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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醉侯(出书版) 作者:李忘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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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皇叔,得罪了!”薛统领厉声一笑,手中剑气如霜,直取离宵咽喉。
他满以为这一剑定能刺穿离宵咽喉,可是只见对方站定不动,手腕一翻,手中那柄寒剑不偏不倚地竟以剑刃对上了自己的剑刃,让自己无法再向前刺进半分。
月色如水,一弯新月悄然自云中而出。
离宵转脸,看著薛统领,唇角轻扬,冷冽的眼中杀意翻腾。
刹那,薛统领手中的长剑被离宵的真气震为几段,他本人也喷出一口鲜血後跌倒在地。
其它正和方鸿飞以及手下武士缠斗的侍卫看见自己的头领被制,都不约而同地停了手,齐齐望向离宵。
方鸿飞也满是惊愕,他忽然有些後悔自己不该放开离宵了。
困龙出世,谁能复囚?
薛统领惊恐万分地望著拖著残腿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离宵,急忙告饶,“侯爷……小的也是逼不得已,请侯爷饶命啊!”
“逼不得已?”
尾音里扬出几分戏谑,离宵脸上的寒意稍淡,他望著天边的新月,神色安宁。
薛统领看见离宵似是无意杀他,急忙抹了抹血,想往後退去。
可他还未爬起来,便觉得胸口一凉,低头去看竟是一支长剑穿胸而口,钉进了面前的石板里。
“你……”他不甘心地回头去望,看见离宵正负手弯腰对著自己轻蔑一笑。
话音未落,薛统领吐出一口血,扑倒在地,再无动弹。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如此美景,无酒相伴,实在可惜,哈哈……”
离宵不管周围那种种或是恐惧或是猜疑的目光,轻笑一声,独自又往平日居住屋子蹒跚地走了回去。
院子里还站著的人见他缓步过来,都纷纷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方鸿飞仍愕然立在原地,看见离宵寂寂独行的背影,心中一痛,他手中紧握的刀也随之落地,一声闷响。
皇帝驾崩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国,而皇子年幼,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一时国政无主,百姓们也恐慌万分,每日交头接耳,连亡国一词都说了出来。
这时,人们才又想起当年大破刹木的宁王,纷纷议论为何此时不见宁王出来扶持朝政。
然而没过几日,人们口中猜测多方的宁王竟果真以摄政王的身份出来辅政了,更调集了三路大军开赴战场,势必为先皇报仇雪恨。
叶飘听见这消息的时候,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离宵没死,离宵还活著,他又做了宁王,甚至还做了摄政王。
他喝了口酒,看了眼屋外正因为宁王辅政而无不欢欣雀跃的百姓,这才喃喃地笑了起来。
“常醉侯,我敬你。”
你终於还是得偿所愿了。只是不知此时你身边站的是谁?
真是怀念和你一起并辔而行的日子,逍遥自在,情意缱绻。
叶飘怀恋地想著过往点点,眼前的离宵的形象更加生动了,玉冠金簪,墨衮绣袍的常醉侯,曾对自己笑得那麽温柔。
可自己却是那麽无情地伤了他。又有何面目再去见他……
萧凌的遗旨是在他死讯两日後才送回京城的,遗旨由三公当堂展阅,下跪百官俯首叩听,方鸿飞也在其中。
当他听到太尉缓缓念出“朕决意将皇位传於皇叔萧离”之时,浑身一颤。
看来,自己的死期是到了。
只可惜这两年,他还是没有真正地得到过离宵的一丝真心,却只伤他更深。
方鸿飞久久地跪著,面上缓缓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果然,离宵自严狱府进宫後没两日,百官都各得升迁奖赏之时,他却被罢官削爵,软禁在家中。
事态危急,离宵临危授命,这或多或少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在严狱府的两年已是看淡一切,虽然萧凌死前想传位给他,可他如今却不乐意做皇帝了。
他要的天下是靠自己双手争来的,而非今日受赠所获。
况且他心中也对这个英年早逝的侄儿多有痛惜,不愿夺了他儿子的皇位。
很快,离宵以先皇後继有人为名,硬是推却了皇位,只恢复了王爷的身份。
不过他这一举动却很是赢得了不少老臣的赞赏,最初对他仍有戒心疑虑的大臣们也都更为心服口服,唯独之前一心想杀他的皇後一族惶恐不安,为了避祸纷纷主动交出了官印,而皇後更是抱了当今天子亲往他住的扬恩宫赔罪。
恢复了王位又加封为摄政王,已尽纳军国大权的离宵自然不能坐视刹木的侵犯,他紧急调召回当年因为自己谋逆一事而被发配各处的旧部,令他们前往边境御敌。
这些将军当年随他西征,对刹木的战术和边境地形都非常了解,知道该怎麽对付这蛮族。
如此一来,离宵安心坐镇京城,稳住民心,再派出得力大将出阵,只等捷报。
第九章
扬恩宫是离宵做皇子时居住的地方,自从他被贬为歌淄侯之後,已是十载未回。
如今再回,物非人非。
离宵批完奏章,正半躺在软塌上闭目休息。
他回味著悠悠半生,几多悲欢,面容也在梦中微微沈凝。
曾在严狱府悉心照顾过离宵两年的小莲如今已被他封为王妃。
这个女孩是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离宵不喜欢让自己欠别人的情。
所以现在,他要报答她,让她一步登天,而当年他欠叶飘的,早在鞭影之间还清。
小莲最初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大惊失色,她本是有罪之身,况且姿色平平,怎麽攀得上这位丰神如玉的摄政王?
然而当离宵派人将她接入宫後她终於还是慢慢接受了这事实。
小莲入宫之後,不改当年在严狱府勤俭谦逊的作风,对离宵的衣食起居仍是悉心照料,丝毫没有做了王妃便忘乎所以的做法。
今晚她亲自下厨熬了些银耳汤替离宵润润肺,她知道离宵肺上不好,受点寒就咳嗽不止,往日在严狱府里她便私自拿自己的月钱攒下买过次等银耳替离宵褒汤润肺。
小莲笑盈盈和女婢端著汤来到离宵的书房,却发现他已在软榻上睡著了。
“王爷……”小莲轻轻唤了他一声,见他不醒,想来他必是累了,立即心疼地便取了榻上的毛毯替他盖上。
离宵正在梦中。
他似乎又回到凌云峰的山巅,崖间冷风猎猎,天地苍茫,让他感到了深深的寂寞。
忽然他听到身後一阵笑声,急忙回头去看。
“皇弟。”肃王萧远挺拔的身影从树後而出,望著他笑。
“皇兄!”
离宵一惊,转而一喜,想他兄弟二人自幼同在深宫长大,虽然各有私心,却终究骨肉情深。
萧远冲他摇了摇头,不等他上前便消隐不见。
“侯爷……”
听见这声音,离宵陡然一怒,他回头急视,果真看到了不苟言笑的方鸿飞。
那人仍装出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垂手而立,那双看著的自己眼里还是一如既往地深藏不露。
“你这奴才。”离宵冷笑了一声,正要开口,眼前的方鸿飞忽然如萧远那样渐渐消隐了。
四周又是一片苍茫孤寂。
离宵茫然无措地左顾右盼,周围再没有一个人影,深入骨髓的痛苦与孤独同时袭来,让他浑身发颤,不能自已。
“离宵。”
此时一个平和的声音在一角响起,离宵稍愣,转身一望,一身白衣的叶飘已翩然走了过来。
离宵怔怔地看著他朝自己这边走来,心中激动万千,又有言语万千,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甚至他怕自己若叫了他一声,他也会悄然隐逝。
叶飘慢慢走过来,面容带笑,这个笑恰似他与离宵相遇在云来酒楼那一日,豪爽而开怀。
就在那抹白衣和自己就要走到自己面前时,离宵终於探手向叶飘抓去。
他感到自己抓到了对方一片衣襟,可是面前的人却仍如幻影般渐渐消逝。
离宵著了急,却动弹不得,只好大声叫著他的名字。
可是那个影子最後还是完全消弭在了黑暗中,再也不见。
“叶飘,别走!”
离宵在惊梦中大叫一声,半身一倾,竟自软榻上跌落了下来。
本在一旁伺候照顾他的小莲被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住他。
“王爷,王爷,您这是怎麽了?”
离宵狼狈地坐回榻上,脸色发白,痛楚而茫然。他晕头转向地看了眼扶著自己的人,这才想起刚才原来只是发了个梦。
“没事。”离宵摇摇头,胸口一痛,咳了起来。
小莲急忙把温在炉上的银耳汤端过来伺候离宵喝下。
离宵默默地喝著香甜可口的汤汁,刚才那扰人的梦境徐徐又出现在了他眼前。
目中一寒,离宵放下汤碗,转头笑著吩咐小莲先回房休息,他还有件要事要办。
是时候惩治方鸿飞了。这些年自己所受的折磨和屈辱,定要他十倍奉还。
常醉侯本就不是一个宽容的人,离宵冷冷一笑,捂住嘴又轻咳了出声。
方鸿飞被几个太监领著来到扬恩宫的书房时,神色从容,丝毫没有半点局促。
甚至,他见了已贵为摄政王的离宵,也只是象往常那样不卑不亢地笑了笑,躬身作揖。
“属下见过侯爷。”
离宵解了簪冠,散发而坐在软榻上,指尖正挑了几缕银丝细看。
“方总管,这两年承你照顾,竟让本王添了不少白发。”
“属下照顾不周,罪该万死。”方鸿飞眼底掠过一丝痛,低头微笑。
离宵狠狠抬头,目光凛冽地扫视到他波澜无惊的脸上,心底倒佩服他的此分镇定。
忽然他哈哈笑了一声,自榻上而下,一撩长发,一瘸一拐地朝方鸿飞走了过来。
“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名义上有主仆之分,可我心中待你到底还是手足相亲。我那麽信任方总管你,而你却对本王做了些什麽?伤我辱我,甚至……”
他微微低下头,细看方鸿飞平静的面容,想要从上面找出些别样的神色。
方鸿飞一听,心头一震,随即眉间一舒,笑道,“鸿飞做的一切只求侯爷心中有我一席之地而已。”
“恨你也行?”
“对,能让侯爷恨之入骨也是鸿飞所求。”
“哈哈哈哈……我真没想到你竟也是个如此癫狂之人。好,念在当日你在严狱府救了我的份上,我不杀你。”
离宵走到方鸿飞身後,冷冷地看了看周围的几个太监,嘴角一抹邪笑慢慢地勾勒出来。
他至今无法忘记那日方鸿飞强要他时的痛楚与不甘,每每想起,便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断。
“来人,传我令下去,严狱府执事方鸿飞自今日起改任扬恩宫总管,一切俸禄如旧。”
扬恩宫乃是众多宫殿的一处,而皇城宫殿的总管莫不是太监出身。
方鸿飞听完离宵略带笑意的话之後,浑身一寒,这才意识到他主人的恶毒与可怕。
此举,真是要让自己生不如死。
“还不带方总管去净身?”
离宵指著愣在当场的方鸿飞大笑起来,几个太监立即过来拉住了方鸿飞。
方鸿飞在被软禁之时已被封住一身内力,如今,想逃已是无路。
他恍然地回望了一眼大笑不止的离宵,从几个太监的手里挣开,缓缓向离宵跪了下去。
“属下自知罪孽深重,有负侯爷,不过望侯爷念在属下多年来任劳任怨服侍左右的份上,留属下一个全尸。”
离宵止了笑,不屑地扬了扬眉,说道,“好啊,待你日後死了,你的子孙根本王叫人替你一起下葬便是。”
方鸿飞默然不语,只是朝离宵恭敬地叩了叩首,低声笑道,“侯爷,善自珍重。”
离宵居高临下地看著他,神情冷峻,不为所动,只是手指却紧纂了起来。
方鸿飞说完话,几个太监不敢再有怠慢,急忙去扶他,可刚一触到他的身体便发现异常。
“王爷……他……”为首那太监看方鸿飞跪著不起,低头去看,这才看到他微睁著双目,眼角嘴角鼻中几道黑血一齐流下,已然服毒身亡。
离宵其实知道依方鸿飞的性子,自己若真阉了他,他定然活不下去,只是没料到对方竟已抱好一死的决心前来见自己,早就藏了毒在嘴中。
刹那间,千般恩怨,都如轻烟。
离宵想起自己打小便和方鸿飞一起长大,一起识字,一起习武,自己因为身份地位悬殊之故,虽然将他视作心腹之人,更隐隐有几分兄弟之情,却始终放不下面子好好待他。
若自己当初能待他好些……
他纵然负过自己,但现在自己也逼他一死,恩怨已无须再提。
离宵轻叹了一声,伸手替方鸿飞合上了双眼,下令道:“将他厚葬,追谥忠顺侯。”
方鸿飞死後,离宵并无意想中的快意,反倒觉得自己的骨头里的寂寞又开始蔓延了。
这个他最恨的男人已死,人生又多了几分空虚。
他一个人扶著墙回到寝宫,看见豪华的紫檀大床上空荡荡地铺成著鲜豔的锦被,红得凄凉。
离宵坐到被面上,望著屋中的红烛发愣,过了会他只觉肺上一紧,便忍不住咳了起来。
喉头一阵腥甜,离宵张口一呕,果然是一滩淤血。
他望见同样的扎眼的血迹,厌烦地别开头去,也不运气调息,仍就满怀心事地坐著。
他心里想著叶飘的名字,想著对方英挺俊朗的样子,更想著叶飘和自己之间的恩怨爱恨。
一切如何轻易能忘,轻易能了?
“来人!”
外面的太监听见离宵传唤,忙不迭地赶了进来。
“王爷有何吩咐?”
离宵目光阴沈地望著地上那滩血迹,冷冷说道,“传本王的命令,即日起全国通缉叶飘此人,务必生擒。”
太监愣了愣,他也是知道叶飘在江湖上的名声,不知这位行走江湖的侠客怎麽得罪了当今的摄政王,只好小心地问道,“以什麽罪名呢?”
“什麽罪名?!随便什麽罪名!总之本王要他也尝尝牢狱之苦!”
离宵被问得气急败坏,随手抓了玉枕便摔碎在了地上。
他这些年在严狱府过得那麽苦,叶飘却不念旧情地不闻不问,实在让他想来便伤痛愤恨。
何况,当初叶飘竟能狠心挑断了他的脚筋,完全不顾自己前一夜是怎样百般讨好他,两人又如何极尽缠绵。
如今,他收拾完负了自己的方鸿飞,自然也该收拾叶飘。
不然他怎麽对得起自己这条残腿?
待到太监领旨告退之後,离宵才满是疲惫地躺回了床上。
他仰望著精致的雕花床顶和一排排色彩斑斓的流苏,难以成眠。
人生浮沈,根本寂灭。
离宵声音沙哑地兀自发笑,冷漠的眼里暗含著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情愫。
几分痛,几分痴,几分怨。
“叶飘,我说过我这一生一世,已不需要你来陪……”
他摸索著身旁冰冷的锦被,并没意识到自己同样冰冷的指尖有多麽寂寞。
叶飘看到通缉令时的一刹那,不敢相信这是离宵下的命令。
他有些痛苦地抱著缺失的左臂处,目光辗转,仔细把上面的文字读了又读。
这看似是一纸公文,而其後却不知藏了常醉侯多少对自己的怨恨。
他果真是绝了情吗?竟以叛国这样的大罪来惩治自己。
叶飘苦涩一笑,心中两年的积郁不知为何开始渐渐散去,终於释然。
离宵既已正位,而自己总还是开罪了他的,他要怎麽报复都师出有名,而自己也愿意去承受他的愤怒。
这两年,离宵一定过得很苦。
也该让他一解心中怨愤了。
我的一生一世,已不用你来陪!
昔日绝情的话又响起在耳边,叶飘自嘲地叹了一声,挤进人群对官兵说道:“我就是叶飘。”
罗镇的官吏并没有想到摄政王下令通缉的叛国要犯叶飘竟会落脚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市镇上,更没想到这样一个名声响亮的江湖草莽竟会不做丝毫反抗揭榜自首。
他们升官心切,急忙连夜派人押解著叶飘上京。
囚笼,镣铐,沿途百姓的咒骂乃至是撕打,这就是叛国之人所“享受”的一切。
叶飘站在牢笼里,只想著,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见离宵一面。
两年前,离宵所受的痛楚,此刻,已让他感同身受。
而这两年他也想通了,什麽所谓的家国天下,仗义豪侠,皆是虚妄,他心心念念的,终究不是什麽大侠之名,不过那人的一张笑颜。
“侯爷,那叶飘竟然自投罗网,如今正由人押送往京城来。”
扬恩宫的太监得到叶飘束手就擒的消息後立即向离宵禀告,不敢有半点耽误。
这些日子,离宵除了关心刹木的战事外,最关心的就是叶飘之事。
离宵敛眉正批阅著奏章,听到这话,手上的笔竟都抖了一抖。
他缓缓抬头,目光森冷地望著那太监。
“谁叫你们押他到京城来了?听著,他既已落网,即刻便发配到白狼山去,永不获赦!”
白狼山,是天朝北边极寒之地,终年积雪不化,也是要犯流配之所。
离宵说完话,斥退了身边所有的人,闷闷坐了会,手里的笔终於缓缓放了下来。
他之所以全国通缉叶飘,无非是想让对方後悔当年所为,更想借机报复,让这个口称侠义之人尝尝一如自己当年的身败名裂之苦。
当然,他也想想见见这个当年转眼无情的恋人。
可是……忽然之间,他又不想见到叶飘了。
相见不相亲,不如不相见。
是啊,既已无情,何必相见。
离宵倦怠地舒了舒眉,嘴角轻扬,一抹苦笑。
要是叶飘对自己多一些情谊,他也不会这麽执意报复。
只可惜这两年他在严狱府里受尽折磨,却再也盼不到那人一丝一毫的关心,如何甘心?
正如方鸿飞所说,他若真对自己有情,又怎会不闻不问?
如今见自己得了势才故作姿态,自投罗网,已是不能再让自己心动了。
算了,让他去白狼山,他见自己不予理会,自然会逃了。一切,听天由命。
离宵目光一黯,不再去想曾和的叶飘万般纠缠,只是忍不住一声轻叹。
半路上囚车改了道,不再向京城而去。
叶飘听到传令官把离宵的话告诉押送自己的官员时,巨大的失落和莫名的痛楚很快就包围了他。
他漫无目的地望了望四周的景色,待囚车又开始缓缓而行时,目光落在了去往京城的方向。
他可以想象重新得势後的常醉侯会以怎样傲人的姿态高居朝堂之上,接受众人的朝贺,甚至,他连对方眼里的冷漠和疏远都清楚地看见了。
叶飘缓缓抚摸著囚笼粗砺的木柱,只要自己运足内力一捏,这木柱瞬间就会化为木屑。
自己虽然只有一臂,要从这里逃脱也并非难事。
可是纵然逃出这牢笼,自有另外一个牢笼等著自己。
叶飘微微一笑,在囚笼里慢慢坐了下去,他闭上眼,摸著自己空荡荡的左臂处,喑哑地笑了起来。
“启禀王爷,黑尾谷一战刹木大败,我军已俘虏了刹木的汗王枭,刹木举国投降!”
接连三日三夜不眠不休赶回来报知军情的副将满是兴奋地跪在扬恩宫宏德殿中,正向离宵详细禀报著这几日前方的战事。
小莲在一旁替离宵按摩著因为旧伤而遇寒就痛的右脚,她听见天朝大胜的消息,也忍不住面露欢欣,朝离宵看了一眼。
离宵披著厚实的貂裘侧卧在榻上,手里正端著奏章审阅,他不时轻咳一声,目光漠然,似乎对这大胜的消息并不太在意。
副将把一切都向离宵禀告之後,奇怪地抬头看了眼这位大权在握的摄政王,为何对方竟无甚反映。
“胜了就好。你也累了,且下去休息,明日朝堂上本王自有定夺。”
过了一会,离宵坐起身,放了手中的书卷低低笑了笑,握住了小莲正在替自己按摩的纤纤玉手,“走,陪我去告慰先皇。”
肃穆而庄严的太庙总是伴著几分冷清。
离宵站在萧家历代君王的牌位前,目光逡巡,最後才缓缓落在萧远父子的牌位上。
“皇兄,皇侄,这萧家的天下,终究还是能者为政,如今刹木已平,你父子也可安息了。”
离宵仰头一笑,一腔悲愤终於在今日好好地发泄了出来。
他两次夺位,先後败在这对父子手上,甚至还因此身遭禁锢饱受折磨,如何能轻易甘心?
小莲被离宵命令等在外面,只好远远地站在树下,望著站在里面的离宵,不敢出声。
她看见那个已成为自己夫君的男人先是仰天而笑,接著便低头不语,略微显得有些疲惫的背影更是寂寞得叫人心疼。
她一见离宵缓步走出来,立即上前扶住了他。
“王爷……”
她隐隐知道离宵是有心事瞒著自己的,因为出了严狱府之後,她反倒更少见到他笑了。
离宵见小莲有面忧色,微微一笑便握紧了她的手,“如今刹木已降,我萧家列位先帝也可安息了。”
不知不觉,又是一度深秋。
太庙建在皇城最顶处,风也大些。
小莲的手被离宵握得很暖,她的心里也非常满足。
忽然,她感到自己夫君的脚步慢了下来,转头一看,离宵正盯著树下的落叶发呆。
秋叶总是随风而落的,这并没什麽奇怪,所以小莲才纳闷他究竟在看什麽。
“王爷,您在看什麽呢?”她笑著问了句,忽然发现离宵的侧面竟展露出几分落寞之色。
离宵缓缓回头,一阵微风刮过,贴地扬起,搅乱了一地落叶。
他看著几片飘荡在空中的落叶,眼前一阵刺痛,肺间更痛得厉害,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没看什麽,走,回去吧。”
那天晚上,离宵在自己的寝宫里喝得大醉。
甚至有宫女太监说看见摄政王醉後在空旷的寝宫里赤足奔走,几乎是发狂地喊著一个人的名字,明明已咳得呛血,却让饮酒不止,就连王妃也劝他不住。
第十章
白狼山的苦役生活比罗镇码头上的活计不知艰难了多少倍。
而叶飘在这里已老实地干了一个月的苦役。
最初的时候,他仍不知死心地等著离宵的敕令或是他亲自到来的身影。
可是渐渐一月已过,既无任何摄政王的敕令到此,也不见离宵的踪迹,叶飘要做的便是从早到晚挑运开采出来的石块,以及继续等待一个或许再也等不到的人。
又过了一阵子,刹木大败,汗王枭对天朝俯首称臣,这样一件喜事,立即引得举国欢腾,连朝廷都颁布了大赦令。
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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