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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衡君传(异世重生)-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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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相连,息息相关。兰小兄弟与衡王本是双星相伴,相辅相成,可四年间小兄弟一直远离衡都,已使得衡王之星愈显黯淡无光。”

“前些时日老夫夜观天象,察得衡王情况极为不妙,星辉闪烁,渐有消隐之意。后老夫因此卜了一卦,卦象所示乃是大凶,间中隐有兵戈之兆,可第二卦却奇怪得很,卦象显示衡王兰澧日后将持神器,问鼎天下——竟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卦象!”

“老夫百思不得其解,之后又曾多次卜算,居然回回如此,大吉与大凶之卦数也基本吻合。因此,老夫心内揣测,这当中的关节所在大约就是兰小兄弟你了。天意便是如此,截然不同的两种卦象,唯看小兄弟如何选择了……”

这也正是眉山老人急急遣人四处寻找兰泙的主要原因。

“星辉黯淡,渐有消隐之意……是代表澧……他发生了什么么?”

“正是如此,衡王他……情况堪忧呐。”

情况堪忧……情况堪忧……情况堪忧……几个字如同魔魅,令兰泙瞬间失了冷静,脑海中一片混乱,心底里满满都是慌张,什么也顾不得,将辛川暂且托付给眉山老人和相昊然,便带着猴儿连夜下山,急速赶往千里之外的衡都,往见兰澧!



97、衡国立储 。。。 
 
 
衡国王都;笃城。

寂然多日的长乐殿这日突然变得繁忙;来来往往间;人人皆神色肃然;眉间多有忧色,来往人数虽多;却都言语寥寥且着意压低声音,还不时有幽幽叹息自不知谁人口中发出;整个大殿气氛压抑而凝重。

此刻,一个身着靛青色锦绣深衣,腰悬羊脂美玉;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正在外殿不安地踱来踱去,端正且英气十足的脸上满满都是掩不住的焦虑之色,细看其面容,正是前襄国国主,如今的卿襄侯康帏。

康帏今年已满十七岁。面孔褪去了少年时的秀美,变得英气勃勃,身材比同龄人要高大强壮得多,虽还未及及冠之龄,却无法令人忽视其身上逼人的贵气与似乎与生俱来的气势,只是此刻眉头紧锁,面色焦灼,却又无法可施,只能不时抬头向寝殿方向望一眼,显然心中担忧得紧。

“不要急。”长袖下的手突然被人拉住,一把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魔力:“大王他会没事的。”

康帏脚步一顿,急躁烦忧的心绪居然奇异地被这简单的一句话安抚下来许多,掌间温热的感觉令他心中一安,不由反手抓住那人的手,似乎求证一般道:“叔父他……真的会没事么?”

“唔。”傅昔干净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本能地想要用力抽出被紧紧握住的手,可抬眼看到面前的青年一脸迷茫之色,如同迷途的孩子丢了回家的方向一般,心中一痛一酸——有多久没有看到他露出这种神情了?

没有再挣动,傅昔轻轻点了点头,似在安慰他,也似在说服自己,语调坚定道:“大王一定会没事的!”

手却突然被放开。傅昔只觉胸中一空,却见康帏轻轻摇了摇头,眉头重新锁紧,只愣愣盯着寝殿方向,没有言语。

——叔父是今日才刚刚回宫的,可自己奉召入宫之后却未能立即见到他,反是远远看到大医官蒲磐被人簇拥着急急入了长乐殿。叔父原本便是强撑病体出宫的,如今看到这般光景,自己如何能够心安?

“康……”刚出声便回过神来,傅昔忙忙把后一个“帏”字吞入喉间。虽然自康帏被封为卿襄侯后,傅昔便一直被要求叫他的全名,只是被要求的人却一直没有这么叫过,而今失神之下差一点脱口而出,令傅昔一阵慌乱,急忙收声,再抬头去看康帏,却见他眉间忧色深重,知他确然真心担忧兰澧,也便压下心中的失落,没有言语。

康帏他……确实长大了呢……

“傅昔,师傅他为什么不肯回来?”

思绪骤然被打断,傅昔愣怔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对于兰澧与兰泙之间的是非纠葛,傅昔虽然并不十分了解,但凭外界传闻及手中得到的消息也约略猜到大概,只是他虽一直跟随在康帏身侧左右,本分上却是兰澧的下属,对于主人的是非自然不会多言。不过康帏于他而言是特殊存在,故而听到发问便犹豫下来,不知该如何回答。

巧在此刻,一个胖胖的身影缀在大医官蒲磐身后自寝殿中小跑着出来,看到等候在外殿的康帏与傅昔二人便急忙赶上前来,施礼作揖后道:“卿襄侯、傅大夫,大王召二位入殿。”

康帏一听,一时也顾不得与蒲磐说话,急忙跟在沅方身后往寝殿而去。傅昔见状也忙忙提步跟了上去。

还未步入寝殿,已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药香,甚而还能嗅到当中草药所特有的那股苦涩之气。康帏鼻端微耸,眉头顿时锁得更紧。刚一进殿,便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跪在地上,正是车彦、荀良玉和周镜襄。

“叔父!您……您这是怎么了?”视线转向半倚在床上的兰澧,康帏只觉脑中轰然一响,思绪一片空白,喉头滞涩得紧,一时竟然再说不出一句话,膝下一松已然跪倒在地,双拳攥紧,大睁的眼中早已忍不住扑簌簌滴下泪来。

傅昔见状更是大吃一惊,愣怔半晌方才醒神过来跪下施礼,瞄眼看到车彦等人脸上的凝重之色,心中隐隐浮上一层不安。

只是数月未见,大王怎变成这般模样……

——他的头发……

“咳……咳咳……咳……”费力地咳了几声,兰澧瘦削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弯下腰贴在床头,兰澧伸手摸到一方黑色的帕子放到嘴边掩了,又重重地咳了一声,方才大口喘息着,放松身体倚在床头。毫无血色的唇上,却残留着一丝刺眼的猩红色,看来尤为令人心惊。

兰澧的咳血之症已持续了几年,期间断断续续,时好时坏,却一直未曾痊愈。为此整个王宫医苑不知耗费了多少珍贵药材,想过多少药方偏方,蒲磐大医官甚至连家族长年的私藏都尽数用了个干净,却未能收到预期的效果。

康帏刚到笃城时为此曾特意去寻过蒲磐,却见大医官一脸愁容,满面无可奈何,只道:“大王之症原本便是积郁于胸而起,并非药石便可痊愈,若大王肯放宽胸怀,下官或可有把握治愈,只是……唉……”

康帏并未轻易放弃,一面亦令人四处寻找兰泙,一面动用人手寻访名医奇药,无奈全无效果,不免也有些灰心。及至兰澧秘密南下济方城,便连康帏也升起了希望,盼得兰澧能找到兰泙,从此前嫌尽释,重归于好。

孰料时隔数十日后再见,叔父竟然变成这般模样!康帏顿时又惊又怒又痛又恨,却恨那寡情的师傅如何竟能这般狠心,令叔父陷入今日这般境地!

兰澧微微抬头,西坠残阳一丝橘色的光芒自窗格斜斜伸入帐内,直探到他不知何时染上点点寒霜的鬓角,便连阳光都似冷了下来。兰澧面色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唯有一双往昔时时流光溢彩的丹凤眼变得黯淡,眼角细纹暗生,似乎时间一瞬从他身上溜走十年,而生机亦自他身上一丝一丝抽离,慢慢,只剩一具躯壳。

康帏不知道这段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兰澧这般容色憔悴,眼窝深陷,病容满面,毫无神采的模样,竟令康帏只能想到一个词——油尽灯枯……

一时心内大恸,哽咽不能语。

“康帏。”兰澧叹息一声,望向扑倒在自己床边的年轻人,眼中泛起一丝暖意,低声道:“孤无事。”

并未唤众人起身,兰澧视线自康帏身上挪开,缓慢而肃然地一一扫过跪在地上的众心腹重臣,并不欲浪费时间,语声低沉而郑重,直切入题:“孤……自爱子兰泙逝去后,膝下一直虚空,后继无人……而国不可无储……”

“王侄康帏……秉性聪慧,性之坚韧……气魄宏远,堪为大用……咳……咳咳……”

康帏闻言身形一僵,猛地睁大了眼睛。

“兹……传孤诏令,立……康帏为储君……三日后……举行立储大典……孤百年之后……诸皆需尽心辅佐……成我衡国不世之大业!咳……咳咳咳……”话语间竟是托孤之意,勉强说完,兰澧已不能支,又重重地咳嗽起来。

荀良玉等人显然先前已得到君王授意,此刻并未露出任何诧异之色,只满面凝重地俯□去,恭声应道:“是,大王!”气氛已是说不出的压抑滞涩。车彦低头间,眼泪早已自一双虎目中滚滚而落。

傅昔却是惊呆当场。虽然知道兰澧有了蔺泙之后便不近女色,膝下一直无子,前衡王兰洲的几个儿子也在新王登基后相继离奇死去,兰氏一脉只剩下兰澧一人,却从没想过他居然会立康帏为王储!

下意识地望向康帏的方向,傅昔耳边却突然传来那熟悉的语音,立时让他变得浑身僵硬:“叔父,康帏不愿!”

康帏双瞳泛红,直起上身牢牢盯着兰澧,眉目间隐隐压抑着浓浓的怒气与悲愤,大声重复道:“叔父,康帏不愿!”

“哦?为何?”兰澧神色未变,淡淡问道。

“叔父必长命百岁!因而康帏不愿、也不必为储君!”康帏几乎是吼出来的。

兰澧神情一滞,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丝苦笑,长命百岁么……

“此事就这么定了,下去罢……”兰澧没有再看众人一眼,只疲惫地挥了挥手,慢声道:“都……下去罢……”

“不!叔父!!”康帏红了眼,扑上前去一把抓住兰澧的袖子,哀声道:“叔父!康帏不愿!小帏……不愿……”最后一个字音调已然模糊,康帏拽住亲厚如同父亲般的兰澧,没有哭出声,眼泪却一串串地悄无声息地掉落下来,很快就染湿了大片锦被。

康帏无声地哭着,傅昔心头一酸,眼泪也一串串地滚落下来。兰澧却叹息着,不时咳嗽一声,只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傅昔的头发,形同安慰般,慢慢抚摸着,如同在安抚一个发脾气的孩子:“小帏,叔父确然膝下无子……令你做了储君又有何不好?再者……叔父只是立下储君而已,尔勿做他想……国之无储,实非国之幸也……咳……咳咳咳……”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急急于三日后便要举行立储大殿?!张了张嘴,康帏却说不出口,唯有泪水自唇角渗入,咸涩得令他口舌发麻。

“小帏……可是你不愿帮叔父治理衡国?”

“小帏……愿意……”

“那便是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可是……”

“好了,都下去罢!孤要休息了。”兰澧无力地挥挥手。

康帏死死地咬紧牙关,半晌方才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起身后赤红着眼睛看了闭目假寐的兰澧一眼,低了低头,随即如同箭矢一般冲出了长乐殿。

“康帏——”小声喊了一句,傅昔咬着唇,眼中露出浓浓的悲哀之色望向床上的兰澧,却在君王的再次示意下,红着眼睛与诸人一同慢慢退出寝殿。

 


98、多情应笑 。。。 
 
 
“良玉兄请留步!”

荀良玉脚步一顿;停了步子;回身过来施礼道:“镜襄兄。”

说话间;头戴崔嵬高冠的老者已走至近前;急忙肃容回礼。时光荏苒,面前之人已今非昔比。自姜鲤老丞相逝去后;荀良玉便接替他的位子,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衡国第一重臣。虽说进位速度之快亦属罕见;倒也是众望所归,便连周镜襄也不得不承认此人乃是实至名归。不过难得荀良玉即便身居高位,依然谦恭有礼;令人难生恶感。

当年周镜襄与兰泙一同率队使芜,除了要完成既定的联盟使命之外,实际还有一个重要目的,便是在明面上吸引大陆诸国的视线,借以掩护荀良玉的暗中行动。

而在诸人的计划之中,荀良玉的行动方是重中之重。

——那便是纵穿整个冶州大陆,带着美女金钱与满腹的计谋,与北桓国其中一位王子取得联系,进而得其信任,为其出谋划策,助其消灭对手,最终掌握北桓大权,以此换得对方结盟的意向,进而共同吞并曦国、芜国和韶阳国,从而双分天下,实现衡桓两国并肩称雄冶州大陆的既定格局!

这样一来,衡国不仅可以趁机将眼线和人手深入到北桓国境,亦可解除与芜韶两国结盟灭曦后却反被吞噬的隐忧,甚而可一举将领土扩张至冶江以北,开疆拓土,成就不世之功勋!

一箭三雕的诱惑固然令人垂涎,可却也意味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与危险,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因而深入北桓国之人,必须具有极强的才能,卓越的政治眼光,灵活的头脑,三寸不烂之舌,胆识过人,且对北桓国政局有一定的了解。荀良玉在提出“双分天下”、“远交近攻”、“与芜韶、北桓双结盟”的策略之后,举荐周镜襄与兰泙一同使芜,同时毛遂自荐,亲自率领一个小型使团出使北桓国。此举赢得了包括周镜襄在内的所有知情之人的敬意。

而荀良玉,成功了!

在历尽千难万险之后,荀良玉终于率团抵达北桓国。经过多方探查,荀良玉选中了二王子那提斯。之后,荀良玉巧施手段,很快便赢得了那提斯的信任,充当其幕僚,为之出谋划策,以雷霆之势击败了另外三名拥有不俗势力的王子,杀了丞相齐哈赤,架空北桓王,将分割散乱的派系一一收纳,最终将北桓国大权一举揽于手中!

而当初兰澧和兰泙在聚仓山偶然救下的落难女子嘉玥儿,亦自告奋勇随团来到北桓国,被送至王宫之后,居然异常得到那提斯的宠爱,便顺理成章地成为衡国埋入北桓国的一颗重要棋子。

荀良玉回到衡国之后,在对敌曦国、芜国和韶阳国之时,凭借其惊人的军事才能屡施妙计,数次大挫敌军,大大推进了大陆战争的进程,因而在四年之后,成功地成为衡国朝局文臣第一人,赢得了国君和众士卿文武的绝对信任。

想到自己跟随在大王身侧十数载,如今也不过仅仅只是居于右卿之位而已,周镜襄不由感慨万千。不过对于荀良玉,周镜襄倒是真心拜服,因而甫一出殿,便立即赶上唤住此人,两人边走边叙。

“良玉兄,大王如今情况堪忧,根源还在于那至今仍不知身在何处的蔺泙啊。”若是能找到那人,大王的病情或可有转机……周镜襄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荀良玉三缕长髯与衣袂在暮色渐浓的夜风中摇摆不定,面色凝重点头道:“大王心结难解,非我衡国之幸。”

大王虽是数十年来少见的有为之君,但却在“情”之一事上犯了一个“痴”字。当年郭舷峰因私自放走犹然病弱体虚的蔺泙便险些被大王一柄宝剑刺死,多年的君臣情分也被悉数抛至脑后,最后被发配至西南边陲服劳役,现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多年间寻找蔺泙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但若是士卿大夫上表上章进谏劝言,大王必震怒无疑。可见这蔺泙乃是王的逆鳞,即便大王一向以待人宽厚著称,但不论谁人碰触到此处都必将难逃一劫。

都道“情深不寿”,大王出宫寻找蔺泙却最终无功而返,必是受了沉重打击。从今日立储之举来看,怕是大王心内已绝了生机了……

“自是如此。”周镜襄摇头叹道:“可那蔺泙手段非凡,这几年掘地三尺一般的寻找寻他不着不说,便连眉山老人所言之地亦无法寻得其踪影,怕是大王之心结就要变成死结了。唉……”

若果真如此,大王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荀良玉凝眉不语。

“若将我王立储之事公诸于天下,不知那蔺泙会否出现……”周镜襄抬头望向前路,低声道:“或者那人但凡对大王有些许挂念之意,若是同时听到大王病势沉重的消息,该是会主动现身的罢……”

荀良玉摇头道:“此事不可!战事初平,整个衡国局势还稍显不稳,兼之北桓国王储那提斯亦是个野心勃勃之人,若是大王病重消息传出,冶州大陆恐怕会再起兵戈!”长叹一声,荀良玉接着道:“若是大王并未缠绵病榻,此计尚可一试,可如今这般境地,若要施行,恐怕情势最终会脱离你我的掌控之外……”

“良玉兄言之有理,此事确不可行……”周镜襄也自无奈,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半晌后又道:“卿襄侯虽资质颇高,但毕竟只有十七岁,且非兰氏血脉,即便有你我等辅佐于他,但若是无法短期内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怕也难孚于众士卿文武。毕竟看如今大王的状况,也不知究竟能支撑多久……”

届时,岂止是朝堂隐忧这般简单,那来自衡国之外的威胁亦足以令人日夜难安了……

对视一眼,周镜襄与荀良玉皆看到对方眼中浓重的忧虑。夜色渐浓,整个衡王宫的轮廓也渐渐模糊起来,周遭变得更加安静,唯有夜风之中,不知谁人的叹息,在长夜中缓缓穿过。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泙儿若是见到,该认不出我了罢?

兰澧攀着床头坐起身,锦被落于腰间,环视着长乐殿燃起的烛火,在幽幽灯光中独自苦笑。沅方连同宫人们早就被自己的王打发了出去,还他一室清静。

无奈,室静,人心却不能静。

此去济方城,本是怀揣满腔希冀,无奈归来之时,却依然形单影只,茕茕孑立,没有丝毫改变。或许,有改变的,只是更加灰败了的心罢……

四年的时间,已经磨掉了自己几乎所有的信心与耐力,再也无法支撑下去……

泙儿,有生之年,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罢……

心口一阵绞痛,兰澧眼前阵阵发黑,又忍不住重重地咳嗽起来。撕心裂肺般的咳声在空旷的殿内来回撞击,令人无端觉得心惊胆战,担心下一刻那微弱的喘息已无法继续。

佝偻起身体,兰澧拥紧怀中锦被,努力压抑着喉间阵阵上涌的腥甜之气。胸口灼烈的撕裂般的疼痛侵袭着他已所剩无几的力气,几乎令他脱力,而瘦削得过分的身体裹在日渐宽大的衣衫之中,更显瘦得可怜。

好不容易平复下去,兰澧闭着眼睛靠在床头大口喘息着,苍白无力的手滑到一边,便有冰凉的触感自指尖一直传到心头。

睁开眼睛,兰澧摸索着将手边的短刃握住,颤颤擎至眼前,细细端详了半晌,并未如往常一般用手慢慢摩挲一番之后便将其收起,而是费力地抬起右手,握住那粗糙难看的手柄,猛一使力,只听“噌”的一声,便将“赤冕”从鞘子中抽了出来!

很平常的动作,却累得兰澧喘息许久方才缓过来。

出神地盯着手中利刃,兰澧的眼神渐渐迷茫起来。那幽幽闪烁着赤红微光的神兵,在昏黄的灯光中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戾气裹挟着实质般的毫光,如同一串魔咒灌入兰澧脑中。

恍惚中,似乎有一双乌亮而熟悉的眼睛盯住了自己,虽然看上去一片平静无波,兰澧却似乎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所潜藏的冷漠与……恨意……

这一认知令他无端颤抖起来。而那人却突然一把从他手中夺走“赤冕”,而后毫不犹豫大踏步转身而去……

“泙儿——”心似乎被一瞬撕裂称两爿,兰澧疾呼一声,一口鲜血再抑不住自喉间吐出!

意识瞬间模糊,兰澧如同秋风卷起的落叶一般倒向一边,手中却还紧紧攥着那柄利刃“赤冕”……

“澧!澧?澧……澧……”

是谁……是……泙儿么?

似乎在黑暗间起起伏伏,无边的黑,如同海水般漫过口鼻,直逼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也似乎被隔绝于世,听不到任何响动。可那熟悉的声音却源源不断地自四面八方直钻入心底,不停地在胸口翻搅着。兰澧意识模糊间,心底焦急更盛,拼命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

让我看一眼,看一眼!那……是泙儿么?!是他么?

“澧!澧……”

声音渐渐模糊,渐而远去,兰澧心中大急,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暴涨的激烈情绪在心口发酵,堵得他心慌慌几要发疯,那如同激浪般的气息却依旧不停撞击着,翻涌着,四处敲打着。突然,那股滚烫的液体如同被一股大力挟持,瞬间涌至喉边,兰澧再抑不住,张口便吐了出来,胸口一阵轻松,眼睛居然也慢慢睁开了。

入目是一张异常熟悉的脸,如同他清醒时所刻画的,或是梦中见到的那般……不,又有一些不同,那本属少年人的青涩线条已被青年人的坚硬和可靠所代替,轮廓更加清晰明朗,也更加俊美,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但眸子依然漆黑乌亮,只是此刻,却有泪珠不断地自双目中滚滚而落,带着几乎满溢出来的慌张和哀痛,却在他睁眼的一瞬,陡然绽放出明亮的光彩,刹那间冲淡了眸中的伤痛,变得惊喜交加。

“泙儿——”



99、心结尽去 。。。 
 
 
“泙儿!”

喃喃低唤一句;兰澧蓦地大睁了双眼;定定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青年;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颤着双唇,试探一般地小声唤道:“泙儿?”

“澧!”青年见他出声;眼中清泪落得更凶,红着眼猛地圈紧双臂将他牢牢扣入怀中;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巨大的心痛:“澧!是我,是我!我是泙儿……”

可怀中人却因为被抱得太紧,无法喘息而剧烈地咳嗽起来。

“澧;澧……你怎么样?怎么样……”兰泙心中懊恼,急忙放轻力道,将兰澧松松地圈在怀里,一手扶住怀中之人,一手轻抚后背为他顺气,好不容易待兰澧平复下来,抬眼却见他胸襟、唇边咳出的暗红血迹,不由心中大恸,慌乱痛苦中低头便去吮他几乎已失去血色的双唇。血的腥甜、泪的苦涩,和着兰澧口中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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