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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穿之朱祐樘[剑三系统穿+雨化田] 作者:莫子乔 完结-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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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枫的声音掩饰得并不好,沙哑梗咽之意稍一细听便十分明白,原随云却不在意。
无法在意。
因为他也清晰地感觉到纱罩之下的温润湿意。
长久的期盼,寻访了那么多名医也始终治不好的痼疾,那三岁一场大病醒来之后,就浓重得仿佛要压他一辈子的黑暗……
当这一切终于隐退在这纱罩之后也隐约可见的光明中时,便是心性狠辣果决如原随云,也禁不住由衷感激。
手指抚过青莲叶,原随云想起自己那个足足小了父亲三十多岁的小娘亲,她虽然不是父亲的原配嫡妻,但在元配无子逝世十余年之后,作为唯一一个为父亲生育子嗣的妾室,她理所当然得以扶正,也在父亲心里占据了很大一块分量:即使没有元配结发之情、门第联姻之谊,但好歹娘家安分守已、自身又明媚年少,再加上当时原东园已然五十多岁,虽然身体健壮康健得许多壮年人也比不得,到底再有子嗣的可能性委实不大……
这样的小原夫人,本该如许多世家夫人一般,甚至比许多要侍奉婆婆太婆婆教养庶子庶女的世家夫人还更加惬意安然……
可惜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在幼年随着父母乡野田地中讨食时没丧命,在原东园后院中十月怀胎艰难生产时没丧命……却就在她本该安享富贵的时候,蹉跎在佛堂道尊神像脚下,最终在原随云不到十三岁时,就黯然离世。
因为原随云的眼睛。


、141·赏莲

原东园可以设法遍请天下名医、遍寻天下灵药;小原夫人却没有那样的能力与见识,在发现原东园竭尽所能都不能让原随云重见天日的时候;她能做的;也只有一边吃斋念佛拜三清;一边暗自垂泪许寿命——原随云幼年时;不知道多少次在那渺渺的檀香和木鱼声、法铃声中;听到小娘亲一声声呢喃:“信女愿以剩余所有寿命并来生福泽;求爱子云儿一世安康、痼疾早除……”
原随云三四岁懵懵懂懂时;还曾随着他那连佛家木鱼和道家三清铃的正确使用方法都闹不明白、就放到一室里头乱使一气乱拜一通的小娘亲,一道儿左拜佛陀观世音、右叩三清四御尊;七八岁上头就懂得暗叹他娘拜神都不专业;便是有神明也不肯降福气;十一二岁上头已经明白了小娘亲如此这般不过是病急乱投医;便是暗室独处之时也再不慨叹“淫祀无福”诸语……
但世事总是那般难;还不等摸着那按说还不到三十就已经干燥皱褶的皮肤暗暗怜惜不已的原随云,想到说服小娘亲不再日夜辗转哀告的法子时,小原夫人就因长期的持斋抑郁重病,继而亡故。
她临终前依旧悬挂在心的依旧是:但愿上苍在收走她的魂灵的同时,能还给幼子一个依旧光明五彩的世界。
但很可惜,一年又一年,原随云依然看不到世间五彩。
十二岁的原随云,站在小娘亲的那个乱七八糟佛陀观音三清道祖供奉一气的佛堂前,笑得极其讽刺。
他觉得世上没有神明,想重获光明,要紧还是靠自己。
然后一天一天又一天,原随云开始发展自己的势力,他能毫不留情地将那些讥讽他眼盲、又或者用一种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态度可怜他的人,都给拖到一样的黑暗之中;他能面不改色地看着手下圈养的医者,将活生生的死囚眼睛划开……
但无论拖下多少人共享黑暗,无论用了怎样的残忍手段去探寻人体眼睛的奥秘,原随云依然看不到世间五彩,甚至看不到丝毫亮光。
十四岁余的原随云,已然就像是那个在瓶子里头等得快要绝望的恶魔,也许再过不久,他也将发下放出他者死的恶愿。
可花小七的运气是真的好,原随云现在只是“快要”,却不是“已经”。
花满楼挽救了一个即将彻底堕落深渊的灵魂,而原随云,顺着叶脉抚摩着那茶盏上绘着的小小莲叶的原随云,他忽然又愿意相信神明了。
在小娘亲二十七月孝期正满之时,在代小娘亲为外祖母奔丧的时候,正正好遇上这么一个简直堪称神仙妙手的花满楼,若非神明奇迹、阿娘保佑,还能因为什么?
神明从不轻易垂怜众生疾苦,但因果报应未必没有道理。
隔着黑纱,原随云也能看见背光而坐的花满楼,那方才还拈着金针在自己身上妙手施为的手指,此时正轻轻摸过一朵莲花,将绽未绽的莲花粉白中透着红,垂眸轻嗅花心的人温柔悲悯,原随云却忽然心生敬畏。
世间最恐怖的事情从来不是无知无畏,知而不畏方最是难缠。
无争山庄侠名赫赫,原东园文采风流宽厚悯下,原随云幼承庭训,何以偏就成了个狠心人?便是心慈手软者掌不得偌大家业,原随云原也不该是那般的,只不过绝望和黑暗总是格外容易将人心扭曲,而原随云堕入黑暗时又实在太过年少,再是聪慧也免不了执拗懵懂,若是再加上一份沉甸甸的责任,疯魔到将敬畏抛除,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如今,原随云看着花满楼半裸露在阳光下、半隐没在阴影中的那抹笑,忽然又重拾了敬畏。
纵然原随云做不来那等合什叩拜谢天谢地谢神明的凡夫村妇之举,举止也力持温文镇定世家风范,但总有一些什么,已经不同。
草木春秋全赖天时,花满楼自幼爱种花植草之事,如今更是日夜与绛珠为伴,少不得越发敏感。原随云心性的瞬间变化,花满楼几乎立即便感知到,他脸边笑意越发温柔。
原随云却终于放下茶盏,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蒙眼的纱布,在他对面落座:“你真的不在意吗?”
花满楼将莲花轻轻放回白瓷浅盘中,微微露出点儿疑惑之事:“在意什么?”
“重获光明之后再次失去,你真的不在意?”原随云端正坐好,眼睛透过纱布,定定凝视在花满楼脸上,不放过他眉眼之间的丝毫变化,却见花满楼一怔之后,坦然一笑:
“要说完全不在意,大概也不可能……不过当时是我自己的选择,也早知道那般便要有好些年头再看不到世间繁华好景,但怎么说呢……比起幼年失明那一回,我如今虽也是看不见,但不用眼睛也能打理自身的能力,总是锻炼过一回,重拾起来并不难;而且比起幼年那遭,诸般寻访名医却始终不得见天日的茫茫然,今次好歹知道最迟在满足了什么样的条件之后,必能看得见……”
原随云很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词,遂问:“要满足什么条件?可有随云能效劳之处?”
花满楼摇头,修行之事,连已经筑基的唐悠竹都不能帮他多少,原随云更不能,但他有心有意,花满楼还是温和谢过原随云的好意。
原随云越发想不明白了,他原不相信花满楼能治他眼疾时,还想过此人若假装瞎子欺哄丁枫,他便让他知道真正的瞎子是什么滋味;后来信了花满楼所言时,又将这些年搜罗的可能治疗眼疾的药物偏方、甚至连手下养的那群不为人知的医者都一一过了一遍,很是以为花满楼的治疗方法必是限制得他“医者无法自医”的关键,原随云也决定了,虽然那些医者的存在若是曝光,于无争山庄的声誉确实有大妨碍,但哪怕是先让花满楼获得光明之后才灭口呢,也总要先回报了再说……
但就他仔细观察,无论是声音还是表情,此人竟是真的坦然接受了这般处境,并且对他全无所求?
可又为什么,要让丁枫引他来治疗?
花满楼失笑:“哪儿需要那许多理由?真要说的话……嗯,因为被误认过,所以觉得很有缘;因为我自己也是自幼失明,所以乐意看别人重获光明……算不算?”
原随云想想自己制造的那些瞎子,不知怎么的,便有点儿心虚,总算万幸,真的瞎到无可挽回的那些,目前都只是从狱中买来的死囚犯;而一般没什么恶行的奴婢,却只是将上下眼睑缝合了,这要重新割开虽麻烦,但也不是不能,就是不知道眼睫毛还能不能长出来……但即便长不出来,也算不上什么大妨碍……
原随云觉得比起重获光明,那点儿眼睫毛真心算不上什么;也觉得终身买断的奴婢,买下的时候也说过生死皆由主人了,这只取走一点儿视力也更算不上什么……
但在花满楼的温和“注视”之下,哪怕确认过那双眼睛是真的看不见,原随云还是莫名的有点儿心虚:“……哦……”
花满楼笑得越发温柔慈爱,这喃喃讷讷之态,与丁枫倒真是一家子出来的。
原随云:又来了!明明是个看起来不过二十许的家伙,偏偏偶尔这神情,比老爹还老爹!
给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俊美青年慈爱笑的滋味啊,原家独苗苗的原随云真心不自在,借着抿茶掩饰了一下脸上瞬间的不自在,才想起对面这人是看不见的,便放下茶盏,声音如常:“花公子心志坚毅、敦厚侠义,随云佩服。”
花满楼眨了眨眼,怎么连这讷讷之后砸好话的做法也那么相似?
——当然是因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宫九携着蓝蝎子泛舟归来,看到这两人相对饮茶的模样,冲口就也是一句:“照镜子呢花小七?”
花小七依然只是笑,原随云却眯眼打量了一下宫九,笑得温雅的少年,即使隔着黑纱也仿佛能嗖嗖射出眼刀来。
宫九浑然不以为意,原随云身上的杀气虽也不弱,却偏要藏在温文尔雅的面具下,便总有几分绵里藏针的无趣——九公子对于激不起自己“兴致”的人,从来不惜得多加关注。
蓝蝎子便也不去管他,直接把怀中抱着的一大捧莲花莲叶塞到花满楼手中:“这几朵开得特别漂亮,莲叶也格外青翠肥厚,师叔且赏着玩儿。”
原随云的眼刀子就嗖嗖转了向:给个瞎子花儿赏是什么意思?要说也该如丁枫那般,婉转请他品品花香吧?
花满楼却不以为意,一朵朵、一叶叶轻轻触摸而过:“果然好花好叶。”
蓝蝎子妩媚一笑:“我特意挑的!里头莲子应该也很香。”


、142·闹鬼

原随云十分无奈地收回眼刀子,心中颇看不上蓝蝎子这般本就不小的一张嘴;非要咧得起码八颗牙齿都见得着的巨大;但到底世家子;再如何暗叹才第一天重见天日、就见了这般回头要洗眼睛的景象,又很嗤笑这般送人花儿赏玩;倒连叶带上还惦记着叫人吃莲子的;总记着对方是个女子;还是个喊花满楼师叔的女子;便只道:“不只莲子;莲藕这时节也是好的;姑娘怎么不也采些上来?”
宫九揽住蓝蝎子的腰,轻抬下巴的样子比原随云傲慢百倍:“我家王妃岂是你家采藕娘?”
原随云的眼睛在黑纱后头轻轻眯了眯,他对这行人的身份越发好奇了。
按说世间称王道妃之人,也实算不得罕见,有些还抵不上一个江湖豪侠的分量——君不见那龟兹国主就混到要嫁个模样寻常些许的女儿给胡铁花,都要靠着半哄半骗么?且还要睁只眼闭只眼的,由着另一个女儿去勾搭楚留香,才好拉拢他。
蓝蝎子也确实是一身江湖气,但宫九一旦扬起下巴气势全开之时,却又真个贵气天成。
关中原氏不只偏居江湖之远,便是庙堂之中也有世交,但原随云见过的高官贵胄里头,也没有宫九这样气势。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偏偏娶了花满楼那个村姑样的师侄,还仿佛颇为珍重……
原随云在心里头将近五十年的江湖世家朝中贵族都盘算了一遍,却还是想不透这行人的身份。
可关中原氏的能量确实不小。
数日之后,唐悠竹一行到了此间之后的情报就到了原随云案头,已经不需要再蒙黑纱的少年看着那出自胡铁花之口的“唐大仙儿”、和华蓥山天池附近堪称诡异的三道雷,默默无语。
从此一生谨慎不提。
花满楼只是一时好心,根本不知道自己浮云了怎样的惨剧,唐悠竹倒是心知肚明,但也不是什么值得细说之事——花小七行事从来只对得起自己的心,况这些年他救助的瞎子并其他病残之人多了,又哪儿卜算得过来都因此浮云了什么?
不过安己心、悦己意、再得个不格外遭天道记恨便够了。
倒是才娶了徒儿媳妇回来的王怜花颇忿忿:“要是忽然又换了地儿怎么办?丢下我一个呐?个狠心短命挨千刀的哟~”
今儿王公子也不知道是哪儿得的启发,一身红衣满头红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无花新娶回来的新娘子,奈何就是年纪不匹配,看着倒像无花大妗姐一辈儿,衬着他易容改扮时爱点在脸上的那颗痣,越发十足的媒婆扮相。
如今再怎么娇娇嗔嗔嗲声嗲气地来一句,肠胃浅点儿的人啊,非当场吐出来不可!
亏得在场几位,个个心理素质都颇过得,闻言多面不改色,惟雨化田脸色不善瞥他一眼:“你说谁狠心短命挨千刀?”
雨大督主什么都好说,也才甚少顾惜人命,惟有这个打小儿看大的牛皮糖,那是不管已过耳顺之年、又或正经筑基望得长生之时,雨化田都还格外看重他的安康,连半句闲言笑语都受不得的。
王怜花素来乖觉,说的时候没觉得如何,给他一瞥也该知道大不妥当,遂眼珠子一转,扭腰摆胯地上去搀花满楼的手,一边继续和雨化田娇嗲:“还能有谁呢?都说让师叔去神水宫好好赏赏景儿也不去!”
花满楼知自己是给拉出来挡箭的,却也不以为忤,只由他攀着,奈何鼻子却实在太灵,王怜花扮得又实在太像,那俗里俗气的花儿粉儿也不知道往脸上敷了多少,饶是花满楼那百花楼也是鲜花环绕,给他身上气味一冲,也是好几个喷嚏接连冲了出来!
王怜花见之,便是一叠声儿的哎呀呀,又是掏帕子去给他抹鼻子、又是伸手去给他拍背探额头的,好不殷勤也!
——就是一个猴子屁股脸的胖媒婆对着个芝兰玉树的公子这般,让人看着委实伤眼罢了。
——可惜众人此时已然别过原随云,不然丁枫定可一赏他家公子洗眼洗得眼睛泛红宛若含泪的楚楚模样,如今却是白耗了大好一个机会。
但这世间从来有得有失,正如唐悠竹也有些许郁闷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找不着穿越的原因、回他那个大明的法子而颇为不乐的时候,在楚留香世界多耽搁些许时日的好处也是有的。
秋风起,鲈鱼美,绿蚁杯香嫩,红丝脍缕肥。
无花是个矫情的,人都不知道杀了多少,色戒也破了,老婆也娶了,只差儿女没出生就跟着他娘先一步投奔极乐之地去了……但无花偏偏就是个可以前俩月才素白喜服去迎亲,回头就又一身僧袍敲木鱼的家伙。
这真鲈鱼脍是别想他动手了,但不知道拿什么素菜做出来的素鲈鱼居然也别有滋味,最难得的是在白菜这一味上头翻的花样儿,连王怜花都望尘莫及的……再有王怜花的鲈鱼脍也是入口即化满嘴鲜香,无花也不至于太遭人嫌弃。
何况还有个楚留香。
说来也是巧得很,唐悠竹在石观音之后,其实没什么跟紧主角看大戏的打算,可神水宫上遇着了,还拉他做了大媒;这才分别多久?又遇上了,却是楚留香巴巴儿找了来,说是他有一好友做得极好的鲈鱼脍,特特请唐大仙儿并他家眷弟子去品尝。
看楚留香在这桃子都飘香了的季节里头,笑得一脸桃花灿烂开的模样,无花敲着木鱼喃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楚留香笑得越发潇洒倜傥:“大师何必见外?您那新娘子还是我保的媒,谢媒酒都没要你的,如今不过请您师祖吃顿鲈鱼脍,倒要和殷勤扯上边儿?”
王怜花在无花那桩婚事上头也不是不憋气的,可徒弟都收了,千面公子从来是个护短性子,闻言把一张不知道怎么易容出来的蒲团大手在楚留香肩膀上拍得啪啪响:“这般楚兄弟倒是真只为美食共享别无俗事了?”
楚留香笑得魅力四射:“王兄好见外……况唐大仙掐指一算无所不知……”
唐悠竹将下巴磕在雨化田肩膀上想了一会,露出有点儿讽刺的笑:“你朋友家闹鬼了?”
楚留香一双本就不细的桃花眼微微瞪大,显出十分惊喜:“唐大仙儿果然是唐大仙儿哪!”
唐悠竹摆摆手,不过是古先生妙笔生花罢了。
只是这掷杯山庄在古先生笔下确实被赞得颇有点儿趣味,据说该处有江南最美的歌妓、最醇的美酒,而其主人左二左轻侯除了掌法冠绝江南外,亲手烹调的鲈鱼脍更是妙绝天下。
虽然那个闹鬼事件说来真是不值一提,但冲着这据闻妙绝天下的鲈鱼脍,去一回也不妨。
左轻侯也果然没让唐悠竹失望。
虽然这位江湖豪侠面色依然是苍白而憔悴的,甚至连眼睛都凹了下去,满面的笑容也掩不住他眉宇间那种忧郁愁苦之色。但总算还是带了几分希冀,而掷杯山庄也总算扫干净了楚留香先前来时那落满门口的枯叶,内里也熏起了恰到好处、甘甜而泌凉的香料,和着瓜果的清香、饭菜的暖香,还有花墙之外隐约传来的阵阵丝竹管弦声,比之楚留香前日来时的凄凉景象,总算拾回了些许豪爽好客的影子。
左轻侯也打叠起精神,在楚留香带着客人进门的时候,现做起极好的鲈鱼脍。
要说手艺比之王怜花好多少也不见得,但春兰秋菊各有胜场,又有薄胎瓷杯盛着颜色金黄的菊花酒,一口脍来一口酒,确实享受。
这享受了人家的酒菜,少不得就要为主人家解一解忧。
酒足饭毕,左轻侯还很有几分为难之际,唐悠竹已经单刀直入问道:“阁下这庄中,近日可是生了什么稀罕事?”
左轻侯黯然点头,一双沤得都陷了下去的眼睛却不禁带了几分希冀,看向这位唐大仙。
唐大仙儿果然给他掐指一算:“阁下一生豪侠,早年妻妾也不少,但膝下却只得一个女儿,往日也是个温柔孝顺的性子,然而月余之前忽然大病,日前一病沉疴,竟是闭过气去,偏又在身子犹暖、阴气未侵之时,又忽然醒转,却仿佛得了癔症一般,只说自己是另一人。可巧极了的是,那人正好也是新亡之魂,且此时令爱口中句句声声提及有关那人的状况无不一一应验,连一盒香粉都丝毫无差……可是?”
楚留香精神大振,许多细节他确定如今只得他一人掌握,唐大仙儿却果然算得清楚明白,想来不管是闹鬼又或者其他,总算不会辜负左二哥年年立冬的鲈鱼脍。
左轻侯苍白的脸上也带出两抹异样的红,显然十分亢奋:“正是!仙家可有什么法子?”
唐悠竹一手负在身后,十分高深莫测:“且先让我见了令爱再说。”


、143·鬼恋奇情

左轻侯的女儿左明珠;是左轻侯的掌上明珠,本也是个明珠一般的女孩儿;但现在这个在左轻侯心里头比别人两百个儿子加起来都强胜十倍的女儿;在大病中闭气一时又醒过来之后,却忽然性情大变。
例如;左明珠往日不爱熏香;只在屋中摆些应时当季的花儿果儿,但她却对原先摆在屋中的菊花甚为嫌弃;只让人在床边熏了一炉香。
因为她说她闻着花儿的味道就会过敏,可事实上是,在她要求撤走菊花之前,那花儿在她身边已经摆了月余;从来不曾引起什么过敏。
又有;左明珠素来不喜屋中太过阴暗,因此她这屋子里头的窗户上虽也接着窗帘,但却是湘理竹编成的,可她却说她自幼就不喜欢阳光,非要换成厚厚的紫绒窗帘……
甚至连素日用的脂粉香油都换了,非得要用京城里头宝香斋的!
如此种种,原也算不上什么事,宝贝女儿九死一生大病归来,别说只是改了些许爱好,就算她说要天上的星星,左轻侯也要立马架起梯子爬着去。可要命的是,左明珠改变的不只这些许爱好。
她连亲爹也不认了,口口声声只说自己是施茵,她爹不是这与她施家原为世交、却因看不起她爹与娘亲格外恩爱而反目成仇的左二,而是施家庄庄主、爱重妻子出了名儿的施孝廉、施举人!
这些话,左明珠前儿就当着楚留香说过一回,如今当着唐大仙儿,居然又说一回!
唐悠竹上下打量了左明珠几眼,也不说话,携着楚留香左轻侯又出了院子,后才问楚留香:“你真信天下有借尸还魂之事哪?”
楚留香苦笑:“大仙儿都有了……而且她所说的,无论是闺阁摆设又或者奶娘等等细节,无一不和施茵对上……”
左轻侯一出了女儿房门就忍不住忿忿嘀咕:“什么爱重妻子,分明是个被母老虎辖制住的窝囊废,老子给他出头还不乐意,还威胁说再多事就割袍断交……当二爷会心疼他这么个糊涂货呢?这割袍就割袍、断义便断义,只恨如今他家孽种死也就死了,还来祸害我的明珠……”
此时又忍不住满怀希冀问唐悠竹:“有没有什么法子将我的明珠换回来?或者至不济的,让明珠用了施茵的身子也行啊!总不能我家明珠就给她白占了去,倒当了孤魂野鬼的……”
一时想到这要给女儿立碑立牌位吧,她的身子明明活着,老父亲委实不忍心;但要不立吧,那边施家庄祭祀的可是施茵啊!万一女儿真是给人借尸还魂了,这魂魄无所依,又享不到香火,还不定在阴司受了多少磋磨呢!
左轻侯往日也不是个信奉鬼神的,奈何事情涉及他的心头肉、掌中珠,少不得便患得患失起来,往日身上捅几个大窟窿都不流半滴泪的一个豪强,想到伤心处,竟是没忍住老泪纵横,又与唐悠竹许了好些愿望,什么除祭田祖宅之外所有家财皆愿为报酬、什么为唐悠竹修庙铸金身世代供奉……
乱七八糟的,他能想得到、给得出的极至都许出来了,所求的不过是左明珠与施茵能够各归各位,又或者至不济的,莫让左明珠成了个无所凭依的孤魂野鬼。
唐悠竹瞥一眼拐角处的一抹衣角,微微抬手:“罢了,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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