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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 作者:朱砂-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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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齐峻想起方才酣畅淋漓的快感,只觉得脐下又有几分动意,连忙按捺住了轻咳一声,“为何我与父皇龙气还有所不同呢?”皇家讲究养身固精,如敬安帝那般夜夜笙歌委实不合养身之道,纵然床笫之欢再销魂蚀骨,也要有个限度。
知白摸着下巴仔细打量他,半晌才道:“殿下所尚应为火德,自然与陛下所尚之水德不同。”
齐峻不知道这水德火德尚起来究竟有什么不同,他只听说过本朝开国之帝自淮水边起兴,当初便是衣乌衣而揭竿,故而称帝之后才以玄色为尊,难道说龙气也与这有关系?不过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干咳了几声才迂回着道:“方才——我听说精水留在体内不大相宜,可要好好洗洗。”
知白满不在乎地道:“殿下龙精已被我炼化入体,不必洗了。”
齐峻怔了一怔:“炼化入体?”
“嗯,就是——”知白想解释却发现一时也讲不清楚,只得摆了摆手,“总之就是没有了。”
“那你的呢?”齐峻一时没忍住,还是直直问了出来,“我也未见你——泄身……”
知白眯着眼睛又想睡了:“我要采阳补身,自然要培元固精,不可轻泄。”
他打个呵欠,摇摇晃晃从浴桶里站起来,随便裹了件衣裳就走出去,一头扑在床上呼呼大睡,只留下齐峻独自坐在浴桶里,把他的话反复想了半晌,忽觉自己不像是上了人,倒像是被人用了……

48、驾崩

时近端午;后宫中插起了艾草和蒲草;连宫女们身上都挂起了彩线缠的小老虎、小葫芦;手腕上也系上了五色丝线。本来在宫城附近的北海里还有龙舟赛的;但因着今年敬安帝病体总是不愈,皇后也没了去看龙舟的兴致;导致整个后宫里都少了些节日的欢喜气氛。
“仙师仍在休养?”敬安帝靠在榻上,脸色蜡黄;颧骨上却是一片异样的红潮,坐在那里双手却不由自主地不时抽动一下,甚至眉梢眼角也偶尔会抽动。
“是。”齐峻微低下头;“仙师为将雨云送入深海,元气耗损过甚,至今仍在休养。”
敬安帝眉头皱得死紧:“究竟要怎样才能为仙师补益元气?”
齐峻低头没说话。其实从那天之后,他还跟知白行房过两次,也不知他身上的龙气怎么就那么好用,知白现在已经是脸色红润活蹦乱跳了,只是他非说自己还病着,每天缩在观星台里不出来。
敬安帝烦躁地环视周围:“你们,可有办法?”
四周的宫人齐齐低头,敬安帝一掌就拍在身边的小几上:“朕养你们何用!”
扑通连声,所有宫人连带御医都跪倒一片,有几个年纪小的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只是不敢哭出来。这几天敬安帝已经连打死好几个宫人了,就连最受重用的王瑾都挨了二十板子,如今还在下房里趴着呢。
敬安帝在宫人们这里得不到回应,便要站起身来:“朕亲自去观星台看望仙师,朕要问着呢,仙师何时可再携朕去月宫一游!这些庸医,没有一个有真本事的!”他越说越气,把手一挥,“拖下去打二十杖,赶出宫去永不叙用!”
御医暗暗松了口气。打二十杖死不了人,永不叙用也总比杀头好得多。自然表面上还要口呼万岁饶命,老老实实被拖了出去。
敬安帝烦躁地转着头,眉梢肌肉不可遏制地一跳一跳,双手更是频繁地抽动起来,活像是得了鸡爪风。他挣扎着要站起身来:“朕要去问问仙师,仙师能治好皇后,自然也能为朕做法……”只是两边宫人不上来扶,他站了几次都不曾站起来。
齐峻连忙过去扶着他,触手便觉敬安帝掌心湿热,脸上却是干干的无一滴汗,嘴唇反而有些干裂,心里不由一紧,低声道:“父皇,仙师元气耗损终日沉睡,父皇此时去了也……”
敬安帝随手抓过旁边的茶,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了一气才颓然道:“朕是不是要死了?仙师此时沉睡不能为朕作法,莫不是朕命绝于此?”
赵月自那日之后头一次踏出禁足的正殿,跟着齐峻一起来给敬安帝请安,本来心中还有些不服,此刻听敬安帝口口声声要去找知白作法,而齐峻却说知白元气耗损终日沉睡,一颗心已经沉到了底。她到此刻才知道自己究竟闯下了多大的祸,若是敬安帝知道是因她搅扰作法才导致知白如此,别说太子妃她还能不能当,只怕连性命都要保不住了。她后背上冷汗层层透衣,站在那里恨不得把自己缩到看不见,提心吊胆只怕齐峻说出她擅闯观星台的事来。
齐峻这时候却半点也没想到赵月。御医已经跟他说过,敬安帝自打上次风寒未愈,又开始服食金丹,虽然真明子死后他就将金丹都丢弃了,但风寒不用药疏通反而用焦热之物去镇压,如今反上来,这病便大了。自打他进了殿内,敬安帝已经快灌下去了一壶茶水,这明显就是金石硫磺之物在内作热之相。至于双手颤抖面上肌肉抽搐,也都是中了金石之毒。想到当年老御医的话,敬安帝只怕大限就快到了……
“父皇只是身子不适……”齐峻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不——”敬安帝颓然地摇着头,“真明子他大逆不道!他,他用假金丹来欺骗朕多年……”他抓着齐峻的手站起来,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还有叶氏!就是这个贱人劝朕服用金丹的!朕,朕要杀了这个贱人!杀了她!”
赵月惊骇地缩到一边看着敬安帝。此刻敬安帝脸色通红透亮,像是身体里有把火在烧似的,可是目光混浊,眼前就摆着个小几,他仿佛根本看不见似的就撞了上去,若不是齐峻抢先伸脚将小几踢开,说不得他就会被绊上一跤。赵月心里闪过一个大不敬的念头——皇上莫非是神智失常了?
皇后却立刻就应了一句:“叶氏确实居心叵测,皇上杀她也是应当的,赐她一根白绫也就是了。”
“白绫?”敬安帝仿佛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转头看着皇后,“你要赐叶氏白绫?”
“父皇——”齐峻轻轻咳嗽了一声,“叶氏一族还有人握有兵马,若无凭无证就赐叶氏白绫,只怕他们不服……”
敬安帝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他的话,只管转动着混浊的眼睛四处地看,看见门上插着的蒲草,他仿佛忽然清醒了些:“今儿是端午了?”
“明日是端午。”齐峻用目光制止皇后未说出口的话,扶着敬安帝重新坐下。
“端午有龙舟赛。”敬安帝过了这一会儿仿佛确实清醒了,转头看了看皇后道,“朕带你们去看龙舟。”
皇后看他这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陛下养好了身子再带臣妾去看龙舟吧。”
“朕好得很!”敬安帝却倔强了起来,“明日朕带你们去看龙舟,所有人都去!”
皇后跟他二十几年夫妻,虽然不顺心之事常八九,但到底是少年夫妻,此刻看他这般模样心里难受,便顺着他点头答应,亲手伺候他歇下才退了出来,一到外殿就哭了起来道:“仙师就真没有半点办法?”
赵月把头低得不能再低。齐峻轻轻叹了口气没说话。皇后抹了把眼泪,又想起叶贵妃:“方才皇上要赐死那贱人,你如何拦着?”
“母后,没有罪名如何能赐死她?”齐峻耐心地道,“父皇不过是一时意气说了这话罢了,若今日就将她赐死,父皇日后反悔如何是好?她一个女子,如今失宠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就是要她死,也要名正言顺。”
皇后不服道:“你父皇都说了,是她劝你父皇服食金丹的,这如何不是罪名?”
“可是真明子还是叶家举荐的,若以真明子为罪名赐死叶氏,那叶家是否也要得罪?叶家在东南还手握兵权,此时要治叶家之罪,并非好时机。”
若是从前,皇后少不得又要反驳,只是如今齐峻威严日盛,皇后眼里看来自己的儿子已不是从前那个俊拔少年,俨然已经有了几分帝王风范,不敢反驳,只得低头应了。齐峻将她送回紫辰殿,便道:“去观星台。”
赵月一直默默无声地跟着他,听了这话胆战心惊地偷偷看了他一眼,却见齐峻根本不曾看她,带着冯恩径自走了,顿时舒出一口气,对身边宫人道:“回东宫。”敬安帝当初也是自己要服食金丹的,如今发现金丹不好就要杀掉叶贵妃,那若是知道是她害得仙师不能为他祛病延寿,自己又会落个什么下场?
观星台依旧还是安安静静,齐峻进了内殿,就见窗下摆了一张竹榻,知白正摊手摊脚像只大猫似的睡在上面,小脸被阳光晒得红扑扑的,若是被外人看见了,哪会相信他是元气大损?
“殿下?”知白懒洋洋睁开眼睛,一见是他顿时开心了,“殿下什么时候过来的?”
“也不过是方才进来。”齐峻在榻边坐下,“今日可好些?”
这已然是例行公事每日一问了,知白咧嘴一笑:“好得多了,不过——”他笑嘻嘻地伸手扯住齐峻的衣角,“要是双修进益自然更大。”
齐峻简直是哭笑不得,他现在哪里有双修的心情,何况看知白的模样,分明是将他与星铁、湛卢或是射日镞当成了一类的东西。他待要拉下脸来,又觉舍不得,只得干咳了一声将话题转开:“父皇的病越发重了,今日还问起,你何时能携他再去月宫一游……”
知白爬到他腿上枕着,心不在焉地道:“陛下纵有福缘,此生也不过是去月宫一次罢了,若说再去,我却无能了。何况陛下的寿数,大约也就在这几日了。”
齐峻脸色刷地变了:“就在这几日?”他也知道敬安帝看着寿数无多,可总觉得至少还有个一年半载,怎么就只剩这几日了!他有心想问问知白是否能像为皇后延寿一般为敬安帝作法,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知白却丝毫不曾体会到他复杂的心绪,随手扯了他的衣绦来绕着玩儿,漫不经心地道:“陛下此生福缘深厚,一生无忧无虑享尽荣华,只在寿字头上差一点儿也就罢了,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呢?”
齐峻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什么大事到你嘴里都是这样轻描淡写,都说人命至贵,我看你倒是视如草芥。”
知白理所当然地道:“人命本来便非至贵,万物平等,既是平等,何来贵贱之分?何况寿数之事乃是天定,非人力所能改变。”
齐峻反驳:“那我的命数呢?”
知白顿时哑了,半晌才结巴道:“殿下的命数……我不长于观相,必是看错了。”
齐峻哭笑不得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胡说八道!”
知白打蛇随棍上,拉住他的手笑嘻嘻地缠上来:“殿下——”
他一拖长了腔调,软绵绵像根线似地缠到齐峻心上。齐峻只能苦笑:“这还是白日里呢……”白昼宣淫,就是敬安帝都要有所忌讳,知白倒是半点都不在乎。
知白被拒绝了也不在意,扯着他的袖子嘻嘻一笑:“那晚上殿下来么?”
齐峻表情有些扭曲。堂堂太子被人当作治病良药来用,委实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可是与知白双修的滋味实在太好,纵然他不是沉迷声色之人,想起来也有些心旌摇动。何况数次欢好之后,他也觉自己精神饱满更胜往日,莫不成这双修不只对知白有所禆益,便是于他也有好处?
“我在这里用晚膳便是。”齐峻到底是咬着牙在知白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这个——”妖精只怕就是这般的吧?叫人爱不得恨不得又推拒不得。那边敬安帝病重,自己却在这里贪恋鱼水之欢,真是……
知白在他腿上蹭了蹭,猫儿似地眯起眼睛又打算睡了。齐峻落在他屁股上的手就不由得轻轻揉了揉,半晌低声道:“父皇那里——当真是没有什么办法了么?”
知白打个呵欠:“医者医病不医命,道者也是一般,能度厄,不能改命。若殿下真要延陛下的命数,便不能与为皇后娘娘度厄时一般了,只可以寿换寿,陛下若延寿,便有人要短寿。”他张开眼睛看看齐峻,“换寿之事也非人人皆可,若无与陛下八字相合之人,便只有亲生儿女方可。”
齐峻脱口而出:“齐嶂——”
知白摇摇头:“二殿下远在千里之外,却是不行,须要在眼前之人方可作法。”
齐峻默然片刻,苦笑了一下。若让他把自己的寿数给敬安帝,他不愿意,可是齐嶂就藩,便是想换他的寿也不成了。若是他没有那么快催着齐嶂就藩,此时便可借口只有齐嶂八字与敬安帝相合,逼他换寿,若是齐嶂不肯,便有顶不孝的帽子等着他,齐嶂别说拿到富庶的封地,能不能活着都难说;若是齐嶂肯了,那更不必说。可见这世上有因才有果,当时他将齐嶂逼出京城固然痛快,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更好的机会溜走。
“罢了。”齐峻将纷乱的思绪甩开,低头摸了摸知白的脸,“那你就再在房里窝几天吧,万不能让父皇知道你已然无恙了。”
敬安帝说要去看龙舟,这话居然是真的,端午那日一早他就起身,传旨让合宫正五品以上的嫔妃都随他同去,帝后二人带了十数名妃嫔,再加上东宫的人,连同伺候的宫人浩浩荡荡有近百人,直奔北海而去。
北海说是海,不过是个湖泊,只是极大,五六艘龙舟同场竞技不成问题。湖边早就备好了几艘楼船,供敬安帝登船观赏。那楼船十分高大,从观赏的甲板到水面足有数丈高,站在上面能将湖面一览无余。
敬安帝看起来兴致勃勃,蜡黄的脸上一片红光。几个年轻些的妃嫔不知厉害,纷纷上前奉承,一时倒也热闹。叶贵妃已经有些日子不曾看见敬安帝了,此次敬安帝病重,一来皇后把侍疾的事握得紧紧的,根本不让她去,二来听说敬安帝对真明子的金丹大为震怒,她也不敢往上凑,好容易今日出来看龙舟,她才仔细梳妆了一番,袅袅婷婷地来了,并不多说话,只是站在敬安帝身边。因是贵妃,除了皇后便数她了,年轻妃嫔们并不敢与她争抢位置,虽则敬安帝并不多看她一眼,也只得让她站在离敬安帝最近的位置。
五条龙舟已在湖面上一字排开,,敬安帝拿了用红绸裹着的木棰往楼船上悬挂的铜锣上一敲,那边便百桨齐飞,争先恐后起来。
眼看快到终点,有两艘龙舟几乎是齐头并进,妃嫔们都兴奋地站起身来观看,敬安帝也起了兴致,一直走到楼船边上,扶着甲板四周的围栏张望。看他这样有兴,妃嫔们更是凑趣地说笑叫嚷起来,敬安帝开始还觉得热闹,后来就觉得耳边喧哗得让人难耐,加以时近正午,阳光热烘烘地照在身上,他眼前渐渐有些发花,两边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发疼,两腿也有些发软。他勉强举起一只手,想转回身来让众人都安静些,却不防这时候楼船轻轻一晃,敬安帝一阵眩晕,整个人都扑在围栏上,翻了下去。
楼船上顿时炸响一片年轻妃嫔们的尖叫,众人眼睁睁看着敬安帝从船上翻下,落入了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刚才还紧跟在他身后的几名妃嫔连连后退,其中有个心思灵敏的,抬手便指着叶贵妃尖叫道:“是你,是你将陛下挤落水中的!”
叶贵妃脸色大变:“胡说八道!”她确实离敬安帝极近,但根本不曾挤过敬安帝。
“将她拉下去!”皇后一直坐在椅子上,此时呼地站了起来,“先关起来,等救上陛下再做处置!”
两个宫人立刻将叶贵妃拉进了船舱里,楼船上下已经乱作一团,会水的中人和侍卫们纷纷往水里跳,只是敬安帝被捞上来的时候脸色已然发紫,闻讯赶来的御医忙活了半晌,终于哆嗦着抬头向皇后禀报:“娘娘,陛下,陛下仙去了……”

49、登基

先帝崩;举国同悲人皆缟素。
不过国不可一日无君;天子守孝以日代月;也不过就是一个多月之后;大约皇帝驾崩的消息刚刚传到盛朝国土的全部角落,京城百姓已经脱下素服;开始准备庆祝新帝登基了。
太极殿外汉白玉石铺成的广场上,文武百官各着朝服依次排列;虽有数百人却鸦雀无声。礼部官员在前面念着冗长的文章,骈四骊六,要表达的意思概括起来只有十六个字:黄道吉日;新帝登基,天命所归,四海咸服。
远处钟鼓齐鸣,身边香烟缭绕,百官们全都谨慎地垂着头,仿佛当真被肃穆的气氛压得直不起腰来。丝竹声渐近,礼官高呼:“百官跪迎新君。”
哗啦啦跪倒一片,所有的人都拜伏于地,看着深红色绣五色祥云的衣摆从自己眼前过去,若是跪得近的,还能看见一条半条金龙的尾巴。
没错,新帝的袍服是深红色的。早在数日之前钦天监择定黄道吉日之时,礼部便已发出了文告,改年号为正烨,改尚水德为尚火德,改玄为朱。
虽然圣人有云: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但大家都知道,倘若新帝也与先帝一般好服食金丹扶持佛道,那可绝对不是件好事。既然这都能改,为何别的倒不能改了呢?当然,也确实有礼部的老古板们提出过反对,不过新君的答复无可辩驳:先帝死于水,若尚水德,则先帝何以死?妖道真明子则为雷火所击,若不尚火德,则何以报上天?这两个问题,不要说礼部,就是满朝文武都没一个人敢作答,于是一切改变都顺理成章了。
知白站在文官队伍的侧前方,抬着头笑嘻嘻地看着慢慢走来的齐峻。数百人中只有他不曾跪下,本来他是要跪的,不过被旁边执礼的官员小声阻止了。
齐峻远远就看见了他,唇角也微微弯了起来。从前他穿着玄色太子服的时候虽则瞧着稳重,却总嫌有些阴郁黯淡,如今换了深红色衣裳,却是面貌一新。新的礼服比旧制要略短些,衣摆不再长长地拖着地,而是仅及脚面,袖子收窄,腰间加玉带,更显得精干利落。衣摆及袖口绣着五色祥云,胸前背后皆蟠有双龙,腰间围一龙,另有四条龙游走于衣摆之上,九龙皆以二色金线绣成,随着衣摆的微微晃动闪烁着点点金光。
齐峻头戴的朝冠与敬安帝的九珠朝冠相类,亦是一条赤金龙蟠于冠上,头尾相交,只是朝冠上镶的不再是玄珠,而是九颗大小不一的红宝石,在阳光下宛如燃烧的火苗一般。齐峻整个人便如浴火凤凰,英气勃发,令人不敢逼视。就连他走过去之后,起身的官员们也被他的气势所迫,不敢随意抬头去看。
礼官长长的文章终于念完,高声道:“百官参拜新君,跪——”
顿时八音齐奏,雄浑的钟声回荡在宫内,刚刚站起身的官员们转向太极殿门前的方向,随着礼官的声音跪、拜、起,三拜九叩之后,仪式才算告一段落。接下来该是新君移驾至昭明殿,敬安帝的画像已然在出殡那日送入了内殿,新君要去拜祭祖先,禀明自己已然继位。这一步算是“家事”,官员们便无缘观礼了,应该先行退下,等新君拜完宗庙再来朝贺。
只是礼官却没有立刻让百官退下,反倒是站在那里不动。底下官员们相互看了几眼,虽没人敢交头接耳,却也忍不住用目光相互传递着讶异之色。片刻之后,轻微的骚动自队尾而起,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转头向后看,只见两个中人托着一件袍子走了上来。
那件袍子是朱红色,比齐峻身上的袍服还要鲜艳些,两个中人将其展开,只见上头绣着飞翔的仙鹤,姿态各异,总共亦是九只。红白二色合在一起,更显得明亮异常,仙鹤头上的红顶不知用了什么特制的丝线和刺绣之法,即使在朱红的底色上也鲜亮夺目,仿佛镶了九块宝石在上头似的。
广场之中起了一阵难以遏止的低低议论。这袍子不是给新后穿的,否则上头应该绣凤而不是绣鹤,可是九却是九五之数,除了帝后之外,就连太后都不能用,这件袍服究竟是给谁的?
两个中人一直走到知白身前,同时躬下腰去:“请仙师着服,行册封国师大典。”
哄地一声,议论声又高了一层。真明子也曾被册封过,敬安帝笃信佛道,那次册封国师的大典亦是极尽隆重,先是建了道观,又建了丹炉,其余林林总总的费用,据说不下于建一处宫殿。还为真明子备了国师金册,据看过的人说,那用的竟是真正的银箔,以金丝画出文字,封面更是黄金制成,其上之字乃为白玉雕成镶嵌其上,四边还饰以珍珠珊瑚,当真是奢华无比。另有国师印玺,亦是羊脂白玉雕成,其上为鹤钮,就连皇后的宝玺金册都不如国师的华贵。至于真明子那次身着的国师服,更是玄缎之上满绣五色祥云,其中的金银色祥云分别用的是真金足银拉成的细线,其作工不下于敬安帝的袍服。
若是这样看来,知白这件袍服其实也不算什么了,至少其上用的都是丝线,并没有金银之物;且真明子册封之时,敬安帝特意让钦天监择了黄道吉日,单独为真明子举行册封典礼,比起今日知白这“捎带脚儿”的册封礼,仿佛是更为隆重。
但——底下的官员们并不做如此想。袍服确实不如以前的华丽,典礼确实不如以前的隆重,可是,今日是什么日子?今日是新帝登基啊!还有比新帝登基更好的黄道吉日吗?新帝登基的当日便册封国师,这是何用意?须知就连皇后,此时此刻还没等到自己的册封大典呢!
齐峻站在台阶上向下看。知白已经脱掉了身上淡青色的道袍,在两个中人的伺候下穿上了国师袍服。红白二色合在一起鲜艳明亮,若穿在别人身上未免有些轻飘,但知白穿起来只觉清俊飘逸,明艳照眼。他这件袍服下摆更长些,宽宽的袖子,腰间只用檀色丝绦一系,就显出了窄窄的腰,一阵风吹过来,衣摆轻轻摆动,九只仙鹤仿佛飞动起来,竟似会将他托上天一般。
惊为天人。齐峻心里忽然想到这么个词儿。一直以来他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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