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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 作者:坑-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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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时走来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
“哪儿逃跑出来的小戏子?衣服都不穿。呵呵!”
狐狸还没来得及回头,来人已经一手摸上他的腰,一手将其抱在了怀里。狐狸吓了一跳,本能想逃,却不习惯人类走路的方式,脚下一软,就要摔跤。
“还挺会勾人的。”那人低沉笑了笑,一把将狐狸楼进怀里。
那人低首与狐狸的抬眼之间,二者眼眸对视,不过须臾。狐狸就害羞地脸红了。
那人像是个富家公子,手指轻佻地抚弄着狐狸身上光滑的皮肤,“你是哪里人?家住何处?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狐狸不懂他为什么问这些,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道这人长得真好看!自己也很喜欢。便一直痴痴望着他,有时身上被他摸得实在痒了,才微微扭动一下。
过了一会儿,那人问:“你跟我走,可好?”
狐狸笑出一抹瑰丽,惹得那人转瞬惊艳到忘了呼吸。
狐狸回头,用腹语对榕树道:“跟我一起去吧?”
榕树喃喃也用腹语回道:“我不想去……”
狐狸嗤之以鼻,“白白浪费了你那两千年的道行。你不去,我自己去玩一回。要是羡慕,就来人间找我吧。”说罢,颇有些得意,又幸福无比地朝那人怀里拱了拱,兴高采烈跟人走了。
留下榕树一个,有些孤独,依旧矗立在原地,就跟狐狸没来之前一样。
两千年的时间,榕树已看过太多来来去去的活物。留不久的,终究只是生命中的过客。
不过在一起时间长了,突然有一个要离开,多半剩下的,都会感觉有些寂寞。
不过树就是树,喜欢安稳,不求变化,也特别耐得住寂寞。一个地方,往往一站就是几千年,何况狐狸只离开了短短的几天,便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变作狐身,跑了回来。
榕树其实很好奇,立即就问:“怎么样?人间好玩么?”
狐狸趴在暖和的树洞内,皮毛都是雨水,湿漉漉的,眼角的晶莹却分外大颗。无论榕树怎么问,他都只是用爪子盖住鼻子,嗷嗷叫着,像是在哭。
当夏天快过完的时候,狐狸总算从树洞里钻了出来,也硬生生捂出了一身的痱子,仍然嚷嚷着要去人间,却再也没有提过带他走的那个人。
榕树问起,他便一本正经地告诉榕树,那人不好,带它进城,玩厌了又将狐狸卖掉,得了一笔钱,独自逃走了。那买得狐狸的欢馆老板,非逼着狐狸接客。狐狸不喜欢那些客人,身上都很臭,长得也搓。于是大怒之下,将他们全部咬死了,又寻着味道,找着那人,想讨个说法,谁知恰好看见他跟别人在床上翻云覆雨。狐狸一气之下,将他掏心挖肺,逃了回来。
榕树听得害怕,怯怯道:“杀生是不对的。不过听你这么说,人类都好可怕,还好我没去。”
狐狸却满怀希望道,“也不一定,不去人间,怎么知道世人所说的美好‘情爱’。你就一点不想知道‘爱情’到底是什么?人间有坏人,肯定也有好人。只不过我没遇上罢了。下次我一定要找个好人来爱。”
恰在此时,榕树下来了一批队伍。当中首领,是位青年才俊。黑马之上的他,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狐狸立刻就被迷住了,尾巴高高翘起,目光灼灼望着那支行军队伍,看到摸着山羊胡须的军师,叫身旁首领:教主。
每次教主说话时,还要自称:本座。
狐狸在树上听着,觉得很威风。不禁喃喃道:
“这才叫爷们!”
待他们走远,狐狸又一个跟头跃下树枝,变作一个俊朗小兵。举手投足之间,再无以前妩媚骚娘之气,挥舞着树枝做的棍棒,有模有样地学:“青青,本宫要去打仗,你可否愿意随行?”
榕树在阳光下微笑,却依然摇了摇树冠,没有答应。
于是,狐狸又只身一个,离开了家。
半年之后,又回来了。一身粉尘,头发凌乱,身上的铠甲与戎装,都已破败不堪,却是变成人回来的。到了树洞那儿,‘哧溜’一下恢复狐身,钻了进去,不吃不喝好几日,饿得皮包骨头了,这才跑出来抓了几只山鸡,填饱肚子,又恢复过来。
榕树问他:“为什么又回来了?”
狐狸这回只淡淡道,“聪明人野心太大。原来挺好的人,都会变坏。不如找个傻的!”
正说着,树枝上飞来一只纸鸢。
树下有个流口水的傻小子,对着树上哇哇大哭。
“我要我的风筝!我要!风筝!”
后头追来一个老太监,阴阳怪气道:
“皇……少爷,这个等回了宫……不,回府后,老奴再帮您做一个。”
狐狸眼一眯,嘴角微微扬起。待他们走后,也不见了人影。
榕树已经习惯它来去匆匆,又等了三年。狐狸果然又回来了。
这回却是变作一个儒雅之士,顶戴花翎,官服整齐。到了树洞前,还是浮华褪尽,变作狐身,钻了进去。
这回,只活活睁眼熬了一宿。第二天大亮时,狐狸困极酣睡,呼噜打得倍儿响!
晚上吃食,狐狸趴在树干上,吃得狼吞虎咽,已全然没了失落情绪。榕树用一处小树枝指了指摊在地上的官袍问狐狸:
“这是几品朝服?好像是很大的官。”
狐狸咬肉不停,无所谓道:“太傅穿的。”
榕树好奇道,“那人对你挺好的。给你当他的老师。看来挺敬重你。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狐狸嗤笑:“有什么好?人类没一个好东西!全是骗子!爱情,那都是人编出来,骗人的鬼话。其实根本没有!”狐狸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丢开食物,用头去蹭榕树的树干,“青青,你说得对。我没听你的话,活该被人骗。以后我再也不去人间了。我们俩一起修仙,长生不老,永远在一起好么?”
“好呀。”榕树很高兴,当即答应下来。其实也动了心。狐狸这数番来去前后的表现,令榕树对它在世间的遭遇好奇不已,偏偏榕树每次问,狐狸都不愿提及,只不耐烦地打断它道:
“世间真没什么好。人类短短几十年寿命,你还没看清他的真面目,他就死了。咱俩一直在一块儿多好,互相有个伴,总比那些没心没肺的人强!”
榕树便不再说话,心中的好奇,不减,反增了许多。
转眼又是春暖花开时,扬州城迎来了新的朝代,也重新焕发光彩。昔日的繁荣,如今又再次重现。人民换了新皇帝,扬州有了新主人。生活也渐渐变好了很多。
榕树许愿灵验之事,变成了一个传说。往树上绑红丝带,也演变成了一个形式上的习俗。许的愿,多半是保佑五谷丰登,四季平安之类的话,并没有多大实际意义了。
狐狸和榕树百无聊赖地打发着多不胜数的时间,直到有一天……
树下来了一个小小的男娃娃。
白嫩得可以掐出水来的包子脸,哭得红肿的桃儿眼,还有一张嘟得老高的殷红鲢鱼嘴。
“树伯伯好。我叫徐瑾瑜。我有一个小秘密,不可以说出去,憋得又很难受,我来告诉你听。今天娘亲问我想不想吃隔壁二狗吃的那种麦芽糖。我知道我们家很穷,没有钱,于是就忍着说我不想吃。其实我很想吃的……隔壁二狗每次吃那个的时候,总是舔得好大声。”
瑾瑜垫脚踩在树根上,身体趴着树干,肉呼呼的小手抓着树洞的边沿,‘叽叽咕咕’说了一通,又皱眉道,“我告诉你,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哦!”说完,跳下树根,捡了一些野花,塞在树洞上,跑了。
“嘻嘻……”榕树笑道,“好可爱的孩子。你还说人类没意思。”
狐狸原本正将耳朵贴在树洞里端,瞪圆眼睛在内偷听,忽闻榕树腹语,顷刻间调转头颅,尾巴一扫,嗤了一声,“切!蠢死了!哪里可爱?”
榕树有些不满,“我喜欢!他长得也漂亮。”
狐狸‘刺溜’一下跳起来,在洞内用爪子刨榕树的痒痒,“你说过我最好看的。你怎么能喜欢他?你不是答应永远跟我在一块儿的吗?”
“唔……我是说过……可是这和那又有什么冲突?”榕树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困惑了。
狐狸却嗷嗷大叫起来,“喜欢我就不能喜欢他!觉得我好看,就不能觉得他好看!那讨厌的丑孩子,我出去咬死他!”
狐狸说着就要钻出树洞。榕树吓坏了,急忙缩紧树洞口,不让其钻出,好说歹说,才打消了狐狸的怒火。
隔天,瑾瑜又来了。
哭兮兮的,仍旧那个姿势,趴在树洞上说悄悄话。完了,又在树洞上塞了一撮野花才跑走。
之后狐狸又与榕树大吵了一架,还是榕树服软,狐狸才没有跑出去咬死瑾瑜。
如此过了好多天,瑾瑜每日都来,总在那个时辰。无论说什么,狐狸都嗤之以鼻,却总在那个时候,提前钻进树洞内,竖着耳朵,贴在内里偷听。
久而久之,榕树便取笑它,“还说我,你不是也半斤八两?”
狐狸在树洞内快速转了几圈,一副找不到拉屎地方的狗模样,忽而又窜出来,跑到树枝上卧下,吊着尾巴,慵懒又无所谓,“反正无聊。一个奶娃娃,横竖就那么点破事,谁听会觉得稀罕?”
“我觉得你就挺稀罕。”
“再说我出去咬死他!”
“……”
狐狸眼一眯,“吃醋了?怪不得这么酸。”背靠树干蹭蹭,“我当然是最喜欢你的。一个命贱的人类,在我心中不会有一席分量。”
不久后,扬州城发了大水。浑浊的河水一直淹没到榕树的一半。
狐狸离开榕树,进城避难。
榕树静静矗立在扬州城外,经此一劫,颇有些内伤。
狐狸很着急,却因树妖与狐族不为同系,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来回在枝杈上蹦跶。
“你伤得很重吗?只不过一场大水。怎么会如此神伤?你好歹也有两千年道行。怎会如此不经用?”
榕树道,“此番大水来的诡异。我被淹时,感觉水里有异样,像是仙气。你知道,我们这些妖精是最怕仙气的。天庭上,是不是派了什么河神之类的仙人来收我们?”
狐狸大惊,爪子抱着树干道,“不会的,青青。要收也该先收我。我杀了生,还不止一个。凭什么先收你呀?”
榕树有些虚弱,“那孩子,你找着没有?怎么这么久都不来了。是不是淹死了?”
狐狸气急败坏,“你还有心思关心他人?那破孩子哪点值得你如此费心。我跟你一道这么多年,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我呀?”
“我怎么不关心你?可我每回问你,你说么?”
“切!”狐狸鼻子‘嗤嗤’喷着气,“我进城避难时,哪天没见他,就该咬死的!免得你老挂念!”
榕树一听,就飒飒笑了,“只怕你舍不得。”
狐狸大怒,“谁舍不得!你若觉得难受,我现在就去咬死他,抽出魂来,用他的壳装你度过此劫可好?反正你喜欢他,就当融为一体,也好了却你一桩心愿。”说罢,邪气地扬唇一笑。
榕树吓坏了,支支吾吾道,“不……不必。那孩子身子太小了,装我两千年的魂,只怕会泄了我的精元。到时我进了他的身子,不满十年反而出不来,只怕长久耗下去,会灰飞烟灭。”
狐狸沉思片刻,“那我去找个大人。”
榕树一惊,立即又道,“长得难看的,我不要。”
狐狸道,“那我找个漂亮的。”
“狸,我没什么大碍。两千年岁月,我什么劫难没经历过。这一遭,也不会有事的。”榕树耐心规劝,其实只不过是希望狐狸不再随意杀生。
狐狸哪里明白,想了一会儿,暗自在心里嘀咕,“什么都不要。我看你只想要那个讨厌的丑娃娃吧?哼,我便等他长大好了。鸡也要等养肥了再杀的。”
往后再看瑾瑜,目光中的意味,也跟着变了许多。就似那饿急的大灰狼看美味的小羊羔。
大水过后,扬州城又闹瘟疫。城门戒严,只许进,不许出。于是瑾瑜好多天没来榕树下。
榕树绿油油的叶子,给炙烤的太阳晒得有点蔫。
狐狸懒懒卧在枝杈上,尾巴摇来晃去赶蚊子。间或打几个哈欠,每有人声,必定耳朵动动,朝下张望。
有了希望,便会有失望。
瑾瑜再没来过。
榕树被水泡过的内伤,断断续续好一时,坏一阵,老不见彻底痊愈,却心心念念惦记瑾瑜,老催狐狸进城。
“你去看看他是不是病死了?”
“你顾好你自个儿吧!”
“都是你,不许我去人间。要是我这次劫难逃不过,死了,一定会万般后悔的!”
狐狸见他病痛,也不好争执,便轻哄他道,“等你好了,我们便去人间。你想呆多久,咱就玩多久。”
次年冬天,又降大雪。榕树半截腰身,都埋在厚厚的积雪内,内伤愈发严重了。
好容易等到一日,雪停了。暖暖的太阳照得白茫茫地面,反光亮堂。
狐狸钻出树洞的刹那,看到一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一脚深,一脚浅地艰难朝榕树走来。
狐狸只瞟了一眼,便确定他是瑾瑜。于是又钻进树洞内,用腹语唤醒冬眠的榕树精,酸不溜秋道:
“哎,醒醒,你老相好来看你了。”
瑾瑜摸摸树干,扫下一层薄雪,对着树洞,红了眼睛。
“爹爹没了。隔壁家二狗说我是野孩子。娘要再嫁。外公说,继父家里也有两个跟我同龄的小公子。希望他们不要讨厌我……”
狐狸在洞内暖暖和和躺着,瞥他一眼,“爱哭的小鬼。啥时候来都哭丧个脸,一点都不讨喜!除了青青,谁会喜欢你?呕……”
榕树不满道,“啰嗦!”又有些高兴,“话说这孩子真是越长越标致了。”
“胡说!我模样比他标致多了!”狐狸又开始在洞内用爪子刨树皮。
快开春时,榕树已经病得很严重。枯枝以往在这个时候,都应该已经吐出嫩芽。这年却没有。
狐狸和榕树都已明白,夏天的那场大水与次年的大雪,消耗了树精太多元气。
狐狸头一次如此惊慌失措。以往自己在人间,无论遭遇什么劫难与伤痛;回来时,榕树总会安安静静矗立在原地,等候他归家。狐狸伤痕累累的心,总能在看到树精的刹那,如沐春风,伤口也开始愈合。
这一回,狐狸却没来由的心慌意乱。这是在人间从未有过的。哪怕他变成弱柳扶风的戏子,被人当众狎玩□;又或者变作武将,被敌方重重包围,随时可能被人断头取命;还是变作太傅时,被傻瓜皇帝因为一支纸鸢,就出卖给早就看他不顺眼的朝中奸臣……狐狸一次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害怕。
害怕失去它。一个静静守候自己的朋友?还是一个可以永远陪伴自己的爱人?
爱情?
狐狸恍然睁大了黑亮圆滚的眼珠子,像是发现了不可思议的奇妙感情。
原来这就是爱情……
榕树精,厚道、稳定、单纯,满足狐狸对爱人的一切幻想。
却在发觉这自以为是的感情的同时,原本可以长相守的情人,却很快就要香消玉损了。狐狸当然不会让这种悲惨的事遭遇在自己身上,更不可能让它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他再一次提意要去找人抽魂,用壳装树精。
树精性善,与食肉为生的狐狸不同,不喜好杀生存己,断然拒绝了。
狐狸为此,不止一次同树精大吵大闹。榕树每回气急,便不再同狐狸腹语。狐狸如何唤他,他都不应。狐狸有时被惹急了,就去细枝桠上故意掰断一截,看它死了没有。
就在这时,瑾瑜又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抱着一堆千纸鹤,说是要给病危的哥哥祈福。
狐狸蹲在树干上,贼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又一眯,暗暗跟着他们回了家。跳上窗台,看到屋内一个文弱却气质温婉的小少爷,正靠坐在床榻枕头上,微笑着欣赏窗外的梅花。虽然眉眼之间,已显露死态,笑容却很超然脱俗,像是对生死已看得很开了。
狐狸几乎是看到他的一瞬间,便被吸引住了,久久移不开眼。
原来狐狸与榕树一道,相处了许多年,却从未见过榕树变作人时的模样。
现下这少年的气质模样,才一入眼就极吻合了狐狸心目中榕树精的模样,惊喜之下,难免又起了私心。
刘清睁着眼睛,望着梅花不知在想什么,久了困极睡去。狐狸这才跑出刘府,回到榕树,兴高采烈又孜孜不倦地劝树精。
“你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你去用他的壳吧。那日日来此诉苦的丑孩子是他的寄养弟弟,像是很心疼他。你要是做了他哥,他指不定对你多好呢。我先去刘府中探探情况。那孩子活不了多久了。你好生考虑一下,若不快些,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这是老天给你机会,救你性命,你好歹争取一次。”
深夜里,狐狸离开仍旧不愿搭理它的榕树,往刘府奔去。
几日后,瑾瑜跌跌撞撞又来了,哭着喊着朝榕树许愿。
“求求你!让他醒过来!我愿用我二十年的命,换他再活二十年!”
狐狸坐在树冠顶上,斜眼瞧榕树,并不说话。
榕树终于动容,叹息一声道,“狸,这回我便依了你罢。”
狐狸大喜,一个跟头跃下树枝,变作刘立,踩着树根,对那哭红眼睛的刘瑾瑜说:
“这可是你说的。作不得悔。”
两个妖精如愿到了刘府,一个变作刘家弟弟,一个魂入哥哥身。刘清的残余魂魄,因此被制约在其体内,没有因为气绝而漂离躯壳,也就苟延残喘续了命。
刘家老小当然不明真相,欢天喜地,好不高兴。
唯独苦了刘瑾瑜一个。
因为刘立横竖看他不顺眼,一逮到机会,就打击他,还渐渐上了瘾。
“你真丑!还是我长得好看些!你知道自己长得有多丑么?”
“……”
“越说你还越得意了,哭什么哭?就知道哭!你是女娃娃还是男娃娃?”
“男……男娃娃……”瑾瑜咬紧下唇,抽泣两下,不敢吭声。
刘立坏坏一笑,“你真的是男娃娃么?从来没见过男娃娃这么喜欢哭的。你是女扮男装的吧?脱裤子!我看看你有没有小鸡鸡。”
“呜哇……”
刘立说罢就要动手去扯瑾瑜的裤裆。瑾瑜边躲边用手挡,嘴里不停叫着:
“我是男娃娃!不要看了!真的是!我有小鸡鸡的!”打不过刘立,只好又哭着跑进刘清的房内,扑到床上,抱着刘清死活不撒手。
刘清才到人间,还没明白‘表情’这东西的用处,脸上冷冰冰的,有点面瘫。目光却很是温柔。这对从小缺爱敏感的瑾瑜来说,已是很大的鼓舞,于是越发的粘腻他。
刘立就更看不惯,只要无聊,一定先找瑾瑜‘打发时间’。每回,都要折腾到瑾瑜哭鼻子,或晕过去才算完事。每每看着他‘死翘翘’,脸上又满是泪痕,眉头纠结的模样,刘立的心情便会奇妙地变得很好。有时瞧见他晕过去还微微张开的鲢鱼嘴,刘立便会伸进一指,看着他无意识吮吸,笑眯眯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
“馋猫!小时候没得吃奶吗?嘴嘟嘟的,我的手指有那么好吃?”又收回来自己舔了舔,一点味道都没有,又放回瑾瑜唇边。瑾瑜立即像含糖似的用小舌□,痒得刘立嘿嘿直笑。待瑾瑜揉揉眼睛醒过来时,他又换了一副冰冷嘴脸,老骂瑾瑜是碍事的“拖油瓶”。
刘清看着不忍,安慰瑾瑜,说刘立是怕被人抢了哥哥,心里不痛快。
每及此时,瑾瑜总会幸福一笑,搂过刘清的脖子,撅起红红的嘴唇,在刘清面无表情的脸颊上亲一下,看得床边的刘立,又是蹬脚,又是翻白眼,不温不火地讥讽道:
“骚包!还是一对!”扭开高昂的头颅,赌气不理人,非得刘清展臂要来抱他,他才扭扭捏捏凑过去一点,还没进刘清怀中,又先用手赶开瑾瑜,才觉舒坦。
刘瑾瑜趴在地上,眼泪已快流干。眼眶胀痛,干涩地不停眨巴。
以往的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昔是过眼云烟。
刘立在大声朝自己咆哮控诉着什么,进了耳朵,也过不了脑。
“放我出去……”
“你做梦!”
“放我出去!!!”刘瑾瑜撕心竭力地大吼一声,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刘清床前,回望了一眼屋外目露凶光的刘立,亦恶狠狠道:
“不放我走,我就杀了他!”说罢,双手卡住睡梦中刘清的颈项,渐渐收紧,布满血丝的红眼眶内,情绪几近崩溃。
第 40 章
“瑾……瑜……”手指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仅属于刘清的温柔嗓音,从瑾瑜渐渐收紧的手指下,艰难地钻了出来。
瑾瑜几乎是同一瞬,瞪圆的瞳孔骤然缩了一下。窗外正与之对视的刘立,也在那一刹,慢慢扬起一边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朝瑾瑜蔑视一瞥。
“你连只鸡都不敢杀,会舍得杀他?呵!”成功看到瑾瑜的手指离开刘清的颈项,才笑得邪恶又没心没肺。
瑾瑜收回手后,紧握成拳,不停捶打胀痛不已的脑袋,揪扯头发,慢慢坐倒在刘清所躺的睡塌前的地板上,背靠床沿,抱头痛哭。脸上表情除了悲愤、恼怒、纠结、无力,更多的是无奈……
刘立站在桃花盛开的院子里,目光穿透刘清房间拉开卷帘的窗棂,正好可以看到刘清屋内,正对窗户的睡塌。
刘清躺在榻上,一动不能动,周身弥漫着一股子死气。
瑾瑜双手抓着凌乱的头发,手肘撑膝盖,垂头坐在地上,眼泪顺着秀气的鼻梁流到紧抿的唇边,额头因为哭得太厉害,印堂发红,额角却青筋直暴,一副随时都会崩溃的模样。
刘立刚才凶神恶煞的眼神,渐渐在窗外纷飞的桃花瓣间,化作一抹复杂又逃避的目光。他很快瞥开脸,眨了眨眼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刘清所住的小苑。
瑾瑜瘫坐在床沿处的地板上,四肢无力,头脑混沌。迷茫的内心,更是万分不知所措。
能想的办法,都做过了。
打也打了,烧也烧了;照妖镜、鬼画符、毒药……一切对付妖魔鬼怪的法子,也都试过……偏生就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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