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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 作者:江城-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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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梦池》 八

何燕常“哦”了一声,说:“你要甚麽好处?”
沈梦见他似乎松口,便将陶锅里的汤又舀了一碗递与他。何燕常慢慢的喝尽了,沈梦接过碗来,问他:“夜里我替他们守在这里,好麽?”
何燕常的筷子停在半空,他顿了一下,又夹起一片腊肉来,问他:“还有酥饼麽?”
沈梦失笑了起来,说:“怎麽吃得这样多了?你都喝了两碗汤,吃了三个酥饼了,腊肉我还切了有半斤呢。”
何燕常夹了片肉吃,才又说道:“我要教他们刀剑,迟些还要去山里走走,若是吃得少了,哪里有力气。”
沈梦有些不解,却还是又从食盒里拿了一个酥饼与他,“这是我留着迟些自己吃的,却是冷的,你吃了罢。”
何燕常便伸手接了过去。沈梦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便又盛了半碗汤与他,说:“再喝点热汤罢。”
看他一会儿就把饼吃尽了,不紧不慢的正拿布巾擦着手,便忍不住问他:“你从前不是甚麽都不管麽,怎麽如今反倒这样尽心尽力了?”
他问了这样一句话,何燕常不知怎地,便有些兴味索然,丢下了布巾,淡淡的说道:“不然还能怎样呢?”
沈梦觉得这话头似乎有些不好,便没有应。
何燕常摸到了茶壶,倒了一杯,缓缓的喝掉了,沈梦有些不安,低声问他,“方才我说的事,你许了麽?”
何燕常听他问,便说:“甚麽?”
沈梦愣了一下,便说:“不是说做得好了,便有好处麽?我……”
何燕常“哦”了一声,想了想,便说:“你不是教我帮你吃那个冷掉的酥饼麽?我都吃掉了,并不曾剩下。”
沈梦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一时之间竟然连半个字也说不出。
何燕常从床边拿起外衫,又从墙上取了挂着的刀,唇边闪过一丝笑意,一本正经的同他说道:“我要去巡山了,中饭等我回来再做。”
他走出山庄,直直的朝山上走去。这里的山上石头多,到了冬日里便一片荒凉,不过他也瞧不见便是了。
这山上有许多柿子树,他常常摘了就放起来,有时便被这山里的鸟雀吃了,他倒觉得有趣,彷佛同谁捉迷藏一般,想法子便要藏得更好。若下次来寻时,还有那放得软些了,不曾被吃掉的,他便揣在怀里带回庄去,赏给身边的童子吃。
小孩子似乎都喜欢吃甜的,熟透了的柿子甜极了,比饴糖还好吃,带回去给他们,不消片刻就会被瓜分的一乾二净,连个柿子叶也不会剩。今年雪落得早,他在石板下藏了好些,鸟雀不曾窥见,也不曾破皮,便取了好些收在怀里,带了回去。
他的手揣在怀里,闲闲的走在山路上,突然想着沈梦也不知气得如何了。若是从前,他这样小的性子,只怕早就气炸了。
只是就这样想着想着,他唇角的笑意便渐渐的淡去了。为甚麽又会想起从前的事情呢,他微微的叹了口气,明明想着重新来过的。
沈梦问他怎麽同从前不同了,他也不知如何回答,他从来都不是个自怨自艾,祈求怜悯的人。可是沈梦问他,他终究还是有些难受的,他如今之所以这样的不同,难道沈梦还不知道是甚麽缘故麽?却非要在这里明知故问。
他双目失明,在这山中养伤之际,过去的许多乐趣似乎都已经不再成为乐趣。闲得发慌的时候,便是教人刀剑,逗弄小童,似乎也成了一种消遣。又或者独自一个静静的在山里行走,听着风声水声,或者冬日里流冰破碎,沿河冲撞而下,也成了一桩极有兴味的事。
便是平时,听到鸟儿从头顶扑棱棱的掠过,又或者树枝被积雪轻轻压断,这些细小而不同的声音,才能让他不那麽的寂寞空虚,觉得无趣。
他不知他到底是为了甚麽才寄出那封信的。沈梦问他的话,他其实一直都不曾想明白,可他还是写了,想要这个人来,若是不来,他也能索性的装作忘记了。
只是那时他似乎从来都不曾想过,若是这个人真的不来,他又会怎样。
回去庄里,沈梦倒宛若平常,好像甚麽都不曾发生过的一般。歆月说他一直在房里替他叠那些刚收回来的衣裳。见他回来,便问他说:“也不知教主中饭想用些甚麽?”
他心里倒有些纳罕,说:“你想着做便好了,我走了许多路,倒是饿得很。”
歆月服侍他将外面的衣衫脱了下去,见他怀里抱满了熟透的柿子,便欢喜极了,小心翼翼的帮他一个个拾到桌子上。何燕常知道他一定想吃的厉害,便说:“你先拿一个吃了,剩下的再给他们分便是。”
歆月看他衣衫,便说:“教主,你先换件衫。”
便去屋里取了一件,走出来时正要往开抖的时候,却咦了一声,愣在了那里。
“怎麽?”何燕常问他。
歆月奇怪的举着那件衫,说:“这件衫後面写着字,我记得我收起来的时候明明没有的啊?”
何燕常心想,怕是洗得时候被墨污了?也不愿深究,便说:“再拿一件便是了。”
歆月便又拿了一件,站在衣箱前面将衣衫抖开,啊了一声,便慌忙的捂住了嘴。
何燕常觉得古怪,便说:“怎麽?”
歆月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
何燕常皱起了眉头,想,怕不是甚麽好事,便道:“快说。”
歆月很是生气,说:“教主,不知是谁,在您的衫上画了个王八。”
何燕常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反问他道,“甚麽?”
歆月又抓起之前抖开的那一件,说:“这件上写着个‘肥’字,”又指着这一件说:“这件上画了个王八,”他扭捏了一下,才又说:“王八背上还写了个‘蛋’字!”
何燕常哦了一声,片刻之後才说:“这分明是在骂我了。骂我食言而肥,是个王八蛋?”

番外一《梦池》九

歆月气的满脸通红,说:“这是谁,好大的胆子!教主一言九鼎,从来不曾骗过人的。”想了想,便奇怪的说道:“这几件都是夙星洗的,他胆子最小了,定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何燕常笑了一下,想,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这样可笑,这样孩子气的事情,居然会是这个人做出来的。
歆月又想了一下,只觉得古怪,心道,这庄里没有哪个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思索之间,突然恍然大悟,说:“方才那个梦池在那里叠衣裳……”
何燕常见他还要说下去,就拦阻他道,“算了,也没甚麽要紧。”
歆月却不肯就这样善罢甘休,他生气的说道:“那怎麽成?教主,他把你的衣裳後面都写了字,这还怎麽穿啊?你统共就这麽些衣裳。”
何燕常没想到会是这样,就说,“拿件脏的来穿罢,或者实在不成,就随便拿件有字的,也没甚麽要紧,”
歆月随手又抽了一件,抖开来,看着衣衫後背大大的墨迹,终於忍不下去了,何燕常统共就这麽六件衣裳,一件刚脱下来的,脏了,还有一件昨天脱下来的,也脏了,剩下的四件洗净的,全都被写上了字。这下可好了,要喊人过来重洗。
他恨恨的将衣裳丢在地上,说:“教主,你要给他个教训!”
何燕常忍不住笑了一下,说,“哦,怎麽个教训法?”
歆月哼哼了两声,说:“让他洗!”
何燕常走到他身边,从衣箱里随手扯了一件出来,自己穿在身上,歆月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後背那个触目惊心的肥字,简直不能想像若是教主就穿着这件可怖之极的衣衫走出门去,大家看了会怎样?
何燕常不以为然的说道:“你让他洗,只怕都洗烂了也洗不净。”
歆月很不高兴,悻悻的将凌乱的那几件衣裳叠了起来,准备迟些送去教人洗。他想着该教人去山外的镇子上请人给教主做几件新衣裳,又想着现在庄里还有谁能出去,愈想就愈生气,决定就算教主不教训那个梦池,他也要教训一下那个胡作非为的家伙。
何燕常坐在桌边歇了片刻,又喝了半盏茶,才想起了甚麽似的,同他说道:“你就装作不知道,等迟些看他送饭来怎麽说。”
歆月嗯了一声,说:“我叫他们去盘松镇上再给您做几件衣裳,这几件先拿去洗了,你在这里歇歇,我去去便回。”
何燕常就着手边的茶盏喝着剩下的茶,说:“吃完了再去吧。”
歆月气鼓鼓的说:“我才不吃他做的东西!谁知道放了甚麽?教主你也别吃,我教他们再给您做!”
何燕常见他气得这麽厉害,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正要说些甚麽,歆月已经一阵风似的推开门跑了出去。
何燕常叹了口气,想,这样容易就生气了,那日後岂不是要被沈梦气死了?
他难得这样闲下来,想着左右无事,沈梦又不知几时才能将中饭做好,便伸手摸了一个柿子,拿布巾擦了擦,正要剥开,便听到门被推开,他以为是歆月忘记了拿甚麽,便说:“勺子在哪里?”
说完他便明白问错了,他闻到了肉汤的香气,来的自然不是歆月。沈梦将食盒放在桌上,一样样的摆了出来,见他转过身去,便愣了一下,低声的问道:“怎麽穿这件,这件脏成这样。”
何燕常满不在乎的走到床角,提起桶来倒了些水在木盆里,才说:“那麽讲究做甚麽。”
沈梦声音不大自在的说道:“先吃饭罢。”
何燕常便笑了笑,拿架子上的布巾在木盆里蘸了蘸水,正要擦手,沈梦静悄悄的走了过来,默不作声的接过了湿润的布巾,捉住他的手,摁在木盆里,一下下的替他擦洗了起来。
何燕常没想到他会这样仔细的替自己洗手,便啧了一下,说:“也没有那麽脏了,不过是摘了些柿子罢了。”
沈梦替他擦乾了手,两个人回到桌前,沈梦替他盛了饭,又盛了汤,何燕常闻着好像笋乾烧肉的味道,这是他极爱吃的一道菜。他夹了一筷子,送到口中慢慢的咀嚼,吃着果然不错,只是味道却有些不同,汤也十分的清淡,却淡得恰到好处,也很合他的口味。
何燕常缓缓的喝着汤,心里有些异样,想,这个人其实从来不曾做过这样的事罢。只是生来聪明,极有天分,所以做甚麽都极容易,都难不倒他罢。
他吃完了碗里的饭,沈梦就接过碗去,又给他盛了一碗,何燕常接的时候,不经意的碰到了他的指尖,沈梦似乎僵了一下,何燕常装作丝毫不觉的样子,将碗接了过来。
沈梦静了好一阵儿,才说:“好吃麽?”
何燕常正要吃,却不料他在这时候开口,便用筷子戳着碗里饭,略想了想,才说:“挺好。”
沈梦朝他靠了过来,轻声的问说:“我每日里都做给你吃,好麽?”
何燕常顿住了,半晌才说,“我只有那麽几件衣裳,你若是每日都要给我做饭,我的衣裳可不够你写的。”

【番外一】《梦池》 十

沈梦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紧紧的抿着唇,片刻之後,才忍着气说道:“那怎麽办?你言而无信,哄骗了我,我难道还能当真和你动手不成?我难道能当着那个小孩子的面说你是个食言而肥的骗子麽?是个骗我过来,又不肯告诉我为甚麽,连一句许诺也不肯给我的王八蛋?”
他似乎忍了很久,此时此刻,积蓄的怒气终於爆发了出来,只是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说得又很缓慢,似乎这两个念头都曾在他心头盘踞许久,只是不曾付诸实施罢了。
他从一回来就想要做些甚麽来挽回,却总是不知要如何挽回,他想要变得像黄谌,像赵灵,像之前讨过这个人喜欢的每个人。
但是他觉得这太难了。就好像无论他再做甚麽,再怎麽做,这个人都不会像待何林一样的待他了。
这个念头让他焦躁了起来,让他不再忍耐,脱口而出。
出乎他意料的是,何燕常居然笑了一下,“我还在想,你不知甚麽时候才会发作?你来了这里的几日,脾气这样的好,简直都不像你了。”
沈梦很是惊讶的看着他,愣愣的,他不知要应些甚麽,他的怒气彷佛消散了,他觉着何燕常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而他已经有太久没有看到这个人露出这种神情了。何燕常轻轻的放下筷子,想了想,然後才说:“……我有时梦到你……,”他顿了顿,又说,“有时又想忘记你。”
沈梦的心剧烈的跳动着,他几乎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他觉得何燕常大约也听到了。
他声音苦涩的问道,“为甚麽?”不等何燕常回答,他又急促的说道:“你不能忘。”
何燕常连连的笑了起来,然後才说:“若是忘了,便不会要你来了。”
沈梦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来,只觉得简直难以置信。他死死的盯着何燕常,似乎想从这个人的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来,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又在哄他,是不是又在敷衍他。
何燕常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绷,就笑着说道:“我觉得如今这样很好。”
沈梦起初没有说话,然後才闷闷不乐的说道:“跟个女人似的天天给你做饭麽?”
他差一点儿就想说,难道像黄谌那样听话,把你伺候的无比周到,你就喜欢了,就觉得好了?
可他不想提起,也不敢再提起那个名字了。他一丝一毫都不想让这个人想起那个黄谌来。
何燕常听见他说了甚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沈梦恼羞成怒,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怎麽,难道不是?难不成你还觉着在你衣衫上乱画很好麽?”
何燕常想了想,唇角微微的弯起,慢悠悠的说道:“……很好啊,我觉得有趣。”
沈梦怔怔的看着他,他明知道他没有听错,可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甚麽。有那麽片刻,他简直无语,然後他忍不住提醒这个糊涂的老家伙,他说,“我可是在你衣裳後面写了很多骂人的话,还画了个……,”他说到这里,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咳嗽了两声,才说,“我画了只王八在你衣裳後面,……你也觉着很好,觉着有趣?”
何燕常笑了起来,也不知想些甚麽,过了很久,才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只是觉着……,”他顿了一下,才说,“……让我有点儿想起何林。”
沈梦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他听到何燕常的呼吸声,很轻,很缓慢,却带着一点儿异样的温柔。

【番外一】《梦池》十一

他觉得脸上很热,热得几乎发烫,他不知道他是怎麽了,他明明觉着很欢喜的,可不知为何,却又觉着那麽的难过。
他伸出手去,轻轻的覆在何燕常的腿上,何燕常并没有推开他,只是任由他这麽抚在他的腿上。他低下头去,鼻尖却忍不住发酸,他轻声的说道:“让我来照顾你罢,或许我做得不如别人好,可是……”
何燕常笑了,就说:“你不是不想跟个女人似的伺候我麽?”
沈梦皱起了眉头,有点恼恨,想,这个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悻悻的说道:“我说了,我不是你的下人。”
何燕常“哦”了一声,那一声拖得极长,好像是在嘲弄他的一般,但却没有甚麽恶意。他手心似乎有点儿出汗,他屏住呼吸平静了一下,才扭捏的说道:“因为你看不见了,我要照顾你。”
何燕常意味深长的又“哦”了一声,故意的说道:“你是嫌我老,又嫌我瞎,觉着我自己照顾不了自己麽?”
沈梦有点儿恼火,声音极轻的嘟囔了几句甚麽,何燕常没有听清,便问他:“怎麽?”
沈梦声音稍大了些,却也不过是勉强才能听到。他嘟囔着说道:“你就是个老糊涂!”
何燕常一本正经的反问他道,“难道这些不是你说过的麽?说我是个难伺候的老家伙。我还记着呢。”
沈梦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何燕常忍不住笑了起来,却不料沈梦突然悄无声息的靠了过来,搂住他的脖颈,狠狠的吻住了他的唇。
那是一个极凶狠的亲吻,就好像猛兽要咬断猎物的脖颈一般,那麽的猛烈,连一丝喘息的空隙都不曾留给他。沈梦就好像要夺走他的呼吸一样狠狠的亲吻着他,亲吻着他的每一寸唇舌,就好像要把他的一切都吞吃下去似的。
何燕常没有动,任由他亲吻着,沈梦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一点点的松开了他,却仍旧搂着他的腰。
何燕常舔了一下唇,然後有点儿苦恼的说道:“破了。”
沈梦苦笑了起来,只是听他呼吸中略带不稳,心里却痒痒的,忍不住想要做点甚麽。何燕常又舔了一下,然後说:“晚上别烧汤了。”沈梦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後不知怎麽的,他的眼泪就落了下来。他慌忙的把泪拭掉,然後看着何燕常微蹙的眉头,便又笑了起来。
他抱着何燕常,下巴抵着何燕常的肩,觉得好像这一切那麽的安详,几乎像做梦一样。他喃喃的说道,“你是我的。”
何燕常笑了起来,说:“不嫌弃我老?”
沈梦有点儿羞窘。他心里其实从来不觉着这个人老,可不知为何,他脱口而出的,却还是那些言不由衷的话。
他咬着牙,气恨恨的说,“就算你又老又混帐,又难伺候又好色,你也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何燕常笑了起来,懒洋洋的反问他说:“凭甚麽呢?难道我同你立了甚麽契不成?”
沈梦暗暗的磨牙,心里又恼火又不甘,忍了又忍,放软了声音,问他道:“我夜里过来好麽?”

【番外一】《梦池》十二

何燕常唇角带着一丝笑意,他想了想,然後才郑重的说:“不好。”
沈梦听了就很有些不快,他沉下了脸,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和颜悦色,小心翼翼的反问他道:“难道还有甚麽是那个歆月才能做,我却做不得的麽?”
“……没有,”何燕常静了静,才说:“这样挺好的。”他似乎是在反问,又彷佛只是在自言自语,他声音很轻的说道,“慢慢来不好麽?”
沈梦被这句彷佛耳语一般的低语弄懵了。他好像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这让他有点儿不知所措。
这不是请求,不是许诺,也不是命令,好像甚麽也不是,却好像甚麽都有了,他想要的那些,都有了,虽然不够,却彷佛都在那里了。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
何燕常摸了过来,摸到了他的脸,然後迟疑了一下,低声的说道:“你瘦了……”
沈梦的眼眶发红,但是他很快的低下了头去,不自觉的用下巴去磨蹭着那个人微凉的手指。何燕常似乎想要松手,却又有些犹豫,他闭上了眼,握住了这个人的手腕,有点儿蛮横的说道:“别让我等太久……”
何燕常被他凶狠的口气弄得笑了起来,一本正经的反问他说:“是不是我太老,你就不要了?”他想要笑,想要说那是自然,可他却没说话。他只是握着何燕常的手,在脸上轻轻的磨蹭着,他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情欲,不似从前那麽的强烈,那麽的粗暴,反而是一种很温柔的悸动。他屏住了呼吸,然後在何燕常的手心缓缓的吐着气,低声的说道,“我怕你到时候抱着我却甚麽也干不了,悔不当初而已。何教主。”
何燕常的手指轻颤了一下,然後飞快的从他手中抽了回来,不动声色的说道:“听起来好像你很欠干啊……”
沈梦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底发红,双颊发烫,差点儿就想动手揍他了。这哪里像是个一教之主的样子?他觉得他画得根本一点儿不错,这个老混帐就是个王八蛋。
不过他到底还是忍住了,事到如今,他可不想功亏一篑。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安静了一会儿,才平心静气的说道:“我带来的衣裳里面有几件你能穿,我去拿来给你换上。”
何燕常抿着唇微微的笑,然後说:“好啊。”
沈梦站起身来,去收桌上的冷饭,何燕常也不知想起甚麽,突然一本正经的开口说道:“我怎麽好白穿你的衣裳?我拿我的衣裳跟你换,我身上这件就值二两银子呢。”
沈梦终於忍无可忍,恼火的说道:“少拿我开心!不然我揍你。”
何燕常忍俊不禁,终於笑了起来,走过他身旁,似乎是不经意的与他擦肩而过。沈梦被他若有若无的触碰弄得心烦意乱,带着焦躁的情欲犹如云雾一般从他心底蒸腾而起。他死死的盯着何燕常,看着他赤裸的手腕,松松束起的玉带,还有随意趿着的鞋,所有的这些都让他喉咙发紧,胯下发胀,脑袋里一片空白,然後他看到了何燕常的後背。
看到那个硕大无比的肥字之後,他愣了一下,然後意料之中的,那膨胀的,犹如烟雾一般的情欲,便烟消云散了,他无声的笑了起来,也不知是在笑这字,还是笑他自己。
何燕常从墙上取下刀来,将其缓缓的系在腰间,然後说:“若是你学得好了,我便送把刀给你。”
沈梦心里一动,想说些甚麽,却又有些犹豫。当年何燕常曾有一对鸳鸯刀,送了雌刀与他,自己留下了雄刀。可他来这庄上,就不曾见过那把雄刀。他一直都想开口一问,却总是寻不到一个好的时机,因此迟迟不曾问过。眼下倒彷佛是个契机,只是他心中隐约的有所畏惧,让他不敢贸然发问。

【番外一】《梦池》十三

何燕常已经推门走了出去,午後明亮的阳光落了进来,映在他的脸庞上。他微微的扬起了脸,任凭那些蛛丝一样的明光落在他的脸颊上。
温暖的日光让他觉得很舒服,就好像那种暖意能透过他的衣衫,一直落到他心底一样。他有时很怀念从前在教中的日子,武场里的石板总是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躺在上面很舒服,即便不睡,只是闭着眼躺在那里,也十分的惬意。
晴天的时节,他喜欢平躺在那里,甚麽也不做,只是看着天上的云,心情便很舒畅。不知不觉间,一下午,一天,就这样匆匆的过去了。
他已经失明得太久,久得连梦里都不记得云和天空的样子了。
只有阳光落在他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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