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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蛊手记 作者:微笑的猫[实体书精校版]-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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湓谡馓醯刂蚀稀!
“咦?”老头儿站起来比画,“就这条轴线?”
周队长点头:“哎。”
老头儿啧啧有声:“奇了,奇了……”
楚海洋问:“什么?”
老先生说:“解放前,我在野外考察时遇见过几个替人寻找阴宅的风水先生,说他有道理吧,他那套说辞真是玄而又玄;说他是传播迷信蛊惑人心吧,偏偏他点到的‘穴’不管是从地形地质、水文土壤,还是从小环境小气候,都十分适合埋葬。”
老先生摇摇头:“解释不了,奇了……”
他一摊手:“解释不了就不解释,我们继续搞我们的科学。”
楚海洋微笑起来。
老头儿说:“海洋,你先回去睡吧。”楚海洋说:“我陪陪你。”
“不用,老周陪我就行,我俩是回去也睡不着。你去休息休息,养精蓄锐,明天晚上有大忙的。”老先生说,“都是我的顶梁柱,哪根都不能断。”
楚海洋还要推辞,老头儿说走吧走吧,要不把夏明若替来,我担心他要对大吴下毒手。楚海洋哈哈大笑,跳出了墓坑。
※※※
夜晚愈加风凉,树梢上的枝叶哗哗作响,银河像一条闪光的云带横亘在天空。
楚海洋走到一半,发现田埂上扔了几件衣服,老黄守护,荷花池里有看上去身影很熟悉的两个人正光着上身鼓捣,激起细微的水声。
“别信,干吗呢?”楚海洋蹲下问。
“摸鞋。”夏明若蹚着齐腰深的水走近,抬头说,“掉了一只。”
“鞋呢?”
“捐躯了。”夏明若拿眼睛斜他。楚海洋大笑,也卷起裤管下水:“大概掉在哪个位置?”
夏明若稀里糊涂指指:“就这儿。这下可好了,我就带了这一双鞋,难不成以后天天打赤脚?”
“入乡随俗,”楚海洋说,“刘狗剩小朋友不是也不爱穿鞋。”
夏明若嘿嘿笑说:“那可不行,大不了我抢小史的。”
小史痛骂说:“你真没良心!亏我还帮你找,早知道回去睡觉了。”
夏明若一面笑,一面伸长了双手在淤泥里乱摸,可那只鞋仿佛就跟条鱼似的,扑通掉下来就游走了,他们找了大半个钟头也没找着。
三人泄气地上岸,坐在岸边洗去满脚的泥。
小史说:“这可怎么办呢。”
夏明若摆手说:“没事儿,穿你的。”小史要揍他,他跳起来就跑,楚海洋也拎起衣服、鞋子跟着追,边追边喊:“小心钉子!这儿可没有破伤风针好打!”
远处的狗儿汪汪叫,三人互相追逐着往村庄跑去,时不时抬头望一下星空。
第二天小史的鞋还在,大吴的鞋没了。
夏明若在屋后埋怨说:“太大了,一点儿都不跟脚。”
老黄喵喵安慰,夏明若就说:“算了,聊胜于无。”
大吴没了鞋想请假去买,被老头儿逮住发了通邪火。
起因是老头儿要资料,而关于隋墓的资料极少——毕竟隋代只有三十来年——算来算去,比较有参考价值的就是1957年发掘的李静训墓。
李静训是北周宣帝宇文赟的外孙女,夭折时只有九岁,因为出身显赫而得以厚葬。
老头发电报回去让人把发掘报告书寄过来,可临时又犯恶癖,为省几毛钱将电报写得极端简洁,结果导致北京那边会错了意,派了个叫王静训的学生过来,还是个物理系的。
这个王静训稀里糊涂地赶到洛阳,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被赶回去,白白捞了趟公费旅游,把老头儿气得哇哇叫。
※※※
太子墓墓口的巨石正在紧张地清理中,一旦墓口开启,墓内情形便会明确。豹子这时表现得勤学好问,念念不忘:“啥叫地层啊?”
他师傅用碎报纸卷了根烟叼在嘴里,想了半天:“地层,就是地啊它一层一层的。”
夏明若正好路过,便招手说:“来来,我来跟你讲。地层就是从前有个人,他姓地,叫层,有一天他到楚国做生意,遇见了庄生,庄生说我夜观星象……哎哎哎!豹子你别走啊!”
豹子忠诚地站回楚海洋身边,楚海洋说:“我们在墓葬东边挖了条探沟,你去看。”
豹子问:“看什么?”
楚海洋带着他跳进探沟,蹲下说:“看剖面。”
“地层学是从地质学里借来的概念,在考古学科中很重要,在遗址发掘中比在古墓发掘中还要重要些。”楚海洋说,“你看这一层一层的堆积土壤,颜色不太一样吧?土质也有细微的区别。”
豹子瞪着泥墙作斗鸡眼状:“看不出……”
楚海洋说:“哪有那么明显,要耐心。”
他从军用水壶里倒了点儿水洒上去,使土壤略微湿润:“现在怎样?”
“啊啊,”豹子说,“好像是有点儿不一样。”
“这就是地层了,”楚海洋说,“人在一个地方居住,就会在原来天然沉积的生土上,再堆积起一层熟土。熟土里面有人们移运过的土,有践踏产生的路土,有建筑物的残迹,还有他们遗留下来的器物,所以也叫文化层。后人再在这块土地上生活,文化层便继续堆积。”
“那要是没人住呢?”
“那也会有土,”楚海洋说,“风吹,水冲,动植物腐烂,都会产生堆积。”
他指着最上面的土层说:“这一层大概20厘米厚,叫现代耕土层,原来上面种白菜的,让我们给刨了;往下一层黄色土,就是明清两代的堆积,所以可以找到一些近代的东西,咱们还找到一个盗洞;再往下褐色的就是宋元地层,咱们找到几块巴掌大小的青花瓷和黑瓷,不值钱,你别惦记;然后就是隋唐、汉、周、商、部落文化时期、生土层。”
“洛阳地区古代文明很灿烂,文化层也丰富,江南地区就稍微差点儿,而且墓葬常常也扰乱地层。”楚海洋问,“明白没?”
豹子说:“啊?什么扰乱?”
“就是破坏,”楚海洋说,“你看这儿的土,一层黄色,一层黄褐色,还有交杂红烧土颗粒的,灰色的……一层一层是分开的。但如果要在这儿造墓,必定要把土挖出来再填进去,于是各层土就混在一起了,术语就叫五花土。探铲如果打到五花土,就说明地下可能有墓葬。”
楚海洋跳出探沟笑道:“据说你那个师傅只靠鼻子闻土就能判断是否有古墓,你怎么还跑来问我?”
夏明若又路过了:“因为豹子他不受待见啊,没人要呗。”
豹子便躲到角落里抽闷烟。
楚海洋拉过夏明若问:“工作时间,怎么就你一个人到处转悠?”
“他们都在看热闹,”夏明若说,“拉石头有什么好看的。”
这时就听到围观人员哇哇叫,说:“起来一根!起来一根!”
大叔则在铁丝网边抽他的自制土烟,身后是一大批看热闹的村民。
他一边看着李老教授满头大汗上蹿下跳说“小心小心”,一边哼哼样板戏:“……看码头,好气派,机械列队江边排;大吊车,真厉害,成吨的钢铁、它轻轻一抓就起来!”
夏明若走过去说:“你很闲嘛。”大叔说:“你也很闲嘛。”
夏明若把铲子亮给他看:“我可是时刻准备着。”
“哎,外甥,”大叔示意夏明若靠近点儿,“你和你老师商量一下,待会儿墓口开了,带我第一批进去。”
“那我可触犯纪律了,”夏明若问,“你要进去拿什么?”
大叔说:“看看,保证不拿任何东西。”
“你要拿东西谁能发觉哟!”夏明若摇头,“舅舅,我没这个权限。”
大叔摊手,往墓坑处走:“那我去和海洋说。”
“海洋估计也不会答应。”夏明若跟上他。
墓坑边上却突然起了骚动,周队长声嘶力竭地喊:“等一等——!等一等放下——!”
“什么等一等?”夏明若和大叔跑过去。
吊车及时停下,驾驶员半个身子探出驾驶室,满脸迷惑不解。
巨石带着大量泥土悬在离地一米五的高处,楚海洋小心翼翼地钻进巨石腹底,刮掉些泥看了看,再钻出来,冲李老教授他们点点头。
老头儿赶忙招呼人:“快快快,同志们都来帮一把,让石头侧面着地!记住要把底露出来!”
考古人员和士兵们一涌而上,夏明若挤到楚海洋身边:“怎么了?”
“老头儿好眼力,”楚海洋说,“刚才一块泥剥落,他突然发现石头底面有图案。”
周队长在一旁指挥:“驾驶员同志!慢慢放!再慢一点儿!哎!好!好!同志们推!朝一个方向推!好!好!快了快了!同志们推一把!哎!好——!”
巨石轰然落了地,沾满泥土的底部呈现在众人眼前。
老头儿第一个上前刮土,其余人跟着反应过来也帮忙,一时间谁都忘了还有三块石头正堵在墓口上,连吊车驾驶员都伸长了脖子呆呆地看。
“记录记录!”老头儿咆哮,“拍照拍照!”又咆哮,“画图画图!”
夏明若便手忙脚乱地跟着准备。
结果一清理出来,大家傻了眼:是石刻没错,但这算是什么抽象图案啊?
楚海洋愣了数秒钟说:“继续取石头!”
“对对对!”老头儿一怔,指挥说,“你们把这块推得底朝上,其余的并排放,顺序尽量不能变动!”
众人答应着开始干活,整整用了大半夜时间,才大致完成这一工程,等到细细剔刮石头,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人人都累极,老头儿一向灿烂的光脑袋也暗淡了。夏明若勉强撑到一两点,才跌跌撞撞回去睡觉,睡了半小时不到,又被强拉起来:“不好了!要下大暴雨了!”
到屋外一看,漫天是黑压压的乌云,只能再撒腿往工地上跑。
工地已经乱成一团,考古队七手八脚地往墓地上盖塑料布,解放军由于换班走得只剩几个人,正和民工一起架雨棚,几个健硕的村妇也在里头帮忙。
闷雷在云层里轰隆隆地响着,空气中充满湿意,豪雨蓄势待发,就等着倾盆而下。夏明若满身大汗,紧贴身上的衣服黏黏腻腻,仿佛能拧出水来。
他在人群中寻找着老头儿和楚海洋,然后冲到他们身边。
“别信!”楚海洋正在打雨棚固定桩,“来帮忙!”
夏明若跑过去扶着木桩,心惊胆战地看他抡锤。就听到人喊:“哎呀呀!不好了!来不及了!”豆大的雨滴便砸了下来,瞬间化为雨幕,哗啦啦浇得人头晕目眩。几个人咬牙紧拉雨布,等着楚海洋最后一记重锤将木桩牢牢钉进地里,才和夏明若一同冲进雨棚。
夏明若蹲在地上说:“我的天……”
楚海洋脱下上衣拧着:“你的天说变就变,真让人措手不及。”
老头儿则面色凝重:“海洋,记得向村里借抽水泵,这场雨下得不是时候,估计墓里要积水了。”
楚海洋答应说好。老头儿叹了口气。
一场大雨下了个把小时,工地上泥水汪洋。
雨过后太阳出来,老头儿说保险起见,还是不要收起雨棚和塑料布吧,众人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分批回去休息,路过巨石时突然齐齐惊叹。
原来这场雨歪打正着,把石头上的泥土冲刷了个干净,清晰的刻痕显露出来。
只是有两块石头的顺序还没来得及调整,人们于是围着讨论说这拼起来是什么画啊?
大叔说:“一朵花呗。”
豹子指着说:“师傅你看,人家有眼睛的。”
“那就是有眼睛的花呗。”他师傅说。
老头儿眯上眼,瞪大,眯上眼,再瞪大:“……”
倒是夏明若转了几圈说:“这不是……猫吧……?”
“啊?”众人便再围上去细看。
老头儿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呃!对了,你们画的图呢?”
旁边人回答说还没画好呢。
楚海洋便跳上石头刷刷画简图,四块石头上的都分别临摹了,再调整一下顺序,拼起来一看,果然是只猫,样子十分奇怪。
拿给老头儿看,老头儿惊奇道:“这是猫鬼呀!”
夏明若说:“什么?”
“一种据说非常歹毒的咒术,在隋唐之际影响颇大,旧史有‘猫鬼之狱’的记载。”老头儿说,“炀帝就曾以此厉鬼祸祟来消灭政敌,还有武则天,她也十分惧怕猫鬼。我年轻时在一本旧书上见过猫鬼图,与这个区别不太大。”
楚海洋问:“猫的鬼魂?”
“不是,”老头儿说,“其实是古代行巫蛊者畜养的猫。民间认为这些猫有鬼物附身,可以被咒语驱使着害人,所以十分畏惧。”
“那么,”楚海洋做了个向下压的动作,问,“这猫鬼不就是在镇着墓主?也太不合规制了。”
“因为猫鬼不是墓主下葬时放进去的,而是后来有人挖开墓放进去的。”大叔慢悠悠插嘴。
众人目光炯炯地望向他。
大叔一愣,自知失言,连忙补救:“呃,教授啊,还有你们不也看出来了?这墓曾经挖开过。”
老头儿摇摇头:“我看出来了,但没对他们说。”
他沉默一会儿,拍拍手说:“好了,看守的留下来,其余的回去睡觉。看守人员三小时换一次,明天傍晚开工。”
说罢拉着夏明若便往村庄走去,考古队便跟着他,留下周队长等人值班。楚海洋他们故意走在最后,与众人拉开好长一段距离。
大叔懊恼说:“我这张臭嘴!”
楚海洋说:“没关系,早晚要看出来。你其实不必担心,他年轻时与许多前盗墓贼共事过,就是解放后,考古队也经常会请经验丰富的老盗墓者来帮忙。真正搞科学的,往往没有那么多顾虑。”
豹子问:“我俩真没事?”
“肯定没事。”
楚海洋与他们在宿舍前分手:“舅舅,休息去吧,等明天。”
大叔和豹子点了点头。
※※※
第二天有大进展,墓道口打开了。
太子墓是洞室墓。洞室墓就是建造者采用开挖土洞的形式,先做一个长而倾斜的墓道,再按照当时的居室在地下建造坟墓,这种营建方法在六朝以后到隋唐时代都十分盛行。
一般来说墓室是长方形的,加上甬道、墓道就类似于“甲”字形,有的洞室墓在墓室和墓道之间还有天井,象征着庭院。
反之,后人发掘,先挖墓道或天井也是操作流程,尤其像太子墓这样用双层砖砌墓室顶的,一般人都不会傻到说要直着挖。
当然只是一般人,豹子走在路上,突然大声嘎嘎笑说:“来个鬼听愁,轰!”
夏明若和大叔跳起来把豹子拖到草垛后一顿好打,大叔左右开弓在那人头上敲:“鬼听愁!鬼听愁!劈死你个鬼听愁!你就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是谁!”
夏明若说:“啊?啥叫鬼听愁?”
“黑话,就是用炸药炸墓,”豹子揉着背解释,“一炸嘛,连鬼都怕了。”
“哦——”夏明若说,“长知识了。”
大叔很好奇:“莫非你没听明白他的话?”
夏明若摆手:“其实他说什么我都没听见,我只是敏锐地察觉舅舅有打人的欲望。”
豹子仍然摸着背:“……那你就来打我了?”
夏明若严肃地点了点头。
夏明若轮流审视他们,而后鼠窜:“海洋救我!”
楚海洋正在找他,连忙招呼:“你这人怎么到处瞎跑?快来!”
夏明若问:“怎么了?”
楚海洋说:“大工程,墓道里可能堆了几万斤木炭。”
“啊?”夏明若说,“没有填土?”
“有,但夯土只占一小半,余下全用木炭、碎石凑数,这说明墓主是草草下葬,草草掩埋。但也不是坏事,比较好挖。”楚海洋拽着他往工地上走。
铁丝网外面照例站满了村民,铁丝网里发掘队也围着同心圆,圆心就是墓道口。
墓道口架着绞车,绞盘吱呀呀转,缆绳拖着小铲车往外运送木炭。在墓道里作业的是几个考古队员和十来个部队战士,老周队长蹲在边上,穿着件烂得跟鸡叼过似的破背心儿,扯着大嗓门喊:“注意安全!”
他看见楚海洋,焦急道:“哎哟,怎么现在才来!快准备准备,我们一起下去!”
楚海洋连忙脱衣服卷裤管。
士兵班长正满头大汗地推绞盘,看见了便说:“啊?底下还缺人?那这样……”
他环顾四周:“赵解放!”
“到!”
“还有王忠国!你们下去!”
“不用不用,”老头儿摆手,“其实是要挖到天井之间的过道了,这种过道特别容易坍塌,尤其是抬石头时又震动了一下,非常危险,必须先搞支撑,这个事情只能我们来。班长你快提醒战士们,一旦发现过道券砖,立刻退回来。”
班长显然没听懂啥过道的啥券砖的,糊里糊涂照老头儿说的喊话:“挖到砖头——!人就出来——!”
底下人就挖,一会儿回话说:“砖头!——有砖头了!——”
楚海洋举起刚扎好的木头支架说:“好了,我下去了。”
夏明若跟着他。
楚海洋让他走前面:“去吧,轮到你了。塌方了先埋你。”
夏明若随口说您真有革命同志的患难精神,又说我不下去才会塌方哩,便和周队长一起扛着架板往墓道里走。
墓道口大约一米八十宽,若不是后来破坏,长度也应该在十米以上。因为在两壁都发现了壁画,所以各自留了十厘米的保护土层,等到再下掘一段后,方可以用细竹匕剔剥靠近壁画的积土。
墓道里昏黑而闷热,先下去的解放军战士正在券拱前等着他们。
周队长卸下装备:“这才是第一过洞呢,往后还有,来,干活!”
几人便在狭窄中缩手缩脚组装支架,扳手声、榔头声不绝于耳。
局限于人力、财力和物力,考古队发掘墓道采用了打洞的手法,就像是按照原先的痕迹把一条堵塞了的地道再挖出来,这当然比整体揭顶节约了大量工时,但也增加了塌方的风险。
好在人各有擅长,比如大叔擅长打洞,豹子擅长炸药,夏明若奇迹般的擅长做支架,他所找的支点永远是最准确且最能着力的。楚海洋甘拜下风,表示这就是二十年来,夏明若同志在无数次投机取巧、避重就轻中所练就的过硬本领。
挖掘,支撑,再挖掘,再支撑。
过道,天井,天井,过道,不到二十米的墓道整整挖了一个星期,这个速度称为蚕食毫不过分。
这期间,小史一次都没能往工地去过。
(“老师!”史卫东抱住老头儿的腿嘶声道,“您把我喊来!不止是为了做饭、洗床单、搓您的臭袜子的吧?!”)
每一个象征庭院的天井两壁正中都各有一小龛,龛里有的是男女侍者陶俑,有的是珍禽异兽,当清理到第五天井时,众人大为兴奋,因为墓门就在斜下方。
透过封门大石的缝隙,看见墓门由两块整幅巨石凿成,正面刻着菩萨立像。菩萨脚踏碧波,头顶佛光,以手结印,裸足,面如满月,肌体丰盈,神情温柔恬淡,隐隐已是初唐风格。
考古人员大多是无神论者,却也停下来拜了拜,然后退回地面商量开墓门事宜,因为不管是朝里开,还是朝外开,都有大学问。
“朝外开。”老头儿用草秆在地上写写画画,“甬道里极有可能淤积着泥土,这样的话往里肯定推不开。”
众人当即达成一致,于是提早收工,第二天傍晚急匆匆地带着开墓门的工具,直奔工地。
搬开了封门石后发现,嗐,果然是应该往外开,有门枢呢,而且一千多年了竟还转动自如,开门根本就不用费多大力气。
门开了就是甬道,甬道整体用小砖砌成,拱形券顶,地下积有十厘米厚的淤土。
夏明若第一个钻进去,然后骑在楚海洋脖子上装支架,其余人则在甬道外面等着。
楚海洋说:“前就前,后就后,不要‘这边……那边……再这边一点儿’,你叫我到底往哪儿走啊?”
夏明若仰着头:“嗬,你这人真难伺候,我不要你了,换豹子来。”
他费力地用老虎钳拧铁丝,不时对着外面喊:“架板呢?架板拿来!”
一大群人哄哄地把架板递进去。这时听到老头儿咆哮:“看热闹的都给我出来!里面本来空气稀薄,要把他两人闷死还是怎么的?!”
老周队长补充:“不闷死也要中暑的!”
兴奋不已的考古队员只能一个接一个爬出墓道,嘴里嘟嘟囔囔,老周气呼呼地挨个儿教育他们。
大叔在一旁煽风点火:“好,好,骂得好!一点儿组织纪律都没有!”豹子则跟着他师傅傻笑。
老头儿望望他们,大叔心虚要躲,老头儿却招呼他到面前来。
“你……”老头儿说。
“李一骥,”大叔欠了欠身,“在下李一骥。”
“哦,李先生。”老头儿还礼,两人都颇有古风。
大叔等着他说话。
“我刚才下去看了看,”老头儿指指古墓,“甬道尽头还有一扇石门,有门额和地栿,两边还有立颊,似乎还有锁扣,比第一道要复杂些。”
大叔点头。
“你去开吧。”
大叔猛然抬头,瞪大了眼睛。
“我‘文革’时身体被折腾坏了,闷热幽闭的地方不太敢进,进了怕出状况,反而影响年轻人工作。”老头儿说,“这门据我观察,老周是打不开的。你经验足,不如替我带学生进去吧,照顾好他们。”
“呃……我……”
“你开门时我们都不去。”老头儿补充。
大叔深深地看他一眼,从地上捡起两根铁撬棍,往墓道走去。老头儿拍拍豹子的肩:“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帮你师傅一把。”
墓道里,夏明若弯下身子说:“不行了,汗全流进眼睛里了……”
他怨毒地望着唯一的照明灯:“好闷,我需要氧气……”
“休息。”楚海洋说。
“你们休息了,我可没得休息哟。”大叔在黑暗中露出头,嘴里说着风凉话:“哎哟哟,这里好凉快。”
夏明若趴在楚海洋背上,震惊不已,“你怎么能下来?这么说老头儿被你打死了?”
大叔白了他一眼。
夏明若立刻掐着楚海洋的脖子哭:“海洋——你让他还咱家老头儿的命来!”楚海洋问:“舅舅,这么说老头儿让你来开第二道墓门?”
大叔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长匕首,插入门缝内,上下一挑,皱眉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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