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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如梦 上.下部-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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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后面的话罗紫卿并未说出口,眼睛看着安笙,半晌才不易察觉的悄悄叹息一声。
却不知叹的,到底是谁?
◇◆◇
李琎三人在寺丞的监视下,也不能再多说。
出了大牢正要上马车,哥舒碧却忽然开口道:「就拜托你先送安笙回去,我还有点事要办。」
安笙一愣,还想再问,却被李琎一把拽进车里,「走吧走吧~~出来这么久,我也想念朱颜姑娘的玉壶春了!」说完,不由分说就命车夫驱车离开了大理寺门口。
等马车走得完全看不见影子,哥舒碧才漫不经心的沿着相反的方向慢慢走去。
沿着繁华的街道一路走来,便是兴通坊,哥舒碧见身后没有可疑的人,一个转身,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拐进一间普通的房子里。
后院种着几棵梨树,满树雪白如霜的梨花,树下安着水磨雕花石桌,桌边一抹白色的身影,正好整以暇的等着他的到来。
「你来迟了。」任青回头看了看哥舒碧道。
「我尽量赶过来了。」哥舒碧毫不客气的在任青对面坐下,英俊的脸上一扫平时嘻笑的神色,「可是紫卿的事情?」
任青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来,「石头,你向来精明,自然该知道背后是什么。」
他说完抬头看向哥舒碧,漆黑的眸里却全无笑意,开口道:「昨夜我有贵客。」
「谁?」哥舒碧警惕的问。
「虢国夫人。」
哥舒碧顿时脸色一变,「果然是她。」
「她仗着皇帝恩宠,还有什么事不敢做?」任青淡淡说来。
「所以就让紫卿做了替罪羊?」
哥舒碧知道是虢国夫人背后捣鬼,但毕竟和罗紫卿交情匪浅,怎能无动于衷?但眼前的人闻言只抬起那双漆黑的眼眸看着他,眸子里深沉得看不出任何感情波动。
「罗紫卿的事情我自有打算。」任青缓缓说完,一双眼又直勾勾的盯着哥舒碧,这次明显的流露出担忧和焦虑的神色来,「倒是安笙,这段时间要拜托你多看着,尤其是别让他独自一人。」
言下之意,哥舒碧已经知晓,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我会的。」
「还有……」任青想了想,又开口道:「等他离开,不管是去岭南也好,回碎叶城也好,都别让他再回来长安。」
哥舒碧还没来得及回答,任青又补上一句,「无论如何,都别再回来了。」他说完起身,月白色的衣袍随之飘起轻柔的起伏。
「等一下,任青。」哥舒碧却出声叫住了他。
「还有事?」任青并未回过头来,只是微微侧了侧脸,刚好看见那尖尖的下颔,还有单薄的双唇。
哥舒碧没有立刻回答,凝神看了片刻,才语重心长的慢慢道:「我只希望你不会后悔。」
任青听了并未言语,依旧还是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俊美的脸上渐渐的,像是轻风抚过一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却带着一丝苦涩的味道。
「难道你觉得我还能回头吗?」
他平静的说完,白色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院子门口。
第十三章
罗紫卿被判杖刑,外加流放岭南,按律行刑过后,稍作休养,换好旧衣劣马,等官差役夫一到,就即刻上路,半点拖延不得。
那些官差役夫,拿的是排单公事,规定了押人犯走几程路,把排单交给前面接手的人,便算了却公事。而既然是贬放,自然也不会问你什么官,都一律平等看待,不会有好脸色给你看。不管你曾经贵为宰相也好,权臣也罢,一旦失势,人人唾弃之,远避之。
哥舒碧深晓内中环节,仗着他行商多年的人脉关系,罗紫卿尚未出京,路上就已经打点得稳稳当当,只等大理寺行过杖刑。
不过,安笙却说也要一起去岭南,倒是让哥舒碧略微小小的一惊,可马上又明白过来,当下再不言语,也不劝安笙,任由他准备上路的行囊。
这日,就是行刑的日子了。
罗紫卿心知这顿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可即使如此,当听见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心里一跳。
寺丞张少华带着手下出现在罗紫卿眼前,他见罗紫卿正看着他,歪歪头,示意身后的人端上一杯酒来。
「照规矩,送别酒。」
张少华简短俐落的说完,两侧的官差已经上前去,打算捏住罗紫卿嘴巴灌下去。
「不劳你们动手。」罗紫卿挥手阻止,镇静的接过,一口饮尽。
张少华那素来毫无表情的脸上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皮笑肉不笑。
「带走。」
官差应声上来,不由分说就把罗紫卿抓出大牢,架到刑堂。
当中放着一条乌沉沉的长凳,脏污不堪。大理寺的官差毫不客气的把罗紫卿推到凳上,手脚都用粗麻绳牢牢绑死。
一股血腥的腐臭气息扑鼻而来。
罗紫卿这才发觉那长凳上的脏污,其实是已经暗沉的血迹,不知有多少人丧命于此,那鲜血把木头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阴沉沉的,教每一个伏在上面的人都忍不住胆战心惊。
低垂的眼前忽然出现一双官靴,罗紫卿往上看去,李任青正低头看着他。
他双手背在身后,脸上表情淡漠,看不出喜怒哀乐,也看不出任何讯息,只有那双漆黑的眸子冷冷的看过来,像刀一般。
见罗紫卿看着他,李任青表情没有丝毫改变,下令道:「行刑。」
两旁狱卒得令,那铁木板子就恶狠狠的打了下去。
罗紫卿顿觉背上、屁股上火辣辣的疼,先前两下还有知觉,多打几下就只觉得冷汗淋漓,那一声声板子落下的地方,不是自己的身体,而像是落在别的什么东西上,发出闷声,脑中昏黑一片,眼前阵阵发黑,偏生神智又清晰无比,每一下板子,自己都能感觉得清清楚楚。
他再也忍耐不住,哀鸣起来。
那劈里啪啦的声音夹杂着受刑之人的惨叫,闻者无不心惊。
可这大理寺,上到大理寺卿李任青,下到正在行刑的狱卒役夫,哪个不是每日每夜都待在刑部公堂上,重狱严牢中?见过刑罚无数,听过惨叫无数,这杖刑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拷讯时候的小小伎俩,更多冷酷残忍的刑罚还不曾使出。至于受刑之人的惨叫,更是司空见惯耳听甚熟,普通寻常得就像风声清啸吹落枝头花一般,再是平常不过。
张少华知道李任青素来爱洁,杖刑之下血肉横飞,万一不小心沾染上一点,就又是一场狂风暴雨。他恭恭敬敬的陪着笑脸,对李任青道:「这一百杖刑还要有小半个时辰才能打完,上卿可要先回偏殿歇息?横竖这里有下官看着呢!」
李任青点点头,也不答话,那双漆黑似夜的眼睛看了看张少华,又看了看已经浑身鲜血淋漓的罗紫卿。
张少华立刻会意,回答道:「上卿尽管放心。」
李任青这才转身离去,身后,铁杖击落之声不绝于耳。
◇◆◇
那偏殿就在大理寺正殿一侧,外面重兵把守。
李任青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支额闭目养神,宽松的衣袖滑下,露出半截白生生的手臂来。
约莫才过了两、三刻钟的样子,张少华就已经从刑堂回来,先行了礼,再恭敬的回报。
「刑毕。」
「嗯……」李任青闻言,轻轻睁了睁眼,也不看向他,慵懒的开口:「如何?」
「刑至六十杖,人犯已无声息,一百杖尚未打完,气绝身亡。」
李任青听了,手指轻柔的把滑下的衣袖拉起,慢条斯理的对张少华道:「派人去虢国夫人府,就说……」
他想了想,才继续开口:「就说本卿祝虢国夫人夜梦安泰,高枕无忧。」
张少华领命,刚想退出,李任青又忽然道:「至于那人尸体……该怎么做,你自然清楚。」
张少华连忙诺诺应声,「下官定会办得妥妥当当。」
「你若不妥当,也跟不了我这么多年。」李任青冷冰冰的说道。
张少华闻言,不禁浑身一抖,后背猛地窜上一股寒意来,再不敢多说什么,低头退出。
关上殿门的那一刹那,他看见李任青那俊美却阴狠的脸上有抹古怪的笑容一闪即过,手指也随之握住了腰间挂着的一件饰物。
李任青无意识摩挲着腰上挂着的一块玉佩。
那玉佩晶莹剔透,上好的羊脂白玉,却不似一般玉佩样式,而是雕成了一轮弯月的形状,两头嵌着银饰,下方悬着几块零星的白玉碎片,装饰以缨络丝绦。也许是因为长久摩挲的缘故,玉色晶莹光亮,银饰也明亮如新,丝绦都有点褪色了,他却还舍不得换下,依旧贴身佩戴着。
他用手指细细的、轻轻的抚摸着那弯月玉佩,动作轻柔得一如抚摸恋人,可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冰冷如霜雪。
罗紫卿的死讯很快就会传出,大家一定会很意外吧?
但那只是他们太天真了!
李任青略挑了挑眉梢,薄唇挤出一个冷淡的弧度。
罗紫卿啊罗紫卿,别怪我食言,也别怪我心狠手辣!不是我想杀你,而是虢国夫人不肯放过你!
总算我让你死得痛快,也算是……看在了安笙的份上。
◇◆◇
罗紫卿的死讯,顿时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傻了翠涛居的人。
安笙怎么肯信?
那日探监,罗紫卿还好端端的站在眼前,一如既往温柔的笑容,叫自己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然而不过三日,变数已生。他打定主意,要随罗紫卿一起去岭南,可哪里知道,盼来等来的,竟是罗紫卿的死讯!
噩耗如惊雷袭来,他顿时懵了。
只有哥舒碧还算清醒,两人来到大理寺,想见一见罗紫卿最后一面,可这次没有李琎同行,他们连大门也进不了,大理寺的官差毫不客气的把两人撵走,后来还是哥舒碧用钱贿赂了把守后门的役夫,才知道罗紫卿的尸体早已被丢到了乱葬岗。
「打死的人犯还能有什么棺材?都是破席子一裹,随便刨个坑就埋了,想找?自己去城外慢慢找吧!」
役夫看在钱的份上多说了几句,说完转身进去,门匡当一声关上。
「我们走。」哥舒碧恨恨的盯着大理寺的高墙,目光带着火一般,生硬的开口。
安笙自出了翠涛居就不曾再说过话,如今依旧一言不发,两人径直往城外乱葬岗而去。
◇◆◇
乱葬岗新坟叠旧坟,荒草丛生,偶尔有老鸦被惊起,呱呱乱叫着在半空中盘旋,阴气森森。
昨夜又才下过一场小雨,沿途都是稀泥。稀落的纸钱被雨水打湿了,和着烂泥搅在了一起,偶尔有座坟头插着几枝残香,却也是许久不曾扫祭过的样子,褪色的墓幡破烂不堪,随着冷风飘荡,说不出的凄凉。
按照役夫的指点慢慢找来,安笙脚上的鞋早已被稀泥弄得肮脏,他也恍若未见,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凌乱的土包坟堆间寻找,间或被石头绊一下,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紫卿,你在哪里?
直到哥舒碧忽然惊呼一声,「是这个了!」
安笙连忙过去,只见一座小小的黄土堆,土色翻新,显然是才堆上不久,坟头立着半截木板,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一个「罗」字,被雨水淋湿了,模模糊糊的,可墨迹犹新。
安笙静静的站在坟前,死死的盯着那模糊的「罗」字,脸色惨白,碧蓝的双眸黯淡无光,雪白牙齿紧紧咬着嘴唇,连什么时候咬破了都不知道,一抹凄艳的鲜血沿着唇边缓缓流了下来。
哪里还觉得疼?
那个「罗」字就像利刃一样,在他心里剜出一个又一个的洞,痛得就快窒息一般,可不知为什么,偏偏连话也说不出来,更遑论哭泣。
哥舒碧见他这个样子,也不敢吭声,只是担心的瞧着他,眼也不眨。
时间分分秒秒过得艰难,哥舒碧觉得就像过了整整一天那样,才看见安笙身子微微一动,终于开口。
「石头,能帮忙找块工整点的木头吗?我想好好的给他立块碑。」安笙语气平稳,听不出喜怒哀乐。
「……好,你等我。」哥舒碧见安笙这般镇静的模样,反而心里惴惴不安,可又不敢不应声,点点头回答,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我很快回来。」
「嗯……」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安笙才缓缓跪下来,跪在罗紫卿坟前,手指颤抖着,轻轻抚上了那个模糊不清的「罗」字。
刚碰到,却又像火烫一样连忙缩回手来,不敢置信的死盯着。
好奇怪,明明自己是想哭的,可为什么呜咽到了喉咙,传出来的却是嘶哑的低笑,听起来都不像自己的声音了。
那就笑吧,但嘴角刚刚扯出一个弧度来,从胸口翻涌而上的酸楚就瞬间把那笑容变成了凄凉的喘息。
脑中空白一片,只记得罗紫卿笑着对他说的话语。
「况且,我和他无冤无仇,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少卿,更别说会碍了李相的眼,他有什么理由非得置我于死地?」
可是你却死了!死在那人手上!
太相信他了吗?
以为自己了解他,于是天真的相信他真的会放过罗紫卿,可是……
他忘记了,那人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那人并非是碎叶城的任青,而是长安城中的大理寺卿,双手染满无辜鲜血的白无常活阎罗!
安笙就那样跪着,眼前蒙眬了,又逐渐清晰起来。
他以为自己会痛哭,眼眶滚烫,可眼中却干涩得生疼。
悲至极处,反而无泪。
他想说点什么,嘴巴一张,喉头一股甜腥立刻涌了上来,「哇」的一声,大口的鲜血顿时喷了出来。
血落如雨,刺眼的殷红迅速在眼前蔓延,鲜红的血点尽数洒在那模糊的「罗」字上,和着漆黑的墨色,越发触目惊心。
看着木板上凄红的血迹,点点似乎都是从自己心里剜出来的,安笙伸手抓住胸口。
那里……好痛!
真的好痛!
痛得连这具躯体都仿佛不再是自己似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那染满鲜血的「罗」字,清晰得可怕。
静静的看着,他忽然觉得脸颊上痒痒的,下意识的伸手一摸,才知早已满面是泪。
也终于,哭出了声来。
「紫卿……紫卿!」
他伏在坟前,低声哀哭。
早已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一声又一声的叫着对方的名字,似乎这样就能让那人再出现在自己眼前。心中如同浪潮翻滚起伏,又悲又悔又怒又恨,说不出什么滋味儿了。
可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安笙抬起身来回头,「石头?」
他却愣住了。
那是三个不认识的人,手里提着刀,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来人明显不怀好意,安笙警惕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一人往地上啐一口,恶声恶气的开口:「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下了地府也别怪错人,自找别人索命去吧!」
安笙闻言心中咯登一下,顿时泛起不好的预感,小心的往后退一步,戒备的看向那虎视眈眈的三人。
哥舒碧还不见回来,这三人又明显来意不善,安笙小心翼翼的步步后退,窥见个空子转身想跑,不料对方比他快了一步,顿时又被抓住。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谁派来的?」安笙怒道。
可随即一巴掌狠狠打在脸上,他猝不及防,顿时一头摔倒。
另外两人立刻紧紧按住了安笙,把他的双手硬是拽了出来,牢牢固定在地面上。
安笙顿时心头一股寒意袭来,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难道……难道他们是要废了自己的双手?
不!不!那怎么可以?那怎么可以?
安笙恐惧的使劲挣扎,使出了吃奶的劲,想要逃脱随之而来的厄运,可那两人力气远比他大得多,毫不费力的就按下他的反抗。
「放开我!放开我!」
他几次强行想要撑起身来,都被对方用力按住,眼里满是害怕与恐惧,看着为首那人走到自己面前,拔出短刀来。
「不……不……不……」安笙不敢相信的摇头,见那人手中短刀就要往自己手上砍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猛地挣脱对方的钳制,连滚带爬的想要逃走。
可随后只觉得后脑一痛,那三人扯住了头发,将他又抓了回来,腰间忽然剧痛,竟是对方用力一脚踢在他腰上,疼得他蜷起了身子,五脏六腑就像翻江倒海一般,口中一甜,一口鲜血顿时吐了出来。
「胡崽子!不乱动也就不会吃苦头了!」为首的人又在他身上用力踹了一脚,骂道,手里短刀毫不犹豫的就落下。
利刃穿透手背,十指连心,安笙顿时惨叫一声,疼得脑中晕黑一片。
另外一只手上又传来钻心剔骨的剧痛,安笙眼前阵阵发黑,眼中看出去模糊一片,神智都不清了,可是却还能清晰的感觉到双手火辣辣的,像是有火在烤一般,痛得已经麻木了,掌心缓缓流出温热的液体,血腥的味道直直传入鼻里。
失去意识之前,他隐隐听到哥舒碧愤怒的吼声。
◇◆◇
吴太医恭恭敬敬的候着。
帘幕轻挽鲛纱,水晶珍珠帘低垂,富丽堂皇的房间里传出沉水香的味道,银铸篆金鹤形烛架上点着粗大的红烛,照得房间一如白昼,七宝香榻慵佣懒的倚着一人,身穿鹅黄轻衫,柔若无骨,说不出的娇媚。
虢国夫人正斜倚榻上,云鬓松松绾成时下流行的堕马髻,随意插着两支金钗,蛾眉淡扫,妩媚的双眼半睁不睁的,正让侍儿给她在修剪整齐的指甲上涂凤仙花汁。
良久,虢国夫人才微微张了张她那嫣红的唇,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样了?」
吴太医连头都不敢抬,一五一十的回答:「安管事性命并无大碍,只是受惊过度,再加上长期劳累以致气血亏损,落了个虚症的病根子,不是一朝一夕能好的。」
「还能做事吗?」
「还是尽量少让他劳心的好,而且……」吴太医吞吞吐吐的,犹豫着该不该说。
「而且什么?」虢国夫人追问。
「而且,他双手筋脉已断,就算侥幸能康复,也再使不上力,算是废了。」
吴太医知道安笙是虢国夫人向来看重的人,一手玉雕功天下闻名,长安城谁人不知?可如今竟然遇上歹徒,重伤了双手,再也做不得精细的玉器。他不知虢国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可又不能不说,一一汇报完毕后,就低头垂首候着,志忑不安。
虢国夫人似乎沉默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听见她那娇柔的嗓音缓缓传来。
「是吗?再也使不上力,那就是说再也不能做玉了吧?」
吴太医听不出虢国夫人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恼怒还是无所谓,只能大气也不敢吭一声的等着虢国夫人示下。
「废了就废了。」也许是靠久了觉得有点不舒服,虢国夫人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慢条斯理的道:「本夫人要养个把废人也不是养不起。」
「那安管事……」吴太医又小心翼翼的问。
「有空还是去看看,能不能治好都无所谓,该用什么药就用,别让外人说本夫人小气,刻薄下人。」
「遵……遵命……」
吴太医得了虢国夫人的话,才满头冷汗的行礼告辞。
房内,侍儿们小心的给虢国夫人那修长的指甲涂好了凤仙花汁,花汁和了香料,异香扑鼻。
虢国夫人把手举到眼前看了看。
她的手从来不拿比饭碗更重的东西,精心保养得恍若婴儿肌肤一般,白嫩细致,十指纤纤如春笋,玉手晶莹似美璧。
虢国夫人凝神看了良久,忽然笑了起来。
笑容娇媚销魂,却狠毒蚀骨。
旧九龙白玉冠已碎,当日在场的所有人也悉数灭口,至于雕出了无双宝物的安笙……
双手已废,双手已废!
于是这整个天下,就只有自己府里的那顶新九龙白玉冠了!
那举世无双的大唐宝物!
如今就只有自己才拥有了!只有自己才得到了这鬼斧神工的宝物!
◇◆◇
轻烟袅袅,香炉中天竺檀香的味道随着淡白色的烟气缓缓飘散,清脆的木鱼敲击声笃笃作响,在清静素雅的房间里越发显得清晰。
薛钰闭着双眼,在蒲团上盘腿打坐,低声念佛。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睁开双眼,看向一侧椅上安静坐着的任青,然后慢慢起身。
任青已经来了很久,见薛钰正在做每日的功课,就没有打扰,静静的坐在一旁,眼神却飘忽游离,看着窗外朗朗的碧空也不说话,只偶尔用手指轻柔的抚摸腰间挂着的弯月玉佩。
直到耳边传来薛钰温和的声音,他才缓缓的回过头来。
「青儿,你后悔吗?」
薛钰一如既往温和慈爱的笑容,看着自己的甥儿,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后悔?」任青听了低下头去,眼帘微闭,看不清楚脸上是什么神色,「我如今是骑在虎背上,哪里还能犹豫,更别说后悔。」
薛钰闻言淡淡一笑,也不搭话,转身取出一包东西来。
「赤箭粉?」任青见了轻轻皱皱眉,问道。
「正是此物。」
任青抬眼看了看薛钰。
「这是一种灵芝,只用它的苗,抽芽时通红如血,像一枝箭一样,所以叫赤箭粉。能延年益寿,很珍贵,历来只有宫中的贵人才能用。」薛钰把那包赤箭粉放到任青面前,继续道:「以前武后、太平公主、安乐公主都是服用这个,所以好气色,据说现在的皇帝、贵妃也常服。」
任青低眼看了看,漆黑的眼中精光一闪,「当年武惠妃也是?」
「那是自然,武惠妃很喜欢用无根水冲服,长年都吃。」
「原来如此……」任青听了,垂眼思索一番,那薄薄的双唇微微上翘,轻声笑了起来,「这东西也算好物了,仙家补品,凡人消受,可不知有没有那福分延年益寿呢!」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罢了。」薛钰手中缓缓数着念珠,回答。
「天意?」任青冷笑一声,「管他是天意也好,人意也罢,我只要顺我的意,谁也不能阻拦。」
听了他这些话,薛钰不被察觉的叹息一声,然后再次开口:「青儿,安笙呢?」
任青闻言,身子一僵。
「安笙双手被废的事情,想必你也早就知道了,这对他来说打击太大,再加上罗紫卿一事……青儿,你要如何给他交代?」
任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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