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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 作者:朱砂-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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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四面楚歌。叶贵妃是虎,可贤妃——谁知道是不是条狼呢?这左一个右一个,说不定眼睛都盯着自己的位子,孤掌难鸣,这后宫里,她和齐峻母子两个委实是太孤单了。
皇后端茶,嫔妃们都是识相的,也就起身告退,紫辰殿里又安静了下来。皇后坐在那里,越想越是心神不安,正想叫齐峻来商议,大宫女芍药从外头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娘娘,陛下又去国师的道观了!”
“什么?”皇后这一急也顾不上琢磨贤妃了,“去道观做什么?”
芍药眉头深锁:“钦天监今早来报,昨夜有长虹贯紫微。今早皇上先去了观星台询问秀明仙师,可是仙师——仙师说天道无为,皇上只管治理江山就行了,皇上,听起来不大满意,所以又去了道观。”
皇后急得团团转:“仙师怎么这样讲话……万一再因此让那边又得了势怎么办!”
这个时候,齐峻也正在观星台,跟知白说着一模一样的话:“……你怎能这样漫不经心?须知万一再因此让那边得了势,前头一切努力便都付之东流了!”
知白怀里抱着星铁,像抱着个手炉子似的,无辜地看着齐峻:“什么长虹贯紫微,不过是一道气罢了,又不似大星坠地能留下星铁星石,更与什么国运毫不相干,让我说什么呢?”
“你——”齐峻气个半死,在原地转了一圈,也只得回头指使冯恩,“去打听一下,国师对父皇说了些什么。”
其实不用齐峻说,冯恩也早派人去打听了,但这时候也只能连声应着退了出去。齐峻看左右无人,不由得道:“你答话之前就未曾揣摩过父皇的心意?既是与国运无碍,你何不说是天下太平之相?父皇也不过是要求个心安而已。”
知白低头摸着怀里的星铁,不甚在意地道:“太平何在天象……皇上若是治下四海升平,又何须在意天象。”
齐峻怒道:“这些我难道不知?不过是要你一句话罢了。你当初骗我去喂蛇的时候,那些花言巧语都哪里去了?就只知道抱着星铁!”他看着知白漫不经心的模样,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怀疑,脸色也不由得阴沉下来,“你可是觉得如今得以供奉星铁,东宫之事便与你无关了?”
知白被他突然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陪笑道:“殿下怎么这样说,我跟殿下那是坐着同一条船,怎能说东宫之事与我无关呢?”
“你知道就好。”齐峻冷冷地道,“我老实告诉你,你与真明子是水火不相容,倘若被真明子得势,这星铁你也别想供奉了!这里是京城,你若是想如在西南山中一般过河拆桥,可要小心引火烧身!”
知白顿时缩了缩脖子,干笑道:“都是从前的事了,殿下还提它做甚……天象之事,确实是我疏忽了,若再有下次,我当心就是。”
齐峻怒冲冲道:“机会稍纵即逝,谁知还有没有下次!”看知白抱着星铁小心翼翼的模样,越发生气,上前去一把夺过星铁扔在供桌上,“派来教导你的先生呢?你每日练习书画多久?”
知白脸上更苦了,喃喃道:“我有认真练习……”灵机一动,小声道,“上回为娘娘延寿,损耗的修为尚未补回,待补回了,我……”
齐峻怒极反笑:“你也就在我面前巧舌如簧,若是能把这机灵劲在父皇面前使出三分来,也不至于此!”知白说的都是实话,可是对敬安帝来说,实话远远不够,尤其是那边还有个真明子在比较着。
知白偷偷伸出手又把星铁搂回怀里,陪笑道:“殿下别恼火,我知道了。其实……其实殿下真不必如此忌讳国师。”
齐峻挑眉:“怎么说?”
知白干咳了一声,挠了挠头才道:“殿下难道没有发现,上次欺骗殿下,我其实已然得了果报。”
“什么?”齐峻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因果不爽啊。”知白抬起头来,一脸后悔地回答,“虽然当时我观殿下面相所以才……但毕竟是居心不良,所以才有后头险些被刺客狙杀之事,更因为娘娘延寿损失修为,这便是果报。”
齐峻瞪着他:“所以呢?”
“国师他也自有果报。”知白往道观方向看了一眼,“巧言令色只是小过,为摄生魂杀伤两条人命已损阴德,若是因他的谎言再害人命,那便是大过。因果不昧,他的报应在后头。”
“那在他遭报应之前呢?就让他这么胡说八道继续害人?”
“天道好还,殿下其实不必再加干涉。”知白又挠了挠头,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
“胡说八道!”齐峻啪地一声拍了桌子,“天道好还,不是你袖手旁观的道理!若如此说,天下何必有帝王?帝王何必设官吏?就由着这些百姓,死活自己去便是了。见人落井,不下石便足够了?你说不必横加干涉,我却觉得你是见死不救,这难道不损阴德?”他越说越是激动,“我若是一介平民,无能为力也就罢了,既忝为储君,受天下供养,便该用心为天下人谋个福祉。你如今是宫内供奉的仙师,一应用度也皆从百姓而来,难道就不回报一二?难道就能看着他们受苦受难不成?”
观星台落成之后,本来敬安帝是要派人在外采买小道士进来侍奉的,但知白都谢绝了,只说清静惯了,并不要人伺候,因此这观星台大殿里少有人进来,只有几个中人和宫女在下房里住着,每日做些洒扫之事,并随时供知白差使。也正因此,齐峻在这里说话,倒比在东宫更少些禁忌:“如今说是天下太平,可是九州丰歉不一,四夷蠢蠢欲动,百姓远未到安居乐业之时;宫中奢侈,供养佛道,自先帝去后,税已加了一半;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宫中如此,各地官员可知。即以惠水县令而言,治下百姓频繁失踪,他反作为祥瑞上报,这样的官吏要来何用?他是得了果报,被那巨蟒压成了肉饼,可他得报之前,百姓又枉死了多少?若是天下官吏皆如此,这天下还成什么天下了!难道这就是你说的天道好还?”
观星台的大殿建得十分宽敞,齐峻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如金石掷地。知白眼神中不由得露了迟疑之色,抿着嘴低下了头去。齐峻正要再说,冯恩一溜小跑从外头进来:“殿下,国师说长虹贯紫微是天下一气、九州升平之象,劝皇上新年出巡,去泰山祭天勒石呢。”
“祭天勒石?”齐峻简直无话可说,“有什么功绩要勒石以记?”
泰山祭天,又名封禅,是自周时便有的古礼。而勒石,则是有大功勋建立,便雕凿在石碑上为记。敬安帝出巡、祭天,这也是帝王常有之事,可勒石——除了供奉佛道之外,敬安帝还真不敢说有什么强过先人的地方。
冯恩低声道:“国师说,星铁祥瑞都自天而降,可见陛下得上天之佑,有此祥瑞,勒石以记不为过。”
齐峻气得只能冷笑了:“听听,国师都是怎么说的?这轻轻一句话,新年出巡就是劳民伤财。你若是方才能说句妥当的话,将这出巡之事免了,自京城到泰山,沿途这一路上的百姓只怕都要谢你,这难道不是功德?”
知白不吭声,只是头垂得更低了。
因为年后皇帝要出巡,这个年,宫里过得格外忙碌,不仅要准备过年的种种东西,还要备下明年出巡的器物用度,六局一司忙得团团乱转。
这么一忙起来,皇后就有些捉襟见肘。她不肯用叶贵妃的人,又不愿过分倚重贤妃,只得事事亲力亲为,连带齐峻也累得够呛,仍旧免不了要出几处岔子,引得敬安帝颇是不悦,觉得对新年出巡也不是好兆头。幸而这几次知白都在旁边,随口开导,无非是些好事多磨之类的话,才让敬安帝没有发作起来。
说是开春出巡,其实未出正月,那路上天寒地冻的也不好走,一直拖到二月二,出巡的队伍才上了路。这一次是准备去大祭,又要勒石记录天降祥瑞之事,故而敬安帝带上了皇后、太子,还带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只有四皇子因年纪幼小不能跟来,叶贵妃也就留在宫中照看,自然,宫务也就又交到了她手里打理,贤妃协助。除此之外,真明子与知白作为宫中供奉的两位“仙师”也随驾,还带上了星铁;另外还带了二十几名官员,加上下头的中人宫女侍卫民伕,前头仪仗后头行李,迤迤逦逦摆了一路。所过之处,声势浩大,各地官员远迎高接,尽心竭力,只怕奉承得不够。
“这才开春,海水还冰冷着,竟然能送上这样的海味,蓬莱县令也实在是有心了。”皇后看着桌上的清蒸石决明,脸上微微露了喜色。宫中也有鱼虾之类,但自海边出水送往京城,再怎么快马加鞭也要两三日,自然是失了鲜味,比不得这现捕现吃的滋味十足。
“该赏他些什么才是。”皇后脾胃弱,这些东西都不能多吃,但却极爱这个味道,吃了几口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却还琢磨着这事儿,“难得他这样费心。”
“他不过是尽为官的本份罢了,母后是天下之母,理应由天下养,很不必如此的。”齐峻含笑劝了皇后一句,回了自己房里却变了脸,“天寒地冻,这海味难道是他自己下水去捕的不成?自渔民手中收上来,又不知花费了几何。冯恩,遣个人去打听一番,这蓬莱县为官如何?这样的献媚邀宠,所为何来!”
知白刚陪敬安帝用完膳回来,听齐峻说到蓬莱县令,便道:“蓬莱县令说这些海味都是渔民自愿献给陛下的,陛下叫拿百两黄金去赏给渔民,又亲口嘉奖了蓬莱县令。国师说,这是陛下圣德,四海同沐,渔民感念天子之恩,才会自愿献礼;还说蓬莱是仙地,请陛下停留几日,他要为陛下请仙。”
“请仙?”齐峻嗤之以鼻,“他连雨都求不到一场,还能请仙?简直是无稽之谈!”
知白却摇了摇头:“蓬莱确实有仙气,虽说我不知国师道行究竟如何,但若是陛下有仙缘,或许真能得见。”
齐峻的脸色不由得就有些变了:“当真?”
“陛下……”知白语气有些斟酌,“实在是有福缘之人……”
也就是说,敬安帝也许真能见到神仙?若是如此,那真明子在敬安帝眼中,只怕也是神仙样的人了。齐峻闭了闭眼睛,又倏地睁开,紧盯着知白:“那你呢?你能请仙吗?”
知白有几分为难:“能,倒是也能……可是殿下,凡人虽有仙缘,但着意请仙却也是逆天而为。从前我就对殿下说过,世事如网,强行变动,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之后的变数——怕也未必能如殿下所愿呢。”
“事在人为!”齐峻断然道,“若是真明子请仙成功,日后这宫中就是他的天下了,这万万不可!”
知白低下头,叹了口气:“那,就先看看国师要做什么吧。”
真明子说干就干,当天晚上就斋戒沐浴,在海边一处道观中闭关作法起来。他闭关的这三天中,敬安帝的膳食中仍是各样新鲜海味接连不断,至于那赏下去的百两黄金,据冯恩打听来的消息,确实是发到了渔民手中,但,没有一个渔民敢去花用,至于原因究竟是什么,没有人敢说。
无凭无据,即使齐峻明明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些蹊跷,甚至他都能猜想到是为什么——渔民们必然是被威胁了,这些黄金不过是发下去暂时糊弄一下敬安帝,等銮驾离开,这些黄金绝不会有哪怕一点点落进渔民的钱袋里——只是他也抓不住蓬莱县令的错处,只能在知白这里发一通脾气而已。
第三天头上,真明子派弟子来请敬安帝,去海边观仙山。


16、仙山

雾气弥漫,海风湿漉,齐峻的衣袍一路走到海边,便已有了几分湿意。
海边已经备了一艘大船,真明子已然等在船上,满脸喜色地迎着敬安帝一行:“陛下福缘深厚,今日观仙山有望了!”
敬安帝向前望了一眼,皱皱眉头:“这样大雾……”海上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更别说什么仙山了。
真明子却是胸有成竹的样子:“陛下莫急,待贫道作起法来,自能驶上仙路。”说罢将手一摆,“立香坛,开船!”
巨大的船帆升起,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摇动,大船收锚,船身离开码头,向海上驶去,后面,当地的官员们驾起十数条小船,远远跟随,并不敢太过靠近。
敬安帝和皇后并肩坐在甲板上的椅子里,看着真明子在船头设了香案炉鼎,里头燃着檀香,两边两个小道童不停地向炉鼎里放着符纸。真明子盘膝而坐,先是喃喃吟诵着什么,渐渐就没了声音,仿佛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了。过了片刻,他忽然抬起一只手,指向侧前方,一名道童忙高声道:“仙路在左——”大船上的水手便吃力地拉动风帆转向,调转船头向真明子手指的方向驶去。
齐峻站在皇后身后,冷眼看着真明子在那里装神弄鬼,轻轻冷笑了一声。一旁站着的齐嶂却笑吟吟转头问道:“大哥在笑什么?”
自从在千秋节上被飞溅的碎瓷划伤脸面,齐嶂除了新年向敬安帝和皇后拜年之外,还是头一次这样公开露面。那块碎瓷在他眉峰上斜斜飞过,留下了一条寸长的疤痕,皮肉凸出,一直伸向印堂,虽然用了许多好药,但据说是因为那个碎碗当时盛着什么药膳,药汤渗入了伤口,因此仍旧留下了一条浅褐色的痕迹。偏偏本朝男子十五岁束发,讲究露出额头,因此这道伤痕根本无法遮掩,只能每日浅浅地敷上一层粉,但因为伤口收缩略略高起,正面看或者不显,从侧面却看得清清楚楚,敷粉也无法完全遮住。
齐峻扫了一眼齐嶂的额头,淡淡道:“二弟说什么?我何曾笑过?”海风呼啸,两人说话都要略略提高声音,齐峻并不相信齐嶂能听见自己刚才的冷笑,只怕是又要出什么妖蛾子了。
齐嶂却只笑了笑:“是么?那怕是我听错了。”便回过头去专心致志地望着前方雾气迷茫的海面,仿佛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船在雾气中行驶了很久,真明子几次将手臂换了方向,水手们就得跟着转换帆的方向,将大船调头。这么折腾了半天,连敬安帝都有些不耐烦了,转头对王瑾道:“去问问国师,这船还要开多久?”
王瑾还没过去,真明子身边的道童已经转身向敬安帝行礼,脆生生地道:“回陛下的话,师父这是请下了真仙附体,为船指引海上仙山的方位,若是打扰了真仙,仙山也就去不得了。”
一番话把敬安帝的话又堵了回去。皇后不由得就轻轻撇了撇嘴,低声道:“仙山仙山,船开了这半天,仙山到底在哪儿呢?”
皇后话音未落,另一个道童突然指着前方喊了起来:“仙山!是仙山!”
众人急忙都抬头看去,果然前方雾气渐渐消散,隐隐有连绵的山峦显现出来,看起来还有几分模糊,但确实是山峦的模样,若细看去,那山峰之间仿佛有无数的亭台楼阁,似乎还有什么在山间走动。敬安帝不由得站了起来:“果然是仙山?”
“恭喜陛下!”两个道童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陛下福缘深厚,果然见到仙山了!”
此时云雾散得更开,有阳光从云层中漏下来,远处的山峰看得更加清楚——山脚被云气托举着,像是在半空中飘浮,阳光给那些楼台都镶了一层金,更加显得金碧辉煌,美不胜收。敬安帝已经惊喜地走到了船头上,连皇后都有些失态地站了起来:“这,这是什么地方?”
“回娘娘的话,是仙山哪。”一个道童伶俐地答道,“海上有十洲,其中有一洲名方丈洲,在东海中心,正方形,边长五千里,是群龙所聚,有金玉琉璃之宫,群仙不升天者在此往来,耕田种芝草,就如凡间农夫种禾稼一般呢。”
“这么说,这就是方丈洲了?”敬安帝极目望去,指着山中激动地道,“快看,那不是龙吗?”
齐峻随他手指处看过去,果然那山峦之间似乎有些长长的东西掠过去,只是离得太远,饶是目力再好也看不清楚。然而那山峦却是实实在在地出现在眼前,便是齐峻心性坚定,此时也有些惊疑,不由得转头去看知白,却见知白凝目看了一会儿,微微摇了摇头,脸上泛起几分讽刺的笑意来,便知其中有些蹊跷,低声问:“怎么了?那不是仙山?是不是什么妖异?”
“大哥!”齐嶂却提高声音喝断了知白将要出口的回答,“举头三尺有神明,何况仙山在前,大哥切莫如此不敬,免得仙人怪罪,倒碍了父皇——”
他话犹未了,真明子忽然全身一震,喷出一口血来,仰天栽倒,惊得两个小道童失声惊呼。敬安帝此时已顾不得别人,只指着前方连声道:“快开船,快开过去!”
水手们不敢怠慢,连忙扯起满帆冲着那云中山峦行驶过去,可是借着海风一直行驶了半个时辰,那山峦仍旧在远处,丝毫也没有接近。不仅如此,那山峦反而渐渐地模糊起来,最后竟像烟云一般消散了。
敬安帝怔怔地站在船头,手紧握着船舷,牙咬得格格作响,半晌才猛地转过身来,大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真明子仍旧躺在甲板上不省人事,两个道童围着他惊惶失措,见敬安帝喝问,连忙都跪下道:“不知为什么,请来的仙人突然愤而离去,连师父都受了伤,那通往仙山的路无人指引,自然也就断了。这,这是仙人发怒,将仙山遮住了!”
“仙人为何会突然离去?”敬安帝眼看仙山近在咫尺,却又忽然消失,简直恨得无可如何,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憋得太阳穴附近青筋暴跳,若不是还要留着两个道童问话,就要一脚踢上去。
两个道童不敢说话,只是砰砰地磕头,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悄悄就向齐峻看了过去,口中嗫嚅道:“大约……大约总是有人冲犯罢……”
敬安帝的目光跟着就向齐峻转了过去,齐嶂就站在齐峻旁边,连忙撩衣跪倒:“父皇,大哥只是无意失言,并非有意得罪仙人,父皇千万不要怪罪大哥!”
“二弟这话说得实在蹊跷。”齐峻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吃了一惊,但齐嶂一开口,他反而镇定了——什么仙山,什么仙人指路,分明就是装神弄鬼,等着在这儿给他挖陷阱呢!
“我且不知我何处失言,倒要烦二弟替我请罪?父皇这里才问,二弟就急着把罪名扣到我头上了?二弟对我这个兄长,还真是关切呢。”
敬安帝一肚子的火气,被齐峻这样一说又有几分疑惑。两个儿子彼此间有些矛盾他自是知道的,故而一时之间不知是信还是不信。然而仙山明明看见了却又消失却是事实,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厉声道:“快将国师救醒!”转眼看见知白默然地站在一边,猛然想起这里还有一位仙师,便强压火气道:“秀明仙师看,这是怎么回事?”
知白目光在真明子身上打了个转,又转眼过去看了看齐嶂,沉吟不语。
齐峻的心陡然提到了喉咙口——知白曾说过齐嶂才是身有龙气的那一个,若依他的说法,将来这大位必然是齐嶂的,如果这时候他倒戈齐嶂,那么……
真明子就在这时候悠悠醒转,咳嗽一声,又吐了一口血出来。敬安帝立时顾不上知白,快步走了过去:“国师,这是怎么回事?”
真明子苦笑一下,目光若有若无地向齐峻看了一眼,勉强挣扎着要站起身来:“陛下万勿着急。得见仙山,便是陛下与仙山有缘,虽然——不过是一挫折耳。贫道愿为陛下去海上寻觅仙山!”
“去海上寻觅?”敬安帝皱起眉头,“朕不能亲临仙山,便是觅着又有何用?”
“陛下有所不知。”真明子抹去嘴角血渍,侃侃而谈,“这仙山之上种有灵芝瑶草,有一种名为不死草,食之可得长生。陛下一国之君日理万机,自不可随意弃了臣民出外求仙,贫道愿为陛下去海上求这不死之草,让陛下长生不老。”
敬安帝怦然心动。做皇帝的,权势尊荣已达极致,所求的无非便是长命百岁。如今仙山已在眼前却又无路可通,他心中的懊恼愤怒实在已达顶点,若不是齐峻是一国储君,说不定方才就要叫人将他拖了下去斩首泄愤。此刻听真明子所说,这长生竟还有一线机会,不由得追问道:“仙山近在咫尺,朕都不能登上,莫不是福缘浅薄之故?若是如此,这海上寻觅岂不更是虚无缥缈?”
真明子摇头道:“陛下此次未能登上仙山,依贫道看,并非陛下福缘不够,而是——事出有因,也算陛下的一劫。天意究竟何如,贫道虽修道多年,也不能完全参透,只是愿为陛下出海寻觅,若陛下真有福缘,贫道定能携仙草而归。”
敬安帝思索片刻,终于道:“这海上仙山缥缈难及,国师——怕是需一条大船罢……”这意思,便是已同意了。
真明子立掌道:“无量寿佛,仙山虽缥缈,有缘人可到。贫道确需一条大船,须装载童男童女各一百人,另干粮清水等,才好出海。”
他虽说是一条大船,但光童男童女就要二百人,加上随行的侍卫、仆役、水手,还有各样器物食水,别说一条大船了,就是以敬安帝坐驾的规格,至少也得三五条船才装得下。敬安帝也不由得有些沉吟:“童男童女何用?”
“童男童女乃清净之身,正与仙山清净之气相合。”真明子不慌不忙,显然是胸有成竹,“有道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大有利于觅到仙山。”
“胡言乱语!”齐峻终于忍不住了,“两百童男童女,这是多少户人家要骨肉分离?国师口口声声说寻觅仙山,若是寻不到,国师想来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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