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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鸡精要做大妖怪(1--4)-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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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小彩摇摇头:「不是的,昨晚小彩经过客栈后院的时候,这位大哥还曾与我打过招呼。」
古泰来「啪」地捏碎了酒杯,怒道:「一只普通公鸡懂什么打招呼!」
姬小彩眼泪汪汪:「道长听不懂,小彩却是听得懂,大哥说『喔喔』就是说『幸会』,大哥说『喔喔喔』就是说『你好吗』……」
古泰来额头青筋突突乱跳,拼死咬牙忍着不去拔刀让姬小彩也陪他那位大哥一起躺倒,几乎要把一口牙都咬碎之时,幸得楼下适时传来一阵喧闹,接着是「砰砰」声响,从「织醉楼」二楼望出去,但见将暗未暗湛蓝天幕之上腾地窜起几个烟火,炸响在空中迸出五彩缤纷。
似是这烟火做了开端,底下长街、河川上跟着灯火俱亮,花灯璀璨,人流如织,四处皆是欢歌笑语。姬小彩从未见过这样场面,把什么都忘了,将脸从窗口探出去,兴奋地左张右望,一面结结巴巴地问古泰来:「道道道长,这就是你们人过七夕节的样子吗?看起来好热闹!」他一面看一面问,问了许多,古泰来却都不回答,等到姬小彩想起来转头一看,古泰来已将整只鸡都吃了下去,桌上只剩了一堆鸡骨头……
古泰来慢条斯理地站起来,丢了银两在桌上,说:「想看就去看吧,记得回来就是。」说完自拎了一壶酒晃悠着出去,剩下姬小彩一人泫然欲泣地对着堆鸡骨头。
姬小彩独自杂在人流中走动,四处皆是莺声燕语。
托七夕庙会的福,这镇上未曾嫁娶的男男女女此刻都涌了出来,猜灯谜的,对对子的,放莲花水灯的,各样或明或暗的情愫飘散在蕴含着夏日芬芳水气的空气里,懒洋洋地惹人沉醉。
姬小彩本来还有些生古泰来的气,走着走着便被其他事物吸引了注意力。捏面人的小摊上看了一会,又去看别人射覆,对对子的看一阵,便去看歌舞,走到月老庙,更觉得新奇异常。他本是个妖,所见与人自是大不相同,此时但见小小月老庙中摩肩接踵,除了各色祈求姻缘的善男信女之外,更有些妖怪也夹在里面一起凑热闹,似模似样地贡献香花果品,嘻嘻哈哈地祈求月老保佑。
姬小彩被人流拥着来到庙后院,但见一棵参天大树,树枝上结满红绸,皆是各样祈福心愿,姬小彩看到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头正在那里一张张地收红绸,揣到怀里,忍不住好奇地走过去,探头探脑地问:「老伯,您是这庙里管事的吗?」
那老头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见到姬小彩登时笑得嘴巴都合不拢,说:「哎呀呀,今年怎么会见着这么有趣的小孩儿呢?」绕着姬小彩看了又看,喜不自胜的样子问,「小娃娃你叫什么呀?」
姬小彩很认真地说:「小生不是小孩了,小生是个山鸡精,叫姬小彩,姬轩辕的姬,大小的小,彩色的彩,今年有五百岁了。」
话没说完,老头已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揉着肚子说:「山鸡?山鸡!笑死神仙啦!」扶着树身前俯后仰,简直像要到地上去滚两圈的样子。
姬小彩被他笑得没头没脑,小小声地抗议:「山鸡怎么了?山鸡也是可以做妖怪的呀。」
老头更乐了,笑了好一阵,抹着眼角的泪水说:「你这孩子真有趣,多少年没遇着这么逗趣的娃啦,山鸡!噗!」又大笑了一通来拉姬小彩的手,说:「来来来,小娃子这么有趣,让老头我破例给你瞅瞅。」老头说着,叽里咕噜地念叨了一堆咒语,一本正经地看着姬小彩的脸孔说,「嗯?你身边跟着个厉害的大家伙呀!」
姬小彩想了想,不确定地问:「老伯是说古道长吗?」
老头说:「哦?是个道长?不像啊。」
姬小彩说:「他是个道长,虽然凶起来的时候像个大妖怪。」
老头说:「哦,是吗?不过没关系,甭管是什庆,反正你身边那个大家伙不会害你。」
姬小彩点头:「嗯,古道长对我很好,救过我很多次,还教会我很多东西呢!」
老头又看了看,说:「你们俩倒是有缘,不过将来就有点……嗯……不好说呢……」
姬小彩莫名觉得有点紧张:「什么是不好说?」
老头想了想,又念了串稀奇古怪的咒语,看了好一阵,白眉毛都皱到一起了,才摇摇头说:「不行啦,变数太多,老头子我也看不出来了,不过,反正那个大家伙不会对你不好,你就放心吧。」
姬小彩还是不放心,问:「老伯你能再看看吗?」
眼晴一花,却见自己面前忽而变作个卖香火的中年男子,正莫名其妙地望着他说:「看什么?小伙子是要看月老像还是同心结?有心上人的话,我建议你买这款香囊……」
姬小彩眨眨眼睛,看到那圆脸蛋的老头正在许多画像上摆着一式一样的表情,喜气洋洋的,但再没一个来与他说话。
姬小彩从月老庙后门出去,门外正是锦河的一段,莲花水灯飘飘悠悠地浮在水面上,灯火中映着波纹,更衬得暗香旖旎。姬小彩心里琢磨着刚才老头的话,怎么想怎么不明白,走了一阵,忽然便发现人声似乎在很远的地方了。
他这一段路上静寂无人,青石板蒸着微热香气,远处灯火闪烁对比之下,显得格外昏暗。姬小彩见着湖中一盏孤零零莲花水灯似被波浪打着便要沉没,忍不住伸手去扶了一下。手才触及莲花灯,忽而四周一冷,耳听得一个声音说:『终于找到你了!』
人止不住跟着往下一沉,这时肩上却忽被个温热手掌拍了一下。
「道长!」姬小彩转过头去,一瞬间以为看到了古泰来,但很快发现不是,这是个比古泰来更年轻的男子,长着一张笑吟吟的娃娃脸,天生翘起的嘴角看起来顽皮无比。
那男子微微笑道:「哦?原来你就是师兄那只宝贝小菜鸡呀!」
姬小彩听闻那个声音认出了对方身分,多少有些惊讶,问:「师弟道长?」
「不错不错。」古泰来的师弟笑眯眯地将他上下看了说,「小菜鸡你很聪明嘛!以后别叫我师弟道长啦,多见外,我叫周召吉,就是召唤吉利那两字。」
姬小彩对「菜鸡」这个称呼实在很有意见,但是对着古泰来一门,下意识地就心生畏惧,只敢偷偷在心内腹诽。
周召吉抱着个手,笑眼弯弯地问:「小菜鸡,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这都出镇了,看热闹可不在这里哟。」
姬小彩说:「刚刚从月老庙出来,看到湖里有个莲花水灯就要翻了,所以……」转过身去,愣了愣,「那个莲花水灯不见了。」
周召吉探头去看了一眼说:「那莲花水灯怕是有古怪吧。」
姬小彩「咦」了一声。
周召吉说:「我刚刚走过来,看你在这河边,有点入魇,是以拍了你一下。」
姬小彩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但毕竟与人不同,也并不觉得有多了不起,只说:「好像是有个什么人在我耳边说了句话,然后就遇上道长你了。」
「说什么?」
「找到你了什么的……」
周召吉从旁边榆树上扯了片树叶下来,嘴里念了几句,往湖里一扔,树叶打着旋飘了一会,沉了下去。周召吉说:「倒不像是什么凶物。」
姬小彩也往湖里看看,静静流淌的湖面上偶尔翻出声响,倒映出几点散落的星光,显得安静而没有威胁性。
「可能是个水鬼吧。」
周召吉也颇有些纳罕,说:「七夕节一般水鬼还真不敢出来,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但这家伙看上你做替身显然道行不高啊。」
姬小彩倒觉得那陌生的水鬼有些可怜,说:「它也不想困在这河里吧,要不道长你给它超度超度?」
周召吉伸个手出来:「超度法事一场十两雪花银。」
姬小彩差点没栽河里去了。
周召吉「噗哧」一声笑出来:「瞧你认真的。这水鬼来历不明,我有再大的本事也点不醒它,好啦,我们回去吧。」
「回去?」
「嗯,回你们住的地方呀,我也许久没见师兄了,正想见见他呢!」周召吉笑眯眯地说着,不知为啥,姬小彩总觉得那笑容里有些算计的狡猾意味。
回到客栈已经过了半夜,院中还有些行旅的姑娘们围着八仙桌喝酒吃果子乞巧,见到姬小彩与周召吉经过,都掩着袖子吃吃笑起来。
这两人本都生得皮相不错,姬小彩害羞,只匆匆走过,倒是周召吉,明明穿着一身道袍,还老没正经地这个打招呼,那个给笑容的,很是轻浮了一番,看得姬小彩无比怀疑此人是否是个真道士。
回到房里,古泰来却不在。床上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显然还没回来过。
姬小彩耳力好,听得外面似有「虎虎」风声,明白过来,推了窗去看,果然见古泰来正在客房下的一处晒衣高台上练武。月色之下,他手执拂尘,脚踏罡斗,扫、劈、挑、拉,有似云卷云舒,轻描淡写表象之下是令人惊叹的收放自如。
周召吉也凑过去看,看了一歇,忽而低低一笑,一闪身就从窗口翻出,也落到那高台之上,手腕一转,瞬时翻出两把造型奇特不长不短的剑来,嘴里笑道:「请古师兄指教!」也不等古泰来答应,出招凌厉,即向古泰来上下二路同时袭去。
古泰来只把拂尘轻松一摆,做个大拙大巧的姿势道:「愚公移山。」便将周召吉一柄剑带向一旁,另一柄脚底一踢一踩,封了他下手。
周召吉又道:「灵猴捧月。」就着被古泰来封住的姿势,将身子就地一滚,由下至上划了个弧,向古泰来脚踝处削去。
古泰来道:「黄龙摆尾。」俯身后踢,拂尘荡了个摆,从腰后灵巧地甩过来,卷向周召吉手中利刃。
周召吉判断来势不妙,急收势后转身一扭,道:「鱼跃龙门。」如一尾灵活的游鱼一般从古泰来左肩向后滑过去,在地上翮了两翻,才落地又一缩身子,道:「白鹤探水。」身形轻飘飘就地拔起,双手轮转双剑,向古泰来面门刺、点而去。
古泰来不紧不慢,将拂尘就手一扬,万千拂尘丝散作一张密网,朗声道:「灵蛛挂网。」将周召吉两点剑芒生生锁在距离自己尺臂距离。
姬小彩不由得就趴在窗棂上,托着腮看下面那两人的比试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古泰来遇到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但姬小彩怎么看都还是觉得古泰来的动作更潇洒得多,也觉得最后赢得一定会是他!
大概因为看得太投入,以致于本来应该注意到的也没有注意到。
在姬小彩的背后,滴滴答答的水声其实已经响了好一阵子。从最早姬小彩离开湖边开始,它便已经跟在姬小彩身后了,虽然离开锦河会让它觉得很难受,但这并比不上姬小彩身上的气息远去更令它痛苦。
它跟着姬小彩经过了城镇的青石板道,爬上了客栈的楼梯,刚开始并不敢进这间罡气太重的屋子,所以只能在门口徘徊,后来另一个人离开后,屋里那种压迫的感觉就轻了许多,它才敢慢慢慢慢地往里挪。
那让它找了许久也无比留恋气息的人此刻就在窗边,聚精会神地看着下面什么东西。它也知道如果这样冒冒失失地缠上去,对方可能会害怕,所以试着张了张嘴,想要喊那人,可是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喊什么了。
那个人他叫什么呢?
它想了又想,把脑袋都快想破了,还是想不起那让它牵挂了这么久的一个名字。那边的气味又实在诱惑着它,它觉得没办法了,于是颤巍巍地走上去,伸出手,先试探性地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肩膀,但那人还是光顾着看外面,并不理睬它。
它挣扎了一小会,终于屈服于本能,伸开双手,从背后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那个人的腰。前面那个人果然马上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不是它想像中的高兴,而是显得有些呆愣,隔了片刻,它耳朵里终于听到那人的声音,他高声叫喊着:「哇啊──」
古泰来手上顿了一顿,顾不得接下周召吉的杀势,连肩膀被划伤了也未注意,便从他身边擦过,一个跳跃翻身入了房。
月光下,姬小彩正坐在地上,满脸通红,身上趴着个什么都没穿的男人。
周召吉也跟着翻进来,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小菜鸡,你相好的来找你了啊!」
姬小彩惶恐地望了眼古泰来,拼命去推身上抱着他不放的家伙:「走、走开,我不认识你!」又对古泰来急急解释,「我真的不认识他!道长,你相信我!」
周召吉搭着古泰来的肩膀,没大没小的样子,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我说你相好的来找你,关我师兄什么事啊?做什么要他相信!」
姬小彩都快哭出来了,那男人光着身体紧紧抱着他,还拼命往他身上蹭,说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他只能拼命挣扎着想要脱身,可对方的力气实在很大。
古泰来弯下腰,手搭在那男人肩膀上,用了力将他不容抗拒地转过来。
这倒是个生得很是白净的男人,身上虽未着寸缕,形容却并不猥琐,脸上的表情是欣喜。
古泰来问他:「鬼?」
男人一脸茫然。
周召吉也凑过脸来问:「妖?」
男人依然一脸茫然。
周召吉一拍大腿:「傻子!」
姬小彩在迷迷糊糊的时候还觉得昨夜只是作了个梦而已,一旦清醒过来就马上体认到现实的不容置疑。那光溜溜的水鬼就趴在他的枕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孔,依旧带着欣喜又满足的表情,打量他──与昨晚临睡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房门被打开,刚刚晨练完毕的古泰来进来,手里拿着件粗布衣裳,丢到水鬼身上,淡淡道:「穿上。」
水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件东西,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似乎从没试过穿衣这码事。姬小彩只能认命地叹口气,将衣服接过来,说:「你站起来,我给你穿。」做了个手势,「手这样。」
水鬼马上兴高采烈地爬起来了,张开手,乖乖地任姬小彩往他身上套里衣外袍,还咧着嘴直乐。姬小彩给他把衣服穿完了,又让他坐下,替他梳上头发,最后用根木簪簪起来,这么弄完一瞧,忽略苍白的脸色,这水鬼倒还真是个斯斯文文的白净书生。
古泰来看了看说:「收拾完了早些出去查查,这事早完早好。」
姬小彩赶取「哦」了一声,急匆匆跑出去洗漱。
昨晚,古泰来把水鬼从姬小彩身上扒下来,审视一番后下了结论:「这水鬼对你执念很深,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打散他,彻底了断;二、赶走他,我们尽速离开这里。」
姬小彩问:「我们离开这里的话,他会怎样?」
古泰来说:「看他造化。」
周召吉在旁边插嘴:「如果找到感兴趣的新目标呢,就会把你忘了,不然,因为他不能离开这个镇,就只能想着你呀想着你呀想着你呀,然后慢慢衰弱至死,魂飞魄散。」
姬小彩看看那个被古泰来抓着还努力转过头来看向自己,一脸痴情模样的水鬼,犹豫了下,还是抱着对古泰来日渐壮大的信任与胆子,试探地问:「道长,我们是不是可以帮他一把,如果了却了心愿的话,他就能入轮回了,这样也就不用死了。」
古泰来没答话,周召吉先笑起来,连连拍着古泰来的肩膀说:「不得了,你的宝贝小菜鸡对这个相好的可是用情极深啊!」又说,「对了,明日就是初七,那师兄你是帮还是不帮呢?」
他这后半句话口气微妙,姬小彩听不明白,只觉得话中有话,去看古泰来,却只是面无表情。姬小彩忍不住想起静王府因自己一念之差闹出来的事,瞬间犹豫起来,拿不准内中门道,想此事是不是最好高高挂起,可看那水鬼,又忍不住心软。
古泰来却只是沉默了一下,便爽快答应「好」,干脆利落得其他两人都有些反应不及。而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才吃过早饭,周召吉就火速赶来了,是一副来看好戏的样子。
古泰来问他:「你来干嘛?」
他就一脸真诚地:「来帮忙。」
姬小彩都不相信周召吉是来帮忙的,古泰来也不戳穿他。
周召吉先看了古泰来一阵,神情里莫名有些失望,跟着就晃晃悠悠地来看那个水鬼,赞道:「看起来象样多了嘛。」又问,「搞清楚来历了吗?」
姬小彩摇摇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
周召吉于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水鬼没理他,只对着姬小彩一脸幸福傻笑。
周召吉摸摸下巴:「这样啊,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了。」
姬小彩这回眼疾手快,说:「道长不要叫他傻子啊!」
周召吉把两个眼睛都笑弯了,说:「小菜鸡,你把我想那么坏干嘛?」
姬小彩默默流泪想,你先把小菜鸡这个称呼给我改了。
周召吉又问:「你是锦河里来的吧?」
这次水鬼有了反应,点点头,嘴巴动了又动,但就是没声音。这水鬼生前似是个哑巴。
周召吉把手一挥:「自水来,因水生……好,以后你就叫水根了!」
水鬼拼命摇头,显然对这名字十分不满意。
姬小彩实在对周召吉的恶习深恶痛绝,灵机一动,想到锦河那盏与水鬼似乎有着万千关系的莲花水灯,便问他:「你是莲花水灯里来的?」
水鬼马上点点头。
「那么……莲生?叫你莲生好不好?」
「莲……生……」水鬼愣了愣,嘴巴一张一合,跟着竟发出沙哑的声音,像是多年没使用过嗓子的人,突然开口说了话一样。
「莲……生……」他说,「我想起来了……我叫莲生……」
名字叫莲生,年纪在二十出头,相貌画了像,死在月老庙后门外的锦河一段,死的时候恐怕正是某年七夕时分。
姬小彩觉得有这么多线索,查起来应该并不费力,但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
一路问去,他们始终没有得到有力的线索。
长兴镇是个住户相对稳定的小城镇,并不当得通衢要道,途经此镇的行贾游人也就不多,如果曾经有外乡人死在锦河里,想必会令人印象深刻,但打听了好几户附近的人家,都说没有关于此事的印象,可如若认为莲生是本地人,在这个人口不多,家家户户都有些关系的城镇中,他的死被湮没在人们的记忆中又显得更为奇怪。
正午的太阳正烈,姬小彩将莲生藏到随身带着的油纸伞里,踩着发烫的河堤,到处打探消息。周召吉号称来帮忙,走了两处,一看太阳太猛,就脚底抹油了,倒是古泰来始终在旁边陪着,气场强大,就算一言不发,也让人觉得牢靠。
姬小彩心里一面觉得太劳烦古泰来,一面又觉得古泰来如果不在身边,让自己一个人查这事,就更会没精打采,天人交战,很矛盾。
将锦河两岸的一些人家都问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姬小彩也忍不住怀疑了,问:「莲生会不会不是死在锦河里,而是从其他什么地方漂过来的。」
古泰来说:「就算尸首漂去别的地方,鬼魂也只会徘徊在死前待的最后场所。」
姬小彩也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但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了:「怎么会一点都查不到呢?难道没有人认识他?」
古泰来想了想,走到锦河边,弯下身去,口中念了一句什么,右手食、中二指于河面上划了个道符,片刻之后,却见水面微微起了涟漪,像有口泉眼在水面下涌动一般,水纹慢慢起来,古泰来说:「恭请锦河河神。」
水练猛然喷起来,跟着从水里跳出个身着湖蓝衣裳的半大少年来。少年生得很是精神,神情就太傲慢,抱着双臂道:「来者何人,胆敢不备办供奉就冒冒失失请本神君出来!」
姬小彩正要开口,那少年看到姬小彩,马上两个眼睛都发了光,跳过来说,「好啊,原来是你这小妖抓了我河里的小傻子,怪不得我昨晚都没见着他!小傻子,你别怕,本神君现在就来救你!」两手在空中一抓,变了杆簪缨枪出来就往姬小彩当胸刺去。
事出突然,姬小彩急抽了妖剑,将那枪一挡,「咻」的一声……长枪飞天上去了。
姬小彩傻了,少年也傻了,好半天,用力咳了一声道:「兀那小妖,竟还有点本事!看本神君神拳!」一拳砸在姬小彩身上,竟然不怎么疼。
姬小彩狐疑地望着那少年。少年被他看得脸通红,愤道:「本神君只是心善,想再给你个机会,下一拳你就知道好歹了!嘿呀!」
姬小彩一个手居然把那一拳接下来了。
少年彻底怒了:「嘿呀嘿呀嘿呀!」
没一拳打得中的……
古泰来从后面伸个手过来,揪着少年的衣领把他提起来,问:「河神呢?」
他身量高,少年被他提着衣领,根本踩不到地,两腿在空中踢蹬着骂骂咧咧:「臭道士,妖人,快放开本神君!不然要你们尝尝我的厉害!」
姬小彩跑去把那柄飞出去的长枪捡回来,尽可能和善地问:「小弟,你家大人呢?」
那少年气得一对蓝色大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怒冲冲道:「本神君才不是什么小弟!本神君就是这锦河的河神,堂堂钱塘龙王的么子广元!」
古泰来看看姬小彩,姬小彩也看看古泰来。
钱塘龙王有数个儿子,好像确有个最小的,分在外面管条小河,说起来今年两百岁都不到吧。
古泰来一松手,那少年就跳到地上一把抢了姬小彩手里的长枪,「蹭蹭蹭」倒退数步,满脸戒备地:「你们要干什么?」又问,「怎样才肯把小傻子放回来?」
姬小彩这才反应过来,问:「你说莲生?」
广元说:「他是本神君罩的人,你们开个条件!」
「条件?」古泰来对广元勾勾手指。姬小彩太熟悉那个动作了,下意识地捂住了额头,果然,跟着就听到广元一声凄厉的惨叫。
古泰来冷冷说:「求人之前记得先放低自己的姿态。」
第七章左右为难择前路
古泰来将广元拎回客栈,期间河神大人一路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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