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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三部) 卫风(水遥、卫风无月)-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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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我觉得孟觉那番吐血威胁论不怎么可信,现在已经改观了。因为我的吐血渐渐止住,但是经脉里的阴寒越来越重,龙成天夜夜抱着我入睡,用阳刚内力为我行功,却犹如饮鸠止渴一般,阴寒一时之间可以遏制,过后的反扑却越发猛烈。每夜蜷在他怀抱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想着就这么一睡不起,也不是件坏事。盛夏已至,因为我的精神不好,所以连带着宣德宫附近的蝉也都遭殃,一群太监成天拿着长竿在太阳底下转悠,以保证我听不见扰人的蝉鸣。
这就是权势,看不到,听不到,但却无处不在。
我伸个懒腰,一早觉得精神很好,喝了药,把签好的帖子送出去。这些日子已经逐渐将手中的权力放了出去,商行和户部的牵系越来越淡薄了,矿业、盐业、冶金这些东西商行不再介入,全力转向发展钱庄和民间商会。
商会和朝廷扯上关系主要是因为我,而现在分离也是因为我。
龙成天坐在宽长的暖玉榻上看他的折子,我懒懒的躺在一边,指指葡萄,随即剥皮去了籽,像水晶醴酪一样的葡萄果肉被银勺托上来。
龙成天歪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色不太好,也许最近的事务太多,也许是为我的身体担心。其实不必,无论是否担心,一切终究以注定的步调缓缓行进,越来越近。
「等忙过了这段,我们去北宁的行宫住两个月,消夏乘凉,好吗?」
他的态度不像一开始那样焦躁,语气越来越和气温柔。
我不是笨人,他也不是,这只说明,我的身体越来越孱弱不堪了,皮肤依旧细滑,但已经失却了原来的红润和光泽,像一张惨白的笺纸,迎着光可见稀疏的脉络,似断似续,有如游丝。他挥一挥手,所有人都悄然无声退了下去。
他轻轻抱着我,像环抱着一个易碎的美梦,轻柔的声音在室内低徊:「累了么?」
我摇摇头。
他的动作缓慢轻柔,带着不会让人错认的小心和疼惜,我抿着嘴笑,手也潜进他的衣衫里;天气炎热,身上都只有单衫,扯开系带就可以看到他光滑的皮肤,手指灵巧又慵懒的拂来拂去,想象自己在一片温柔的水波里寻找游鱼。
「你喜欢那个孟侍书的话,我找他来陪你说话。」
我没说话,躺在他的怀中,手指绕着一缕不知道是谁的黑发。欢娱的温度慢慢褪去,我几乎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而他明显是不畅快的,压抑着自己让我得到快乐。
「苏远生如果寻不到,不妨……」
我摇摇头,「我并不是想找他来替我治伤,是为了另一件事情才找他有什么消息么?」
「最后有人在梅岭那里看到过他,现在正在找。」
我点点头。想不到孟觉所说的衰弱来的这么快。
「小竟。」
我没有说话,他也并不是想要我做什么回答。
龙成天把半褪的衣衫,扯过来盖住肩上的两瓣啮痕,淡淡的玫红交迭在苍白的肩膀上,显得异常情色。
第八章
抬起眼来看龙成天,他已经披好了衣服,重新拿起刚才那张没看完的折子继续看。
外面的风带着一蓬潮湿的热意扑进窗子,他的半边脸显得柔和而静寂。很少看到这样的他,我一直注视着他,直到眼睛疲倦酸痛,才闭上眼,躺回靠枕上休息。屋里的熏香又换了个味道,很快熏染弥漫,冲淡了情欲的残味。
似醒非醒,半梦半迷,听到他隐约的声音:「若是先遇到我……你会不会……」
我迷迷蒙蒙,答应了一个字:「……会。」说完那个字之后清醒了许多,想了想,他说的似乎是:来世若是先遇到我,你会不会……现在已经在想来世?来世虚无缥缈,不知究竟在什么方向,无处可找,无迹可寻。
今生呢?我的今生,是不是已经该到此为止了?大概他也是这样想的,已经纠缠太久,现在结束也并不觉得太遗憾。
我很想,再见他一次……只要看一眼就好。
龙成天是不是爱我,我说不好。应该是爱的,但是有多深,却真的说不出来了。
他喜欢和我在一起,我也并不排斥有他陪伴,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利害冲突,即使有,他不放在心上,因为他了解我。我这个人懒散成性,即使被迫周旋于诡诈阴险的环境里,但只要一有机会,还是会恢复懒散散的本性。我想孟觉说的对,我大概只是在拖时候,就是不知道确定能拖到什么时候。再问他时他却不说了,就算我装腔作势说不再替他寻找苏远生,他也不说这件事。
他有一次真的生气了:「你老打听这个做什么?难道你知道能拖到哪一天死,然后数着剩下的日子过活,很开心么?」
我敲敲头,「知道了,心里有数一点。」
他似乎是想冲我瞪眼,然后又泄了气,「你这人……我算看透了。就算大限在明天,你今天恐怕还要喝茶、午睡、吃点心吧?」
我想了想,补充说:「不,我想我会把我想见的人找来见一见。」
孟觉一直是很爱笑很阳光的,忽然说:「相见争如不见。」
我一惊,以为他尽知我的事。但是看他神色有些黯然,情由心生,色为之沮。
却原来是说他自己么?他和我怎么同呢?苏远生对他如此长情,只恨我不能让人四处张扬着说出实情,不然苏远生早来了。而我呢?我想见的人,也明明并不难找,可是我却根本连找都不能找。孟觉说的对,相见争如不见。何必非要效仿有情人,临去前必要话别相见?
从前听人说,情人之间像在放风筝。或许我和他之间也曾经是这样的情形,但现在他早已乘风远去,游戏青云,我徒留原地,手里握着断线的空把手,怀念过去的时光。
只要他过得好,我何必要见他呢?喝一口茶,觉得很苦,明明是很淡的新茶,尝着却觉得从舌根一直苦到心底。知易行难,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去想他的事,甚至连明宇二字都不要想起才好,可是理智是一回事,心底的向往,又怎么能掐得灭。
孟觉却有点不安,好像觉得话说重了一样,跟我杂七杂八扯了好多闲话,最后说:「那……个,你别介意,我话说的也不全对。」
我笑笑,「没什么,你说的很对,我已经不想了。」
他好奇起来,拉住我手问:「你……想和那人说什么?」
我愣了下。说什么?我,要和他说什么?说我对他始终不断的情?
他会笑吧,我还配和他提这个字么?说别来的相思?说曾经的快乐?说我多么的多么的怀念那一切……呵,全是废话,没有一句有意义。
孟觉看我发呆,不安的晃晃我的手。我回过神来倦倦一笑,「我已经不想啦,你还要引我去想;快用晚膳了,皇上会过来,你该回去了。」
他有些迟疑的跟我告别,我看着他离去。倒真被他提醒了,有什么好见的呢?见了也没有话说,真是相见争如不见了。龙成天带着一身暑气进来,我坐在竹榻上,身上还搭着丝被,一点也不觉得热,这个流花功的寒气确实够阴寒的。侍儿替他更衣,我含着笑歪在榻上看他。这人身材真好,风度更好。更衣,用膳,他拖我起来,说是散步,沿着宣德宫走了一圈,天已经黑下来,天幕上有繁密的星子,寒光闪闪。身后跟一大群人,尽管走路都不发出声音,但这么浩浩荡荡的散步还是让我很好笑。
「商行的事你……」
我低头笑笑,「我现在可管不了了。你若是能兼顾,倒要托你照看一下,够他们温饱,我已经别无所求。」
他握着我的手紧一下,「他们是你使出来的人,个个能干,你何必担心?」
怎么觉得两个人像在交代后事一样,我笑着把话岔开,相信龙成天会处理的很好,所以并不悬心。他魄力过人,才能出众,我早就知道的,但这三年却忽略了这一点,把自己弄得像个陀螺,又累又苦停不下来,真是笨蛋。
其实这天下不是他的,也是别的姓龙的人来管,我一个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确定的人,管这些闲事,又怎么管得过来?
「小竟。」
「嗯?」
「你开心过吗?」他说,又补句:「在我身边。」
我失笑,他怎么会问这个?这个人一向是一往无前,从不犹豫的,这才是帝王本色。倘若事事瞻前顾后,优柔寡断,那就不会有今天了。
「不知道,」我坦白说:「但并没有特别不快乐,生活不就是这样么?不苦,就也算是甜了。」想一想我又说:「你对我真的很好,我很感激你,也很依赖你。」
他叹了口气,又走了几步他说:「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你对我真的很好,我很感激你,也是真的很爱你。」
那个字让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了。我曾经听过一句话,帝王有宠没有爱,因为帝王不能够给自己设弱点,可是他就这么说了,我倒是愣了。
以前无论怎么样,大家都隔着一张窗纸在猜心,你猜我猜大家猜,猜中无奖,猜错无罚,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斗心眼玩把戏,明明谁都厌了,却身陷局中,不得不继续的玩下去。可是他现在说了。
我回过神来就释然一笑,他说,是因为我和他都清楚,我已经来日无多了。晚上洗漱睡觉,他为我牺牲许多办公事的时间,早睡晚起,两个人一起躺着混时间,连欢爱之事也很少再有。我觉得不安,推他起来去做正事,他只是笑,但是不动。但他时常的吻我,只要有空有气氛时一定会,小心的像在触碰一件薄瓷,生怕使力大了我就会碎掉。直到他走了我依然在赖床,外头传报
进来,说有人来请安。
我唔了一声:「我不见。」
「是太医院荐来的郎中,请个脉就走。」
多半是龙成天又安排的。我懒洋洋道:「好,我就不起来了,让他进来请脉吧。」
帐子低垂着,我躺在那里合着眼发呆,外头脚步细碎,有人进了内殿,步音便被贡毯都吸没了。小陈低声说:「千岁。」
我把手从帐子底下伸出去,被捧住放在软毡上,两根手指轻轻搭上来,诊完了一只手,又要换另一只,这次的时间更短一点。等两手都诊过,小陈说:「千岁,小人打起帐子,让郎中看一看您的面色。」
我懒懒说:「不用了,我不想见人,你们出去。」小陈还要迟疑,我皱起眉来咳嗽了一声,他便不再说什么;听着衣料窸窣作响,已经退了出去,殿里重新恢复安静。
过了一会听到轻轻的门响,门太沉了,虽然门轴定时的上油,开门时候还有一种沉闷而隐约的声音,或许这是为了安全着想,总得留一点让人警觉的东西。
脚步声也轻的听不到,但是帐子似乎有一点点摇动,这是人走动带来的风。
「小陈?」没有人应声,我坐了起来,帐子却先一步被人撩开了。
那人青衣青巾,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孔清秀俊逸,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一边脸庞,我吃一惊,可是身体已经懒得不想对这份惊奇,做出什么合适的反应了。张开口淡淡然的说:「庄先生?」
庄天虹微微一笑,「是我。」
我至为吃惊,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你不是满天下在找苏教主么?我和他一起来的。」
我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向后看,幽深的寝殿门微敞着,一道纤长的人影,长长拖在地下,他背着光,面目我却看不清,心里已经知道是谁了,嗫嚅着问:「苏教主?」
那人慢慢走近,脸从幽暗而转入光亮之中,长眉淡雅,眼似深潭,活生生的谪仙似的美男子,不是苏远生又是哪个?「你们怎么碰到一起?又怎么一起来了?」我拉过衣裳来披着,掀被下床,「快请坐。」
「你不用客气。」苏远生轻轻接住我手,「刚才给你把脉的人是我,你的内息很不对头,经脉若断若续,情况很不好。」
我低头一笑,「这也没什么要紧。」
「你找我不是因为这个?」苏远生开口说,声音清朗动听。
我摇一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是为了另一件事情。」
两人的眼睛都注视着我,我看看庄天虹又看看苏远生,把衣裳系好,「都坐吧,这个慢慢说。」一面喊小陈来上茶。庄天虹和苏远生能这样走进宣德宫里来,要说小陈不知道那是不大可能的,果然他奉茶上来,看到屋里的两个人,一点讶异的表情也没有。
他肃手退下去时,我轻描淡写说了一句:「你去请孟侍书,叫他快些来这里,我有事情找他。」
小陈答应着下去了。我和庄天虹客气着寒暄了两句,苏远生没有急着发问,端起茶来浅啜了一口,姿态极美堪可入画。
喜欢这样一个人,孟觉难道不会觉得不安么?这人太完美,根本不像有七情六欲的人。从第一次见他时我就这感觉,到现在为止,这种感觉一直没有改变过。
庄天虹察觉到我走神,微微一笑。我定定神,端起茶喝了一口。
「这件事,我真不知道从何说起。」看他们两个看我,我摇摇头,「待他来了,让他自己来说吧,这人是……苏教主的故人。」
苏远生眨了一下眼,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想见宁莞,而心里对宁莞又是怎么想的。况且,现在的情况十分诡异,宁莞已经叫做孟觉,面目全非。
门口人影一闪,有人缓步进殿。我没有出声,轻轻一拉庄天虹,示意他跟我走。
苏远生看着进来的人,并没有什么震动惊异的神色,那是自然,他又不认识孟觉。
庄天虹跟着我走了出来。出角门的时候回头看一眼,孟觉已经呆呆的站在那里不动,眼睛痴迷而贪婪的注视着苏远生。心里低声叹息。一个情字,真是世上最毒的毒药了。
庄天虹直到我们走出几十步远,才含笑问:「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摇头笑一笑,问他:「文苍别有没有为难你?最近身体好吗?」
他一笑不语。暖阳照在身上,我脚下虚浮,再抬步时脚在地下一绊,差点跌倒。
他没说我的内伤如何,我也没有问;就像孟觉说的,旧年里多的人因为这个而死,那些人不见得都没有高手护持,解救的方法肯定也试了不少,但是能活下来的却仍是寥寥,寿不永年;苏远生能来,我实在是高兴的很,总算了了一件大心事。
从我来到这地方,在碧桐宫里醒过来,便一直觉得隐隐的不安。无论怎么说,我占了旁人的身体,顶了他的名字活下来,而原来的那人……觉得很对不住他。
后来遇到尽欢、姚钧、苏远生这些人,更觉得心里不踏实。但是想不到世事如此奇妙,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宁莞现在变成了孟觉,他又见到了苏远生。
这应该……多多少少算得上,是我偿还了他一部分亏欠吧?
庄天虹看我靠在墙边微笑,有些疑惑:「你在想什么?身上不适么?」
我说:「其实上天对我真的很优厚,就算今天就死,我也不觉得遗憾了。尤其还能见到一二知己,我很开心。」
庄天虹脸色渐渐沉淀下来,柔声说:「我让人把明宇找来,他或许可治你的伤。」
我摇摇头,「不,我不想让他知道,请你也不要说出去。不要让别人知道,尤其是明宇。」
庄天虹静了一会儿,说:「好,我不告诉别人就是了。」
我如释重负的松口气,他问:「那个人是谁?」
我知道他问的谁,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他是宁莞?那就要解释为什么宁莞不是宁莞,孟觉不是孟觉,章竟不是章竟这一复杂的怪圈问题,不仅一言难尽,而且灵异诡怪,我自己都很难相信,更不要说怎么样让一个不在局中的人相信。
「是苏教主的故人,很是恋慕他的。」
庄天虹却说:「有多深?没有用的。」
我看他一眼,他说:「苏教主恐怕对人间的情爱很不上心。」
我笑笑,何止是很不上心,根本是完全绝缘的感觉才对。不过,也不是一定,说不定……有可能……总之,他再怎么像个不食烟火的神仙,毕竟还是差一步,再像也是像,并不真的就是。我歪头想一想,决定自己没有做错。
「庄……」
忽然前方有人说:「皇后在此何事?」
我转过头去,太后正前呼后拥,缓缓走近。我只点头招呼,「太后到此作甚?」
她涵养甚好,说道:「我有些……」一眼看到庄天虹,竟然像是见了鬼一样,两眼圆睁,张口结舌,脸色铁青如锅底。
我看看庄天虹。呵,我习惯了,但是有人没习惯,尤其是作贼心虚的太后老人家,她害我和明宇不是一次两次,陡然间当面碰到,不吓死这老太婆才怪呢,不过怎么说龙成天也是她生的,让她吓死了我脸上不好看。我踏上前一步,刚说:「他不……」
太后尖叫一声,当场昏厥过去。四周的人简直慌成一堆蝗虫,我好气又好笑,指挥人抬过软轿,传太医,拿药瓶子,庄天虹淡淡的看着这些人忙碌,笑得云淡风清。
太医来后倒说不妨事,只是受惊。我看她手脚动了下,快要醒来,转头向庄天虹示意,轻轻退了出来。
「她是怎么了?」
我笑笑,「做过亏心事的人恐怕都这样。」
他亦是一笑,不再追问。
「明……明侍书!」
我一惊站住脚,太后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你……你且等等。」
庄天虹愣了下,和我对视了一眼,也停下脚步。
太后还是把庄天虹认成是明宇,当然,不细看分不出来,而太后原来对明宇,肯定也只有一个大概印象,要她能分个细致估计是不大容易。
太后颤抖着挥手,「你们……都出去,全都出去!」
宫女太监们不知所措,我抬抬手,「都下去吧。」
太后扶着床头,坐直了身,「你们……终究还是回来了。」
我寻思着,你当谁想回来似的,这鬼地方有什么好处?
太后深吸一口气,「你们……想杀哀家?」
哀你的头啊,你这个老太婆死活关我什么事?和庄天虹更是不相干。
「你们两个,一前一后……和皇帝纠缠不清,扰他心神,坏我朝事……」
我无聊的眨眼,庄天虹面无表情,本来嘛,一点不关他的事,太后自己认人不清。
「哀家承认你们两个本领通天,一个三番四次的杀不死……另一个把皇帝迷得颠颠倒倒……」
是么?有么?我怎么倒没发觉呢?
太后定定神,又说:「明侍书,你的身分哀家也知道一二,你若从那时起不踏入一步京城,是什么事也没有的……」
我眼前有些模糊,用力眨眨眼,漏听了太后下面的话。
「不错,那火……」
耳朵里嗡嗡响,我扶着门框,眼前明一阵黑一阵,看着太后的嘴唇开合,却听不到她说什么。
「……皇帝……也许会……」
我什么也听看不到了,只觉得地面在旋转着,重重朝我砸了过来。
「你醒了吗?」
「没有。」
龙成天的头俯下来,「那是谁在说话?」
我晃晃脑袋,淡淡的笑,「是梦呓。」
他扶我一把,在我背后垫上一个锦垫,「怎么在太后那里昏过去了?」
我没答,反问他:「你见到苏教主和庄天虹没有?」
「苏远生见了,姓庄的没见。你请他们来的?」
「我只请了苏远生一个,庄天虹是不请自来的,吓坏太后的功劳应该算他一大份,我可什么都没做。」顶多是没告诉太后,她认错了人而已。
他递过来水,我喝了一口,「太医怎么说?」
龙成天没出声,不知道为什么,明黄的锦缎衬得他脸色格外不好,眉心那一道川字的纹路,像刀刻出的一样深重鲜明,显然是极为苦恼伤神的事情。
「是不是我没得救了?」
龙成天吁了口气,把手里的折子轻飘飘弹了出去,「正相反,太医说什么问题也没有,只是虚弱。」
我自己也有感觉,身体不知道什么地方破了个洞,精神,力气,希望,感觉……还有回忆,好像都陆续的从那个洞中悄悄的流走了,但我却找不到那个洞在什么地方,也许它根本不存在,只是我的臆想。可是,有些事情想起来却觉得模糊了,我在想第一眼看到明宇的样子,但是只捕捉到一团朦胧的白。
想不起来他当时的表情神态,再怎么绞尽脑汁,也不太记得他当时说了句什么话;明明以为会记一辈子的事情,可是没有隔多久,却一点一点的模糊淡忘了。我有些害怕,常在夜间醒来时呆呆出神;也许用不了太久,我会连明宇这个人也忘记了。
也许我大限已到。
「苏教主……走了吗?」
「没有,他在碧桐宫。」龙成天想了想又说:「还有你的小知己孟侍书。」
「哦」我拖个花腔:「不错。你有让人盯着他吗?」
龙成天看看我,「能盯住苏远生的人,这世上怕还没有。」
我点个头。算了,既然他们已经碰面,会发生什么,就不在我的关心范畴内了。
「庄先生还在不在?」
「我回来时就不见他。太医院的人到的时候,就见你和太后一人一边的晕在榻上,旁边没人。」
「唔,我想他大概是先走一步了。」
「庄天虹来干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老实说我也很意外,为什么庄天虹不请自来,然后不打招呼又离开。
「喝完药,再睡会儿。」
我把药汁喝完,并不太难喝,碗递出去,他接过碗,将我放在被外的手轻轻握住,「我在这儿看着你睡。」他从一迭折子里又拈起一张来看,我微微一笑,慢慢合上眼。
吐血渐渐少了,但是精神依旧不好。我现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宣德宫前的院子里晒太阳,像一只刚度过漫长冬季的猫一样,慵懒而放松。
孟觉天天来陪我说话。我起先以为他很快会离开,岂知道他天天都来,从早到晚一天不缺。龙成天走后他就会过来,跟我说话,聊天,他会弹琴,会下棋,念书的声音相当动听。
我有时候觉得,不要说这世上没有得天独厚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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