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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共悠然-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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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惊讶于叶孤城对花满楼忽然转变的称呼,奇怪于为什么要看在自己和花满楼是朋友的份上,同时不解于什么叫做‘西门吹雪一半的酬劳’。

叶孤城道:“一条眉毛。”

陆小凤一抖,死死捂住嘴巴上的眉毛。一条眉毛唉,被剃了还成什么样子?陆小凤忽然觉得西门吹雪要自己两条眉毛是很温和的,他该说叶孤城其实很幽默么?
他哀怨地看向叶孤城,“叶孤城,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叶孤城赞同道:“不错。七童曾经跟我说,你这样的朋友,很适合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陆小凤现在想哭的心都有,花满楼啊花满楼,和叶孤城说什么不好竟然说种话。
脑中灵光一闪,陆小凤忽然想起叶孤城几个月前说过的话,“我记得你说过‘君子不夺人之美’。”

在从无名岛回南海的船上,叶孤城问到西门吹雪喜欢剃陆小凤眉毛的时候,的确是这么说过的。

“我自然不会夺西门吹雪所好。”叶孤城点头,不轻不重地丢下一句话,“所以我要的是,上面的那条。”
 
  十五、如愿

刚入夜时的风,残存着几分白日里阳光的温度。庭外的榆树,已结榆钱串串。

南郭梨踌躇在廊上,终于跺跺脚,朝花满楼的房间行去。
将进门口时,脚步却又轻缓犹豫起来,顿了一顿。
像是怕惊动房中的人,她将发带末端的小铃攒在掌心,不使发出轻响。

房中并未点灯,南郭梨知道花满楼在房里——独自在房里。

南郭梨来找花满楼,从来都是跑得轻快,发端银铃叮叮,笑语清脆,咚咚拍门,只待那人答应一声,便毫无顾忌地推门而进。
如今却是,步未举,心里已怯三分。

“是阿梨么?”温雅熟悉的声音从房中传来,淡淡的暖意,熨帖地让人心也溶化,“快进来吧,外面风凉。”

南郭梨心中踹踹,轻轻推开房门,花满楼已起身点上灯。

如豆的淡蓝色灯火,渐渐变大,变得明亮起来,屋中的黑暗被驱散,填充上明亮的温暖。灯下的身影修洁雅致,温润蕴藉,融融,如同江南五月间的春水。

“先生……”懦懦一声,南郭梨低下头,微红了脸。

花满楼微微地一笑,招呼她坐下。

“阿梨……是有事么?”

紧握袖口的手指泄露出此刻紧张的心绪,,“我,有事要跟你说……”

花满楼安抚地笑笑,“什么事?”

“我,那个……”南郭梨偷看花满楼眼,低下头,“先生,我跟叶孤鸿没什么的……真的。”南郭梨头更低,满脸通红。

花满楼不料她会说这个,一时微愣,有些不自在,不知该做何回答。

房间中忽然陷入沉默,原本温暖的灯火,也彷佛在此刻渐渐黯淡下来……

……

烛花轻爆声,修长的手指拿起小巧的银剪细细修修烛芯。
南郭夏仅一身丝绸中衣,半干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肩上。
放下剪刀,捧起桌旁的一盏茶,看着清亮的茶水面上袅绕的水汽出神。

描绘着山石花鸟的细纱宫绢屏风后,宽敞的浴桶中氤氲出朦胧白雾,哗哗的水声传来,人影晃动。
不多时,南郭雨从屏风后转出来,穿着和南郭夏一般的雪白中衣,潮湿的墨发尚滴着水珠,披散在脑后。

南郭雨看一眼南郭夏身旁开着的窗户,微颦下眉角,也不多言,走过去将窗户掩上。

窗外寒气被隔挡,夜色,也被掩于窗外。

“哥。”南郭夏回过神来,看着他轻唤一声。

南郭雨伸手摸摸他肩膀,微凉,倒不算冷。

南郭夏温柔笑笑,将唇边的茶递过去,“要喝茶么?”

刚沐浴过后,人总会容易渴。南郭雨在他身边坐下,右手接过茶盏,喝了几口。
南郭夏起身拿干净的毛巾,站在南郭雨身后,细心地替他把头发拭干。

毛巾擦在头发上的力道恰好适中,擦拭头发的双手,细致而耐心。
南郭雨浑身泛懒,舒适地微眯眼眸,将头靠在那人手上。

“好了。”南郭夏把他头发擦得半干,就要抽开手。

“阿夏,”南郭雨伸出左手握住这只正要离开的手,用指腹摩挲着对方柔韧而指节分明的手,“方才你在想什么?”

南郭夏不答,任他握住手,另一只手拿着毛巾一抖手腕,毛巾隔空飞去,稳稳搭在架子上。

“可是在担心阿梨?”南郭雨微一用力,将人揽在怀里。

南郭夏任由对方揽住,沉默片刻道:“哥,今日让阿梨自己做主,是因为你早就看出来了么?”

南郭雨面色淡淡,辨不出神色,“你不是也看出来了么。”

“纵然他不是魏先生也……”南郭夏没再说下去,半日,叹口气道:“我倒情愿阿梨选孤鸿。那孩子从小就对阿梨上心的很,若是阿梨嫁他,定不会受什么委屈。可惜阿梨却不肯领人家的情意。”

南郭雨道:“花满楼亦是不错的。”
花满楼当然是不错的,人品、样貌、学识、武功、家世皆是上上之选,若真有什么缺憾的话,就是目不能视,但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不会把他当做个瞎子。
对于花满楼和花家,南郭两兄弟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否则当初也不会把妹妹托付给人照看。

南郭夏笑道:“罢了,只要阿梨喜欢,做哥哥的,自当让她如愿。”


  十六、剑斩情丝缠

花满楼这一夜睡得不甚安稳,快天亮时才睡得沉实些。
即到醒来,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鸟啼啾啾,忽然觉得昨日思思虑虑也没思虑出个所以然来,甚是可笑。

本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的事。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无道理,毕竟男女有别,除却江湖儿女比较豪放随意,平日里,年轻男女间的接触确实不多。
如果花满楼有自己心仪的女子,花如令定不会反对,但,花满楼和陆小凤行走江湖时,虽认识几个江湖女子,却并不熟识,唯一曾大胆向他表白过的峨眉四秀之一的石秀雪,也不曾让他心动。说起来,还真数南郭梨跟他感情最亲密。

花满楼的几个哥哥,有多半都是父母定下的亲事,婚后夫妻伉俪情深,花满楼觉得这样也很好,如果花如令给他安排一门合适的亲事,他也愿意接受。
如此一来,与他相熟的南郭梨,岂不是比那些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名门闺秀要强上许多?阿梨和他性情相投,若真的在一起共度一生,必定能琴瑟和谐安宁美满。而且,昨晚阿梨向他吐露心意之际,他也不是丝毫没有心动的。
只是……

花满楼忽然心中有丝烦躁,不经意间想起某人身上所带檀香的味道。记得初见时,那人气势孤寒冷冽、凌然于云端,究竟从何时起,那人的气息渐渐转得柔和呢?
花满楼愣愣出会儿神,起身穿衣。

对于叶孤城的心意,花满楼自问无法回复,还是该斩断便斩断的好。只是想到要将自己和他人成亲的消息知会叶孤城,便生出几分迟疑。
这种迟疑说不上是害怕是愧疚还是什么,心里堵堵的,乱做麻,斩不断,理不清……

‘吱呀’一声门响,却是恋梦听见屋里响动,进来服侍。

恋梦轻快地给脸盆里倒上热水,看着花满楼,喜滋滋地眯着眼睛笑得像朵花。

花满楼觉出他情绪,却只当不知,拿拧干水的毛巾拭脸。

“少爷。”恋梦巴巴凑过来,嬉皮笑脸道:“您最近鸿运当头,小的在身边,好歹要沾些光吧。少爷打算怎么赏我?”

“鸿运当头?”花满楼拿着毛巾的手顿住了,好笑,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鸿运当头了?

恋梦咳两声道:“少爷别不好意思呀,我都听说,老爷有意让你娶阿梨姑娘,昨日,阿梨姑娘的两个哥哥也都同意了。”

花满楼缓缓擦着手上的水痕道:“你听谁说的?”

恋梦道:“不是明摆着的么?府里的人都知道啊。”

花满楼轻声叱道:“我还不曾纳采,你们便在这里嚼舌根,当心坏了人家女孩家的名声。”

恋梦故作委屈道:“不是已经定下来的事么,有什么坏名声的?再说,我们也不过是在府里私下说说,哪里会去外面胡乱宣扬?”

花满楼摇头轻叹一声,有些无奈。
将毛巾丢给恋梦,“以后成语莫要乱用。”转身出门。

“唉,少爷,还没用早饭呢。”

花满楼也不回头,“我去和爹一起用。”

家中下人,不可在背后妄议主人。
花家家风向来严谨,在上,自然不会马虎。
如果这件事已经在家人间流传,定然是主人在背后默许甚至授意的。

花满楼苦笑一声,心情有些复杂。
不得不说,花如令对自己这个儿子可谓用心良苦。
花如令定然是被叶孤城对自己的态度给惹急了,才急着让自己早日成亲。
以叶孤城那样骄傲的人,有些事,他是不屑于做的。
那样的人,哪怕是被敌人一剑封喉,也不屑于背后暗算。
如果自己成亲,不论他心中如何,定然会挥剑断情丝。

花满楼进门,便听见花如令正在和花祝讨论纳采时的礼单,笑意不断。

“七童,你来的正好。”花如令招手让他在身边坐下,笑道:“你的亲事既已定下,自然要早日操办才好,我这里选纳采的日子。这个月的月底,恰是你母亲的忌日,下月初又到清明,十三日倒是不错,你觉得怎样?”

花满楼暗道门亲事定下得太过仓促,但想到花如令用心,不好再说什么。更何况,从各个方面来讲,这门亲事确实很合适,他没有反对的理由。再加上花如令又提到他母亲忌日,花满楼心中更是一软。
花满楼知道,花如令是拿准自己不会坚决反对,无奈轻笑一下,便也听之任之。

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也许正因为是事关终身的大事,才会到头来慌了手脚,生怕哪不能尽如人意。

花满楼从花如令那里出来时,天色尚早。
踌躇一番,觉得此时还是要尽早去和叶孤城说清楚的。若是让叶孤城从别人那里得知他成亲的消息,终究不妥。

花满楼从来不曾觉得,从花府到百花楼的距离如此之短。
不止短,还有种他说不上来的陌生。
只短短几日,仿佛什么都不曾变,又彷佛一切都变得促然……

渐渐行至那条白墙黛瓦,青石铺就的小巷。
心,已收得紧得让人不知所措。
脚下,也渐渐退却起来……

陆小凤百无聊赖地趴在百花楼的栏杆上,心里急得直想挠柱子,却丝毫不敢去催促那位饮水饮得极为雍容贵气的大爷。
昨日他来百花楼搬救兵时,天色已晚,他自是不好拉着白云城主连夜赶路的。今早本来想一早出发,那位却说,他还要去花府同花满楼告别一声。告别就告别吧,偏偏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肯一早去,让他陆小凤在里干等无聊地都快要趴到地上去数蚂蚁了。
就在这种时候,当他不经意看到小巷上,那个缓缓走来的浅黄色身影时,那是多么地欢欣鼓舞啊。

“花满楼!”陆小凤迫不及待地招手,脚尖一蹬,已经从楼上窜下去,直扑花满楼而去,“你怎么过来了?哎呀,你可终于来了。”陆小凤拉着花满楼的胳膊,就往楼上拽。

“小凤!”花满楼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陆小凤顾不及多说,直接拉人上百花楼。

就这么仓惶的,花满楼对上叶孤城。
花满楼心中不甚自在,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叶孤城冷冷瞥陆小凤一眼,走上前,自然而然地,执起花满楼的手。
轻轻一扯,用巧劲,将他从陆小凤的鸡爪下扯出来。
叶孤城微微一笑,轻道:“你了来。我正要去找你。”

花满楼略僵一下,微微别开脸。

陆小凤眨眨眼,看向叶孤城握着的花满楼的手,结合着叶孤城的表情和语气,忽然明白过来什么,脸色渐渐变得如同见鬼一般。

花满楼轻轻抽开手,硬着头皮道:“叶城主,我,有话跟你说。”

随着那人手指抽离,眸中闪出一丝失落,叶孤城轻笑,“好。”

花满楼轻咳一声,道:“小凤,你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

陆小凤正自惊疑不定猜测不已,此时也不好多问。
认识花满楼么多年来,这是花满楼第一次说话让他回避。
陆小凤心里好奇的像猫抓一样,还是管着自己的嘴巴什么也没说。他从来不打探朋友不想让他知道的事。

“好。”陆小凤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点头,笑道:“那个,你们好好聊。叶城主,我在楼下,不,在街头的巷子口等你。”说着,还要伸手去拍拍花满楼肩膀,却在爪子伸到一半时,被叶孤城冷冷的目光给刺了回去。
陆小凤摸摸鼻子,笑着打个哈哈,慌慌张张地走了。

少了陆小凤这个大灯笼,此时的百花楼只剩下叶孤城和花满楼两个人。

叶孤城看着花满楼,寒星般凛冽的眸中带着柔意,“什么事?”

花满楼只觉在此人目光下无形可遁,听他问起,手指紧握一下,又缓缓松开。
半日,抬起头,神色郑重清明。

“我,就快要成亲;了。”

琥珀色眼眸蓦地张开,冷道:“什么?!”

花满楼手指紧握,闭下眼睛又睁开,平静道:“爹爹给我定下亲事,大约半年后,我便会成亲。”
成亲的仪式繁琐而隆重,从纳采到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半年成亲,已经是非常快的了。

叶孤城微眯眼眸,神色不辨喜怒,“是你爹给定下的,你,可同意?”

花满楼深吸口气,平定道:“我也同意。”

半日无言,手指紧握到几近断裂,苍白的手背上,泛起青色纹路。
他,也同意。既然同意,还有何好说?

叶孤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忽然轻声惨笑道:“你来此,便是为了和我说这?”

一声轻问,比天边云絮还轻,却让花满楼浑身一震。
花满楼缓缓点头,道:“是。”

眸波转冷,大地霎时冰封。
“好。”叶孤城咬牙冷笑道:“很好!”

冰寒的眸中倒映出的那人,如玉温润,竟是如此无情!
闭上眼睛,睁开时再不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一片白衣寒杳,秋鸿去,无痕迹……

 
  十七、聪明易,糊涂难

叶孤城那日走后,便再无音讯。陆小凤也一并消失。

花满楼才在闲暇时,慢慢想起那没有注意的事来。
陆小凤前段时间离开,是去找青衣楼,帮薛冰。那天见到陆小凤一副急急忙忙的样子,想必事情还没有解决。自己让陆小凤回避的时候,陆小凤他在巷子口等叶孤城,也就是说,叶孤城应该是去帮陆小凤解决麻烦去了。
至于解决麻烦的方法,花满楼不用猜也知道,八成是和西门吹雪一样。

需要陆小凤来请叶孤城帮忙对付的人,定然不是普通人。
尽管经历紫禁之巅一战,叶孤城的剑法已经旷古绝今,但并不意味着,他在对上其他敌人的时候不会有危险。
事实上,不管是西门吹雪还是叶孤城,他们的每场决战都有着不同的危险,不是死,就是亡。
而那日,叶孤城那般离去,可还能如同往日那样,心无旁骛,挥出澄明绝世的天外一剑?
花满楼忽然有些心慌。

他并不后悔去告知叶孤城,自己成亲的事。既然他把叶孤城当朋友当知己,终有一天,他会和其他女子成亲。长痛不如短痛。
只是,想起那人凄然轻笑,彻然冷语,决然离去。
心中隐隐,莫名揪痛……
恍惚有什么被他遗漏,那种感觉却道不明,摸不透,抓不住,看不清……

“先生,先生。”南郭梨拉着花满楼的袖角,道:“刚才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花满楼回过神,歉然笑道:“抱歉,走神了。方才你说什么?”

“哦,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好多树都发芽了,窗外的梨树结了花苞,我们山庄里也有很多梨树,每到寒食,开得像雪一样……”南郭梨望着窗外,眼神有些迷蒙。
此时本还不到梨花开放的时候,只是百花楼内向来温暖,连带窗外几疏梨枝,也翠芽新吐,花苞紧含,三分春情溢,霎显生机。南郭梨沉默片刻,忽然脆声笑道:“先生累了吧,要不我煮茶给你喝?”

花满楼知道她无事时喜欢摆弄这些,笑着点头。

南郭梨站起身,正要去取茶具,却听得楼下传来响动,有人上了小楼。

来人一身白衣如雪,素带乌发,年轻俊秀的面容带着苍白,眉目冷峭,寒凉中,压抑着隐隐怒意。
南郭梨不由顿住脚步,忽似想起什么,看向花满楼,心中踹踹。
“叶大哥,你怎么来了。”

叶孤鸿冷冷瞪着花满楼,仿佛恨不得用目光将对方凌迟般。

花满楼只做未觉,微笑着朝他点头。

叶孤鸿暗哼一声,看向阿梨,目光霎时变得复杂难言起来,委屈痛惜无奈徨苦,只一眼便收回。叶孤鸿又瞪一眼花满楼,上前拉南郭梨道:“阿梨,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南郭梨忙躲开他,不安地看一眼花满楼,低着头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快回去吧。”

叶孤鸿握握拳,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沉默不语。

南郭梨被他看得甚不自在,慌乱地看一眼花满楼,“先生,我,给你泡茶去。”说着便急忙开溜。

叶孤鸿一把紧抓她手腕,容不得她逃避。南郭梨被吓了一跳,又惊又痛,叫道:“你做什么?!”

叶孤鸿猛然惊觉自己一时激动,下手没轻重,忙松了力道,却依旧不肯放开。

南郭梨又羞又怒,挣了几下,瞪着黑白分明的水眸,怒目而视。

叶孤鸿只做不见,咬牙拉着人就走。

南郭梨怕花满楼误会,急道:“先生,先生!”

花满楼略一摇头,早已闪身拦至二人身前,衣袖轻挥,看似轻描淡写,招内已用三四个变化,不着痕迹地将叶孤鸿抓着阿梨的手隔开。

南郭梨脱离魔掌,马上躲到花满楼身后,抓着他的衣袖不松手。

花满楼将南郭梨护在身后,有礼笑道:“叶少侠有事不妨慢慢说,何必动手?”

叶孤鸿脸色苍白,冷笑道:“伪君子。”

花满楼第一次听人骂自己是伪君子,不以为杵,南郭梨却不干,跺脚气道:“你才伪君子呢!不许骂先生!”

叶孤鸿眸色一暗,又是懊恼又是忿恨,委屈地看着南郭梨,一句话也不出来。

南郭梨输人不输阵,抬起头与他瞪视,却不知怎么的,瞪着瞪着气势就弱下来。

花满楼摇头叹息一声,笑着摸摸南郭梨头发,对叶孤鸿道:“你既然有事和阿梨说,便在里说吧,我去外面。”

“先生!”南郭梨一扯花满楼衣袖,显然对这个提议并不赞同。

花满楼笑着安抚道:“叶孤鸿来找你,定然是想和你好好谈谈的。我就在楼下。”

南郭梨怕花满楼误会,急着嘟囔一句,“我没什么和他好谈的。”见花满楼态度坚决,只得不情不愿乖乖松手。

花满楼笑笑,朝叶孤鸿一点头,转身下楼。

“哼,谈就谈。”南郭梨嘟哝一声,瞪一眼叶孤鸿,凶巴巴道:“说吧,什么事?”

花满楼下楼前听得南郭梨恶狠狠的声音,替叶孤鸿哀叹的同时,也心中好笑。
南郭梨性子单纯简单,很容易摸透,几个月下来,花满楼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

南郭梨其实很好相处,偶尔闹脾气,也是小孩子心性,即使不用去哄,转眼间就好。
只是关心则乱,那些南郭梨自己根本没放在心上的小脾气,对叶孤鸿来说,恐怕被折腾得够呛。

叶孤鸿对南郭梨的心思,花满楼自然一清二楚。若是两人情投意合,花满楼便是违了父亲的意愿,也不会拆散别人的。不过,既然阿梨选他,他定不负便是。

花满楼下楼,心中偶动,走到院子角落的梨花树下,轻触下花根附近的泥土,摇头轻笑。
——难得陆小凤来百花楼,没有来这里偷挖酒喝。

其实陆小凤这次没有偷酒,除了是没有心情外,还因为叶孤城在这里坐阵啊。
陆小凤平时也没少去万梅山庄偷酒,但这次不知怎的,就是不敢在叶孤城眼皮底下乱挖花满楼的酒。而他随后发现的真相,也让他为自己没有因为时嘴馋偷酒而庆幸不已。

对于这些,花满楼倒没有想那么多,只在院中的井里汲水来,浇灌花草。
楼上叶孤鸿和南郭梨的声音隐隐约约,听不真切,他也没有凝神去听,反而注意着墙头树枝上,鸟雀嬉闹啾鸣。

忽然,南郭梨声音略高些,叫道:“我不信!你这个大骗子!我才不要听你说话,你走,你走!”

“阿梨……”叶孤鸿唤一声,声音又低下去,不多时,又传来东西响动。

花满楼皱皱眉,觉得声音略有些不对,忙放下木桶,匆匆上楼。

一边南郭梨推着叶孤鸿赶他出门,叶孤鸿不敢还手,一时,只听花满楼喊着阿梨的名字走上楼来,踏着木质楼梯的脚步声沉稳清晰。

叶孤鸿忽然捉住南郭梨手腕,将她抱在怀里,很紧又很轻,热烈而小心翼翼。南郭梨让他放手,使劲挣,却挣不脱,不禁又惊又急又羞又怒,眼睁睁看着花满楼上来。

叶孤鸿略带挑衅地看着花满楼,忽觉手上一痛,不防被南郭梨咬了一口,不由松手。

南郭梨趁机推开叶孤鸿,扑到花满楼怀里,放声大哭,好像受了大委屈的孩子。
花满楼虽看不见,却也将情形猜个大概,只得拍着她的背,示意叶孤鸿离去。
叶孤鸿微颤着指尖抚上手腕伤口,不深,却疼得他心里发慌。看着南郭梨的眼神说不上是哀伤还是什么,转身冲出门外。
花满楼心中暗叹,也无暇去管他。

南郭梨哭了很久,什么也不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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