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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海奇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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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友,不可。」守门师傅说。老药草师傅道:「最不该去的便是你。」
  「但这是我的技艺。」
  「也是我们的。」
  「那该谁去?」
  守门师傅说:「赤杨似乎能当向导。他来寻求协助,或许正可协助我们。让我们跟着一同进入他的幻界……到石墙边,但不跨越。」
  当晚深夜,赤杨畏惧地让睡意征服,发现自己再度站在灰丘上,其余人同在;药草师傅是冰冷空气中的一股温暖,守门师傅一如星光虚幻、银光闪闪,还有壮硕的召唤师傅,宛如黑熊,拥有黑暗的力量。
  这次他们并非站在朝向黑暗下倾的山地,而是在附近山坡,抬头看着山顶。这一部分的墙顺着山顶而建,墙甚矮,勉强过膝。寒星点点的夜空完全漆黑。
  毫无动静。
  爬坡走到墙边会很困难,赤杨心想。墙以前都在下方。
  但如果能去那里,或许百合也会在那里,一如当初。也许能握住她的手,而法师会将她一同带回;或者自己能跨越这么低的围墙,走向她。
  赤杨开始朝山坡走去,非常轻松,毫不困难,即将抵达。
  「哈芮!」
  召唤师傅浑厚声音宛如围绕颈项的绳圈,将赤杨唤回。赤杨绊跌了一下,踉跄前行一步,在墙前不远处跪倒,向墙伸出手。赤杨正哭喊:「救救我!」对谁呢?对法师,还是墙那头的幻影?
  这时有双手按上肩头,活生生的双手,强健温暖,而赤杨也回到自己房中,治疗师的双手实实在在按着双肩,伪光在两人周围映照着白光,四名男子在房内相陪,不只三人。
  老药草师傅陪着赤杨在床边坐下,安抚他一会儿,因他正不断抖嗦、战栗、啜泣。「我办不到。」他不断重复,但依然不知自己是对着法师或亡者说。
  随着恐惧及痛苦逐渐减轻,一股难以抗拒的疲累袭来,赤杨近乎不感兴趣地看着进入房间的男子。男子眼瞳呈冰雪之色,发肤色皆浅白。来自恩瓦或别瑞斯韦,从远方来的北方人,赤杨想。
  这名男子向众法师问:「朋友,你们在做什么?」
  「冒险,阿兹弗。」老药草师傅答道。
  「形意师傅,边界有了麻烦。」召唤师傅说。
  众人对形意师傅简述问题时,赤杨可以感到他们对此人的敬重,以及因他到来而安心。
  「如果他愿跟随我,你们愿让他走吗?」陈述完后,形意师傅问道,接着转向赤杨:「在心成林里,你无须害怕梦境,而我们也无须害怕你的梦境。」
  众人同意。形意师傅点点头,消失。师傅本人并不在房内。
  形意师傅不在此处,来的只是个传象、呈象。那是赤杨首度见识师傅展现伟大力量,而若非已经历惊奇与恐惧,这必定让赤杨惴惴不安。
  赤杨跟随守门师傅进入黑夜,穿过街道,经过学院围墙,横越高大圆丘下的田野,沿着在两岸黑影中轻声低唱潺潺水歌的河流。眼前是座高耸森林,树梢冠着银灰星光。
  形意师傅在小径上迎接两人,外表与在房内时别无二样。他与守门师傅交谈一会儿,之后赤杨跟随他进入心成林。
  「树间很黑,」赤杨对雀鹰说道,「但树下却一点不黑。那里有某种光……某种轻盈。」
  听者点点头,略略微笑。
  「我一到那儿,便知可以安睡。感觉自己之前好像一直睡在邪恶梦境中,而在那里,我真正苏醒,所以能真正安眠。师傅带我去到某处,在巨树树根间,层层叠叠的落叶让地面柔软,他告诉我,可以躺在那里。我躺下,睡着。我无法对您形容,那睡眠是多么甜蜜。」
  中午阳光愈渐强烈,两人进屋,主人摆出面包、乳酪、一点干肉。趁着两人进食,赤杨四处观望。屋内虽只有一间长形房间,里面有个面西凹室,但空间宽敞、阴凉,结构稳固,有宽幅木板与横梁、闪闪发光的地板及深邃石壁炉。「这是间尊贵的房子。」赤杨说。
  「是栋老房子。人称『老法师之家』。不是指我,也不是曾住在这里的吾师艾哈耳,而是他师傅赫雷,他们两人一起阻止了一场大地震。这是间好房子。」
  赤杨又在树下睡了一会儿,阳光穿过摇晃叶丛,照耀身上。主人也歇息一阵,但等赤杨苏醒,树下已置一大篮金色李子,雀鹰正在牧地边修补围篱。赤杨前去帮忙,但工作已经完成,只是山羊也老早不见。
  「都没有奶。」两人回到屋里时,雀鹰嘟囔道,「羊儿无所事事,光会找逃出围篱的新法儿。养羊是自找苦吃……我学会的第一个咒文就是把漫游的羊只叫回。姨母教的。如今这咒文对我来说,就像对羊唱情歌一样无用。我最好去看看是否跑去鳏夫家菜园了。你的巫术没法把羊迷过来吧?」
  两只黄色母羊的确正侵扰村子外围一座包心菜田。赤杨复诵雀鹰教的咒文:
  纳罕莫曼,
  霍汉默汉!
  羊群带着机警的不屑凝视赤杨,略略离开。大喊及棍子逼着羊儿出了包心菜田,上小径,而雀鹰等在那里,从口袋里拿出几颗李子。靠着承诺、礼物、哄劝,他慢慢将这些逃犯带回牧地。
  「真是奇怪的动物,」雀鹰说,一面关起栅门,「你永远不知该如何面对山羊。」
  赤杨正想,他永远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主人,却没说出口。
  两人再度坐在阴影下,雀鹰说:「形意师傅不是北方人,是卡耳格人。像我妻一样。他是卡瑞构岛战士,是我认识的人中唯一从那片大陆来到柔克的人。卡耳格人没有巫师,他们不信任任何巫术,但比我们保留了更多大地太古力的知识。形意师傅阿兹弗还年轻时,听说某些心成林的传言,察觉到所有大地的力量中心必定在那里。于是他离开他的神祗和母语,来到柔克。他站在柔克门口,说道:「教导我如何住在森林里!」而我们开始教导他,直到他开始教导我们……于是他成为形意师傅。他不是个温柔男子,但很值得信任。」
  「我永远不会怕他,」赤杨道,「跟他在一起很自在。他会带我深入大林。」
  两人均沉默,想着森林中草地、一排排树木、叶片间的阳光与星光。
  「那是世界的心脏。」赤杨道。
  雀鹰向东望去,看着因树木密生而暗黑的弓忒山山坡。「秋天来临时,我会去那里,去森林里散步。」
  一会儿后,雀鹰接道:「告诉我,形意师傅给了什么建议,还有他为何派你来找我。」
  「师傅说,大人,您比世界上任何人更了解……旱域。因此或许您会明白,那里的灵魂前来寻我,乞求我给予自由一事,有何含意。」
  「师傅可曾说到,他认为是如何发生的吗?」
  「是的。他说,或许我妻子跟我不知该如何分离,只知如何结合,因此这非我一人的作为,或许该是我们两人的,因为我们相互吸引,像水银一样。但召唤师傅不同意,说只有伟大法力能如此违背世上至律,因我过去的师傅塘鹅也越过墙,碰触到我,召唤师傅便说,也许塘鹅在生时隐藏或伪装了拥有的法力,但如今则完全暴露呈现。」
  雀鹰沉吟一会儿。「我还住柔克时,看法可能与召唤师傅相同。当时我未曾见识任何力量可能比我们所谓的法术更强大,我当时以为,连大地太古力都无法超越……如果你遇见的召唤师傅是我所想的那人,那他还稚幼时,便已来柔克。我的老友,易飞墟岛的费蕖,将他送来学院研习,而他也从未离开学院。这正是他与形意师傅阿兹弗不同之处。阿兹弗从战士之子成长为战士,一直居处在男女之间,活在丰富的人生中。学院围墙阻隔的世事,他曾以血肉领会。他知道男女相爱、做爱、结婚……我这十五年来,一直住在学院围墙外,因此认为阿兹弗的解读可能较佳。你与妻子之间的羁绊,比生死分隔更为强烈。」
  赤杨迟疑片刻。「我想过可能是这样,但这么想,好像显得很……恬不知耻。我们相爱的程度胜过言语,但我们的爱比前人的更为强烈吗?难道比莫瑞德与叶芙阮的爱更深?」
  「也许两者相仿。」
  「怎么可能?」
  雀鹰以宛如致敬的神情看赤杨,回答时的小心翼翼亦让他倍感殊荣。「这个嘛……」雀鹰缓缓说道,「有些激情在厄运或死亡中,达到鼎盛春天,而正因在最美一刻终结,因此乐师歌颂、诗人吟咏,一份逃离年月消磨的爱情。那就是少王与叶芙阮的爱,也是你的爱。哈芮,它虽不比莫瑞德的爱情伟大,但他的难道就超越了你的?」
  赤杨一语不发,沉思推敲。
  「绝对的事物,没有伟大或渺小之别。」雀鹰说道,「全有或全无,真正的爱人如是说,而这正是真实的一面。爱人说,我的爱永垂不朽,爱人提出永恒承诺。一点没错。爱情本身就是生命时,怎么可能死去呢?我们怎能体悟永恒,除了在接受这道羁绊时所见的匆匆一瞥?」
  雀鹰语调低柔,却充满炙炎与力量,然后他身子后倾,半晌后带着些许微笑说:「每座农场上的傻小子都会唱,每个梦想爱情的年轻少女都知道,但这不是柔克师傅熟知的事物。形意师傅或许在年少时便已知晓,我则是晚学。很晚,但还不算太晚。」他看着赤杨,眼中依然有着火花,挑战:「你曾拥有。」
  「是的。」赤杨深吸一口气。终于,他说:「也许两人在那片黑暗大地上终于重逢,莫瑞德与叶芙阮。」
  「不。」雀鹰带着冷硬的确信说道。
  「但如果这份羁绊如此真诚,有什么能打破?」
  「那里没有情人。」
  「那他们在那片大地上是什么、做什么?您去过那里、跨越过那道墙,您曾经与他们同行、交谈。告诉我!」
  「我会。」但雀鹰良久未发话。「我不喜欢回想那一切。」他揉揉头,皱眉,「你看见了……你看到那些星辰,小小、吝啬的星光,从不移动。没有月亮,没有日出……如果你走下山,会发现有道路。道路与城市。山顶上有野草,枯死的野草,但再往下就只剩灰尘与岩石。寸草不生。黑暗的城市。无数死者站在街上,或走在没有目的的道路上。他们不说话,他们不碰触。他们永远不碰触。」雀鹰语调低沉、干涩,「在那里,莫瑞德会与叶芙阮擦肩而过却不回头,叶芙阮也不会看着莫瑞德……那里没有重逢,哈芮,没有羁绊。在那里,母亲不会拥抱孩子。」
  「但妻子前来找我,」赤杨说,「喊了我的名字,吻了我的唇!」
  「是的,而既然你的爱不比任何凡人的爱更伟大,且既然你跟百合都不是伟大巫师,拥有的力量无法改变生死定律,所以,所以这整件事必定有其他因素。某件事正在发生,正在改变。虽然透过你而发生,也影响了你,但你只是其道具,而非缘由。」
  雀鹰站起身,大步走向悬崖边小径,然后再度回到赤杨身边。他全身涨满紧绷精力,几乎颤抖,宛如即将朝猎物俯冲直下的猎鹰。
  「你以真名呼唤妻子时,她不是对你说,那已经不再是我的真名了……?」
  「是的。」赤杨低声答道。
  「但怎会如此?人皆有真名,且会一直保有至死,遗忘的是通名……我可以告诉你,这对智者来说是个迷团,但就我们所能理解,真名来自真语,只有拥有天赋的人能知晓并赐予孩童真名,而真名会束缚那人……无论是生是死。召唤技艺便立基于此……但师傅以真名召唤你妻前来时,她没出现在师傅面前;你以通名百合呼唤,她却出现。她是否因为你是真正知晓她的人,方才出现?」
  雀鹰锐利凝视赤杨,仿佛所见事物不仅是身旁男子。一会儿后,他续道:「业师艾哈耳去世时,我妻与他同在,而他临死前说道,变了,一切都变了。他看着墙的另一端。我不知道是从哪一端。
  「自那时起,的确出现改变……王端坐莫瑞德王座上,而且没有柔克大法师。但不只这些,还有更多。我看到一名孩童召唤凯拉辛,至寿者,而凯拉辛来到她面前,称她为女儿,像我一样。这是什么意思?有人见到龙族出现在西方岛屿上空是什么意思?王派了艘船到弓忒港,来找我们,请小女恬哈弩前去商谈龙的事宜。人民畏惧古老约定已毁,龙族会像厄瑞亚拜与欧姆安霸对战前一般,前来焚烧田野城镇,而如今在生死边界,一个灵魂拒绝真名束缚……我不了解。我知道的只是,改变,一切都在改变。」
  雀鹰语调中没有畏惧,只有激烈狂喜。
  赤杨未有同感。他已丧失太多,也为对抗无法控制或了解的力量耗尽精神。但他的心因雀鹰的勇武而振奋。
  「愿是好的转变,大人。」赤杨道。
  「但愿,」老人说,「但改变无法避免。」
  随着热气自白昼消失,雀鹰说必须去村内一趟。他提着一篮李子,里面塞窝鸡蛋。
  赤杨走在雀鹰身边,两人交谈。赤杨明白雀鹰必须以小农场生产的果物、鸡蛋等作物交换大麦粉与小麦粉,屋里燃烧的柴火是自森林耐心捡拾而来,而山羊不产奶意谓去年存放的乳酪得省吃俭用,他感到惊讶无比:地海大法师怎么可能为生活如此操劳?难道人民都不尊崇他吗?
  赤杨陪同雀鹰进村,看到妇人一见老人前来,便关起房门,收取鸡蛋水果的市场小贩一语不发地在木板上记录,神色沉郁,眼光低垂。雀鹰愉快地对小贩说道:「依弟,愿你有美好的一天。」却未获回应。
  「大人,」两人走回家时,赤杨问,「他们知道您是谁吗?」
  「不知道,」前大法师带着嘲讽的斜瞥说,「也知道。」
  「但是……」赤杨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气愤。
  「他们知道我没有法术力量,但我有某些怪异。他们知道我跟异国人同住,一名卡耳格女人。他们知道我们称为女儿的孩子有点像女巫,但更糟,因为她的脸手都遭火焰燃烧殆尽,而且她亲自烧死了锐亚白领主,或将领主推下山崖、用邪眼杀死领主……故事版本不一。但他们尊崇我们所住的房子,因为那曾是艾哈耳与赫雷的房子。去世的巫师都是好巫师……赤杨,你是城市人,来自莫瑞德王国的岛屿。弓忒岛上的村庄,则是另一回事。」
  「但您为什么留在这里,大人?王一定会赋予您同等的荣耀……」
  「我不要荣耀。」老人道,语调带着令赤杨完全噤声的暴戾。
  两人继续前行。来到建在悬崖边缘的房子时,雀鹰再度开口:「这是我的鹰巢。」
  晚餐时,两人喝了杯红酒,趁着坐在屋外看夕阳落下时又喝了一杯。两人未多交谈。对夜晚的恐惧、对梦境的恐惧,正潜入赤杨。
  「我不是治疗师,」屋主说道,「但或许我能仿照药草师傅让你入睡的方法。」赤杨的眼神带着疑问。
  「我一直在想……而我觉得,或许让你远离山坡的并非咒语,只是活生生、手的碰触。如果愿意,我们可以试试看。」
  赤杨抗议,但雀鹰道:「反正我大半个夜里经常也是醒着。」当晚,客人躺在大房间角落的矮床上,主人坐在身边,看着火光打盹儿。
  主人也看着赤杨,看着他终于入睡,不久后,看到他在睡眠中惊动、颤抖。主人伸出手,放在半转身背对的赤杨肩上。睡着的男子略动了动,叹口气,放松身体,继续沉睡。
  雀鹰满意地发现自己至少能做到这一步。跟巫师一样行,他些许嘲讽地自语。
  雀鹰毫无睡意,紧绷情绪依然存留体内。他思考赤杨说的一切,还有两人午后谈论的内容。他看见赤杨站在花椰菜田边小径,念着召唤山羊的咒语,山羊对那些毫无力量的文字高傲而不屑一顾。他忆起自己曾如何念诵雀鹰、泽鹰、灰鹰的真名,将鹰群自天空招下,一团飞羽,以铁爪攀抓他手臂,盯视,眼露愤怒、金色的眼……他再也无法如此。他可以夸耀,将房子称为鹰巢,但他没有翅膀。
  而恬哈弩有。她能以龙的双翼飞翔。
  炉火熄灭。雀鹰将羊皮被拉得更紧,将头向后倚靠墙壁,依然把手放在赤杨毫无动静的温暖肩头。他喜欢这人,也同情其遭遇。
  明天得记得请赤杨修补绿水壶。
  墙边的草既短、又硬、又枯。没有一丝风使之摆动或窸窣。
  雀鹰一惊而醒,自椅上半站起,昏乱半刻后,将手放回赤杨肩头,略略抓紧,低道:「哈芮!离开,哈芮!」赤杨颤抖,放松,再度叹口气,转身俯趴,又毫无动静。
  雀鹰端坐,手放在入睡者的手臂上。自己如何去到石墙边?已再无前去的力量,无法找到方向。如同前晚,赤杨的梦境或幻界、赤杨旅行的灵魂,将他带领到黑暗之地的边界。
  雀鹰如今完全清醒,坐着,看西向窗户一块灰白,满布星辰。
  墙下的草……并未沿着山坡往下生长至昏暗的旱土。他对赤杨说过,那里只有灰尘,只有岩石。他看到黑尘、黑岩、从未有河水流过的死寂河床。没有生物,没有鸟,没有躲藏的田鼠,没有小昆虫闪耀嗡鸣,没有那些太阳下的生物。只有死者,空虚眼神及沉默脸庞。
  但鸟难道不会死吗?
  老鼠、蚋蚊、羊……一头褐白色,角蹄聪明,黄色大眼,毫无羞耻心的山羊,曾是恬哈弩宠物的西皮,去年冬天以高寿逝世……西皮去了哪儿?
  不在旱域,不在黑暗之地。西皮死了,但不在那里,而在自己所属之地,在泥土里,在阳光里,在风里,是河水自岩石流泄的一跃,是太阳的金黄眼睛。
  那为什么,那为什么……
  雀鹰看着赤杨修复水壶,水壶有圆胖肚子、玉翠颜色,曾是恬娜最爱,好多年前一路从橡木农庄带来。有天他将壶自柜上拿下时,从手中滑下。他捡起两大碎片,并将其余小碎片重新黏起,心想虽再无用途,至少能够作装饰。每当他看到篮子里的碎片,便因自己的粗心大意愤怒不已。
  如今雀鹰着迷不已地看着赤杨的双手。纤细、强壮、灵巧、不疾不徐,捧着水壶的形状,轻抚、拼凑、安放陶器碎片,催促、抚弄,大拇指诱劝引导小碎片拼回原状,结合,安抚。工作时,赤杨喃喃共有两词、毫无曲调的经诵。古语字词,格得知道,虽不明其意。赤杨表情宁和,压力与哀伤消逝无踪,一张脸如此沉浸在时间和工作中,跨越时空的宁静显现无遗。
  赤杨的手自水壶移开,像绽放的花朵外苞般开展。水壶完整地站在橡木桌上。
  赤杨望着,静默而满意。
  格得道谢时,赤杨说:「一点不麻烦。裂痕很干净。做得很好,陶土品质也很好。那些粗制滥造的器皿才难修复。」
  「我想到能如何让你安睡了。」格得道。
  天光一现,赤杨便苏醒起身,好让主人能上床休息,睡到天大亮,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跟我一起来。」老人说。两人朝着内陆,行于小径,沿着山羊牧地,穿过矮丘、半荒芜的小块农地与森林。对赤杨而言,弓忒看起来很荒僻,地形粗犷、肆意起伏,扎结崎岖的大山永远在上方皱眉、俯瞰。
  「我觉得,」两人行走时,雀鹰一面说道,「如果我能像药草师傅,只将手放在你身上,就能使你远离墙边山上,那么可能还有别的东西能帮助你。如果你不介意动物。」
  「动物?」
  「因为……」雀鹰开始说,但中途停止,被小径上跳跃而来的奇异生物打断。它全身包裹裙子、披肩,羽毛四散插在发上,还穿着高筒皮靴。「喔,鹰爷!喔,鹰爷!」它大喊。
  「石南,你好啊。慢点儿。」雀鹰道。女人停下来,摇晃身体,满头羽毛摆动,脸上大展笑容。「她知道你要来!」石南放声大喊,「她用手指比出老鹰嘴,像这样,你看,她就这样,然后她用手叫我去,去!她知道你就要来了!」
  「我是来了。」
  「看我们?」
  「来看你。石南,这是赤杨大爷。」
  「赤杨爷。」石南悄声道,突然安静,察觉赤杨存在。她后退一步,整个人缩成一团,看着自己的脚。
  女子没穿高筒皮靴。光裸双腿从膝盖以下包裹着一层光滑、暗褐色,逐渐干硬的泥浆,裙子则皱挤成一团,塞在腰带里。
  「石南,你去抓青蛙了,是不是啊?」
  女子呆滞地点点头。
  「我去跟阿姨说。」她说,起先只如耳语,最后以一声大吼作结,冲回来时方向。
  「她有一副好心肠,」雀鹰说,「以前帮我妻子做事,如今则跟我们的女巫住在一起,帮女巫过活。我想你不会反对进女巫屋内吧?」
  「绝对不会,大人。」
  「许多人会。从贵族到平民,巫师到术士皆有。」
  「我妻子百合便是名女巫。」
  雀鹰低头,沉静前行片刻。「赤杨,她怎么知道自己有天赋?」
  「她的能力与生俱来。她还年幼时,就能让断裂树枝再度接回树干,别的小孩也会带损坏玩具给她修补,但她父亲看到她这么做,就会打她双手。她家族在镇上颇有名望,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赤杨以平和温柔的嗓音说道,「他们不愿让她与女巫来往,因为门第相当的家族不会接受这样的新妇,所以她只能自学。而即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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