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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囚心(出版书)-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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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枕头下取出一个瓷瓶,将纸笺里的粉末小心翼翼地倒进去。一切做完,在手里掂了掂那瓷瓶的分量,这些迷药迷倒叶倾云这样会武功的人也足够了,但是山庄守卫森严,迷倒了叶倾云,还是没有办法出去……
叶倾云出去了一会儿又很快回来,从柜子里取过厚实的外衣还有狐裘丢到他身上,「穿上。」
方孝哉接过一声不响地穿好,然后被叶倾云带到马厩。
下人牵着两匹高头骏马候在马厩门口,见他们过来,在叶倾云的指示下扶他上了其中一匹,叶倾云自己则上了另一匹,然后一手握住自己的缰绳,一手牵他的。
两匹马在山林里慢悠悠地跺着蹄子,雪止天晴,银装素裹,原本幽深幽壑的密林被素净的白所覆盖,显出几分别样的纯净透澈,仿佛天地万物都被涤荡清净。
叶倾云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马走在前头,方孝哉看着他宽阔的背影,然后视线落在被他牵着的那根缰绳上,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云雪聪的鬃毛。
只要挣断了那个……
就在这时,叶倾云回过头来,「我没和你说过吧,林子里到处都是用来捕野兽的陷阱,乱走的话很容易掉进去。」说完便回头,牵着他的马继续往前走。
方孝哉不自觉揪紧马鬃的手指松了开来。
穿过树林子便到江边,叶倾云让两匹马都停下来,翻身下马正要过来扶他,方孝哉已经自己从马背上下来。
他看着远处江面,无限惆怅。「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叶倾云松开疆绳任两匹马自己走开,平淡答道,「随便走走,怕你在房间里闷出病来。」
方孝哉侧首看向叶倾云,然后无声地笑了起来,说不出的酸涩。良久,脸上的表情才平静下来,视线又落回到天水交界的渺渺远方,「你就不怕我逃了吗?」
「两淮都是我的辖区,除非你会像鸟一样飞……」叶倾云的声音,冷得就和这刺骨的寒风一样。
于是方孝哉再不出声,两人这样站在江边,寒风透骨,天上又飘起了零碎的雪花。
叶倾云回身道,「下雪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方孝哉充耳不闻,视线直直地落在遥远的前方。叶倾云又将他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但方孝哉依然不为所动,于是叶倾云上去拽起他的手要将他往回带,却是没有拉动。叶倾云有些惊讶,手上用了些力道,方孝哉横起胳膊和他对抗,神色凄冷。
「水域图你已经拿回去了,也当众……羞辱过我了,为什么迟迟不肯放我走?」方孝哉的声音清冷,透着绝望。
叶倾云神色一凛,随即平淡地说道,「我怎么可能让一个不明身分的人随意进出夙叶山庄?何况,我和山庄里任何人都不曾亏待过你,囚犯做到你这种地步,何其幸运?」
方孝哉缓缓睁大眼睛,似不相信地轻摇了两下头,然后神情黯然,垂下眼帘,「囚犯……原来……」放弃又像是认命了一般,就连一直和叶倾云拽着他的手抗争着的气力也松懈下来。
「既是囚犯,那就应该将我关进地牢……为什么要对我做那种事……为什么要日夜不停地羞辱我折磨我?」他又缓缓抬头,眼里噙满受伤与无助,「叶倾云,我是人,不是你可以随意处置的奴隶,更不是你拿来泄欲的……禁脔。」最后两个字,声音几不可闻,他将手从叶倾云手里抽出,然后向马匹那里走去。
为什么当初会留恋这里?
自己早该走的!自己早应该选择离开这里的!
离开这个满是杀戮和抢夺的地方,离开这个霸道又一意孤行的人,从骆隐风的阴影下离开,回去属于他自己的地方,他的宅院,他的酒坊,他方家大少爷的身分……
执起缰绳,叶倾云已经走到他面前,伸手按住他握着缰绳的手,「你不是想离开吗?现在有机会为什么不试试?」
方孝哉一愣,然后顺着叶倾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空荡荡的,一艘船都没有的码头。
叶倾云……你狠!
方孝哉嘴角掠过一抹浅笑,抬手作了一揖,「叶庄主,在下告辞,不送!」便转身向码头上走去。
没有船,甚至连一片木板也没有,波荡的江面就在脚下,方孝哉看了眼浑黄的江水,而后捋起衣摆沿着木阶缓缓往下走。
刺骨冰寒的江水漫过脚背,淹过膝盖,一直到齐腰深,方孝哉一步步往前走去,江风卷着大浪扑过来,一下将他淹没,他停下来站稳了,等到一波过去才又继续往前走。
浸了水的狐裘犹有千斤重,他抬手松开系在领口的绳结,任那件狐裘顺浪漂走。
他只想离开,快点离开,就算死……也无所谓。
「扑通——」身后一声重物落水,接着水花作响。
江水淹到他胸口,浸在水里的身体冷得亦没有了知觉,方孝哉看了看远处,然后有些无奈而失望地沉了口气。
终究还是不行呢……还是唯有这样才能离开?
心里一松,在潮起翻涌的江水里再也站不稳,闭上眼就要一头栽进水里,谁知被一股力道拉住,接着被紧紧圈住。
「别走……」
叶倾云头抵着他颈脖,轻声嗫嚅,吐出的热气带着一丝湿润,嘴唇张合间摩挲过他颈子那里的皮肤。
方孝哉用力地想要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开,却是被对方搂得更紧。
「叶庄主这是要出尔反尔?」
对方沉默了一下,然后有些恳求的语气,「我不许你走!我会对你好,我会让整个山庄里的人还是把你当作二当家那样侍候,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肯留下……」
方孝哉放弃了挣扎,泄去气力,「留下我做什么?叶庄主,你若还存有一丝怜悯,就放了在下吧。」
叶倾云也是迷惑,留下他要做什么?而自己又为什么会对他这么执着?
不想他离开……
师父,隐风,从小一起长大的上官,一个个都从自己身边离开,不然就是不复往日的亲密……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现在连他也心心念念着要从自己身边逃走。
是要回到隐风身边去吗?
你是要回到隐风的身边去吗?
不,我绝对不允许!
叶倾云抓着他的肩膀用力将方孝哉扳回过身面对他,脸有愠色,被江风掀起的长发凌乱飞扬,浑身上下尽是肆意绽放的张狂暴戾之气。
「你就这么想回去骆隐风身边?他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让你不惜葬身江底也要从我这里离开?」叶倾云质问他道。
方孝哉被问得一下怔愣住,睁大了眼看着叶倾云,接着「啪——」的一声脆响,他使尽浑身气力抬手扇叶倾云一掌,手掌心火辣辣地发疼,而叶倾云脸上也立刻浮现出几道清晰的指印。
「叶倾云,你自己对兄弟怀着不伦之恋,不要以为全天下的人都会喜欢男人!我说了,我根本不认识骆隐风!」
叶倾云也是愣了一下,随即眯起眼,脸上愠色稍稍褪去,却是换作比这冰寒刺骨的江水更为冷冽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肯留下来?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财宝、美人,乃至这里所有的一切……只要你开口,我都可以拱手相赠!这样的待遇世人求都求不到,为什么你偏在福中不知福?」
方孝哉看着他怒红了双目,抓着自己肩膀的手力大到就要将肩骨捏碎。
福?方孝哉低下头凄然而笑。
这对于自己来说分明是求生不得求死也无法解脱的劫难!
叶倾云,我方孝哉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所以你才辗转而来向我讨还。
「是,你可以给,但都不是我想要的……叶庄主,请你记住今日在下的话,在下所求之物,叶庄主寻不到……也永远给不了!」
两人僵持在寒冷彻骨的江水里,叶倾云眼神飘忽,嘴唇轻嚅,似在回味他所说的话。
方孝哉不觉绝望到了极致,眼前这个人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
叶倾云,我想要的……不过是做回我自己。
知道自己就算是死也不可能离开这里,而叶倾云也绝对不会让他死,便抬头,「叶庄主,这里很冷,你若不让在下走,那么请让在下回岸上。」
叶倾云回过神来,看着他,握着他肩膀的手颤抖着似有些犹豫。方孝哉看得出叶倾云内心在挣扎,但是挣扎之后的结果却不是他想要的。
叶倾云低下身将他打横抱起,然后转身往岸上而去。
叶倾云没有骑马,而是抱着他提了口气用轻功回到山庄,一进门便吩咐下人赶快准备热水。身上湿了的衣服被寒风一吹变得硬邦邦,方孝哉冻得不轻,虽然被叶倾云抱着却始终不肯偎着他取暖,待到了山庄手脚都没了知觉。
下人们很快在他房间里准备好热水,叶倾云动作小心地将他放进浴桶里,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衣,穿着亵衣也进到浴桶里。
浴桶很大,大得足以容下两个成年男子。
热气氤氲,整个人都浸在温暖的水里,方孝哉才总算缓了一口气过来,然后看到叶倾云闭着双目正凝神屏气轻轻吐纳,便想应该是刚才一口气奔上来费了不少劲。
方孝哉埋在水里的手动了动,对方没有反应,于是倾身向前。
他记得之前有一次去找上官,被侍女拦在了外面,说是岛主正在运功疗伤不便见客,那一次是上官兰容被叶倾云打伤后不久。后来他无意问起,上官兰容告诉他,入定的人无法防范外界,此时就算个孩子也能夺他性命。
方孝哉无意中记下,却没想到会有一天真的让他遇到。这个男人……是一点都不防自己,还是根本不担心他会威胁自己的性命?
这样想着,缓缓伸手向叶倾云的颈脖,手指就要触上去,叶倾云猛地张开眼睛,哗啦一声,水花飞溅,他的手被叶倾云牢牢箝制住。叶倾云显然知道他要做什么,冷洌的视线落在他脸上,看得他背脊上寒意顿生。
「你想取我性命?」叶倾云沉声问道。
见他不作答,叶倾云将他的手拽过去放在他自己的喉口。
「我说过,只要你想要的,尽管开口,能给的我一定会给。」
叶倾云说那些话的时候,喉结在他手掌下上下滑动。方孝哉似受了蛊惑一般微微蜷起手指。
「对,只要这样锁紧,然后一捏……」
掌心之下是沾了水的湿润肌肤,男人身上的温度透过皮肤传了过来,方孝哉按照他说的,锁紧五指。男人闭上眼,微微仰首,胸膛起伏,面色开始泛红。他的手指缓缓施力,叶倾云拽着他的手也颤抖得加重了力道。
「唔——」
一声痛苦的沉吟让方孝哉蓦地回神。自己在做什么?!
连忙松开手指想要将手收回来,叶倾云却不松手,反而靠了过来,另一只手绕到他身后阻止他向后退去。
炽热的亲吻落在唇上,一下下,贴上然后分开,被热气蒸得有些喘不过气,方孝哉微微张嘴,而在这时,叶倾云再次贴了上来,一改之前的轻柔,霸道而强硬地用舌尖撬开他的齿缝,探入进去,搜掠搅扰,勾起他的舌尖迫他和他纠缠在一起。
两人间虽有床第之实,但多是叶倾云单方面的泄欲,于他而言只有痛苦不堪,而这一个不同以往的暗藏着莫名情性的亲吻,令方孝哉无措。
他别开脸想避开,被叶倾云捏住下巴强迫着继续。下颚有些酸痛,他感觉到一丝液体自嘴角溢了出来,来不及细想,神思已被胸前异样的感觉所牵走。
叶倾云的手已松开了他的下巴,手指隔着被水浸透的衣衫揉捏玩弄他的乳珠。
被热水浸浴的皮肤变得异常敏感,布料的粗糙摩擦着敏感的地方,令那里很快挺立起来,浸湿的中衣如若无物,隐隐透出黯淡的红。叶倾云低下头张嘴含住了他一边的突起,舌尖舔弄,手指探进他的中衣里,指腹揉搓着另一边。
「嗯……」一阵阵的酥麻沿着经络流窜开来,方孝哉觉得自己身体发软,直直往下滑去。明明极其厌恶这样的事情,为何会生出慵懒惬意的感觉?他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有些困顿地摇了摇头,热气蒸腾却是让脑袋越发昏沉。
叶倾云放过他胸前被玩弄得颜色娇艳的突起,半拉半扯地将他的中衣脱了下来。裸露的肌肤接触到微烫的热水,让他微微颤栗了一下。叶倾云将他捞进怀里,手指仍是不断往下滑去,直到那个闭紧的穴口。
私密的地方被人碰触,他下意识地抵抗和挣扎,叶倾云倾身含住他的唇舌,舔咬啃啮,他吃痛之下一声低吟,听来却是欲拒还迎之意,对方似受鼓舞一样,借着水的滑润刺入一根手指。
异物侵入所带来的不适,让方孝哉咬紧了下唇,叶倾云揽在他腰际的手向上抚上他的嘴唇,强力地掰开他紧闭的唇伸了进去,手指勾起他的舌头在他嘴里搅着,身下进出的手指加到三根,方孝哉管顾不了这么多,对着叶倾云的手指狠狠咬了下去。
叶倾云嘴角勾起一抹笑,将手指从他嘴里抽出,带出一丝银亮的丝线。叶倾云将他拉到自己身上,双手托着他的臀让他缓缓往下坐,粗热的肉刃就这样一点一点深入体内,他双手扶住浴桶的边缘,指甲深深掐进木头里,扣出道道印痕。
叶倾云扶着他缓慢地动着,方孝哉低头便能看见男人沉迷的表情。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对自己做这种事?
叶倾云的手从他腋下穿过,按住他的后脑勺就要将他的头压低,同时魅着眸子贴上来,方孝哉微一侧首,对方的吻落在脸颊上。叶倾云也不恼,顺着脸颊一点点吻下去。
过于亲密的接触让方孝哉莫名得厉害,被叶倾云带动着在水里上下颠浮。欲望在彼此的腹间摩擦,颤巍巍地立了起来,疼痛不适与快感交叠,阵阵心悸。方孝哉忽地心生迷茫,感觉在这场强制的情欲里,越来越无力,越来越妥协……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匡啷——
窗户碎裂,一道人影闯进室内。
屏风后面浴桶里正沉浸欲海的两人俱是一惊,紧贴的身体分了开来。
叶倾云从浴桶里一跃而出,几下穿回衣裳,「你待在这里别动。」说罢提着剑绕过屏风去查看究竟。
方孝哉浑身绵软无力地靠在浴桶的木壁上,窜起的欲望被刚才那声声响吓得疲软下来,漫涌无边的情潮缓缓退下,头脑也开始清醒,觉得有些凉了,便取过一旁的布巾正要擦拭。
啪!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谁!」仓皇回头。
「嘘——」上官兰容握着鞭子的手搁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小声道,「快点穿衣,趁叶倾云被引开了,我带你走。」
方孝哉点点头,迅速穿好衣裳,跟着上官从窗户出去。
上官兰容对山庄内外的地形都很熟,带着方孝哉绕开守备从后山下去,山下礁石后泊了一艘船,也是上官兰容事先备好的。
「我给你的药,你没有用吗?」两人走到船前,上官兰容问他。
「没有,即使将叶倾云迷倒了,我独自一人也没有办法逃脱出来。」方孝哉忖了一下,然后感激的轻笑,「上官,多谢。」
上官兰容摆了摆手,然后朝身后山上看了一眼,「快走吧,他们若是用船追,你我谁也逃不掉的。」
方孝哉应声上船,船夫摇动水桨,小船如箭离弦,劈波斩浪离岸越来越远。
之前一路狂奔,方孝哉顾不得太多的思考,待到了这时,他才突然清楚地意识到一点——
自己就要离开夙叶山庄了。
之前心心念念着想要走,纵使死也无所谓,而这会儿真的可以离开时,却又有些说不上的怅惘。
方孝哉回头看向山庄所在的山崖,这数月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本是与自己毫无关联的,却被那样强硬地闯进他的世界来,将他搅得一团乱。
再不会回来了吧?
曾经所受的照顾,还有那个人带给他的伤害……都散了吧。明知自己也许一辈子也忘不了,但是自己应该放下,他要做回方孝哉,做回他的方大少爷。
远处山崖上有点点人影闪现,方孝哉看见有人一身青衣,衣袂飞扬,站在最前头,手里的长剑寒闪着刺目的光芒。纵使相隔如此之远,他还是辨得清那人身上的狂放与倨傲。
叶倾云……
你我再不会相见!
第九章
两淮是叶倾云的水域,生怕被叶倾云的手下找到,上官兰容给了方孝哉一些盘缠让他从旱路回去。
旱路蜿蜒难走,还得避着山贼路匪。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于是原本走水路几日便能行完的路程,他花了数倍的时间才刚刚到京。
下了渡船,站在码头之上,看着四周依稀熟悉又感觉有些陌生的景物,不觉物是人非。想约莫年前,自己就是从这里离开的,结果一去,就走了这么多时日。
「大哥——」
码头上有人大喊了一声,方孝哉应声回头,看见一个长相清俊的少爷朝他这边跑来,身后还跟了个丰神俊雅的公子。一年未见,两人还是如同记忆里一般,只是平时冷眼来去的两人怎么这会儿这么亲密?
方孝哉无暇多想,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落了下来,他长吁一口气,对着向这边跑来的两人轻浅一笑。
敬哉,我终于回来了……
而后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晓了。
「哥!」
「方大哥!」
大夫说方孝哉心神亏损、精气内竭,需要静心修养一段时日。
原先还在担心自家的生意,但是看到曾经玩世不恭的弟弟在自己离开后独自挑起家业,言谈举止间成熟稳重了不少,方孝哉心里暗自欣慰非常。
方敬哉问他,船遇难之后,为何过了这么久才回家,也不向家里报声平安,害他们误以为他死了,连衣冠冢和灵位都立好了,晦气,实在晦气。
方孝哉先是沉默,然后淡然答道,因为那里不方便书信……而对于夙叶山庄的事情,只字不提。
谁曾想到,那段时间里他遭遇了多少变故,失忆、失明、被当作江寇的二当家、被对头抓去作为要胁的筹码,然后恢复记忆,无意中发现了事实的真相,还被……现在想想,宛如一场梦,醒来之后,仍是在自家的大院,仍是在自己的榻上,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就当作是场梦吧……方孝哉在心里这样决定,然后再也不去想,就这样慢慢忘记。
他抬头看向窗外,朗朗的苍穹与云峰。
「叶倾云……」无意识地低喃,脱口而出的却是这三个字。
心里一窒,连忙将视线收了回来。
大夫说他需要静养,方家的人就真的让他静养起来。敬哉生怕扰到他,一日里只来探视一回,方孝哉在榻上躺得无聊,又怕自己静下来就会失神,便拉着初九让他讲讲自己不在的时日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初九到底是孩子,自家大少爷这么吩咐岂有不好好表现的道理?便从大少爷离家开始喋喋不休地讲了开来。讲到为什么这几日二少爷都不见人影,原来前一段时间方敬哉让船出来给封家茶运,这会儿封家茶运结束,所以正忙着给各地出货。
初九喋喋不休地说了好多,比如大少爷不在的时候,二少爷有多么多么努力,以前人人都不看好他,现在人人都夸他好本事。若尘公子也帮了很多忙,二少爷向他学了不少东西等等诸如此类的。
方孝哉不禁又要纳闷,其实那日在码头上见到他们在一起时,就已经有些疑惑了。
世人喜欢拿他们两个做比较,这个他多少也听说了。封家少爷才学卓然、待人谦和、温文尔雅,而方家二少爷就是一不学无术的纨裤子弟。
方敬哉面上不表现,心里总还是有些介意的。船出事前,兄弟两人还为此吵过一架,只因自己道他不如若尘懂事,整天只知胡闹添乱,方敬哉一怒之下甩袖而去。
回来,却看见这两人常常一同进出,言谈间萦绕着一股平和温煦的气氛,不知发生过什么事情,便想有机会要向敬哉问问。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心绪也渐渐平缓,仿佛又回到过去。在榻上躺了几日,身子养得差不多了,便往酒坊去帮忙。方家大少爷回来的消息早已传了开来,一进酒坊,师父和长工们还如往常那样和他打招呼,感觉他从未离开过一般。
方孝哉查了查酒坊这一年间的帐目,发现酒坊一直在卖一种名叫「笑春风」的酒,且卖得很好,但是他从未听说过这种酒。问了酒坊的师傅,才知道原来是方敬哉以前一直酿来自己喝的桃花酿。
桃花酿……
方孝哉突然想到一件事。
「王伯,各地酒坊也有卖『笑春风』?」
王伯笑嘻嘻地答,「有……二少爷去年接手酒坊的时候开始卖的,卖得可好哩,名又取得好听,听说是若尘公子给取的……」
后面的话方孝哉已经听不进去了,他低头看着那些酒看得出神。
「你没劫良商的船,那你从哪里弄到这坛酒?」
「二当家,那不是良商的船,我们也不做那种事的……」
各地酒坊都有卖,那么谁都可以弄得到这酒……那,那个时候自己或许是真的误会了叶倾云,那名属下也确实没有说谎……
方孝哉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再想这些也没有用。何沉当时自己的船遇难时,他确实看见了打着夙叶山庄旗号的船,而那间房间里堆着的东西,也确实是各家商户的货物……
酒坊里的长工搬着酒坛子路过他们身边,「唉,听说最近两淮之上江寇闹得厉害,程家、许家,好多商户的船都遇上了,老天保佑我们的船不会碰上他们……」
「你说什么?」
王伯在一旁补充道,「就是两淮上的江寇,原来看到良民良商的船统统都放行的,就前一阵子开始,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见船就上,更怪的事情啊,他们也不抢,好像在找什么……」然后一边摇头一边自顾自去忙活,「不抢就好,他爱找就找,我们船上除了酒还是酒,喜欢就拿几坛子去……」
江寇的事情其实前几日听方敬哉提起过,但是方孝哉一直没放在心上,或者说,他根本不愿去听任何关于「两淮」、关于「江寇」的事情。当时他只是出声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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