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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挽云鸿 作者:影涯雪-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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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只是看着，一筷子也没碰，只吃面前用白水煮的放了一点盐的菜蔬，再就是西门吹雪的面前放了两枚白水煮蛋。
西门吹雪，这些东西你在万梅山庄吃还没吃够，出来了居然还要吃？陆小凤嚼着劲道的面块，一面暗暗腹诽。之所以话不说出口，则是因他不想再多欠西门吹雪两撇胡子，二来是因为明白这是即将面对独孤一鹤的缘故。一想到独孤一鹤，陆小凤的心就是一沉。独孤一鹤在江湖上纵横数十年，峨眉掌门的名头绝不是虚的，自创的“刀剑双杀”无疑是一流的招式。而西门吹雪的名声虽不亚于独孤一鹤，甚至还在其上，可无论是从内功修为还是对敌经验上看西门吹雪都不及独孤一鹤。陆小凤时而有些怀疑自己，让西门吹雪去对付独孤一鹤，这真是正确的做法吗？如果西门吹雪不敌独孤一鹤，真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岂不是害了朋友？
陆小凤是一个混蛋，还是一个不会害自己朋友的混蛋。
西门吹雪置若罔闻地吃着手里刚刚剥好的白水煮蛋。
叶孤城当然更不担心。陆小凤和花满楼赴阎铁珊的筵席，西门吹雪要去杀峨眉弟子苏少英，叶孤城听了点了点头，自己抱着寒铁剑在软榻上直睡到西门吹雪回来叫醒他。
西门吹雪要去阎铁珊的灵堂杀独孤一鹤，叶孤城听了又点了点头，仍是抱着寒铁剑好生睡了一觉，醒来时睁眼就看见了一只手正端了一盘白雪杏仁糕。
站在他身前的人自然是西门吹雪。杀了独孤一鹤，他有些饿了，回来之后就让人做了白雪杏仁糕，要与叶孤城一块儿吃。
披衣坐起身来，叶孤城先净了手，然后拈了一块杏仁糕，咬了一口，“万梅山庄的厨子是不是都会做白雪杏仁糕？”
“只有一个人会做。”西门吹雪也拈了一块糕，咬了一口，“我让他随行。”
叶孤城既不惊讶也不觉得奇怪，“这种点心是万梅山庄的招牌？”
西门吹雪摇了摇头。万梅山庄里最好的点心是什么？他是万梅山庄的主人，却不知道万梅山庄里最好的点心是什么。当然这其中的原因也许是他从不留心，也许是万梅山庄的点心样样都好。不过他却知道他最想和叶孤城一起品尝的东西是什么，当然这其中的缘故他也说不清楚。说不清楚也不要紧，要紧的只是这个结果，以及之后要做的事。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手上顿了一下，抬起眼来看着叶孤城。叶孤城从来都是像花满楼那样称他“西门庄主”或是“庄主”，并不会这样连名带姓地唤他。想到之前自己也曾这样称呼过叶孤城一次，西门吹雪神色一正，“怎么？”
“你三番四次要我吃这白雪杏仁糕，当日紫禁一战后，你吃的是不是就是这个？”
杀了独孤一鹤，西门吹雪会觉得饿。那是不是杀了人之后，西门吹雪都会觉得饿？如果是，那西门吹雪杀了叶孤城之后吃的是什么？白雪杏仁糕？如果不是，那西门吹雪为何要让人专门给叶孤城备这种点心，还要和他一起吃？
西门吹雪的神色在瞬间变得有些奇怪，又认认真真地看了叶孤城一会儿，“城主想知道那晚我做了什么事？那之后的一月我做了什么事？直至重生前我做了什么事？”
“…是我失言，庄主不要在意。”将西门吹雪脸上所有的变化全部看在眼里，叶孤城便将这话题止住了。或许以叶孤城对西门吹雪的了解他不应问这样的问题，甚至都不应有这种想法。不过叶孤城有此一问也谈不上有太大不妥，由独孤一鹤想到曾同样死在西门吹雪剑下的自己，这是合乎情理的事。
西门吹雪也想到了这一点，便摇了摇头，只不提那年九月十五夜里，在抱起了那具渐渐失去了温度的身躯后自己还做了什么，那之后的日子里自己又做了什么。
叶孤城并不需要知道给自己做陪葬的，是那柄乌鞘古剑和西门吹雪的心。
两人都不再说话，默默地吃完了一盘杏仁糕。叶孤城又净了手，正要转回身来，忽然被一股力道一拉，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已落入了西门吹雪的怀中。
没有说一个字，西门吹雪只是紧紧抱着叶孤城，很久很久，都没有松开半点。
叶孤城皱了一下眉，终是叹了一口气，将头枕在西门吹雪的肩上，放弃了挣扎。
房中静得很，只听得见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过了半晌，西门吹雪终是慢慢松开了手，扳着叶孤城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孤城，我…”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西门吹雪的话，他不悦地皱了一下眉，转头看着来不及等待开门就直接闯了进来的不速之客。
“西门！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我可担心死了！”陆小凤朝着西门吹雪直接冲了过来，快到时猛地顿住身形，“西门，你…叶城主…”
西门吹雪平静地松开还抓着叶孤城肩膀的手，看了陆小凤一眼，看着他的目光不再逡巡于两人间，“我没死。”
陆小凤收敛了一丝笑容，但随即又笑了，“你没事就好，我总算能放心了。若是害你丢了性命，我这一辈子都不知该怎么赎罪了。”不过刚才西门吹雪揽着叶孤城…陆小凤很识趣地没有再想下去，更没有把话说出来。
西门吹雪闻言也微微笑了一下。虽说他总是要刮陆小凤的胡子，但他是真的拿陆小凤当朋友看待，而陆小凤也的确是一个值得做朋友的人。
他又将前世所说的一些话重新说了一遍。现在的西门吹雪当然不是昔日的西门吹雪，那时的西门吹雪三次出手不成必死，现在的西门吹雪只需要出手一次。只要一次出手，他就能像过去很多次那样，轻轻地吹落一朵在剑下绽放的血花。
能够击败剑神西门吹雪的人只有一个，而那人绝不是独孤一鹤。
不过该说给陆小凤的话，他也不会少说一个字。
叶孤城在一边看着，心里自是暗加赞赏，只是在听见那句“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场虚空”时目光一凝，但随即又恢复清冷和沉静。
对于这句话，天底下没有比他和西门吹雪更明白的人了。但正是因为更加明白，所以他们才会认真地遵照自己的心，好好过完上苍恩赐的一世。
刚刚吃了点心，西门吹雪也不觉得饿了，过了一会儿便下了逐客令。不过在陆小凤和花满楼临走时他又轻轻拍了一下手掌，一个穿黑色劲装的男子出现在几人面前。没有一个字的解释，西门吹雪无视了陆小凤和花满楼的疑惑，只吩咐这人跟随着一道去往一片桑树林外的小木屋。
“我已交代过他，不让上官飞燕得手。这几名峨眉弟子对于陆小凤破案应该是有些用处的。”
叶孤城当然知道西门吹雪派人跟着陆小凤和花满楼到底是为了什么，不由微微一笑，“西门，其实唯一不需要你解释的人是我，你应该把话说给陆小凤听。”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他确实不用和叶孤城解释。他们本就是重生的人，何况若叶孤城都不能理解他，天底下还有谁能懂他呢？至于陆小凤，他却是懒得解释了。
而因为叶孤城的这一句话，西门吹雪再见陆小凤时第一句就是告诉他不能再称自己西门，若是做不到，他就收回允许陆小凤到万梅山庄喝酒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1 章
做完了这些，西门吹雪便没有再插手金鹏王朝一事的打算。同叶孤城说了，他们便令人收拾好行装，起程欲返回白云城。
叶孤城离开白云城的时间并不多，但也不是一两回了。不过这一次回去，他的心境却不同于过去的任何一次。假如前世他的魂魄没有陷在无间炼狱而是能够回到白云城一次，或许他能够提前体会几分这种心情吧。已近亥正，叶孤城舒舒服服地在热水中泡了一会儿，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在床上躺下，安安心心地一觉睡到天明。
清早西门吹雪端着托盘来了他的屋子。一面将盛着小米粥的碗递过去，西门吹雪一面说道，“陆小凤托万梅山庄的人送来一个消息，因夜里太晚了，所以没告诉你。”
叶孤城喝了一口粥，“什么事？”
“皇帝派人找到了他，要他办完金鹏王朝的事后与你我一道去一趟皇宫。”西门吹雪说着就见叶孤城的面色有了些微变化，瞬间展露的锋芒让他与其说是剑仙，真不如说是俯视苍生的君王。那是属于白云城主的气势。皇帝忌惮白云城，白云城叶确实有资格令皇帝忌惮，而叶孤城对皇帝的戒心怕也少不到哪儿去。只怕叶孤城甚至会比这位当今的天子更工于帝王心计，若不是缺了一个名分，或者说是生不逢时，他实在有资格坐在金銮殿上。天外飞仙超脱凡尘，叶孤城的剑却可以为白云城的剑，也可以为天子之剑。
叶孤城的神情倒是在忽然间恢复如常，与之前的样子没有半点不同，“皇帝既有此诚意，于白云城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天下都看着白云城，也在看着皇帝。”
西门吹雪不过一想就明白了叶孤城言下之意，一面想着叶孤城果真是摸清了帝王的心思，一面起身走过去握住了对方的手。
叶孤城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是忽然间想到了那些流落了南海的叶氏先祖，那些心心念念为了复国不惜一切代价的痴人。当自己陷在无间炼狱的时候，他们会不会也因为执念太深而不得轮回，甚至受着和自己家一样的苦痛呢？
“皇帝奈何不了白云城，天下也奈何不了白云城，…只要你是白云城主。”
叶孤城抬眼看了看，忽然闭上了双眸，收起了嘴边所有的自嘲。
此刻西门吹雪正弯下身，在叶孤城眉间印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孤城，双剑合璧绝不会只是一时之事，那是一世之事。”
叶孤城微微一笑，“西门，我的记性很好。你欠我的贺礼我都一一记着，你一日不还清欠我的，双剑一日不会合璧。”
西门吹雪也回以一笑，“我的记性也很好。放心，我绝不会赖账，我想你也不会因为这事真的拒绝与我双剑合璧。”
叶孤城是否拒绝，难道还得西门吹雪说了算？叶孤城抬手一指，让西门吹雪坐回自己的位置，又重新开始用早膳。
只告诉了慕息怅自己又要再迟些返回白云城，叶孤城就与西门吹雪安心留在客栈，等待陆小凤了结金鹏王朝的事后一道去往京城。六日后陆小凤来到了客栈，与他一同来的还有花满楼。
“花家在江湖中虽然名声不大，却是江湖中与朝廷关系最密切的。若是花家也与这事扯上关系，于白云城应当有益。”
对于花满楼执意要与他们一起去京城，叶孤城是有一丝犹豫的。南王想用最少的付出换取最大的收获，他想要最少的人手达到自己的目的。且陆小凤与花满楼不一样，花满楼的身后是财力雄厚与中原朝廷有关系的花家，掌控花满楼并不等同于掌控花家，花家与白云城几乎没有任何来往。而花满楼，虽然他经常因为陆小凤而被牵扯进各种麻烦中，“流云飞袖”的功夫也可说是天下一绝，但这个人在叶孤城眼里并不适宜做白云城的屏障，起码陆小凤会更好一些。
“若白云城当真有事，花家能为白云城做什么？”听了西门吹雪的话，叶孤城摇了摇头，“不说花满楼，以花如令的作风，怕是迫不及待要和白云城撇清关系。对于花如令的决定，花满楼是否会拒绝？”可是随即叶孤城的话锋随即一转，“不过这个下在花满楼身上的赌注，也不是不可考虑。”
什么事情能有十分的把握呢？只要有八成的把握，便值得一试。
“孤城，只要你没事，白云城就不会真的有事。而我有你我在，白云城就不会有一点事。你要相信我，相信你自己。”如果那时叶孤城能够平安返回白云城，他还有没有必要设计将白云城的一分生存希望托付给陆小凤？
第二天用过午膳后四人便往京城而去。此行自然同来时一样，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坐一辆马车，陆小凤和花满楼坐一辆马车。不过陆小凤是个静不下来的，一逮着机会，他就忍不住和西门吹雪与叶孤城说起金鹏王朝的事。
陆小凤一面喝着酒，一面为了上官雪儿将自己骗得团团转的事情向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大吐苦水。花满楼在旁听着，微微一笑，“一个小女孩儿将自诩聪明绝顶的陆小凤骗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这也是一件稀奇的好事。”
见花满楼拿这事取乐，陆小凤自是拿石秀雪心仪花满楼的事回击。可先头几句话还说得眉飞色舞，后来陆小凤的眉毛就耷拉了下来，脸色莫名的黯淡，说到最后更是直接就问道，“花满楼，你真的也喜欢石秀雪吗？那你还喜不喜欢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已死，陆小凤的话问得并没有多大意义。花满楼再喜欢上官飞燕，两人也已是阴阳两隔。何况上官飞燕身份暴露，花满楼对这段感情的态度说是遗憾似乎更为恰当。至于石秀雪，那个性格火爆又天真活泼，对感情大胆而执着的峨眉弟子，花满楼究竟有多在意？
花满楼热爱生命，对每一条生命的很在意。而这个如花少女在自己面前，因上官飞燕而香消玉殒，花满楼心中的哀伤是可想而知的。
话一出口，陆小凤就后悔了，“花…花满楼，你不要多想，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只是想知道花满楼的心里究竟有谁，花满楼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相视了一眼，同时起身走出了房间。一炷香的时间后两人在不远处看见陆小凤和花满楼手牵着手，一起走了出来。
“陆小凤和花满楼自幼相识，又一起经历了许多危险，已不会有任何事、任何人可以令他们生分。”
叶孤城轻轻一笑。西门吹雪的话说的是陆小凤和花满楼，也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若已无任何事、任何人能让陆小凤和花满楼生分，那对于有着太多相同经历，还在剑道上站在相同位置上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更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会让他们生分，包括他们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2 章
虽说主人是前朝后裔，无论是飞仙岛上的城主府，还是梧月岛上的离宫，却都是清一色的中原风格，尤其是城主府，简直就是小了一些的大内禁宫。
由侍卫引着去往乾清宫的西殿，叶孤城一路看着这些说不清究竟是熟悉还是陌生的景致，指尖微微在袖中收拢，触到了袖里的城主金令。金属的冰冷触感仿佛是一盆冷水从头淋下，逼得他瞬间定了定神。
该想什么呢？想曾经家族的荣光？想如今白云城的安定？还是想自己曾经来皇宫时的事？
叶孤城平静地进到殿中，与那三人一道拱手为礼。
不必说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在世人眼中花满楼和叶孤城都是江湖中人，皇帝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对四人的面君之礼毫不介意。见过礼后几人便坐到了暖阁里，那里早备好了一桌丰盛的筵席，精致的酒壶中还飘出了诱人的香气，让陆小凤的眉毛立时动了动。
四人中花满楼曾几次随父兄进宫，算是和皇帝最为熟识的。而陆小凤之前为南王府一事在宫里呆了几日，虽说皇帝身份特殊，偏陆小凤是个爱交朋友的性子，两下里倒也混熟了。
“朕知道你嗜酒，所以特意让人给你准备了宫里最上等的酒，你尝尝，看喜不喜欢。”皇帝说着看陆小凤迫不及待地倒了酒，一口酒下肚，更是乐得眉飞色舞，不由也笑了笑，一面转过头来看向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早在即位之初他就听过“西门吹雪”这个名字，而对于“叶孤城”这个名字，他更是在做太子的时候就听过很多次了。后来随着这两人在江湖中的名气越来越大，皇帝听闻这两个名字的时候也越来越多。只是因为身份的缘故，听说一直都只是听说，直到这次南王谋逆，他才见到这两位名震天下的绝世剑客。可惜那时他的心思有八分都放在南王一事上，到后来一切妥帖后才得以吩咐人给陆小凤送了口信，让他与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再来京城一趟。
“朕听说二位是不喝酒也不喝茶，所以也叫人准备了泉水，二位不妨尝尝。”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点了点头，举杯抿了一口。
皇家规矩多，用膳时是不说话的。皇帝、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本就如此，花满楼也是无妨，唯独苦了陆小凤。可身在宫里，饶是陆小凤也觉得处处气势逼人，不得不收敛起来。
喝了一杯窖藏了十年以上的好酒，陆小凤一面觉得心满意足，一面又在心中叫苦。江湖中人都是不愿招惹朝廷的，陆小凤当然也一样。叶孤城是他的朋友，他看重朋友，决心一定要帮这个忙，不能看着白云城无辜遭灾，可现在这种滋味…有再多的好酒佳肴，他也宁愿去万梅山庄偷酒喝然后被西门吹雪刮掉胡子，自然上上策是去百花楼了。
皇帝也清楚这种心思，待几人略用过饮食放下了筷子，便说到了正事，“朕之所以派人找了陆小凤，让他请西门庄主和叶城主前来，这其中的缘故想必二位都很清楚。”说着他一一看过两人。当日在南王府一见，这两个一身白衣手握长剑的男子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可以说他平生从未见过这般令人难以忽视的人物。
夜空中繁星璀璨，但唯有那么一颗两颗，才能在一瞬间锁定了所有人的目光。
皇帝又将二人打量了一眼。若比夜晚的明星，那应是叶孤城的那双眸子。不同于中原人漆黑的瞳仁，叶孤城的眸色更似琥珀，似乎也能证实他不同常人的血统。而这双眸子的主人更似深夜时分的皎洁无瑕的明月，站在天际看着沉睡中的碌碌众生，红尘中的生老病死、情仇爱恨都无法让他动容，永远都是那种淡漠的神情。而明月虽映照着红尘，却离尘世太过遥远，竟是如同在两个似近在咫尺其实相距比天远的世界，彼此毫不相干。
皇帝忽然明白，“天外飞仙”四个字，说的定的确不止是叶孤城的剑法，更有这个人。也只有这个人，才会有那一式天外飞仙。
可是这个身为前朝遗脉的人，为何会有这般超脱凡尘的风采？身为当朝皇族，从小小的皇子一步一步成为储君，费尽心机保住位子再到真正君临天下，皇帝听说过太多争权夺利的事，也见过太多人为了天下至尊的身份放弃所有的感情和所有的人，无论他们是父子还是兄弟。
天家无父子，这是一等一的实话。
前朝皇室颠沛流离逃到南海，好容易站稳了脚跟，复仇便成了头等大事。明是白云城的强大和名动天下的声望，暗是骨子里流淌的鲜血，在南王逼宫一事中皇帝起初并不相信叶孤城会不借这个机会夺回曾经属于先祖的一切。
逼宫的是南王，叶孤城则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环。而若叶孤城要从南王手中夺走金銮殿，那应该不是一件难事。所以皇帝也曾以为南王如此费尽心机，也不过为他人做嫁衣。
事实让皇帝吃了一惊。叶孤城没有参与南王一事，白云城更与此没有半点关系。南王被自己弄来的脏水泼了一身，白云城和它的城主仍是干干净净的。
那时皇帝看着心腹送来的密函整整看了三天，最后将密函在烛火上烧了，又令人去让陆小凤请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来京城。‘
不过那时皇帝心中的感觉仍让他觉得说不清道不明。白云城上下都没有谋逆的心思，白云城主也不会走到金銮殿来坐那张龙座，起码直到现在是如此，将来也不会在短时间里改变。皇帝信了，不是信叶孤城，而是信自己掌握的事实。这个事实让皇帝暂且松了口气，惹上白云城，不说有多少胜算，起码这是一件于天下苍生无益的事。在不危及自己皇位的前提下，若能让百姓少流些血，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可心里总是有些莫名的遗憾，看着心腹侍卫离开，皇帝默默地想。若是白云城参与了这事，或是和叶孤城有丁点关系，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向白云城出兵，就能借南王一事除掉朱家多年的心腹大患。
偏偏事实不是这样…大概是天意吧，若老天要保白云城，若老天不让叶氏一脉断绝，他当然只能遵照天意而为了。
而现在他看着与自己相对而坐的白云城主，他在想若老天让叶孤城死，那是因为老天嫉妒叶孤城，或者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凡人，而是一个生活在人世传说中的谪仙；若老天不让叶孤城死，那是因为这是一个最有资格得到老天垂爱的凡人，若是早在离去，岂不是白费了混沌之初创造红尘众生至今的心血？
出色的容貌，显赫的身份，强大的实力，无尽的财富…老天太偏爱了，叶孤城还缺少什么呢？
天外飞仙降临白云城，还留在了那里。白云城何其有幸？
叶孤城也看了皇帝一眼，面前的脸和记忆中的那张没有丝毫差别，一样的人，一样的衣裳，对于白云城也许还是一样的疑心，只是少了一些或许并不相干的人，比如朱允邯，或是王安，还有那句“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叶孤城用清水润了润唇，“皇上有话，不妨直言。”
谁敢这样和皇帝说话？和皇帝做了朋友的陆小凤也不敢。
皇帝微微一笑，“叶城主是前朝遗脉？顺帝后人？”
听皇帝直白提起自己的身世，叶孤城神色丝毫没有变化，眼中亦没有半分波澜，“白云城叶氏，祖上因生活所迫自中原流落到南海，从此定居。”
叶氏一脉并非顺帝后人，他们名声不显却较顺帝更近世祖的血脉，所以叶孤城否认了皇帝的话，也同意了皇帝的话。
皇帝又微微一笑，从袖中摸出了一块双面都雕刻了九龙的金令，“朕想与叶城主约法三章。不知叶城主敢还是不敢？”
叶孤城挑了一下眉，看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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