸地胁迫着阿叶一个女人用五色贝的壳磨了五色粉给他,把阿叶弄了个大红脸,又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让索莱木把这东西转交给“二叔”,以表“孝心”。

结果那日他们俩一同被“二叔”不留情面地给请了出去。

华沂匪夷所思,悄声问索莱木道:“你二叔下半身还康健么?”
索莱木本就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有辱斯文,见他这幅猥琐嘴脸,简直觉得跟他说话都要脏了舌头,当即一声不吭地拂袖而去。

海澜关上门转过头来,正好看见长安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于是问道:“北释呢?”
长安道:“今天多喝了几口,午睡去了。”

海澜闷闷地点了个头,过了片刻,见长安看着门外似乎有些出神,便忽然说道:“你别怪他,他总怪华沂首领心机太深,不大合适。”
长辈总愿意自己孩子聪明伶俐,别人家的越傻越好。

长安揉了揉眉心,依然是头疼。

“你其实也头疼不了几日了,他……”
海澜的话音到此戛然而止,长安转过头来,只见男人的眉梢极快地轻轻牵动了一下,眼皮微垂,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有悲意一闪而过,旋即失了踪影,便只剩下木然。

尖刀究竟不比钝斧,风华无双,总要熬尽人的心血。
自古绝代神兵,有几个能长久?

海澜的话音断了片刻,随后若无其事地接上:“他说过几天我们俩就走了。”

“走?去哪?”长安吃了一惊,他直觉海澜断了的那句话似乎不是这一句。
“你师父喜欢清静,这里人太多了,熙熙攘攘,他住得不舒服。”海澜说到这里,忽然一笑,总显得几分僵硬的脸立刻变得温和了起来,“婆婆总爱刁难媳妇,岳丈从来看不惯女婿,他待你如同亲生,你就让他再胡搅蛮缠几天、过过瘾吧。”

北释他们走的那一天,华沂简直恨不得来个全城欢送,盼星星盼月亮般地迎来了这一天。
依他的意思,把这两个祸害往城外一踹,城门一关,便万事大吉了。
回头再跟长安算算这些天的账。

然而长安却默不作声地将这两人送出了老远,华沂生怕人便这样被那两个老男人拐走,一路也只得憋气赔笑地跟着,时不常地听北释几句挤兑。

不知走出了多远,北释才回头扫了长安一眼,十分不耐烦地挥手赶他:“你怎么还跟起来没完了?黏糊糊得跟个虫子似的,去去,赶紧走吧。”
长安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问道:“你们要去哪?”

这问题他反反复复已经问过数遍,每次都被堵回去,他却依然像当年缠着北释学刀一样不依不饶。
北释终于面露无奈,抬手摸了摸长安的脸,敷衍地说道:“回宇峰山,行了吧?”

长安知道他说得是假话,然而他没有证据,只是有这样强烈的感觉,那像是要在他心口搅出个洞来,比之当年哲言撒手人寰的时候来得更要清晰难过。
当年他还能抱着哲言的尸体不放,谁动他就咬谁,然而此时,他却只能勉强压抑——这样大的人了,难不成还能抱着师父的大腿不让他走么?

可是生离哪就比死别轻呢?
他们终于像是指缝间的沙,一个个不留痕迹地流过他拼命想要挽留的手。

长安低头半晌,到底松开了他的手,说道:“我住的屋子别拆,给我留着。”

北释大笑起来:“我是想留呢,那么大的地震,你那个破烂房子当年建的时候就不怎么样,十个也震塌了。想住,自己滚回来再盖一个,累不死你。”

长安不会强颜欢笑的那一套,他笑不出,便只是绷着脸看着他。

北释渐渐收敛的笑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摸他头的手终于还是放了下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对海澜说道:“走了。”

然后这狠心的男人便真的带着海澜一路往前走去,一次头也没有回。
直到他们两个彻底走出长安的视线。


65、卷三 。。。
“还不走?眼都直了。”华沂陪着长安站了大半天,搓了搓手,抬手一摸长安的手,冰凉,于是骂骂咧咧地把身上的兽皮外袍子接下来,从他脖子上穿过去,愤愤地抽手勒了一下。
长安被他勒得咳嗽了一声,轻微地挣动了一下,拍了拍华沂的手,哑声道:“别闹,我心里难受。”

华沂伸手搂过长安的腰。不知是不是他冻僵了手的缘故,总是觉得长安的身体硬邦邦的,仿佛一块冰冷的石板,摸不到什么热气,也摆弄不弯,想要让他随着自己走,非要像扛块石板一样就这样硬邦邦地将他连根拔起,连根带走才行。

华沂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说道:“你那怪胎师父虽然不是东西,但是……有这么个人也挺好的。”
长安扫了他一眼:“你才不是东西。”

华沂略略低下头,鼻尖抵在长安的头发上,总是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好闻,闻言十分清浅地笑了笑,说道:“那你岂不是太可怜了,身边的人全都那么不是东西。”

北释他们离开的路旷远而悠长,在湿润的海边,人走在上面,也没有烟尘潇潇的凄凉,仿佛是一条长远的纽带,连着那些走上去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一抬头,他们便又回来了。

“你想,有时候你实在没事做了,就可以想那些人。”华沂贴在长安耳边,轻轻地说道,“猜猜他现在人在哪了,猜猜他是不是又醉得像条死狗一样啦……行啦行啦,我没故意骂他,瞪我干什么?也说不定有一天你在城门上往下一看,哎哟,那老不死的又滚回来啦!可比我强多了,我活了二十多年,始终没人可想。”

长安神色稍缓,低声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这蜜罐里长大的死犟死犟的小驴人。”华沂双手环住长安,一使劲竟然把他整个人都从地上拔了起来,像是抱着个大木头桩子一样,支楞八叉地抱着竖着把长安抱了起来,硬是带着他往城里走去。
华沂双臂如铁铸,竟还有余力将长安往上松了松,环住他的腰,抬起头看着他。

从来没有人像抱孩子似的这样抱过他,长安手和脚都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搁,一时间更僵硬了,只得把手华沂的肩膀上。他觉得这样很不像话,但也只是皱了皱眉,迟疑了片刻,却并没有出言抗议。
长安其实很喜欢别人亲近他,甚至对搂搂抱抱之事也从不反感,只是似乎愿意和他亲近的人不多。

北释走得他心里难过,华沂肯在这时候抱抱他,长安感到了他的安慰。

“你还有你那老不死的师父,我怎么办,我只有你一个人。”华沂软下声音,直勾勾地抬头盯着长安那张最初的时候便叫他痴迷不已的脸,“我是不是比你可怜?”
长安听出了他故意卖乖,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来:“胡说八道,你是首领,谁都听你的,威风得要命,可怜什么?”

华沂把头扎在他怀里,摸着黑地顺着原路往前走,城门外的地方地广人稀,他也不怕撞着东西,声音闷闷地传来:“你和别人怎么一样?”

这句话叫长安忽然心里一动,仿佛有一只手在他心上轻轻地撩拨了一下似的,又酥又痒地跳得快了几分,循着隆冬未央的风,自顾自地发出了暖和气,就像喝了一口口干温润的酒水,温吞吞地滚进了肚子里,便化成暖气融入四肢百骸之中。

他怔了片刻,便扳起华沂的脸,低下头在华沂的额头上轻轻地亲吻了一下。
华沂晕晕乎乎地看着他,长安却忽然犯了坏,一把将自己冰凉的双手塞进了他的脖子里,顷刻间便把华沂白日里的春梦给吓醒了,整个人一激灵,险些一蹦三尺高。

长安跳到地上,兔子似的转身跑了。
华沂缩着脖子追了上去,笑骂道:“小兔崽子,你有没有良心了?”

布冬正坐在城楼上,悠然地翘起一条二郎腿,十分不雅地用鞋底磨着刀,眼见着他们首领和长安十分没正型的追打回来。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华沂一抬手抓住了长安的腰带,长安唯恐裤子被他当众扯下来,忙停下了脚步,便这么着被华沂彻底给逮住了,华沂箍住他的腰,麻袋一样地将他甩上了肩膀,就这么着,把长安给扛进了城里,走得那叫一个大摇大摆,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得意洋洋。

布冬砸吧着嘴感慨道:“哎哟,哎哟。”
索莱木插嘴道:“哎呦什么,老东西,你可别把鞋底给磨掉了。”

布冬拿白眼翻他:“磨掉了自有我的婆娘给我重新做,怎么的,眼馋了?”
索莱木笑而不语。

布冬为老不尊地在索莱木的下三路溜了一眼,“嘿嘿”笑道:“我瞧你二叔他们再不走,首领都快给憋出大燎泡来了,怎么你就这样清心寡欲?缺件?”
索莱木淡淡地说道:“岂敢,比不得你缺德。”

布冬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啊,也不小,该成家了,我有个小姑娘,明年就算成年了,文静得很,只是不大愿意出门,你想瞧瞧她么?”
索莱木低下头,叫人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过了片刻,他说道:“我不过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亚兽,如今占着个长老的虚名,实际狗屁能耐没有,又算个什么东西?小姑娘都喜欢大英雄,你别仗着是别人老子就乱点鸳鸯,当心她记恨你一辈子。”

布冬闻言,听得出对方话音里的拒绝,也不再多说,只是低下头,专心致志地一下一下地破坏他自己的鞋底,口中不客气地说道:“也是,你这么个笨蛋,将来我外孙要是像了你,我得愁得少活好多年,还是算了吧。”

远远的,鲛人又开始用他如泣如诉的假哭拼凑出独树一帜的歌声,孩子们追跑叫骂的声音隐约夹杂其中,城墙上一排敌人的头颅已经变得僵硬,展示了数天之后,终于被摘下,那最后的几分煞气也被冲散了。
索莱木轻轻一笑,没有反驳布冬,心里因平静而生出快乐,又因快乐而生出忧虑。

若是岁月可以停在此时,他心里想道,若是人心坚实长久,都如城墙上的石头一样,几十年如一日……那该有多么好啊。
可是酷暑到了极热,哪能不转凉,严冬到了极寒,哪能不转暖呢?

此刻春风未至,华沂心里却烧得火热。
他一路将长安扛回了帐子,随手将门拴上了。地灶坑烧得热乎乎的,他将长安往榻上一丢,压住他的关节,奸笑道:“被我逮住了,我怎么报仇?”

长安跑出了一身汗,早不冷了,于是大大方方地说道:“要么你也冰我一下?”
华沂屈指弹了他的脑门:“你自己说,冷落我多久了?”

长安笑道:“你说怎么办?”
“两罪并罚,这事不能善了,我得好好想想……”华沂正经八百地想了半晌,严肃地说道,“这样吧,你自己把衣服脱了,让我咯吱一下。”

长安登时对这样猎奇的建议无言以对——华沂不要脸得他都不好意思说什么了,于是只得身体力行——挣出了一条腿,一抬脚把华沂从自己身上踹了下去。

华沂却死皮赖脸地抱住他一条腿,仿佛变成了四条腿,像饿虎扑食一样地扑了上去,两人像是越活越回去,在床上打闹起来,大战了三百回合。
最后,以华沂迅雷不及掩耳地将已经暖和过来的手伸进了长安的裤子为终,狡猾地取得了胜利。

长安初尝试人事,正是食髓知味,很快被他摆弄得晕晕乎乎,却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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