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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神仙一念间 作者:张迷经-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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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过后,待到魔昂挖下一个巨大深坑的时候,海水在深坑中已形成一个颇具威胁的漩涡。海流永不停歇,那漩涡也时时不断,席卷着海水不停搔刮着坑壁与岛基,不知疲倦地旋转,似乎要在海底钻出一个洞来。
“你当初就想过利用这样的漩涡吗?”魔兰不无佩服地问向魔昂。
魔昂摇摇头,“我只想了一个开始,哪想得这般远。”说这话时,魔昂面容轻松,挺直的身躯矗立在青色沙滩上,如同占了天时地利。
“明明就是早有先见,却偏偏不跟我说。”魔兰不满地自言自语,魔昂只当做没听到。
月初入海时,从魔人城带出的食物已经吃尽。我在岛上找到了可以入口的草果,但魔兰啃着根茎着实坚持不下。她决定回游魔人城,去打几只野味。而魔昂自上次搭乘海鸟归来,身体就一直精瘦,如今日日消耗体力,也需补给。
于是,再一次来到月初,我们回游至海边的矮树林。上岸时,天刚蒙蒙亮。林子中吹过浅浅南风,让湿漉漉的身体冒然生出寒意。矮树的叶子已现出明黄的枯色,正是早秋时节。
穿过矮树林,来到深涧边。如果逆河流而上,就是魔人城的方向,那一边的山林是野兽常出没的地方。但魔兰说,她已然离开了魔人城,如今选择和魔昂一起,自是与原先做魔人国公主完全不同的抉择,此时前途未卜,不想遇见故交。
于是,我们选择了另外一条岔口,看着草深林密,说不定藏有野兽。然而搜寻了一整天,日落之时,仅仅抓住一只瘦兔子。
第二天,又转到另外一片林子,总算逮到一头长腿的斑鹿。
按说,依仗魔兰和魔昂的狩猎身手,在林中奔波两日本该收获满满,但现实是,奈何他们有恁大的本事,林子中就是不见活物,只剩下呼呼秋风穿过空荡荡的密林,惹下一连串枝摇叶动。
“不对劲啊?”魔兰纳闷地说:“我去年也来过这里,怎么才一年的功夫,野兽就死绝了?”
魔昂说:“能繁衍的动物此前都中了遗情散,没谁来救,大概都睡死了。”
“不会啊,”魔兰反驳道:“我先前也发现了遗情散对猎物不利,曾经派魔人们到山上搜寻过一阵子,叫他们见到昏死的野兽就放血救活。”
魔昂说:“那想必是血放多了,随手就剥了皮去了骨。”
魔兰听闻自然气噎,“大家怎么能如此短见呢?我和他们明明白白讲清楚这个中利弊。只贪一时口腹之欲,把这山林吃空了,怕是再难缓和过来。我当时看出他们贪婪的苗头,就狠狠责罚过一个贪便宜的家伙,没想到还是没能管住。”
欲望岂是那般容易割舍的?想想当初她责罚泉边那对魔男魔女,不也是只镇得住一时而已。
纵使魔兰再叹气,林子也不会及时长出兽类来。所幸距离下一次涨潮时日尚多,天天在林子中转悠,自然也积攒下两月吃食,并收获了几张皮毛。魔昂趁着夜色返回魔人城,又找到两只铁锹带回来。
再次入海时,魔兰迫不及待想看看海岛倾覆的壮观。然而游到时却发现,那座小岛依旧坚固如初。沉到海底,只见那根基处的涡旋仍旧在旋转,附近的一方海底已经浑浊一片,无法靠前。
上岸后,魔兰在沙滩上大力地剁了几下脚,却没能撼动海岛分毫。她不免有些生疑,问魔昂:“你的法子到底可不可行?”
魔昂淡淡地说:“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那要多久?”
“一年两年,三五十年,都有可能。”
魔兰的表情由惊讶转为木然,她无奈地甩甩头,一边走去岛中的林子,一边喃喃自语:“也不知你说的话里有几分应该相信。我魔人的脑袋算是想不通你们仙人的心。”
魔兰消失在树林中,只剩魔昂和我坐在霞光铺洒的沙滩上。看着海浪起伏,我却忽地记起一件事来。早前还住在仙人国海边时,就在魔昂被抓住的几天之后,海边曾经发过一次大水,淹了庭院。我和师父随后便搬去了仙都,但据说海边的大水久久未退。
我和魔昂说起,他说可能是他多年前挖的一座岛正好被漩涡转倒了。
“多年前?”我问魔昂,“你那么早就想到这个方法啦?”
魔昂却说:“不是我想到的,是学来的。”
“学的?和谁?”
魔昂的眼光看向我,通透眸子中映着霞光暮色、还有我的身影。难道是跟我?我只觉得莫名其妙。
魔昂微微一笑,“我是想起来你小时候在海底,和那条傻愣愣的大鱼在岛根处挖海蔓的事。”
经魔昂这般提醒,我也记忆起当年在大鱼家的海底时光。那阵子,我正看养一条年幼的大鱼,它总喜欢偷溜出去玩,也带着我。有一次,我们躲开它的哥哥们,游去附近一处乱岛丛生的海域。当大鱼在凌乱的岛基石洞间穿梭游翔时,我就在岛基附近找海蔓,那种墨绿色的海蔓有助眠的效用。当大鱼不听话时,我就给它吃一片。可是,魔昂怎么知道这件事?
魔昂淡淡地说:“我当时就在你附近的一个海窟里休养,听得见你的声音,也看得见你腿上的鳞片,只是那时受了伤,没法动弹。”
听闻如此,我不由“啊”了一声。
“怎么了?”魔昂问我。
我也记起那个海窟来,那是由珊瑚乱石和岛基构成的一个幽深的洞。当时经过洞口,看到洞口处有一抹细微的水纹在,就像洞里传出的呼吸,总觉得里面似有秘密,却没敢进去一探,哪曾想到是魔昂就在深处养伤。
“你是怎么受的伤?”我问魔昂。
他眼光微敛,只说海中常有争斗,便一语带过,又接着说挖岛的事情,“你走后,我在海窟里又歇息了几日,就在那几天里想到了借挖岛来阔海的法子。”
“嗯?”可是,“你刚才不是说学来的吗?”
“因为我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你可还记得大鱼们住的地方?”
“记得,是一座海底山。”
魔昂轻轻摇下头,“那不是海底山,那本来是一座岛,像锥子一样扎在海底的岛,我们家就住在上面。那一片海域是整个大海中最适合居住的地方,大鱼们是后迁徙来的,本来住在我们岛下的乱石窟中,但它们野心更大,不但日夜侵蚀岛基,还与仙君白眉暗中勾结。它们得手之后,才把岛基彻底摧毁,让岛倾入海中成为了一座海底山。”
原来竟是这样。我从前常常梦见那座岛,但在爷爷离开之后,我梦里的那片海面就空了,原来它已经沉没在海中。
魔昂说:“这段回忆,我早期总是抵触。但在海窟中遇见你和大鱼之后,我又想起时,才发现可以借用。于是伤好之后,我就去找一座小岛来挖,在挖出漩涡之后,就任凭海水兀自冲刷,接着去找下一座岛。有些微小的岛在被漩涡冲袭几年之后,若赶上大风浪,就会倾入海中。而更多的岛,如今还屹立在原地。”
如果有一天,所有的岛屿都沉没在大海之中,上升的海面会不会把仙人国淹没?我没有问。愚钝如我,也明了这过程中有太多未知,就像逐渐降临的夜色,谁都不知道黑暗到底是怎样一口口吞没掉光明,谁也说不准一轮朝日又是如何一点点照亮了无边世间。我只知道,从此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和魔昂一起,徘徊于海的深处,挥力在岛的根基。
夜里,睡在林中用树枝搭就的窝棚,我做了一个梦。梦境中,有许多座岛屿矗立在海面上。忽地起了一阵大雾,待大雾散去后,那一座座海岛都有了生命,它们模糊的面容上张开伤口一样的大嘴,它们凄凉地说:“魔昂是上天派来的破坏王。”它们重复地说着这样的一句话,便一个个栽倒进海水中。剩下最后一座巨大的岛,它左右摇晃、笨拙地挣扎,终于倾覆入海时,发出巨大的一声“扑通!”
我登时惊醒过来。那“扑通”声就像发生在耳边,带着生生的不祥之感。天还未亮,魔昂的眼睛在夜色里撑开两点光芒,他问我怎么了。
我问他:“你有没有听到声音?”
“什么声音?”
“扑通的一下,就像一座岛载进海里了。”说着,我还四下摸了摸,尚未清醒的头脑以为身在的这座岛掉进了海中。
魔昂却说:“什么也没听到。”他的大手伸过来,轻轻握住我的脖颈后方,“怎么生了冷汗?”
我把梦说给他听,他在黑暗中轻笑一声,大手勾了勾,把我朝他身侧拢了拢,似在哄小孩子一般,跟我说:“只是睡惊了,枕着我胳膊睡吧。”
他的手臂温热结实,让我从那荒凉的梦境中缓过来,渐渐又安神而睡。
第二天,我们离开这座小岛,游向下一座。
大海茫茫,四下开阔。魔兰说:“这么找下去恐怕总能找到新的岛,何时才算个尽头?”
“仙人国灭亡,就是尽头。”魔昂看看我,跟魔兰说:“这条路是我和他的复仇路,你跟着必定会一路艰辛。”
“我知道。”魔兰虽偶有抱怨,却又不打算离开,她似开玩笑地对魔昂说:“复仇是你的尽头,而你就是我的尽头,我倒想看看咱们两个谁先抵达。”
魔昂则认真地说:“无论我的尽头有多远,都会比你先到,因为你永远也到不了。”
“那可未必。”魔兰的斗志被激起,近来略有懒散的面容也焕发出新的光彩。
魔昂难得耐心,跟她挑明了讲:“如果你寄希望于仙人国丰富的物产,跟着我还算顺路。如果你果真把我当成目标,则一定会落空的。”
魔兰听罢笑笑,改口道:“刚刚是在戏弄你,亏你当真。我堂堂公主出身,怎会那般狭见。”说完,她一头扎进水中,飞快地游了出去,在身后留下一路浅浅的水纹。
抵达新的岛屿,再下海挖岛基时,我和魔兰都真正做起了帮手。相比于我,魔兰的身手更通达,只是她屏息总有个限度,在海底拼搏一阵便要仓皇上浮。于是,她一半的时间是在海底与海面间奔波,一半的时间和我轮换一把铁锹。而魔昂掌管另一把。只要水中尚有光线,我们就不间歇地挖掘,挖出漩涡的时间比上一座岛明显快了一些。
按这个步调,又挖下第三座岛时,海水已经明显转凉。只有日头高悬时,几缕执着的阳光才能穿透深厚的海水,送来微弱的暖意。上次的食物已经耗尽,我们再次回游到海边时,发现矮树林已经覆盖了一层白皑皑的雪。
那雪似没停多久,蓬蓬松松厚厚一层。踩上去,雪下面的落叶又渗出冰冷的积水,早冬的寒冷清新而凛冽。
走在矮树林中,我们不时碰到低低的树枝,惊落枝头的积雪。走出林子,来到深涧边时,魔兰和我的身上都挂满了雪面,而魔昂身上的雪都已融化,湿透的兽皮贴在宽阔的肩头。
深涧两旁积着雪,但水流依旧迅疾而过。魔昂与魔兰向不同方向张望,找寻鸟兽的足迹。魔兰失望地摇摇头,问魔昂,魔昂指了一个方向,说雪地上隐约有串印记。
魔昂的眼力好,他说隐约,那势必是在非常远的距离之外。我们在覆雪的草地上一路追寻过去,走了许久才看到一串爪印,那爪印既没来处也没去处,只是飞鸟落地时留下的一段。
爪印所在已是一小溜山脊,站在上面,望得到一片广阔的雪地,平平整整,没有任何足迹。
魔兰踢踢脚下的雪,无奈地说:“看来只有去魔人城那边了。”
于是我们寻着魔人城的方向而行,没有靠近城边,只是绕着附近的群山兜兜转转。没了弓箭,魔昂与魔兰攥起雪团。偶遇一只飞鸟,他们便追出很远,剩下我遥遥落在后面。
在林子中追寻了五六天,收获微寒。魔兰苦着脸半开玩笑地说:“看来只能改为吃草了。”野果子倒是遍地可寻,久经霜冻的干果别有一番甘甜。
既然大潮要等到月初,魔昂说不如回泉水边住一阵子。于是,我们再次踏上黑土辽原。
然而没在辽原上走多久,突然变了天,平地刮来一阵剧烈的南风,久久不退,卷起的白雪似大浪一般。我们藏在一处雪丘之后,一直等到天蒙蒙黑,风才稍稍减弱,但依然挥卷嚣张。
我们从雪丘之后走出时,只见原本平平整整的雪地被狂风捏造得高低起伏,四下里都变了样。原本的黑土辽原虽然茫茫无垠,但走过多次倒也能分辨出四方的不同,可如今,杂乱丛生的雪丘把视线都拦住了。
魔兰爬到一个高高的雪丘顶上,打算在暮色中寻一寻方向,却突然叫了一声。我和魔昂也爬上去,只见百步之外,朦胧雪雾中似有几点黑影在动。魔兰说是野兽,魔昂却说是魔人。
“那才是魔人!”魔兰指着更远处的一团跑动的黑影说,“是魔人们把野兽赶上黑土辽原了,这里无处躲藏,我们过去常这么捉野兽。”
她跳下雪丘,兴奋地说:“也许是魔藏的手下,我们去偷只猎物可好。”
说着,她已经朝那几点黑影跑去,我和魔昂随后。渐渐接近,眼力如我,也看出了那几点黑影确实像熊,只是个头稍小,但熊的后脑勺还是辨得出,而魔人是没谁戴皮帽的。
魔兰在雪丘间躲躲藏藏,既要避开后面追赶的魔人群,又要追寻那几头熊。魔昂只是跟着我,并未上心去追。
我问他:“你不想吃肉?”
魔昂冷冷地说:“我可不想尝魔人的肉。”
“嗯?那不是熊吗?”我指着那几点黑影。魔昂却让我去看脚下,雪地上正是那些黑影仓皇而逃留下的脚印,确实像是魔人的。可是更远处的魔人却分明在追赶猎物一样奔跑过来。
、三十六念
雪雾弥漫,南风狰狞。眼见着,被风塑造的雪丘又被风吹平了顶,而吹落的雪在它处慢慢累积,又渐渐生成新的雪丘。高低变幻的雪丘,在风中移动,如同活了一般。
辽原上,不论是那几只“熊”,还是追赶在后的魔人们,都是逆着南风而行,步履维艰,如同几条逆着激流而上的游鱼,蹒跚而前。
风又大起一阵,吹得睁不开眼。魔昂引我一同藏到一个雪丘之后。我的耳朵里灌着呼呼风雪,肩膀和魔昂靠在一起。他的大手从我脑后绕过遮住我的脸,传递过来粗糙的温暖,让我的知觉又清晰起来。
隐隐之中,我发觉到后背似有撩拨之感,似有什么东西在笨拙地撩掀我身上的兽皮。可是,我明明是紧紧倚靠在雪丘上啊,难不成是风找到了缝隙钻了进来?
突然,一抹刺骨的冰凉碰上我的皮肤,就像是风把一块冰塞进了我的兽皮里,我不适地挪动后背,但那抹冰凉犹在。我想跟魔昂说,只是嘴巴还藏在他的掌心中。我朝他靠了靠,缩在他的胳膊里,心安不少。
过了一会儿,风终于减弱一些,漫天挥舞的雪末稍稍沉降。夜空中亮起几颗寒星。魔昂忽然问我说:“手可捂热了?”
我莫名,去找自己的手。因为它们在风雪中被冻得僵了没了知觉,好像已不再连接我的手腕上。不过这当然只是种错觉。我把手臂移到身前,见双手还好好地长在上面,艰难地弯了弯手指。
魔昂把大手从我脸边拿开,握住我的两只冻僵的手掌,带着我从雪堆里站起来。站起的瞬间,停留在后背的那抹冰凉随之滑出兽皮,像一块冰掉了出去。
我才站稳,好奇回头一看,刚才靠着的雪丘里竟然伸着两只手。我以为自己在夜色中看花了眼,但魔昂俯身一拽,赫然从雪丘里拽出一个——不知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周身覆着冰雪,个头只及得上我的腰间,唯有向前伸着的两只手像是魔人的。但魔昂拍打掉它脑袋上的积雪,露出的却是一颗毛茸茸的兽头,似一只狐狸的模样。
魔昂拽住狐狸的两只耳朵一提,把狐狸的面容掀去,露出的却是一个魔人娃娃的脸,他的眼睛紧闭着,鼻子下方挂着一汪冰,似乎已经被冻得迷失了知觉,唯有两只手茫然向前伸着。原来他刚才正是被雪丘埋住,在魔昂和我靠着雪丘避风时,寻着热度才伸手找过来,一只伸到了我的后背,一只伸进了魔昂的兽皮里,而魔昂错把伸进他兽皮里的那只手当成了我的。
魔昂拍打掉魔人娃娃身上的落雪,大手在冻僵的娃娃脸上揉搓一阵,使他终于慢慢睁开眼睛。此时风小了,周遭静谧,听得到他吸鼻子的声音,鼻孔里似都结了冰。他脸上做不出表情,但奶声奶气的声音里却充满了痛苦——“我、冷。”
忽地,魔兰在远处高高叫了一嗓子“魔昂!”
魔昂拎起娃娃夹在腋下,和我寻着魔兰的声音寻找过去,见那两只“熊”,还有尾追的十余个魔人,都站在雪地里,而魔兰正站在他们之间。
有一只“熊”已经把熊头掀了,露出魔人的脑袋,而另一只“熊”正在费力撕扯自己的熊头,在伙伴的帮忙下,才算把熊头拽下来。想来那假熊头装得太牢固,早和他本然的脸冻连在一起,刚才这番撕扯下来,脸上几处都破了皮流出血,顷刻间凝成红色的冰。
走到近前,我才认出,这头破血凝的古怪魔人,竟然是嘎达。而尾追的那群魔人竟然是有白面魔人为首的那一撮年轻异恋。
嘎达看到魔昂和我,惊讶中微微垂下眼。魔兰问魔昂腋下夹着的娃娃是怎么回事。嘎达瓮声说:“还有十几个,都藏到雪丘里了。”
魔兰听闻登时怒气横生,指着那些尾追的魔人说:“还愣着什么?赶紧把小娃娃们都找出来。”
但这雪丘众多,浑然一个模样,娃娃们藏在里面早被风雪掩了印记,找了半夜,才算又找到十个被扮成獾猪鬣狗的小娃娃。然而,也没谁记得清楚,原本究竟是有十几个娃娃。周遭的雪丘早已翻遍,天寒地冻间,只好暂且作罢,先把这十个冻僵的娃娃唤醒过来,搓暖身体。
魔兰半问半揣摩,已经知道了大概因由。如今猎物难寻,已经到了魔人相残相食的境地。只是身为同类,顾及一点点儿天性,或者说下不去手,就把要猎杀的魔人装扮成兽类追捕。嘎达和他的伙伴,以及这些小娃娃们就是这次不幸的受害者。
魔昂听后,指了指白面魔人说:“如果被追杀的是他们,这个理由还差不多。”
确实,早在遗情散出现前,异恋还有些势力的时候,白面魔人就因为狷介疏狂的性子,明目张胆与魔藏对抗过。如今异恋失了势,他假扮成禁欲派,却暗中积累异恋的势力,自然得不到魔藏的认可。所谓,一朝为敌,终生不信。否则,他上次也不会落到捉硕鼠的境地。要说他被当成猎物,倒是符合魔藏的性子,可如今却是嘎达受难。
嘎达一直与魔君魔藏熟稔,算是他们的半个奴仆,向来不惹是非,怎么会横遭劫祸呢?
问嘎达,他却低头不说。魔兰又气恼又威慑着劝导一番,才算撬开他的嘴。他一张口,先是深深对魔昂道了一声“我实在对不住你。”
魔昂听闻莫名。嘎达便解释说:“我其实早就知道,接替魔君位置的应该是你。”
听嘎达讲出这样的话,大伙俱是一脸震惊,而魔兰的反应最为激烈,她指着嘎达催他快把事情说清楚。嘎达便一股脑把暗守的秘密都倒了出来。
原来,在魔君刚刚离开魔人城时,他曾去过魔君的房间,见到一块木板,魔君在上面写了他做过的天命之梦,并说如果自己死了,就让魔昂来做魔君,否则会有天谴。但是,第二天等他再去魔君房间时,那块木板却找不见了。再后来,他跟着魔藏一派去泉水边找魔君,从魔昂口中得知魔君自己杀了自己,震惊之际,却眼睁睁看着魔藏心安理得地接替了魔君的位置。
在魔君的葬地时,嘎达就想把魔君的遗愿讲出来。但他手上没有那块作为证据的木板,也迫于魔藏一贯的强大气势,没能勇敢地张开嘴。再后来,嘎达坦诚说,就自欺地把寻找木板当成幌子,一而再拖延,胆子却越来越小,直到把秘密烂在肚子里了。
“真是这样?”魔兰很想要相信,却又有一丝为难,“如果能见到那块木板就万全了。”
嘎达丧气地说:“木板肯定被魔藏一早就破坏掉了。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天命的继承者。前两天,他忽然找我,跟我说他做了一个梦,梦到魔人国遭到天谴猎物都死绝了,强壮的魔人饿极了只好吃弱小的魔人。他当时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是为国担忧。我一时乱了神,就说如果把位置让给魔昂,顺应天意或许能化解灾难。没想到梦是假的,他不过是想套我的话。”
魔兰问魔昂,“你自己有没有做过天命的梦?”
魔昂摇摇头,丝毫没提魔君曾亲口说过的事。
魔兰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全然信了嘎达的话,而魔昂已起身准备继续赶路去泉水边。嘎达觉得没有颜面跟从,但魔昂无所谓地说:“你回去也是死,我们这番回泉水边只是暂住,等我们走后,你想长住在那也没谁拦你。”听魔昂这么说,又被伙伴推了推,嘎达才跟着迈开腿。
那群小娃娃们身体被冻得如同雪人,却颇知道好歹,自觉排成一溜,跟在魔昂身后。而白面魔人自知理亏难恕,转身带着异恋魔人们回魔人城去了。
魔兰站在原地思索一阵,方才跑着追上来,纳闷地问嘎达,“这群小娃娃又是为的什么受了连累?”
嘎达揣测说:“他们都是之前被丢到山上那一拨,后来命大才被救回来的。魔藏可能怕他们长大后记仇吧,就一并处置了,也算遮掩处置我的真实用意,其实蛮可怜的。”
之前埋在雪丘里被魔昂拽出来的那个小娃娃,恢复得最快,他贴在魔昂身后,踩着魔昂的脚印,口齿打着寒颤说:“上、上次也是魔、魔昂帮着我们挖坑打狼。”
想来是说此前他们被丢到草甸子那一遭。魔昂去山上挖明子的时候,帮他们挖了一只捉狼的土坑。
魔兰笑着说:“早猜到了,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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