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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蛊手记 作者:微笑的猫[实体书精校版]-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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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若说:“巧合。”
老黄轻手轻脚地跳上阁楼,对着排位喵喵数声,歇一会儿,抓耳挠腮,又喵几声。小史觉得背脊发凉,忍不住又问:“老黄是不是在和人说话?”
“老黄,别闹!”夏明若呵斥,又鄙视小史说,“你也就和它一个水准。”
两人拿了雨具下来,大伙儿穿着停当刚走出门,夏明若就听到有人喊他,回头一看是个样貌平平满脸青春痘的小伙子。
夏明若说:“王新,什么事?”
王新跑过来:“你们是要去那个什么古墓吧?大姑让我过来给你们带路。”
“不是古墓,是村落遗址。”领队的李长生纠正,“谢谢你小伙子,耽误你时间了。”
王新看上去是个很内向的人,他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对老头儿的客气反而表现出不自在。
一行十多人淋着大雨行为艺术到遗址处,发觉是个离河流只有数百步的高地,高出周围地面三四米,高出河床约二十五米。高地顶上相当的平整,长满了灌木与杂草,从发现石器的情况看总面积大约在一万平方米左右。山间的平地并不鲜见,要不是本地的文化馆已经探明,谁也猜不着下面竟然有上万年前的文化遗存。
本地的县文化馆里只有两名工作人员,馆长老王,五十多岁;馆员小宋,二十出头,都在考古队里。这两人虽然没能力发掘,但显然还是有追求的,不但手工清理了许多植被,还在地上打了数百个木桩,一个个划好了作业探方。李长生拍着一老一少的肩膀勉励说“辛苦,辛苦”,那两人便嘀嘀咕咕埋怨一帮官僚不支持文化事业,否则只要给五千块钱的经费,光靠他们俩就能把遗址挖出来。闻言李长生的诸位学生便抢着和他们握手,说新时代考古工作者的虎狼精神实在是太感人了。
雨越下越大,夏明若劝李长生说:“咱回去吧,等天晴了再来,反正遗址放在这儿也没人偷。”
李长生环顾四周,说:“背山面水,左拱右卫,这个地方倒真可能有古墓。”
他只是随口一说,谁也不知道后来竟成了事实。
第二天依然是大雨如注,广播里说下午雨会停,谁知道非但不停,反而演变成了雷暴雨。从夏家宅院能隐约看见遗址平地,李长生就站在大门口翘首望了一天,生怕出什么变故。夏修白神仙一般地喝茶,连说:“别担心啦,水泡烂了挖起来还容易些。”
李长生拉住王月香问她那边会不会塌方,王月香也不敢保证,隔天一早儿就打发自己侄子去看。过了许久,王新回来说还真塌了一小块,而且他还在河滩上捡到一样奇怪的东西。众人看见他手里的青铜镜,个个都像见了鬼似的号起来。
※※※
“这是战国的。”李长生举着放大镜一寸一寸细看,“你们看这个工艺叫做错金银,春秋中后期才出现,但这个镜子的形制是战国时期楚国的,叫做错金银风鸟云雷纹铜镜。本地古时属越国,所以别小看这面镜子,在那时候也是舶来品呢。”
他把镜子翻个面:“可惜有些锈蚀,不过不严重,只需要专业处理下就可以。”
夏修白在一边雀跃地说:“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李长生递给他,嘱咐小心些。
夏修白抢过镜子,借口找个光线好的地方便要一个人溜,夏明若跟上去低声说:“怎么?想掉包?”
夏修白说:“干吗?小孩子别多问。”
夏明若说:“爸你老实点儿,众目睽睽的,人家老李还当你是文化人呢。”
“胳膊肘往外拐。”夏修白没好气地说。
“我这是为你好。”夏明若说,“这个逮住了要枪毙的,你又不是宇文骥那老光棍,你还有我妈和我呢。”
他强行夺回铜镜,塞给李长生,李长生说了句“不看啦?”便和学生们扎堆儿研究去了。足足过了一两个钟头,他们才反应过来说荒郊野岭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一面战国铜镜?那地方必定有古怪!于是急匆匆往那块儿赶,到了以后发现除了边缘一点儿塌方,没有任何的异常。
后来又想去搜底下的河滩,可是水太大了下不去,转了无数圈也找不出铜镜的来源。吃完午饭雨小了些,他们又把王新拽来,王新指着一片淤泥说就在那里看见的镜子,只露出半扇,颜色乌乌的,他还以为是锅盖。这半个月来大雨连绵,青麓河水位已经比往日高了不少,流量也比平常大,浊黄的河水打着卷儿朝下游奔去,声势之大,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李长生等人蹲在河边,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还是夏明若细心,在高地上发现了一个雨水直往里灌的小洞,直径只有十多厘米,深藏在草丛里。他们以洞口为圆心估计了个范围,往下打洛阳铲,没打多久就发现了古墓的封土。
于是一帮子学生又开始埋汰县文化馆那师徒俩,说什么叫做真牛,真牛就是能找到地表下十米的新石器遗址,就是找不到地表下三米的战国墓。
大家问李长生该怎么处理这战国墓,李长生问老王:“你说呢?”
王馆长果断地一个字:“挖!”
李长生摆手说:“少安毋躁,考古这项工作一旦不慎重,就是实实在在的破坏活动。”他看见夏明若和小史还在河边孜孜不倦地摸着,便招呼说:“快上来,水大,别被冲走了!”
谁知那俩小子突然高喊:“还有!还有!”
李长生问:“还有什么?”
两人从水里托出个电视机大小的东西喊:“不得了!这回是大件的!”
眼见着天要黑,李长生指挥:“都上来!回茶场!东西带着!”
茶场经常停电,今天也不例外,王月香打着手电在门口等他们。
众人顾不得浑身透湿,也顾不上吃饭,迅速在油灯下围成一圈。那东西分量不轻,但重的是它外面的那层硬壳,李长生动手刮开一角,发现里面还封了蜡,把蜡再剥去,露出黑红相间的表面,才知道原来是个漆器。
夏修白在一旁撺掇说:“剥开看看,别舍不得了。”
李长生难得答应了,亲自眯着老眼操作了一个多钟头,大伙儿才有幸目睹战国彩绘乐舞团漆虎形盒的庐山真面目。
盒子剥出来只有茶缸大小,古人真是闲的,在它外面裹了一层又一层。
既然是盒子,那就是能打开的。李长生小心翼翼地刮去蜡封,一手拿盒盖,一手端盒身,微微用力揭开了一丝缝。大伙儿都兴奋不已,高高举油灯照着,谁知那老头儿往缝里看了一眼,又突然把盒子盖上了,而且还满脸诡异的笑容。
“怎么了?”夏明若问。
“有趣,有趣。”老头儿说,“快拿蜡来把这盒子再封上!”
“怎么了呀老师?”大家伙儿都急了。
谁知老头儿铁了心要卖关子,一个劲儿要蜡。夏明若找了几根蜡烛给他递过去,老头儿又亲自动手把盒子封严实了,嘱咐说:“你们千万不要随意打开,这是个很精巧也很危险的东西,非常有研究价值,最好的方法是维持原样。”
他招呼:“走吧走吧,快吃饭去,吃完洗洗睡,都不要乱好奇。”
怎么可能不好奇,夏明若他们后来陪着这盒子坐了半宿,一直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到了凌晨两三点才被王月香强行赶去睡觉,王月香随即把盒子和上回的铜镜一起锁进了茶场会计的保险柜。
第二天一早儿,李长生宣布要去县里汇报情况,只带上县文化馆馆长老王,其余人原地留守等他们回来。
老李和老王这两个人已经商量了一晚,老王的意思是立刻发掘战国墓,而且是抢在新石器文化遗址之前发掘。因为根据现场情况,这个墓的暴露只是时间问题,说不定再连下几天大雨,会连整个墓穴都一起坍塌了。再说因为前期的工作失误,他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文物被冲入了青麓河,绝不能再给国家制造任何损失。
李长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但发掘古墓不是一两个人就能拍板的,必须经过论证。
时间紧迫,他们坐上每天只有一班的公共汽车往县城去了。到了县城,先去见主管文化的副县长,副县长很重视,带着他们去见县长。这个“文革”时期上位的县长对古文化遗址不感兴趣,一听到有墓倒是挺高兴,当即大笔一挥说:“挖去!”这么轻率李长生不乐意了,往科学院打电话,院里说:“给我等等!我们立刻联系省里,让先派专家组下来。”后来他们就在县城等专家组,再后来就不赘述了,还说茶场这边。
茶场里的老会计快六十了,还深度近视,自从保险箱里锁进了两个宝贝后,他吃不下睡不着,揣着保险箱钥匙就像揣着块烙铁,坐立难安。王月香看不下去,说:“钥匙拿来给我!”
她是个女人家,有贵重东西总是锁进五斗橱,再锁个房门,这也是农村人的习惯,防君子不防小人,所以只过了一夜钥匙就被偷了。等大伙儿发现了去查看,保险箱倒是锁得好好的,只是里面的虎型漆盒和铜镜不翼而飞。
王月香吓得一屁股蹲儿摔在地上,高喊着:“报案,快报案!”夏修白和夏明若带着无奈又好笑的神气看着她,说:“真报案?你不后悔?”
王月香骂道:“你们父子俩真不是好东西,平时发发神经就算了,这时候还来开我的玩笑!”
小史也十分慌张,问夏明若说:“怎么?你们有线索?”
夏明若说:“那还用问,如果不是王新拿的,我就跟我妈姓!”
夏修白赶忙说我也跟我妈姓,我妈姓白,“白修白”这名字可真够让人羞愧半生的。
王月香不相信:“王新挺好一孩子,不可能干这事儿。”
这时候,茶场工人都陆陆续续来上工了,王月香挨个儿问她们有没有看见王新。其中有个妇女回答:“王新?六点多钟我就在路上碰见他啦。他背着一个大旅行袋,我问他干吗去,他说是你让他去县里买东西……出什么事了?场长你脸色不太好啊?”
王月香摆摆手,面色苍白地坐下,满头的冷汗。老会计总觉得错在自己,在一旁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李长生的学生们七嘴八舌讨论,有的说事不宜迟赶快去追,那两件东西可是国宝;有的说此地离县城有八十公里,还都是山路,没有车难道走路去追,等我们到了县城,国宝都说不定到香港了;还有的说当务之急是赶紧保护古墓,如今消息已经外泄,不出一周,必定有盗墓贼追随着王新的脚步前来。
提到盗墓贼,夏明若心念一动,他轻拉夏修白说:“爸,我出去一下,可能晚上也回不来。”
夏修白问:“去哪儿?”
夏明若说:“您别问,到时候就知道了。”
夏修白心想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主意,便点点头说:“去吧,小心点儿。”夏明若回房穿了雨具,揣上几只冷粽子便出了门。
那几个还在争着,争来争去也没个结果,夏修白说:“行了,先去打电话吧。”
王月香尖叫:“不能报警!我就这一个本家侄子!说不定还不是他,说不定他是一时糊涂!”
“行行,听你的。”夏修白说,“但是总得告诉李老一声吧。”
好在王月香还算识大体,让一名茶场工人带着几个学生,在大路上拦了辆拖拉机,奔乡里有电话的地方去了。夏修白走出宅院大门,远远地望见夏明若在对面半山腰、新石器遗址的那块平地上站着,撑着金黄的油纸伞,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夏修白喃喃:“这小子真是越来越玄乎了。”
细雨迷蒙。
只有夏明若知道自己在干吗,他在等人,而且那两人不负所望在夜里出现了。
豹子先看见的夏明若,放开嗓门喊:“鬼啊——!”
“嘘!别惊动了我伯娘!”夏明若飞快地捂住他的嘴,“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这个脾气?你见过穿海魂衫的鬼吗?”
豹子扯开他的手:“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吓人!三更半夜蹲在荒坟上,你什么意思啊你?!”
夏明若不理他,转向宇文骥:“舅舅,出事了。”
怪大叔依然叼着手电,对他招招手,引着他七拐八拐钻进了师徒俩临时搭建的窝棚。大叔关了手电说:“河里捞上来的东西让人顺走了?”
夏明若说:“唉,您真是冰雪聪明,但您老跟着我们想不劳而获也不是个事儿啊。”
“此言差矣,我是雅贼,继续干这个是为了找东西,不为钱财。再说了,咱们也算是统一战线,你在明我在暗,互相关心互相帮助。”
他问:“海洋去哪儿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夏明若作惊讶状:“你不知道?楚海洋死好几年了!”
大叔一脸严肃:“别信,我要不是前天还在报纸上看过海洋的照片,这回绝对被你骗了。”
夏明若没好声气地说:“那你明知故问个什么?他读研究生去了,真他妈浪费教育资源。”
“你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说吧,什么事?东西丢了怎么不报官?”
“要是能报官,谁还来找您啊。”夏明若说。他细细说了前因后果,特别提到了李长生开虎形漆盒的情形,说是只开了一丝,又赶忙合上了,还再也不许别人开。
“有这种事?”大叔疑惑地摸着胡子,突然一拍大腿,“对了!很有可能!”
“什么?”
“那盒子是个机关盒啊,里面不是有毒就是有小暗器什么的,一旦打开时触动了机簧,就会自动弹射而出伤人性命。这玩意儿倒是难得一见,不过就是有钱人的玩具,我十年前见过一个明代的。”
夏明若皱起眉头说:“机关盒?那王新岂不是很危险?”
“不打开就没事,况且战国时期的机关盒保存到现在,能不能用还是个问题,你们老李头儿也喜欢故弄玄虚啊。”
夏明若问:“你们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这天气开不了工。”
“那就跟我回去吧。”夏明若说,“最好能在老头儿回来前把东西追回来,否则他得上吊。”
大叔说:“这么说你是来请我帮忙的?”
夏明若摇摇头:“其实不算,我来和你说一声,免得你穷惦记。”
“你这小子嘴坏透了。”大叔说,“不过,我还真愿意帮你这个忙。”
夏明若面带微笑,就像眼见着猎物冲入陷阱,老东西就吃这一套。
大叔竖起一根手指:“你不知道,在咱们这行,一个墓穴通常只能拿一样东西,拿多了坏规矩,也损阴德,尤其是像我这样的雅贼。这个墓管他里面还有多少稀奇宝贝,我就看中了机关盒,谁也别想和我抢。”
夏明若嘻嘻一笑:“好是好,不过我们老李头儿的规矩你也知道,东西都是国家的……对了,你把罗布泊的那个鄯善公主藏哪儿去了?”
++大叔严正声明:“什么鄯善楼兰,你这是栽赃!”
++“这次的东西和鄯善公主找回来了,你都得还给我们老头儿,要不……”
++大叔打断他:“走着瞧嘛,先看能不能找到啊。”
++“好吧。”夏明若点头,摸摸脖子说,“我好像刚刚完成了一笔够得上杀头的交易啊。”
“你留着也是个祸害!”大叔和豹子齐声骂。
夏明若回骂说去你们的,约好了早上六点半大路上见,一起搭车去县城。等出发时,夏修白也不甘寂寞地要跟着,夏明若说:“自己玩儿去,老跟着儿子多没出息。”
夏修白耍赖说:“谁跟着你了?我去县里给你妈打个电话说我想她了不行啊?最好呢能赶在老李知道之前把王新带回来,年轻人一时糊涂走错路是正常的,没必要赔上一辈子。”
“随便你。”夏明若没好气地说。
双方会合,夏修白与大叔热情地握手,一个说“神仙,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道骨仙风”,一个说“哪里哪里,修白贤弟谦谦君子一表人才,才令人心生亲近啊”。
夏修白又扑过去和豹子握手:“哎呀,这位壮士豹头环眼,浑身正气,让人好生仰慕,请教英雄高姓大名?”
豹子激动地满脸通红:“免……免高,您老喊我豹子就好!”
大叔远远地和夏明若咬耳朵:“错不了,你和你爹绝对有血缘关系。”
夏明若托着腮问:“那您就看不出一点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来?”
大叔审视他,然后把话题岔开,说:“车来了,此地妖风甚炽,走吧,赶快走。”
车旧路差,一路颠簸,到县城已经是下午。四个人一只猫在车站边上找了个馄饨店勉强吃了几口,便兵分两路。夏修白和豹子一路,留守车站堵王新,主要是夏修白手无缚鸡之力,一旦王新反抗就得靠豹子。夏明若、老黄和大叔一路,准备去县城的黑市打听消息。
如今已经是八十年代,这个江南的小县城却丝毫没有表现出经济即将起飞的征兆,依然那么古老与落拓,一条被称为“大街”的主要道路,竟然还是前清的遗物,只有三米来宽。好在江南又细又密的雨丝让这小城蒙上了一层温润的绿色,栀子花的香味在雨雾中弥漫,沁人心脾。
黑市位于一条背街小巷内,看起来十分寻常,走进去却别有洞天。巷子深处再左拐,进入一间门边上写着“仓库重地,闲人免进”的院子,便看见好些个三三两两扎堆儿说话的人。
大叔说:“我们去找当铺掌柜刘阿毛,他爪子最长。”
夏明若问:“你怎么对这儿这么熟悉?”
大叔笑了笑说:“我爪子也长。”
这个当铺显然不合法,所以伪装成小杂货铺的模样。推开有些朽了的木门,陈旧的货架上摆放着落满灰尘的瓶瓶罐罐,下面有一节柜台,里面陈列的雪花膏看起来过期好几年了。
刘阿毛站在柜台后面打算盘,手边放着一壶酽茶。
他是个长相毫无特色的中年人,若是大街上遇见,必定过目即忘。得知他们的来意后,刘阿毛说:“没有来过,况且听你们的口气那人是个新手,别说摸不到这里,就算来了我也是不敢收的。”
大叔大笑:“你还有东西不敢收?”
他指着那只紫砂茶壶说:“时大彬的壶,我没看错吧?”
刘阿毛赶紧赔笑:“不不,老兄打眼了,要是真壶,我怎么敢端出来?这是照着时大彬的样子做的,不过就是年代早些,民国的。下面的款那是寄托款。”
“哦!”大叔摸壶,奸笑,“既然是假的,那就送给我吧?”
刘阿毛一愣,大叔继续笑:“怎样?你是刘阿毛嘛,刘大财主!”
刘阿毛估计在心里问候了大叔十几辈儿祖宗,最后扯出一个苦笑:“这……您老兄……这个那个……要不拿这只吧,这只是李仲芳的小壶,错不了。”
他说着真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只扁壶来,底座只有半片手掌大小,通体铁色包浆,莹润可爱。大叔连谢都不说一声就揣进怀里,刘阿毛心疼得直嘬牙。
他叹了口气说:“老兄,我得给自己鸣个不平。我虽然只开这一个小小的当铺,可做过的善事恐怕还比庙里的菩萨多些。我是养家糊口,上有老下有小,怎么能不三思而行呢。再说这个黑市,也是老百姓自发形成的,前十几二十年日子难过的时候,多少人指望这黑市活命啊!如今虽然政策松动了,可这帮人最多也只敢倒卖些钢材、水泥,哪敢碰文物呢!”
大叔闻言,利落地起身告辞:“好吧,我们再去别处问问。我这次是受人之托,等有空了找你喝茶。”
刘阿毛连声说客气话,直到把大叔和夏明若送出巷子口,看不见了才回去。
大叔一出巷子,便把那只小紫砂壶扔给夏明若。
夏明若惊喜地问:“舅舅,你不要啦?”
“假的,李仲芳哪里做过这种壶。”大叔嗤笑,“让你爸上北京倒卖去,碰上傻子,说不定还能值块表钱。”
夏明若便把壶收好:“放心吧,我爸一定把它卖出瑞士表的钱。”
“这刘阿毛把我当傻子呢。”大叔十分不爽。
“那只时大彬的是真的吗?”
“也是假的,不过那只是民国的,这只是上个月的。”
两人边走边聊,转了几圈,等天一黑又回到了黑市附近。
“错不了,就在这里。”大叔蹲在墙根下说,“就算那个王新是摆摊卖的,最后也会到这里,咱们等时机吧。”
“刘阿毛嘴里真他妈没一句真话。”夏明若也蹲下,“尽想着把小爷当猴耍。”
大叔说:“干他们这行的,十句里面只有半句真。话说人不可貌相,刘阿毛那样的人物,县城里多了只蚂蚁都会知道,何况是两件宝贝。咱们爷俩这一趟算是打草惊蛇,如果东西真藏在这里,恐怕今晚刘阿毛就会急着出手,等好了吧。”
他们在墙根底下蹲了一夜,什么都没发生,半夜里哗啦啦下大雨,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第二天天亮了想找个招待所睡觉,结果几个牛气烘烘的招待所服务员都问他们要单位介绍信,没有就不让住,最后只好找了个澡堂子安身。
大叔往大水池子里一泡,舒服得直哼哼,继而百思不得其解,说:“难道刘阿毛改性子了?真没经手那两件宝贝?”
“不可能。”他自言自语,“狗改不了吃屎,我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夏明若说:“或许他知道我们手里没把柄,所以比较放心。”
“把柄,把柄……”大叔反复地咀嚼着这两个字。
夏明若突然灵机一动,拍了个水花:“对了!咱们能不能去县医院蹲着?”
“医院?”
“是啊!”夏明若快速地说,“先假定那漆盒真是机关盒,如果贸然打开,一定会喷毒或者射暗器对不对?”
大叔摆手:“我没亲眼见过那盒子,可吃不准。”
“就这么猜着吧。那是只机关盒,一旦有人打开中招,肯定得送去医院吧?只要守着医院,就知道盒子在谁手上!”
大叔深表怀疑:“这靠谱儿吗?都几千年前的东西了,谁知道还有没有用。再说人家也不一定送去医院啊。”
“要不你还能怎样?我伯娘又不让报案。”
大叔摸着胡楂儿想了想说:“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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