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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丛之刀 (完结)-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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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打量了他一眼,有些好奇地对他轻慢地招了招手:“小孩,过来我瞧瞧。”
长安不好得罪他,慢腾腾地挪过去,木匠的亲戚看了他两眼,懒洋洋地问道:“你就是路柯的徒弟?叫什么名字?”
长安本能地感觉到他没什么好意,于是只是仰头看着这个人,一声不吭。
木匠亲戚就和木匠嬉笑着说道:“你看,你这徒弟是个哑巴。”
木匠不耐烦地对长安摆摆手:“干你的活去,滚吧。”
然而大约是认为长安不懂,他还没走远,木匠就轻蔑地对他的亲戚说道:“这是以前玩过的一个小骚货硬要塞给我的,也不知怎么的,当时脑子一热竟然答应下来,给自己弄来这么个小拖累,还是个小病秧子,晒不得冻不得,敢情是到我这当少爷来了,唉!”
长安脚步一顿,低垂着头,小脸埋在自己的影子下,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一顿之后立刻继续往前走去,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然后他拐了个弯,偷偷地站在墙后面,有意地偷听他们说话。
木匠亲戚别有深意地“哦”了一声,压低声音笑道:“想必滋味不错,都叫你找不着北了。”
木匠满不在乎地说道:“男的,长得是不错,销魂倒不见得,那处都让人给干松了,不过……叫唤起来是别有一点味道。”
木匠亲戚便笑起来,说道:“要我说,你早该休了这斜眼老婆,再娶个新的,不然哪至于出去找个这样下贱的亚兽男人?”
木匠便沉沉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快别提那贱人,我真想找个机会弄死她,她看人那眼神我都起鸡皮疙瘩,不过出去消遣几回,她就憋着劲地给我找不痛快,你猜怎样,我那天看见那个哲言咳得吐血,吐出来的都是紫色的血,跟那贱人的哥哥死法一样……唉,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把毒下过去的……”
长安听到这里,终于重新背起木桶,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他心里冷冷地想道:原来是木匠和他老婆害死哲言的。
就在这天晚上,长安干完了活,木匠挥手让他滚蛋以后,长安并没有回阿妍的家。
他爬上了木匠家不远的一棵大树上,藏在浓密的树冠里,一直等到天黑,看着木匠家的灯都熄了,人声也听不见了,这才从树上爬了下来,偷偷钻门缝,挤进了木匠家的院子里。
长安找出木匠平日里用的树胶——据说那是从一种特别的“胖墩树”上练出来的,若是黏在人的指头上,非要扒掉一层皮才能分开。
长安像一只小猫一样,浑身上下一点声音也没有,他拿起刷子,拎起树胶桶,将木匠家的窗户缝门缝全都抹了一遍 ,一条一条地拿薄木头条的废料把缝隙封上。他干这活相当地有耐性,一层刷完,又刷一层,足足刷了七八遍,把整个一大桶树胶都给用光了,这才坐下来歇了一会。
这一番活干下来,他整个人,从里到外,便全都被汗给浸透了。
好半天,长安才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来,镇定地从厨房中偷了打火石,把院子里的木头废料围绕着木匠家摆阔的房子放好,然后一堆一堆地点了。
他做完了这一切,一点也不慌张,也没有逃跑,反而爬回到了大树上,坐在那里等着看。
部落里,有钱的住在石头屋里,上面用大篷布或者兽皮盖了,装上重重的门帘,叫做“帐篷”,例如首领家。
贫民百姓,便用茅草随便搭一个棚子遮风挡雨,便如同阿妍家。
唯有木匠独树一帜,自命不凡,用纯木头做了这么一间房子,显得十分与众不同。
当然,这烧起来,便更加与众不同了。
木匠家的门窗都被封死,木匠全家除了女人之外,便只有亚兽,没有一脚踹烂木头墙和门的力气,那天晚上,哀嚎声传出去二里地,凄厉得惊动了整个部落,可是人们赶来时,火势已经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再要救,是来不及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木匠他们,不过一会,就活活地烧死在了里面。
长安这才仿佛放了心,从树上滑了下来,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木匠待他不好,没有恩德,背地里对哲言不干不净,还害死了哲言。
长安想,哲言养大了自己,那么自己给哲言报仇,也是理所当然的。这小孩心里没有丝毫的愧疚,他甚至觉得自己做得很漂亮,唯一让他难受的一点是……他没地方学木工了。
10、第十章 吃人山 。。。
长安回了家,阿妍已经睡着了,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没有进去,只是踮着脚尖,扒在窗口上对着女人的背影看了一会,然后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在大火中蹭上的灰,小声说道:“阿妈,我走了。”
他就这样,连一个字也没有对阿妍说,便离开了。
长安穿过熟悉的林子,路过那他常常跑去偷看的训练场,然后钻进门缝里,不一会,拣出了一把废料一般刀片,握在手中,脚步没有停留,继续往山上跑去。
连续快速的奔跑让他的胸口闷痛起来,像是有一根长长的针,运力绵长地在里面乱搅合一通。他胆大包天,竟然就这样一路小跑地上了那平日里被人们当成禁地的宇峰山。
知道与宇峰山的老人都说,那里是真正的吃人山,是只有真神和魔鬼才能居住的地方,走上山坡的那一瞬间开始,凡人就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能从灵魂深处,听到自己的震颤和恐惧。
然而长安或许是因为太小了,灵魂还没来得及长全,他竟然就这样憋着一口气,冲上了禁地。他决定要去找那个教过他一招的人。
不管他是真神还是魔鬼。
宇峰山上跟山下并没有什么区别,依然是浓密的林子,只是越往山上越稀疏,也越冷,到了山顶,便只有皑皑白雪了。
长安薄薄的衣服上的汗迹很快就被夜风吹干了,他狠狠地打了个寒战,握紧了手中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片。
长安上了山,却反而站住了,他仰头望着那一眼看不到头,插入云间的高峰,茫然极了。他突然意识到,这山实在是太高、太陡,也太大了,他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别说是个人,身在其中,恐怕是连头大狮子也找不着。
然而要退回去,他却又不能。
烧死了木匠,从阿妍家里跑了出来,长安觉得自己是彻底背叛了哲言的遗言。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说出去的话就不能往回收,点了的头,就不能出尔反尔。
这是哲言从小耳提面命的东西——哲言大概自己活得就十分窝囊,老是想把长安培养成一个硬汉,这些话每天晨昏定省,他像念经似的,总要跟长安念叨一番,否则就觉得这一天缺了点什么。
长安受着这样的教育长大,认为自己点头在先,现在已经是出尔反尔、罪无可恕了,他决定背负着这样的“重罪”上山,找那个人学刀,这样郑重地承诺过自己,如果此时退缩放弃,那不是又出尔反尔了一次么?
七岁的长安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良心”,然而已经感到自己受了某种神秘的东西的谴责。
想到这里,他鼓起一口气,继续没头没脑地往宇峰山上走去。
夜色正浓,周遭传来“沙沙”的声音,仿佛有一道影子在他身后没完没了地追着似的。
长安借着月光,回头一看,顿时心头一跳——只见他身后是密密麻麻、一双又一双红通通的小眼睛,在黑暗中不知缀了他多久,一个个正对着他垂涎欲滴。
长安停住脚步,拿不准自己是应该跑,还是应该怎么样。
他一停下来,那些东西也跟着停了下来,其中领头一只往前走了两步,身体就暴露在了月光下。
那玩意约莫和大蜥蜴一样长,长着长长的尾巴,细脚伶仃的四肢,有一口尖牙,身上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走路却十分轻巧,一个个身子细如蛇蚁,却顶着一个极大的脑袋,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不堪重负,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一头栽倒。
十分滑稽。
可当它们一个个地排着队,通红的眼睛一致望向长安,仿佛在盘算这顿美食应该从何下口才好的时候,就完全不滑稽了。
这是什么怪物,长安闻所未闻,他小小地往后退了半步,那些东西就得寸进尺地跟着他往前蹭去,形成了一个半包围,把小孩围在了中间。
长安拿眼扫过这一群虎视眈眈等着吃他肉的不知名怪物,又不知是怎么想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十分不理解地想道:“这些都是为了吃我来的么?”
随后他看了看那些怪物细细的身子上大大的脑袋,心里不着边际地急人之急着:“我就那么一点肉,也不够吃啊!”
这些大脑袋的怪物才不管他够不够吃,它们闻到了小家伙那细皮嫩肉的身上飘来的血肉的香味,决定哪怕大家一哄而上,只抢到一口血舔,也不枉此生长成这幅尊容了!
跑么?
长安心里想道,然而他不敢回头张望退路,他看得出来,自己只要稍微走一点神,在他正前方最大的那个怪物就会扑上来咬死他。长安握紧了刀柄,此时才终于觉得有点害怕起来。
但他上山来是为了找那个人学刀,怎么可以死在半路上呢?
这一点害怕,反而让他的脑子空前的清醒起来,不过他虽然清醒,可惜实在是没来得及学会什么技能,脑子里依然是清醒的一片空空如也——只除了那个奇怪的人教他的那一招。
他只会这一招,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不知道能撑多久,然而不想死在这里,他就只能试一试。
长安默默地放低了自己的重心,轻巧地调整了一下手腕的角度。
他亮出刀子,也并不能给对方造成什么威慑力,那怪物伸出长长的舌头,飞快地在空中吞吐着,长安看得分明,它的舌尖上长满了倒刺,一旦被勾住,就会被撕扯掉一大块皮肉。
沙沙的声音再次在他周围弥漫起来,长安的脚牢牢地踩住地,他想着那天那个男人的动作,无师自通地又把脚往后错了半寸——这才感觉更得劲了。
在握紧刀柄的那一刹那,长安心里的恐惧就奇迹一样地消失了,好像有了天大的依仗,好像他手里那把破铜烂铁就是什么斩神杀魔的神器。
然而他的神器此时却并没有用武之地。
就在那大头怪物打算扑过来的一瞬间,突然,远方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仿佛鹤唳声,又比鹤唳声还要尖上许多,那声音叫人头皮发麻,仿佛能刺破云霄一般。
长安身边的大头怪物们听了,顿时同时往后缩了一步。
接着,翅膀煽动的声音响起,一个巨大的黑影当空压了下来,长安想也不想,连那黑影是什么也没看清楚,就借着大头怪物们撤开的空隙里,猛地往前跑去——他跑得已经很快,却依然被那不知是什么的巨鸟的翅膀落下来的风横扫了出去,猛地撞上了一棵大树的根部。
这一下险些把长安那不怎么结实的小身板给撞散了,他眼前一片发黑,却依然咬着牙摸索到了身后的大树根,死死地把自己撑了起来,憋着一口气,晕头脑胀地爬上了树。
好半晌,他终于缓过来一点,这才看清了那扑下来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只古怪的大鸟,身长足有七八丈,两翼张开,对于长安来说,便已经可以遮天蔽日了。然而它却只有一片翅膀上有皮肉羽毛,另一边不知怎的,竟是一排森森的骨架。
随着它的晃动,骨架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
那大鸟的嘴带着钩,钢铁铸造得一样,往下一点头,便能把三两只大头怪物同时戳得肝脑涂地,威风得不得了。
长安呆呆地望着大鸟,又鬼使神差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手,顿时生出了一种仿佛要望尘莫及的感觉,羡慕得不行,恨不得自己也有那样的威风,他竟然还傻乎乎地张开手臂,跟着学了个展翅的动作——这让他差点从树上一头栽下来。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我怎么这样弱小呢?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一个个都是那样强悍,想吃他便能吃他,遇到那样单独一只的大头怪,他或许还有一战的勇气,可是如果遇到这样的大鸟呢?
它翅膀一张,自己就要摔出三四仗远,它低头一啄,自己便要脑袋开花!
那些方才还威风凛凛的大头怪物仿佛潮水一样地退去,可见是只会欺负小孩的外强中干货,古怪的大鸟却并没有追击,它所经之处,无数大小怪物全都成了丑陋的尸体,个个横陈于地,任人烹煮。
活着的跑了大鸟不在乎,这些死了的,已经能让它饱餐一顿了。
然而就在它敞开了肚子吃得畅快淋漓的时候,长安突然觉得他身后有什么东西猛地擦过自己,掀起一道凌厉的风,带起来的叶片划在他的脖子上,竟然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口。
长安甚至没看清那东西是什么,那鸟尖利的鸣叫声便再一次响起,他忙定睛望去,只见那竟是一个双头的大蛇,它向大鸟扑过去的时候连看都没有看长安一眼——因为它的一个头,便有三四个长安那样大,哪个狮子会没事踩蚂蚁玩呢?
两个狰狞的蛇头同时狠狠地咬在了大鸟身上,大鸟疼得尖鸣,忽闪着翅膀高高跃起,又被双头蛇拉回远处,一鸟一蛇很快缠斗在了一起,带起的风尘扑了长安一脸。
大鸟疯狂地用自己的喙去啄蛇的身体,汩汩的发黑的蛇血顺着蛇身往下淌,可它就是不松口,那巨大的毒牙镶嵌进了大鸟的身体。
大鸟再一次试图冲天而起,正好往长安躲藏的方向扑过来,双头蛇中有一条松了口,便在此时,布满鳞片的身体腾空而起,它蓦地张开血盆大口,竟比它自己的脑袋还要大上数倍,便在距离长安不足两尺的地方,一口将那鸟头咬了下来。
热血喷来,长安人在树上,不及躲闪,被喷了个一头一脸,成了个小血人。
那鸟血有些烫人,他连忙伸手擦了一把,随手抹在树干上,低头往下望去。
大蛇和大鸟一同摔在地上,整个地面跟着震颤起来,方圆几十丈之内——除了长安以外,所有的活物全跑光了,唯恐被这二位的战争波及。
那鸟浑身抽动了一下,终于死透了,慢慢地被双头蛇卷起来,双管齐下地给吞了,鸟骨头被蛇头扼得变形,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明显。
长安没有想到,方才还那样耀武扬威的大鸟,竟然这么快就变成了别人的食物,他想不明白这当中有个什么道理,只是后知后觉地有些敬畏。等大蛇吃饱喝足盘成了一座小山睡觉的时候,他才慢慢地顺着大树滑了下去,小心地绕过双头蛇,往前跑去。
可这宇峰山上的危险之处远不止如此,小小的长安跑着跑着,突然停下了脚步,从小生活在丛林部落里的孩子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劲——虫蚁的叫声不见了,周围一下子安静了起来。
长安停了下来,脸上身上沾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弄得他有些不舒服,随意地用手撸了两把,再次捏紧了他那把最忠实的伙伴。
他像一头机警的小狼似的,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迈着步子,一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然而纵然是狼,他也还是一只幼狼,耳目爪牙并没有长全,长安走了没到十步,一个巨大的阴影便猝不及防地自他头顶压了下来,这一回,小孩没能反应过来,他刹那间浑身绷紧,然而也只来得及绷紧——还没来得及做出躲闪的动作,便一股脑地被那东西包裹了进去。
他被翻了个个儿,大头朝下,往下掉去。
电光石火间,长安本能地伸手,却摸到了一把极光滑的粘液,那粘液蹭到娇嫩的皮肤,火辣辣的疼,长安下意识地就往旁边猛地一挥手,刀片插进了什么东西里,他下坠的身体停住了。
手上都是血,掉了一层皮,长安感觉得出。
刀片插进周围布满粘液的“墙壁”时,长安感觉周围明显地震颤了一下,他低头一看,下面黑乎乎的,隐约可见有什么东西在流动,咣咣当当的,像一潭不知有多深的水,就离他悬空的脚丫不到两尺远。
有什么东西在其中起起伏伏,长安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仔细地一看,认出了那是一段骨头。
他就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叫什么东西给生吞进肚子里了。
11、第十一章 “故人” 。。。
长安岌岌可危地挂在那里,他伸出一只小脚丫,在周遭滑溜溜的壁上用脚探了探。草鞋立刻就被洞穿了,那吞了他的东西灼热的消化液很快腐蚀掉他脚趾上面的一小层皮,长安飞快地缩回脚,苦恼地被吊在那里,不敢动了。
很快,他那麻杆一样的小胳膊就酸了,开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长安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掉下去的,掉下去很快就会变成一团骨头,他好不容易才从大头怪物、巨鸟和双头蛇那里逃出来。
要是就这样,连吃了他的东西是何方神圣都没看清楚,就变成一堆骨头,实在让他接受不了。
而且他还有刀呢,长安这么想着,就安心了。
这小孩一安心,就容易做出胆大包天的事来。
长安咬了咬牙,忽然深深地吸了口带着腐臭味道的气,然后竟然就把那只已经血肉模糊的小手伸了出去,死死地抓住了周遭流着消化液的消化道!
那玩意并不是十分坚硬,反而有些柔软,上面有一些细小的绒毛,长安死死地抓住那些绒毛,又牺牲了一只小脚,也攀爬在上面。
他的手掌很快粘在了上面,先是就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钻心地疼,疼得他眼前发黑。长安借着这股疼劲发了狠,一把拔出了插在消化壁上的刀,然后照着一个地方,死死地桶了回去,他每捅一次,那东西就剧烈地颤抖一下,脚下那些危险的消化液也跟着掀起细小的浪花,骨头飘摇不定。
渐渐地,长安喘不上气来,胸口像是裂开了似的疼,脑子里有一根筋,在那里跳个没完,紧贴在那东西的消化道上,被腐蚀掉了一层皮的手脚疼过了火,开始麻木起来。
可他眼睛里没有别的事——除了把那个地方捅穿。
最后他疼得忍无可忍地大叫起来,一边撕心裂肺地喊叫,一边也不耽误他动刀子,刀上的锈迹被消化液腐蚀掉了不少,反而更锋利了起来,这漂漂亮亮的小孩子就像个索命的小鬼,可怖了起来。
他也累,也疼,一条一把能攥过来的小胳膊,能有多大的力气呢?
每一次刀子捅出去,长安都觉得自己再也抬不起胳膊来了,他流了很多血,像是全身的血都快流光了,一阵一阵地发冷,可是长安咬牙切齿地想道:还没完。
他们俩——他跟吃了他的这个东西,还没完,除非那玩意把他消化成了一堆骨头,叫他彻底没气了,或者被他捅死,不然他们不算完。
终于,那东西先怕了,大概是从没有吃过这样到了它肚子里还一通大闹的猎物,在极度的胃疼中,把长安给吐了出去。
长安周遭剧震,然后他猛地又被翻了个个儿,新鲜的空气一下子涌入了他的肺里,他重重地给扔在了地上,摔成了个大马趴……但血肉模糊的小手上,还握着他那把被洗涮了一番之后变得雪亮的小刀片。
他看清了吃了他的东西——原来竟是一朵花。
花苞便足足有两个成年的兽人那样高大,更不用说花茎,然而就是这个大家伙居高临下地跟长安对峙了一会,仿佛想起了刚才那番翻江倒海的感受,就那样慢慢地缩了回去,长安眼尖,看见花苞里面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孔,正往外汩汩地流着液体。
“我把它给捅漏了。”长安浑身疼痛地高兴起来,成就感十足。
白长了那么大个儿,真是中看不中用——他这样评价着他九死一生的对手,然后呲牙咧嘴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拄着刀片,继续往前走去。
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第一缕阳光穿透了密林深处,漏了下来,将宇峰山那常年冰封的山顶全都给镀上了一层金,那么的美。
只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欣赏得了绝境里的风景的。
北释捡到他上回在山下见过的那个奇特的孩子的时候,险些没认出来。
此时的长安已经在山上转了不知道多少天,渴了就找溪水喝,饿了就吃些动物的尸体和野果。
他正奄奄一息地躺在一只死了的雕狼身下。
北释探了探他的胸口,还有点活气,可是看起来也差不多了。
中年男人若有所思地翻过那只雕狼的尸体,从它的咽喉上发现了一把卷了口的废刀。
这一招他认得,亲手教的。只是这一刀,递出去是以万钧之力,之后却要回撤的,小家伙的刀卷了口,卡在了里面,想来是拔不出来了,这小鬼却单单在这时候犯了傻,拔不出来还死死地攥着刀柄不放,结果便被雕狼的尸体砸晕了。
好在他运气总算不错,雕狼只是牙尖爪利,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家伙,好歹没把他当场压死在里头。
北释用脚尖轻轻把雕狼的尸体踢到一边,然后去掰小孩的手——掰不开,攥得太紧,他也不敢用力,那小家伙的手哪怕五指全伸开,都还放不满他的手掌,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北释怕一不小心把他的手指掰断了,只得用两根手指夹住了那柄破铜烂铁的中间,“啪”一声脆响,轻易便把刀掰断了,从刀柄处干净利落地断成了两截。
然后他俯□,抱起了小孩,往深山走去。
这么个一捏就死的小东西,究竟是怎么挣扎了这么多天的?没人知道。
北释走路非常平稳,脚下几乎没有声音,他背着一个小小的背篓,里面放满了草药。
他那身形在成年兽人里,好像还算比较瘦小的,如果不是因为他手背上那个不甚明显的兽纹,几乎就像个温和的医师亚兽。他眼角有不明显的细纹,粗布麻衣随意地卷起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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