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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策 作者:燕赵公子-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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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论生活再艰苦,那里都是家乡,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离开故园。
穆琛虽然没有去过,但他每年光看上虞请求救济粮的折子都能看见好几本,知道如果不是维系困难,上虞郡守也不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给朝廷上折子。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岭南府高大的城墙出现在车窗可见的视线里,沈奚靖和穆琛不约而同停下了刚才所说的话题,沈奚靖道:“到了。”
是的,这十七天来辛苦赶路的终点,终于到了。
说起来,岭南府也是降雨区,可是他们一路走来,却从来都没碰到下雨。
那连绵不断饶人心烦的雨水,总是在他们要到之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到岭南的这一两日,也都是晴天。
当时张一哲还说,皇上是真命天子,他来了,老天也要给面子。
对此,穆琛也只是笑笑。
马车一直往前行进,不多时便到了岭南府城门前。
得了消息的岭南郡守张台与四安总督苏劲成,早就带着下官与城兵在城外迎接头一次出宫的睿帝穆琛与嘉侍君沈奚靖。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沈奚靖听到车外曹易泽在与张台和苏劲成寒暄,没多时,曹易泽便过来问:“皇上,要见吗?”
马车里的穆琛和沈奚靖已经整理好衣服头发,穆琛道:“恩,打开车门吧。”
曹易泽亲自上来打开车门,掀起车帘,外面的两位大臣赶紧过来给他们二人行礼请安。
穆琛说:“此次南行颇为仓促,朕要叨扰苏爱卿与张爱卿了。”
两位大臣赶紧说不敢不敢,穆琛没有再说话,反而给了曹易泽一个眼神。
曹易泽心领神会,上来关上车门,没多会儿,马车又动了起来。
他们此次在岭南,是落架在刚刚挂上牌匾的怀荣伯府,而苏劲成一家则临时住到岭南郡守张台府上,在穆琛离开帝京当天,他们二人才收到密函,短短十几天的功夫,也只够把宅院都打扫干净,换上新的家什被褥,连翻新都来不及做。
所以,在怀荣伯府里,当苏劲成把穆琛扶下马车时,脸上满是惶恐:“皇上,时间仓促,来不及翻新则个,微臣家里简陋,委屈陛下几日。”
说实话,苏劲成的家跟他的官职并不太相称,他做到从一品四安总督,管辖的四个郡都很富足,按理说油水是很丰厚的,但他家里也不过是普通的三进宅子,装饰摆设也都不华丽,就是房间多了点,他这个人为官做人都没问题,就是家里夫君小侍比较多,孩子也多,人口多,吃穿用度都要花钱,他自然没精力再去整房子。
不过,这样也能显出他为官清廉,每年俸禄有多少就用多少,倒也难得。当时穆琛想要用他,就是看中他官品好。
所以穆琛倒也没说什么,只道:“苏爱卿清廉简朴,朕心甚安,如今百姓无家可归,朕就不谈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了。”
苏劲成赶紧说:“皇上仁慈,是万民之福。”
他们这样站在正堂前说个没完,跟着的所有人都只能站着听,穆琛回头见沈奚靖正安静站在他身后,便道:“苏爱卿,先领朕与侍君去休息,其他话稍后再谈。”
苏劲成一拍脑袋,口里说着“臣该死”之类的话,带着他们去了主屋。
这主屋是他与他正君住的,算是府里最好的院子,索性主屋房间很多,苏劲成不敢上皇帝住他们住过的屋子,特地把两间比较大的空屋打扫出来,换了最好的家具。
苏劲成很会看脸色,见穆琛与沈奚靖脸上都有些疲惫,便说明日再来禀报,就先退下去了。
现在这宅里剩下的,都是他们从宫中带出来的人,张一哲正指挥着宫人们把其中一间屋子换上他们带的被褥用具,禁卫军也都散了开去,严密把守着这个怀荣伯府的每一个角落。
这所有的事情沈奚靖都插不上手,索性快到晚膳时分,穆琛让张一哲先把卧房收拾出来,让沈奚靖先进去躺一躺。
虽然沈奚靖从来不说,连天赶路,他也着实有些累了,也不说什么虚话,直接躺到床上浅眠起来。
要说出来这一趟有什么好处,那大概就是两个人可以一起睡一整宿不被人打扰了,虽然什么都不做,但是就是并头躺在床上一直睡到天明,穆琛也觉得颇为高兴。
当然,这点心思他可不会对旁人说,只不过他这几日脾气倒是好了不少,下人们也都松了口气。
夜里,两个人舒舒服服泡了个澡,这才一起上了床休息。
虽然是晚上,但还是很闷热,加之岭南刚下过雨,屋里满是潮湿的气味,沈奚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把穆琛搞得浑身难受。
黑暗里,沈奚靖只听他压低嗓音说:“你老实点,别惹我上火。”
他们挨得近,沈奚靖能感到穆琛身上也很热,说起来,因为有孕,两个人已经一个多月没在一起了,前一阵子沈奚靖身体不适,这一段时间又在赶路,终于今日精神放松下来,穆琛自然有些难受,但沈奚靖现在还不足三月,他问过李明,说是最好不要,所以,穆琛此刻虽然浑身起火,但也没有动手。
果然,他警告完之后,沈奚靖立马不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奚靖开始一点一点往床里面靠,穆琛忍着身体里澎湃的欲望,咬着牙说:“你又干什么!?”
沈奚靖小声回答他:“我……我热啊……睡不着。”
穆琛叹了口气,无奈坐起身,转身就要下床。
沈奚靖也坐起来,又问他:“皇上……你去哪里?”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穆琛回身把他按回床上,道:“朕有些饿了,你先睡。”
好吧,既然穆琛这么说,沈奚靖也没再问,刚才穆琛走的时候打开了窗户,有些微风进来,床上少了个人,沈奚靖没那么热,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而我们的皇帝陛下,洗了一个冷水澡后,独自坐在书房看了大半个时辰的奏折,才终于回到屋里,见他的侍君老老实实睡在床上,这才轻手轻脚上了床,慢慢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穆琛便醒了,平时在宫里早朝比这个时候还要早些,如今能睡懒觉,他也睡不着,看见沈奚靖还在睡,穆琛帮他整了整被子,起身出了门。
出门在外,加上不想打扰沈奚靖睡觉,在屋里他们都不用伺候。
外面杜多福和张一哲已经候着了,穆琛让杜多福伺候他梳洗,才吩咐张一哲:“侍君要是巳时正还不起来,便进去叫他,让他用了早膳再睡,如果起得早,就让他到正厅去,穿整齐些。”
穆琛书说的穿整齐些,就是让沈奚靖穿深色常服,他们如今住在怀荣伯府,来来去去大臣很多,所以沈奚靖也带了许多深色的常服,这样既简便,又能显得严肃庄重,一举两得。
眼下穆琛穿的就是黑色常服,花纹很简单,也没有束头冠,显得比上朝时随和一些。
他用过早饭,又给御厨说了几样沈奚靖爱吃的早膳,才起身往正厅而去。
现在穆琛用来接见大臣的地方就是怀荣伯府的正厅,他没让人动这里摆设,只道:“简单即可。”
岭南建筑偏素雅,一律白墙青瓦,苏劲成这怀荣伯府也不例外,虽然并不很新,但好在植物花草种了很多,里外都透着典雅,穆琛倒挺喜欢这里。
他到的时候,苏劲成,张台,曹易泽以及驻扎在广湖的工部沙罗司的司正王新早就在正厅里候着了,正等着穆琛召见。
见穆琛来了,各位大臣赶紧站起身,一起给穆琛跪下。
“给皇上请安。”
穆琛脸上没什么表情,等他在主位上坐好,才说:“此刻不是宫中,众位爱卿不用拘束,平身吧。”
大臣们这才站起来,说真的,无论屋里有多少把椅子,如果穆琛坐着,那其他人都得站着。所以此刻屋里的几位大臣都按照官位依序站好,穆琛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抬头看了一眼工部沙罗司的司正王新。
王新赶紧给穆琛行了个礼,道:“托皇上与侍君的福,陛下昨日到的岭南,今日沙罗沿岸的雨都停了,天佑我大梁。”
雨停了,还是所有地区的雨都停了,还真是大喜事,穆琛脸上也露出些暖色来,问:“要想河水褪去还要很多日功夫,废弃田产也不一定还能住人,灾民安置如何?”
说道灾民安置,王新脸上就有些黯淡了,他不敢回答,只能求救似地看向苏劲成。如今三郡水患,他管了两个郡,广湖郡守谢则如今根本不能抽空前来拜见皇上,他的广湖受灾最广,时间最长,大批灾民需要安置,他分身乏术,只能靠奏折通传事务。
在穆琛南行之前,已经给灾区各郡下发旨意,有关灾情的一切奏折,都只呈给穆琛,他路上看的也大多都是这些,只不过大多都没有批复。
 
84

在这个关头;便能体现大臣的能力了;王新常年驻守广湖,他是工部沙罗司司正;位比工部侍郎,驻守在这里;专门为了盯着沙罗每年夏季因雨水暴涨,也算是有经验的。
但他却不敢说灾民安置的问题。
他管的是水;是那条这折腾人的沙罗河,可不是人。
苏劲成看他一眼;略一沉吟道:“皇上,若旧例来看,如果一直不下雨;那么洪水最迟十日便可褪去。”
穆琛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苏劲成又道:“皇上,三百万两的赈灾款前日就已经拨到三郡,如今广湖水患最重,几乎有大半土地沦为泽国,仅剩安吉府没有遭灾,因为灾民人数众多,安吉没有办法开城放人,只能在城外的郊区建立棚屋,每日施粥,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而平水与沐东则只有小半土地遭灾,其他未遭灾的城府都在城外设立了棚屋,以供灾民临时避难,三百万两虽然不少,但每日这样耗损,也实在不够用,平水和沐东还好,可维持到水患退后灾民返乡,可广湖如今已经维系艰难,前阵子谢郡守已经与我说,广湖加上府银也已经撑不过十天了。”
他说完话,就退后不再说了,穆琛低着头,拨弄着挂在他身上的玉佩,正厅里一下子安静起来,谁都不敢说话了。
大夏天了,大臣们开始头上冒冷汗。
其实国库也不是不能再拨些银子,但第一批赈灾银有穆琛圣旨压着,所以才发得这样快,不到二十日的功夫便已经到了沙罗沿岸,就算现在再发一批,也不会有这个速度了,不用说二十日后,就算十日之后广湖都已经告急,如今的施粥已经是用赈灾银到其他各郡买来的粮食,眼下还不到这一年的丰收期,各地存粮都不多,实在有些难办。
虽然穆琛还未亲政,但他能在这个时候来岭南,就说明他心意已决,亲政只是早晚的事情,灾情全部都由穆琛一人定夺,奏折圣旨上全部盖的都是他的玉玺,这也意味着,虽然只是小范围,但穆琛确实已经提前亲政,无论他们以前是谁的人,现在都不顶用了。
就连柳华然,也已经不顶用了。
就在这个时候,沈奚靖从门外走进来,他今日穿了件藏青色的外袍,显得整个人高瘦修长,因为休息得好,脸色也不错,穆琛见他进来,指了指他身边的主位,道:“用过早膳了?来这里坐。”
沈奚靖低声应了,走到他身边坐下,看着下面大臣们面色惨白如纸,看向穆琛的眼睛闪了闪。
他没有说话,这个场合,不是他能随意谈论政事的。
但他的动作表情,穆琛都很熟悉,知道他确实有些要说的话。
穆琛惯不会放过这样让沈奚靖露脸的机会,他也很肯定,沈奚靖能拿出好法子来,便说:“刚才苏爱卿的话想必你听到了,有什么想法?”
原本沈奚靖并不想现在说出来,但是既然穆琛坚持,他也只好开口:“过几日便是大暑,眼下正到了收获的时节,田地里都很缺人手,不如这样,让身强体健的灾民帮本郡未遭灾地区的乡民收麦子,以劳代工,农家只管一日三餐饭食即可。”
确实,近年雨水丰沛,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降下大雨,麦子趁着这几日天晴,农家肯定要抢收,但这时候,田地多的人家就忙不过来了,要是再迟几天,要在下雨,麦子就要烂在地里了。沈奚靖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沈奚靖之所以能想到这个,也是想起他们当年在上虞,也是以劳代工,只有好好做活翻地,才能换得一日口粮。上虞当时流刑犯太多,除了养羊放牧,剩下的人都被派去开荒,这还是上虞郡守想出来的办法。
沈奚靖见大家都没说话,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虽然十分辛苦,但到底是靠自己劳动吃饭,这样灾民情绪也能得到很好的控制。等这一季麦子收完,洪水也要褪了,灾民如果想要留在当地,可以重新到县衙进行身份核对登记,看当地情况酌情分派良田房屋,如果还要回到家乡,那么就是原来县衙的事情了,我曾在《水利志》里读过,洪水过后,以前的房屋也要进行清理晾晒,等潮气消去,才可再次入住,是这样吗?王大人。”
王新赶紧答:“不敢不敢,侍君说的对极,微臣虽是工部官员,也自愧弗如,洪水过后是要房屋都要重新晾晒,否则潮气逼人,住了会生病。”
沈奚靖点点头,他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剩下的就看穆琛怎样定。
穆琛看他一眼,脸上表情舒展开来,道:“苏劲成,笔墨伺候。”
穆琛看了十年奏折,写起圣旨来颇为干脆简练,他对沈奚靖提的这几点略作改动,只说洪水褪去,灾民还是尽量发还原籍为主。这方面他比沈奚靖想得更复杂一些,如今大梁已经历二百九十七年,各地百姓人数已经额定,如果这样猛地加人,对其他百姓生活而言就会造成很大的冲击,而洪水褪去,原本肥沃的土地也不好空置,如果灾民还能回到故园重新生活,那是最好不过的。
穆琛还未亲政,所以身边没有中书令,无人拟旨,所以只能由他说苏劲成提笔在黄绢上写,末了盖上玉玺即可。
这大概是穆琛即位以来草拟的第一份政务圣旨,穆琛让苏劲成拿过来瞅了一眼,又递给沈奚靖让他也看了,才交还给苏劲成:“就按这个来办,今日旨意便派发下去,切忌执行混乱,王新,你去安吉府,协助谢则督办此事,务必要让广湖灾民都能吃上饭。”
王新与苏劲成都跪下领旨,穆琛又问岭南郡守张台:“张爱卿,如今岭南城外可有灾民?”
张台赶紧给他行礼,道:“岭南离三郡都有一段距离,城外灾民并不多,所以岭南只用府粮便够了,这个皇上请放心。”
穆琛又问:“可有瘟疫蔓延?”
这次沙罗水患死了上万百姓,虽然各地官府已经尽可能把百姓尸首就地掩埋,但穆琛也还是担忧瘟疫蔓延。
岭南附近暂时是没有的,因为灾民少,也没有死伤者,所以还很安全,张台赶紧把情况说了,穆琛又去看苏劲成。
苏劲成道:“皇上,平水与沐东灾民并不太多,且当时广湖已经水患有些日子,臣早就督促两地郡守早做了准备,应该无事,现在最担心就是广湖一地,灾民住的十分集中,死伤者众多,恐怕日子长了,会有瘟病。”
穆琛点点头,又对王新道:“王新,朕拨给你三位太医正,去了广湖之后,务必把事情办到最好,不要让瘟病夺去更多人的生命。”
王新赶紧行礼,穆琛见事情已经说了差不离,便道:“你们且各自去忙,苏劲成,你留下。”
其他大臣都鱼贯出去,穆琛脸上的表情又和蔼了不少,对有些忐忑的苏劲成说:“苏爱卿不必拘谨,说起来,你也算是国丈,赐坐吧。”
苏劲成忐忑地坐下,穆琛拍了拍手,曹易泽走了出去,不多时又包了个檀木盒子回来。
那盒子做的十分精巧,上面花纹雕的非常精细,苏劲成呆呆盯着那个盒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开始难受。
穆琛又道:“苏爱卿,前阵子容清丧于宫内,朕心甚是悲痛,他才情甚高,朕一直很欣赏他的性格,可惜他是个很重感情之人,他的大宫人明远死后,他就茶不思饭不想,拖了大半个月,太医怎么救治也没有效果,只能眼睁睁看他病死。”
听他突然说起已经早夭的次子,苏劲成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但他不敢在皇帝面前哭,只得断断续续道:“臣,谢皇上关心,容清,不,荣侍人能得皇上青睐,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沈奚靖看他确实不像是假装的样子,心里便难过起来,其实苏容清的父亲不是不爱他,只是,他心里有更爱的东西,他认为对苏容清好的未来,却不是自己儿子想要的。
穆琛喝了口茶,又说:“容清死前朕曾特地去看他,他当时求了朕,说他父亲为官清廉,等他死了,也好给他家里人一个交代,朕自然知道苏爱卿的为人处事,即使容清不说,也有此意,但容清年纪轻轻便走了,朕心难安,便直接封了你怀荣伯,苏爱卿,不要辜负容清一片孝心,让苏家这块门楣,在你手里发扬光大吧。”
穆琛这一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直接把苏劲成刺激得哭了出来,他跪倒在地上,给穆琛磕了三个头,道:“臣,臣一定不辱使命。”
穆琛叹了口气,让苏劲成去看曹易泽抱着的那个盒子,道:“苏爱卿,朕到底不是硬心肠的人,容清年纪轻轻过世,一个人葬在西暮里太过孤单,便私下给他行了火葬,带了他回家,让他在你家的祖坟里长眠吧!”
他说到这里,苏劲成颤颤巍巍抱住那个精致的盒子,痛哭失声。
穆琛又叹了口气,拉着沈奚靖出了正厅。
外面阳光明媚,而屋里哭声震天。
沈奚靖有些怅然,道:“如果容清知道他父亲为他这样哭过一遭,心里会好受些吧。”
穆琛笑笑,拉起他的手,往正屋走去:“这个时候哭,又有什么用的?孩子已经死了,即使每天以泪洗面,也换不回他,朕之所以把苏容清的骨灰带回来给他,也不过是想让苏容清能在家里长眠,他到底也才十七岁。”
他说完,见沈奚靖正愣愣看他,便拍了拍他的头,道:“看什么?”
沈奚靖摇摇头,与穆琛相处愈久,他就能感受到他更多的面,每一次都令他动容,每一次,都能让他无所适从。
要怎么办?沈奚靖看着姹紫嫣红的花园,坚定的心,第一次慌了。
 
85

天启十年七月二十;王新带睿帝圣旨亲赴广湖郡安吉府;谢则遵圣旨督办以劳代工之事,同日;太医正开始为灾民诊病,并且疏散聚集在安吉府周围的灾民。
部分年轻力壮的灾民开始往平水沐东岭南三郡而去;使安吉城外人口密集区得以缓解。
这期间艳阳高照,因为有灾民帮助;今年的夏收非常顺利,百姓们很快便收上粮食;岭南一地的粮食危机才算解除。
天启十年七月二十六,肆虐广湖平水沐东月余的洪水终于褪去,大半灾民开始返乡。
天启十年七月二十七;穆琛再下圣旨;要求灾民经行各郡府督办好灾民返乡之事,并拨一百万两赈灾银用以灾民返乡,重建家园之用。
就这样,闹腾了几十天的沙罗河终于平静下来,因为穆琛亲自坐镇岭南,周围各郡郡守都严阵以待,办事效率大幅提升,不仅未有灾民暴动之事,就算是广湖一地,也未有瘟疫蔓延。
七月二十八,穆琛下发旨意,道南方水患已平,择日返京。
七月二十九,睿帝与嘉侍君微服出行,特地往岭南城外看望灾民。
或许真如张一哲所言,穆琛乃真龙天子,他既来了岭南,那老天也要给三分薄面,他们在这里待了十日有余,却从未下过雨。
穆琛和沈奚靖出怀荣伯府的时候,正是上午,说起来,因水患不断,所以来了十日,他们竟从未外出游玩这以园林秀美闻名的岭南府。
所以水患之事平息之后,穆琛来了游性,拉着沈奚靖换了两身素净衣裳,出了门。
这事,大臣们都不知情。
只有蒋行水与曹易泽跟着他们,沙罗河两岸的城府多半小巧精致,带着江南水乡的烟雨朦胧,温婉中带着几分闲雅,沈奚靖最近身体很好,穆琛便也没有叫马车,拉着他的手,在铺着青石板路的街巷里漫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穆琛很喜欢拉着他的手走路。
一开始沈奚靖以为穆琛担心他摔倒,可是后来发现,那或许,只是他的一个爱好而已。
要拉着就拉着吧,习惯之后,沈奚靖就随他去了。
因为沙罗水患已经褪去,即使是未遭灾的岭南府,百姓们也都洋溢着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沈奚靖与穆琛一路走来,总能听到百姓们开怀的笑声,没多时,他们就走到岭南府的西市。
与帝京一样,岭南府的西市同样是商业区。
穆琛早就问过苏劲成,西市有几家很著名的店,所以此次出行的目的,便直指西市。
“皇……公子,想买什么?”沈奚靖刚一张口,便又有些犹豫,想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公子称呼来。
穆琛拉着他往街口一家叫“酥记”的店走去,听见沈奚靖的称呼,回头看他一眼,突然正色道:“说起来,我们如今孩子也有了,你叫我公子,不合适吧。”
不叫公子……那要叫什么?沈奚靖看着穆琛年轻英俊的脸,琢磨片刻,试探性地问:“老爷?”
“……”穆琛沉默了,两个人在大街中央停住,跟在后面的蒋行水和曹易泽对视一眼,谁都不敢上前打扰。
末了,穆琛淡淡道:“叫相公!”
这次,换沈奚靖沉默了。
他不是不想叫啊,他是不能叫。普天之下,敢对皇帝叫相公的人,也只有当朝帝君一个。
穆琛捏了捏他的手,又道:“夫君这是嫌弃我吗,想我们长子都要生了,还不肯叫我一声相公,我真是伤心。”
他们挡在路中间,还讨论这个话题,周围路过的行人都对他们投去好奇的目光,沈奚靖一张脸迅速涨红,他低着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最后终于妥协。
“相公。”他声音很小,不过穆琛倒是听见了。
他懂得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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