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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之交 作者:蓝淋[出书版]-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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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我不会笑你的。」头套取下来了,庄维看着他,从口袋里拿了手帕递过去:「擦擦脸吧。」「……」「你是看见曲珂了?」曲同秋点了头,还狼狈地捧着手帕,庄维听他擤鼻涕的声音,搂了一下他颤抖着的肩膀:「别难过,她跟着任宁远过得不会差,以后一定很有出息,你也会替她高兴的。」「……」「你还有我呢。」庄维亲了他的额头,把他抱进怀里,让那成了没有女儿的父亲的老男人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忙碌的书展过后,终于得到一天休假,庄维也不想再出门,只打算在家懒洋洋度过。曲同秋便出去买了菜,回来再打扫,擦洗,而后洗菜做饭。
曲同秋在厨房里尽职尽责烧着菜,庄维闲来无事从背后抱住他,看他翻炒锅里的孜然小羊肉,而后起锅装盘。
「卖相是还不错了,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庄维张了嘴,等着曲同秋喂他一筷子,「嗯……你自己也试试味吧。」而后在那微张着的嘴唇上亲了一下,舌头探进去舔了一舔,「觉得怎样?」被亲了的男人脸涨得通红,都出了汗,忙低头冲洗了锅子,要准备下一道菜。
庄维正把下巴支在他肩膀上,看他忙忙碌碌,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铃声大作,庄维一手搂着男人的腰,一手取出手机,看见来电号码便皱了眉,不耐烦地接通电话:「什么事啊?」那头却是个陌生的年轻男性声音:「请问是庄维吗?」庄维眉头皱得越发不悦:「是的。你又是谁?」「你好,我不清楚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但你的号码是第一紧急联系人,我想通知你来一趟医院。」庄维把手机从耳边放下来,脸色就有些青。曲同秋感觉得到他的僵硬,忙回头看他:「怎么了?」「楚漠出车祸了。」任宁远接到庄维电话的时候,正身在外地,立刻订机票返程回来,赶到医院也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庄维在病房里坐着,面无表情,只抿着嘴唇,听见他推门而入的轻微动静,便转头用带了血丝的眼睛略微疲惫地望向他:
「回来了?」床上的人闭眼在氧气罩和仪器中间呼吸,任宁远看着,沉声问:「怎么样?」「只看他这两天能不能醒得过来。」压抑的气氛里一时沉默,任宁远声音更沉了:「是怎么回事?」「也没什么,他在拍卖会竞到一幅摄影作品,想送来讨我欢心,开车过路口的时候被闯红灯的车子撞上,肇事司机已经逃了。」庄维看起来也并不伤心,口气很冷淡,一贯的刻薄,「他运气太差了,早点对我死心,这次干脆别回来,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任宁远在他身边坐下,把手放在他肩上。平素纵有摩擦,真遇到事情,他们长久以来的交情就从那种种纷扰里凸显出来。
「你该去休息一下。」「我?我好得不得了,又没怎么样。」「昨天到现在,你睡过吃过了吗?」庄维转了头:「我没事。」「楚漠有我在照看,事情我会让人查,你不用担心。」「我没担心,」庄维略微粗暴地揉太阳穴,「我只是想,他是不是就这样死了。」任宁远看着他。男人咬牙的动作越发分明,脸上略微扭曲起来:「混帐啊。」「庄维。」「欠人的没还清楚,连个交代也没有,就敢这么死了吗?!做了一堆破事,留下一堆烂摊子,拍拍就屁股走了,哪有这种便宜事?!简直就是王八蛋。
「这混蛋平时不都是自以为了不起,总炫耀怎么火并也死不了吗?敢这样死了就太他妈贱了!我瞧不起他!」「庄维,」任宁远双手用力按住他肩膀,「你冷静一点。」庄维挣脱了他的手:「我很冷静!我就是趁他还没死透多骂他两句,省得以后我怎么骂他都听不见!」「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庄维红着眼睛瞪着他。
「但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对不起他,是他自己错过了。他心里很清楚。就算有什么,他也不会真的怪你。」「……」「所以你不要折磨自己,也别想那么多。有什么话,等他醒了再跟他说,」任宁远看着他,「一定会醒的,你得相信他。」庄维满眼都是睡眠缺乏的血丝,没再说话。
「你现在该去吃点东西,睡一觉。等头脑清楚了,再想想,如果楚漠醒了,你要对他说的到底是什么。」「……」「这对他很重要,你得想明白。所以我请你一定要有清醒的头脑。这比坐在这里折磨你自己要有用得多,你理解吗?」庄维在漫长的沉默里定定望着地板,过了许久才声音喑哑地说:「你不需要调时差吗?」「我在路上睡过,没关系,」任宁远搂了搂他的肩膀,不重的力道,「你去吧。」无论多混乱的时候,就算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了,任宁远也会是保持冷静理智的最后那一个,让大家有所依靠和指望。他习惯了担负这个责任,大家也都习惯了。
庄维走后没多久,门又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任宁远抬头便看到那正尽量放轻动作、不打破病房安静气氛的男人。男人刚探了一只脚进来,抬眼也看见了他,瞬间就僵了,脚就那么伸着,被一刀钉在地上似的动弹不得。
任宁远略微一怔,还是先温和地开了口:「庄维在隔壁饭店。」「……」「我让他去的。他状态不好,需要休息。」男人没出声,还是全身绷紧地在那僵硬着,脸都绷住了,透不过气来一般。
任宁远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你给庄维送饭来的?」曲同秋僵直地站着,喉头上下动了一会儿,才勉强点了下头。
楚漠出了意外,人命远比他的恩怨要大得多,他不会在这种场合发泄他的情绪,只努力压抑着,不去看坐在那里的高大男人,低头转了身想走开。
任宁远叫住他:「但我已经帮他叫过房间服务了。」曲同秋「啊」了一声,站住了,拎着那盒饭菜,有点迟疑起来。
「不浪费的话,可以给我吗?我刚下飞机。」任宁远会开口跟人要饭吃。曲同秋极其意外,一时不知所措起来,犹豫地站了一会儿,眼睛看着别的地方,离了一定的距离,还是把饭盒递了过去。
「谢谢。」任宁远拿好筷子,打开家用饭盒,看着里面的饭菜:「庄维也喜欢你炒的苦瓜咸蛋黄吗?」男人的眼光还是放在不相干的门把手上,勉强回答:「他不喜欢……但是这个……现在……清凉退火……」任宁远夹了一块:「嗯,是好东西的。」静默里任宁远慢慢吃着餐盒里的东西,每个动作都很自然。曲同秋在边上侧对着他,不自在地站着,等他把饭菜吃得干净,一点不落,再把饭盒收回来。
曲同秋拿了饭盒,也并不走,只望着地板,勉强说了句:「我……下午不打工。」任宁远看着他:「嗯?」「下午是……轮到我照顾……」任宁远看着他为难的侧脸,温和道:「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男人低着头。
「但楚漠是我好朋友,我这几天都会在这里和你们一起照看他,请你忍耐一下。」「……」「你就当我不在这里。」曲同秋终于还是搬了椅子,在病床另一边远远找个地方,静坐着,尽量只留意看床上的病人和那些机器的动静。但那高大的男人坐在那里,他全身就像感应到某种巨大气场般,一层层起了鸡皮疙瘩,轻微发起抖来。他想,那是说不出口也无法消磨的恨意。
曲同秋一直都紧张着,微微发抖,不和任宁远有视线接触,任宁远还是感觉得到他弓起背的警戒,瘦骨嶙峋的猫一样。
「曲同秋。」「……」「你是要跟庄维去美国吗?」他静默着,点了一下头。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在那里生活会不习惯。」「……」「不想留在T城,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你不一定得去那里,也不一定得和他一起,」任宁远顿了一下,斟酌着措辞,「庄维他,不会只以朋友的身分和你相处。」曲同秋没出声,缩着肩膀,瘦削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动摇。
任宁远看着他:「你其实也都清楚,是不是?」曲同秋只绷紧了,固执地坐着。
任宁远沉默了一会儿:「和男人一起生活,你已经能接受了吗?」「……」「还是说,你喜欢上他了?」「……」「你对庄维,是认真的吗?」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却又好像都已经在沉默里有了答案了,任宁远没再说话,只看着他。曲同秋还在哆哆嗦嗦,身形卑微的,但是很坚定。
沉寂也变得略微诡异,底下有什么流动着似的。毫无预警地,任宁远突然站起来。
曲同秋立刻抬起头,受惊的动物一样盯着他,眼睛都睁圆了。
「不是的,你看,」任宁远对着他惊疑的眼神安抚地摆摆手,指了床上的男人:「你看到了吗?」曲同秋还在莫名而紧张:「啊?」「他的手。」曲同秋看着楚漠平放着的手,什么异样也没有。凝神静气的几秒钟注视里,手指那难以觉察的轻微动弹让他猛地「啊」了一声,慌忙站起来,一时也忘了要避着任宁远:「这,这是……」两人屏住呼吸对视着,都从对方眼里确认了事实一般,曲同秋一下子因为喜悦而涨红了脸,忙朝门外走:「医生,医、医生……」医生来替楚漠做了检查,和任宁远谈了一阵。庄维也很快就回来了,对着床上睡着一般的男人,面无表情,只抿着嘴唇,曲同秋想安慰他似的,在他身边坐着。
「医生说了,照这样,今晚应该就能醒了。」庄维「嗯」了一声,脸上并不见放松。
「你担心醒来以后的情况吗?
」庄维不大地应了一声,依旧锁着眉头。
曲同秋忙安抚地:「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嗯。
」男人的言辞和感情一样,都是简朴而真实:「楚漠是个做大事的人,比普通人要强,命也大,一定能好起来。
庄维看着他,和他十指相扣,握住他的手掌。
当晚楚漠真的醒来了。欣喜过后,曲同秋并没有因此而得到休息,相反的更加忙碌了。一个楚漠那样的病人,清醒着反而比昏迷的时候会更麻烦些。
即使有任宁远在,他还是和庄维发生了口角,两人不欢而散。
吵架的过程曲同秋没听见,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有什么过节会到这种时候还消不了,只能就和任宁远轮流照顾楚漠。换班的时候他再去公司打工,顺便帮庄维把欠下的工作搬回家来,好让庄维不用加班,能有点探望病人的闲暇。
在医院的时间一天天过去,楚漠的身体恢复得很顺利,至于跟庄维之间僵持的关系是否有缓和,曲同秋也说不上来。
他有点难以理解,他觉得那两人之间还算平和的时候,任宁远却暗示他那是吵架,他觉得他们在吵架了,任宁远又会让他不必担心。
他们像是有套属于小团体的密码似的,而他显然不在其中。不管怎么说,离楚漠康复出院的日子近了,事情终究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在磕磕碰碰中上了轨道,这让曲同秋觉得欣慰和平静。
协调病房医护人员之类的事,任宁远他们在做,他帮不上忙,有了点时间,他就在家给病人熬了锅鸡汤。长年父兼母职,对他来说,负责这些缺乏男人味的事,也早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了,无所谓高低,尽一分力就好。
装好了汤,带去医院,楚漠却不在病房里,只有任宁远独自坐在边上看杂志。曲同秋略一迟疑,任宁远已经抬头看见了他,放下杂志,温和道:「庄维陪他做检查去了,等下就会回来。」曲同秋「嗯」了一声,有些机械地迈了步子走过去,把手里的保温壶放到桌上。
「你也坐吧,总不能人也没见到就走了。」曲同秋绷紧着找个地方坐下。任宁远看着他:「你还记得么,之前肇事的车子是被偷的,车主已经报失了。」「嗯……」「车祸前一天晚上有死囚越狱了,和偷车撞了楚漠的很可能是同一个人。警方下了通缉,犯人据说还在这一带,你晚上再出门,要小心些。」曲同秋又「嗯」了一声。纵然是善意的叮嘱,他也无法和任宁远交谈,只能勉强点了头。和这男人单独待着,令他难以忍受。
幸而庄维和楚漠很快回来了,打破这一层让人窒息的尴尬。楚漠看起来确实是恢复得很好,又回到往日的模样,就是对曲同秋的态度改善了些,这也让曲同秋很高兴。
大家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庄维面色难看地给楚漠削了个苹果,气氛大体还是好的。临走的时候,曲同秋想到一件原本一来就想告诉庄维的喜事。
「庄维。」「什么?」庄维刚让喝完汤就要上洗手间的楚漠「滚出去」,在背后关上门,转头看着他。
「我今天去拿签证,通过了。」两个男人都看着他,庄维先「啊」了一声,说:「那就好,也不枉我花那么多力气。」「是啊……」「下个礼拜我就得回去美国一趟,刚好也赶得及。」「嗯……」正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得楚漠在外面走道上喊:「庄维!」庄维骂声「医院里吵什么吵」,而后搂了曲同秋的肩膀一下,摸摸他的头,说:「我们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便开了门出去。
剩下他对着任宁远,曲同秋不知怎么的有点害怕的感觉,忙拿了保温壶,在那男人开口之前,转身就逃了。
这天晚上庄维很晚才回来,曲同秋都快睡着了,才看见那习惯性微皱着眉的男人推门进来,一手有些不耐烦地解着领口衣扣。
「回来啦?」「嗯,」庄维到床前,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怎么还不睡?」「快了,」曲同秋有点睡眼朦胧,「你今天很辛苦吧?」庄维眉头皱得更紧,哼道:「幸好他明天就出院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添多少麻烦,简直被他拖累死。野蛮人,整个大脑进化未完全,没法沟通。」骂的是楚漠,曲同秋听着也有些无措:「其实,他对朋友挺好的……」庄维看着他:「你没必要替他说好话吧?」「脾气虽然是比较不好,但他从来都这样,也不是什么……」话没说完庄维就堵住他的嘴唇,在他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深入接吻之后,又亲了他鼻子,摸摸他的头:「你啊。」关了灯在床上躺着,庄维搂了他,让他枕着胳膊入睡,时不时摸他的头发。
曲同秋迷糊睡了一阵子,似梦非梦的时候,总感觉到身边的人轻微却清醒的动静。
「嗯……不睡吗?」「嗯,我想起还有点工作没做完,」庄维亲了他的额头,索性坐起身来,「我去做事,你睡吧。」书房的灯亮到什么时候曲同秋并不知道,一晚上他只在自己的梦里。

第二十五章

次日楚漠出院了,他住院期间陆续还有些熟人和生意伙伴来探望,不管是否真算得上「朋友」二字,赶着要捧他场的人终究是很多,这回顺利康复,自然皆大欢喜,于是商量着要弄个派对来替他庆祝。曲同秋也在受邀之列,便包了个礼物过去。
其实他和楚漠一直谈不上交情,两人处世的方式差得太远,对彼此只怕永远也无法喜欢得上,连那一点旧日同学的情分,也绝对不是什么美好回忆。
但出了这样一场事故,很多感觉都变得不一样了。在死亡面前,人类的那点原本看似很大的恩怨就显得很小很小。
日后他和楚漠多半还是点头之交,但他为楚漠担忧和庆贺的心情是真实的。
包下来开派对的酒吧甚是热闹,庄维和任宁远都以好友的身分在主持大局,曲同秋是客人身分,在这种地方就有点跟不上节奏。大多人他并不认识,看着大家拼酒调笑,嬉闹的尺度越来越大,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
庄维过来的时候见他正坐着发呆,便伸手摸猫一样摸了他的后颈:「你要是累了,等下就先回去吧。不用勉强的。这几天你最辛苦。」曲同秋渐渐喜欢上他这样的爱抚了:「也没有……」「对了,楚漠要切蛋糕了,你来拿一块。」曲同秋被牵到今晚的主角面前,楚漠对他态度确实比以往好得多,还对他笑了笑,露了一排白牙。
「喂,别切那么难看,最好的这块是要给曲同秋的。」庄维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
楚漠倒也神奇地没发火:「被车撞了的人是我呀。」「照顾你最花力气的人是他。快点。」楚漠也很识趣地把那相当漂亮的一块三角形完美地移出来,冲着曲同秋:「辛苦你。」「多说个谢字你不会吗?」「是男人就不用这么计较吧。」两人还是说不了两句就要吵,庄维依旧不给楚漠好脸色,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蛋糕一时是吃不掉的,包起来留着给曲同秋带回去,庄维嫌楚漠弄得太难看,让他滚了,而后帮曲同秋弄好,方便路上提着。
「你回去了就先睡觉,我们得留到最后,晚点才会回家,你不用等我。」「嗯。」庄维又揉了他的头发,摸一下他的脸颊:「去吧。」曲同秋迟疑了一会儿,提着蛋糕走开,他隐约感觉到有点什么不一样了,但说不出来。
要走到出口还得走过长而暗的楼梯,这暗藏乾坤的幽深设计,就把喧闹声给统统抛在背后了,曲同秋小心翼翼地下着台阶,背后却有人叫了他一声。
「曲同秋。」曲同秋站住了一下,感觉到那人接近的气息,突然有点不敢回头。
「外面下雨,不容易叫车,我送你一段。」「……不用……」任宁远没再说话,只突然伸了手。曲同秋猝不及防,那温热的手指抓住他的胳膊,皮肤碰触的瞬间,他整个人像被烙铁烫着一般猛地跳起来,蛋糕袋子都失手飞了出去,在地面上发出不大而沉闷的一声。
两人都未料到这种反应,各自僵了,在阴暗里对视着,还是任宁远先开了口:「抱歉。」曲同秋也尴尬地朝他点了头,想再下几级台阶,去捡那稀烂了的蛋糕。
「我不是要伤害你。」「……」「我是想帮你。」曲同秋停了一下,喉头忍耐地上下动了一阵,像是很想对他说点什么,又因为太多的东西一古脑儿堵在嗓子里而无法出声,在漫长的,憋住了似的静默过后,终究只说:「不用了。」也许这样是太不识抬举,但他这辈子,都再也不敢要这男人的「帮」。
任宁远在不甚明亮的光线里看了他一会儿,低声说:「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跟你说件事。」曲同秋咽了一下,等着他说话。
「你这次别去美国。」曲同秋抬头犹疑地看着他,任宁远也望着那眼角微微下垂的,形状温良的眼睛。
「你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庄维和楚漠,他们才是真正该在一起。楚漠追了他十几年,现在都没放弃,以后也不会。你不适合,也不该和楚漠争。」曲同秋愣了一会儿,在任宁远那些微的怜悯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要我……做什么?」任宁远低头看着他:「你放手吧。」曲同秋发着呆。
「庄维并不适合你,真的和他去了美国,生活也不见得就会像你想的那样,以后你会明白。我知道现在离开他对你来说不容易,但庄维答应你的那些,我会替他们补偿你。」曲同秋有些发起抖来,他所拥有的,不多的东西,总会被拿走,而后给点什么来「补偿」他。即使他软弱惯了,这次也觉得无法屈服。
「不。」任宁远像了愣了一下,而后才说:「你喜欢庄维,也没有用。」「……」「你赢不了楚漠,或早或晚,他都能让庄维回到他身边。你不该介入他们中间。」曲同秋没有答话,摸索着转身要继续往下走。
任宁远又一次抓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推着压在楼梯扶手上,「曲同秋,你听我的话。」加大力度的时候,任宁远感觉得到身下男人绷紧了的颤抖,「我是为你好。」曲同秋没出声,挣了两下,还是被任宁远按着。激烈的情绪开始在那沉默的躯体里四处流窜,即使在幽暗中也分外清晰,汹涌着随时要把那瘦而薄的皮囊撑爆开来一般。终于他有了动作,是往任宁远脸上用尽全力挥出一拳。
任宁远侧头避开,伸手接住,反应比他的攻击要敏捷得多,只顺势将他制得更紧,朝他低下头。男人被这弱势的绝望逼得有些疯了,拼了命挣扎,毫无章法的扭打里终于挣脱了任宁远,却也踉跄着往后摔下去。
任宁远没能抓住他,眼睁睁看他一路栽了几个跟头,最后姿势难看地头朝下着了地面。
男人仰天躺在那里,两条腿还搁在楼梯上,摔晕了的甲壳虫一样,还没从那自作自受的笨拙里回过神来。大概有那么几秒钟,任宁远觉得他在看着黑漆漆的天上发呆,很累似的,好像再也不愿意动了。
而不等任宁远追下楼,他却又爬起身,摇晃着站了一站,一瘸一拐地走了。
曲同秋一个人回到公寓,发了会儿呆,就动手收拾些去美国要带着的东西。他的行李不多,但身上摔得有些痛,便歇了一歇,坐在床边上等着庄维回来。
然而在困倦得不知不觉睡着之前都没等到。
天快亮的时候,曲同秋才在迷糊里听见轻微的进门的动静,而后是浴室里的水声。庄维洗了澡才上床,掀开被子的时候带进来一点冷空气。
曲同秋因为感觉到凉意而缩了一下,庄维抱住他,亲了他额头,他就迷糊地把脸埋在庄维颈窝里,那里有热水淋浴后残留的温度和纯粹的淡淡香气。
「曲同秋。」曲同秋「嗯」了一声。庄维却终究没再说什么,只又亲了他,搂小动物似的把他搂着。曲同秋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
清晨曲同秋醒得比较早,就让那男人继续睡着,自己去多做了一份早饭,以防庄维醒来会肚子饿。
而庄维一直在沉睡,曲同秋三番两次到床边小心翼翼看他,想等他有些醒意了就去替他热一下早点,好让他一刷完牙就刚好能吃上热的早餐,毕竟冬天东西凉得太快。
床上的男人到中午也未醒来,曲同秋守了一上午,也不忍心打断他的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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