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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同爱 作者:金陵雪(出书版完结)-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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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玉娇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好心办坏事儿的体质,不由得气道:“收不收是他的事,送不送可是你的事!哪有猫儿不爱腥!我打听过了,应思源和聂未两个人称‘天剑绝刀’,就连外地的病人也排着长龙候诊。你那前岳父都六年没影儿了,谁还念着他的好啊?但凡伍家还有人念着他,也不会对阿玥不闻不问!你女儿运气好,一入院就到了他们手上,你还不上道,治坏了我可不管。”
闻人延素来听老婆话:“这个,送证券消息我也不能保证稳赚不赔。还是送现金。”
两封大红包就这样送到医生办公室里去了。
应思源收下,出来又交给护士长:“拿着。去给闻人玥交住院费。”
护士长拨开封口,里面是厚厚一叠百元大钞:“哇,好大手笔。”
闻人延以为聂未碰也不碰是拿乔,又想着应思源已经收了,便贴上去:“聂医生,这是鄙人的一点心意……”
“你再这样,我就不治她。”
原本坐着看手术图解的聂未倏然起身,打开办公室的门,直接走了出去。
这一句话照脸打来,闻人延唬了一跳,红包也掉了。
须臾,闻人玥闪身进来,闻人延也觉得难堪:“阿玥……你看见了?”
但女儿却好像完全没看到那一幕似地,蹲下去一张张捡起来:“爸爸,你好不小心,怎么会把钱撒了一地呢。”

闻人玥并不像一般富家少女那样娇弱无力,相反自理能力很强。若非闻人延和匡玉娇坚持,根本连看护也不需要。
那时股市正一片大好,闻人延赚得盆满钵满。匡玉娇从不吝啬给继女买衣扮靓:“爱美是女人天赋,要好好珍惜。”
闻人玥的臭美脾性被她越养越坏。每天都会在医嘱允许范围内擦身换衣,而且同样一件衣服不会穿两次。
她不喜欢自己因为生病就变得一塌糊涂,气味难闻,精神萎靡。
皮肤白皙,又喜欢穿纯色连衣裙的闻人玥,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有许多病人家属看她在走廊走来走去,先以为她也是陪护,不自觉对她微笑:“打开水?”
闻人玥点一点头:“嗯,打开水。”
再问:“是你什么人生了病?”
闻人玥便指一指自己鼻尖:“是我呀!”
来交接手术病人的沈最对闻人玥曾经令她一番苦口婆心付诸流水耿耿于怀,在护士站偷偷地隔空戳那个拿着暖瓶的鹅黄背影:“姑娘们,我说——匡玉娇没来探她?”
“确实没有来过。”护士对她保证,“我们这么多双眼睛在这里,如果来了马上给你打电话。”
“你说我拿哪张海报给她签名呢?”沈最嘀咕,“我有一张《欲海横流》的海报,匡玉娇的姿势很美。”
一班实习生与护士都无比震惊:“沈医生!”
心下却开始遐想那张海报的构图:“什么姿势?”
沈最撇撇嘴:“我拿给聂未看过。哼,他不识货。”
“嘘,别说啦。时间到了,要查下午房了。”
医生办公室的门打开,聂未先走出来。与其同时,突然砰地一声闷响——沈最和一班护士齐齐一缩头,望向声源传来方向。
连聂未也不免看了走廊尽头一眼。
原来是闻人玥的暖瓶胆突然爆了。
好在开水没有溅到身上,只是漏过瓶底,欢快地逃亡,哗哗流了一地。她呆了一瞬,摇摇摆摆走到一边去。
沈最幸灾乐祸:“哎哟,这胆也太小了,一看见聂未要查房,就吓破了。”
护士道:“不像是胆小,倒像是讨厌——每天查房都是应医生问诊,聂医生做检查。应医生一和她说话,她就眉开眼笑;聂医生一碰她,她脸色立刻变得极冷。”
虽然沈最也觉得聂未这种从来不暴露自己情绪的医生很可怕,但闻人玥的反感表现显然过激:“聂未怎么她了?”
“谁知道呢。你不觉得聂医生的性格总是伤人于无形么。”护士捂着嘴笑,“正是因为他什么也没做,才把好几个小护士的心给伤透了呢。”
沈最一摆手:“姑娘们,我还不知道啊。你们那是求爱不遂。”
“讨厌!”

住院病人和医生之间是一种很亲密的依赖关系。但他们的接触机会,只有早上和傍晚各一次的查房时间。其他时间医生都在做手术,或者坐门诊,填病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抽点时间做基础研究的应思源实在是神人。
医生很忙,病人很闲。他们在病床上,打着针,吊着瓶,吸着氧,多得是时间考虑,流年滑过,带来的是康复还是死亡?
压力是双方面的,所以住院部的气氛总是很僵滞。好在闻人玥住院时,还太年轻浅薄,看不到那么深刻,医患关系也远远不是那么紧张,鲜少发生人间闹剧,病区相对安静。
查过房,吃完饭,打上针了,王看护帮闻人玥把课本和笔记摊开来,让她随便翻翻。
闻人玥这一任的男朋友是个孱弱的书呆子,智商很高,情商很低,请假来探她,带的不是鲜花水果,而是复习资料:“阿玥,你看一下,这是新出的习题集,我做完了一本,真的很好。你要是有不会的题圈起来,我讲给你听。”
闻人玥合上习题集:“我和你在一起,不是要听你给我讲题目。你保持考第一名就可以了。”
这个书呆子从来不知道如何讨好女朋友。他只觉得闻人玥这样的美人竟然看中了他,愿意踢了那个高大魁梧的军校生,跟他在一起,真是三生有幸:“那你想要什么?我去买。”
闻人玥支腮凝望男友:“你这么聪明,以后学医好不好?”
“我……我……”小男友脸红了。他其实怕血。但女朋友这样鼓励,他孱弱的胸膛里激荡起一股豪气,“好!我报格陵医大。”
“算了。”闻人玥索然无味地搁下手臂去翻习题集,她知道他的弱点,怎么可能真的一句话去撩拨他的人生,“封面颜色很好看。”
小男友腼腆道:“我……我一看到这本习题集,就想起你的那条荷色裙子。”
闻人玥心一软,柔声道:“你下次什么时候来?我穿给你看。”
小男友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声:“阿玥,一定要抽时间看书啊,现在可千万不能放松。”
看个鬼。
闻人玥的心思从来不在学习上,成绩只在下游,读高中读得痛苦万分。
好在对于她的未来,闻人延的要求也并不高,学个愉快的专业,嫁人后有个寄托就可以了。所以男朋友带来的习题集,她不过拿来涂涂画画。
傍晚查房时,应思源看到看护正将闻人玥的习题集收起来,觉得有趣,对聂未笑道:“你看看,生病不忘学习。真是好学生。”
有实习生好奇,拿过来看了两眼,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
聂未眼角瞥见那本试题集的空白处,画着无数花草云朵星星。还有脑袋与身体不成比例的仙女,长着猪蹄也似的手。
那实习生正要递给身边的同学一起欣赏,被聂未反手抽走,交还给病人。
应思源问她:“今年高考?”
那书聂未碰过了,她简直不想再要:“嗯。”
“打算读哪一科?”
闻人玥支着腮,默默地将面前的白袍人看了一圈,并没有格外在聂未身上停驻视线:“我对医院特别有好感,所以想做护士。”
护士长不由得笑起来:“整个脑外就数你最臭美!做护士有仪容守则,不能打扮的花枝招展。”
闻人玥气定神闲:“我穿在里面。”
护士长更加失笑:“连这你都想到了?”
“是呀。”闻人玥甜甜地回答,“当一名白衣天使多好啊。我最喜欢医院了,我最喜欢外科医生了。”
这话有一股与她年纪不符的阴森之气,但大家并没有深想。
查完房正要出去,聂未停住了,倒退了两步,定在闻人玥的床尾,一对乌沉沉的眼睛看着这位长发披肩,一袭鹅黄长裙的小病人。
闻人玥没料到他会折回来,生怕他发现自己在偷偷看他背影,赶紧扭过头去望着窗外。这样一来又好像太刻意,她两颊开始发烧,不停地抠着粉红色的指甲。
“你想做护士?”
她当然只是随口胡诌,但是聂未一发问,就将她逼到了角落:“是。”
“那你明天开始和我一起查房。注意观察护士们的工作细节。”聂未道,“其他时间继续卧床静养。”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最吃惊的当然是闻人玥。她不知道自己如何有这样的……运气?好像灰姑娘终于被王子选□舞一样。
她那时年轻,一股意气在胸臆间横冲直撞,不知道如何宣泄。
她对聂未的感觉太复杂——有时讨厌,有时又好喜欢,有时恨不得他去死,有时又希望天天能看到他。
一颗敏感细腻的少女心,颤巍巍地悬在半空中,不敢给别人触碰。
可是只要聂未给一点甜头,她就跟灌了蜜一样:“真的吗?”
聂未和应思源是师兄弟,只要应思源没有意见,其他人当然更没有立场反对。但应思源尚未明白聂未这样做的原因,故而不语;就在这时,他们的beeper同时响起,两人一看是有急症病人送到,立刻三步并作两步朝病房外走去。
无论情况多么紧急他们都不会奔跑。因为奔跑只会令气氛更加紧张。
闻人玥从未觉得聂未的背影这样帅过——她不必担心这是最后一个背影,因为她明天就可以和他一起查房了!

换上手术服后,应思源表示自己不同意:“不能违规让病人和我们一起查房。今天的事情就当你没有说过。明天我来对她解释。”
聂未一边刷手一边道:“现在的护理专科两年就可以毕业。如果她真的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护士,我想让她去照顾老师。”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师连亲人也不见。”应思源觉得他在发疯,低声道,“何况外人。”
“她不是外人。她是老师的外孙女。”聂未放回刷子,“她的亲生母亲不是匡玉娇。”
应思源被这个消息给击懵了,一下子直起身来:“你怎么不早说……我……我竟然不知道……我也没有听师侄们提起过她。”
聂未淡淡道:“她和伍见贤,伍思齐,贝海泽不一样。她天分有限,不可能做医生。”
“你见过她?”
“服役前在老师家里见过。她当时有突发室上速的困扰。”
他还记得闻人玥突发室上速的过程。两人虽然是神经外科的医生,但对心血管疾病也有些了解:“器质性病变?严不严重?需不需要做射频消融?”
“做阑尾手术那一次,我看了她的病历,后来一直没有再发作过。不过还是补了项心内电生理检查,没有问题。”
应思源不由得叹道:“原来你一直记得她。可她并不记得你。”
“很正常。”聂未淡淡道,“我多大年纪,她多大年纪。”
洗毕手,两人踏开手术室的门,走了进去。

第二天闻人玥穿了一条崭新的藕色小圆领连衣裙,早早地守在护士站前面。
那条裙子及膝那么长,露出一对小腿,真是像藕一样又白又嫩。
一看到护士长来了,立刻发挥嘴甜功力:“护士长姐姐早。”
“你早。”护士长也煞有介事地介绍:“喏,这位是未来的闻人护士。咦,闻人护士,你把指甲油洗掉啦?不错。”
“是啊。”闻人玥鞠一躬,“各位学姐好。哪位学姐借我一个网罩好不好?我好把头发盘起来。”
推着病历车的护士们笑个不停:“这么甜美的护士,病人看到,先好一半了。”

闻人玥看电视里医生查房都是很多医生一起浩浩荡荡地走,头发飞啊飞,衣角飘呀飘。
可实际上脑外的医生们会扣好白袍上的每颗扣子,一丝不苟。
有那么一个实习生想敞着白袍耍帅,被聂未瞪了一眼,赶快病历往腋下一夹,把扣子都扣上。
而且那时的脑外还没有搬入新大楼,病区逼仄,走廊狭窄,总是人满为患,时时有加床,医护们永远不可能变成那样一字排开的潇洒场面。
查房时闻人玥和见习护士站在最后。聂未那么高,站在最前面。
闻人玥一抬头就看得见他的后脑勺,以及一对漂亮的耳廓。
闻人玥啊闻人玥,这人和你既有远怨,又有近仇。远了说,他把十五岁的你丢在病房里不管不问;近了说,他把你父亲的面子驳到渣都不剩。
可你却没有骨气地想着,他那对耳朵,摸上去会是什么感觉呢?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病人参与查房的灵感来自于老爷。
老爷生病的时候就曾经闲着无事,跟着主任医师一起查房。这位主任医师脾气不太好,但是默许了老爷的任性。
在这个查房过程中,老爷学到了很多外科知识。
后来这位主任医师不耐烦回答病人一些基本问题的时候,就会下巴一抬,指着老爷:“问他。”
当然了,老爷的学历比闻人玥高一大截。所以在这里就变成了闻人玥跟着护士们学习护理知识。
故事是来源生活高于生活滴,再次申请这是个架空的城市,一切为剧情服务。




、第八章

聂未当然不会知道闻人玥的小心思。
他根本不需要知道其他人的小心思。
实习生怕聂未。他们在应思源面前还能偶尔犯点小迷糊,或者辩驳几句;如果是聂未训话,他们就变得非常拘谨,大气也不敢出。
护士们怕聂未。她们在应思源面前有时会没大没小,但绝不敢和聂未调笑。
闻人玥怕不怕聂未?

“聂医生很冷淡对不对?”耳朵里充满了各种医学名词,闻人玥仍然努力地听着。突然站她身边的小护士悄悄撞了撞她的手肘。闻人玥点了点头。小护士又道:“其实他从不骂人。就是有压迫感——怎么说呢,大概就是王者气势,不怒自威吧。你看他旁边那个实习生,抖得跟筛糠似地。”
小护士朝前一指。闻人玥果然看见聂未正低头对那个实习生吩咐着什么。
她在一片白色中十分突出,病人看到了天青色的裙角一旋,便问:“这小尾巴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聂未正对实习生低声嘱咐,一转身,看见是闻人玥在探头探脑;应思源自从知道了她的身份,对她更加喜爱,于是笑着回答:“这是我们的预备护士。比见习护士还要低一级。”
病人正色:“那千万不要她给我打针。”
应思源道:“不会不会。她只负责观摩。”
那病人见闻人玥可爱青春,又轻松下来:“量个血压什么的,倒是可以。”
大家都笑,病房里的气氛便融洽了许多。

闻人玥跟着查了两天房,便发现,应思源并不是特别只与她互动。
应思源亦出身书香门第,不仅有专业的技术,同时也有崇高医德。病人的痛苦,他会轻声安慰。病人的疑惑,他会仔细回答。
有两件小事他与恩师伍宗理一样,一是会替卧床的病人掖好被角。二是如果病人要下床,他会很自然地弯下腰去摆好拖鞋。尤其是术后二十四小时内的病人,应思源会向值班医生仔细询问各种情况,观察引流袋中的液体颜色,并亲自叮嘱家属注意事项。
闻人玥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位得了脑癌,脾气极度暴躁的小病人,只听应思源的话。
应思源会在护士推她去放疗之前,俯身亲亲她:“今天也要坚强点。”
他就是主旋律电视剧中的完美医生,对病人嘘寒问暖,如沐春风。面对他,病人的心思可以尽吐,甚至诉说家里情况拮据,实在拿不出钱来进行下一轮治疗:“应医生,你说怎么办?”
应思源尴尬,聂未头也不抬:“医生只管治疗。”
他除了询问与检查之外,绝不对病人假以辞色。
一次,有一名脑门上砸瘪了一大块的车祸病人大概是疼的发了疯,拉着他的白袍乱求:“聂医生,我实在疼的受不了。再给我打一针吧。”
他只回一个字。
“忍。”
那病人一怔,大概是从没有人这样对他这样强硬,震惊暂时盖过了疼痛。良久才委委屈屈:“忍不了……”
聂未不废话,扯回攥在病人手里的衣角,冷漠走开。
闻人玥被病人头上那个大坑唬的呆了,明知看多了晚上要做恶梦,仍然紧紧攥着束腰的湖蓝色带子,目不错睛;直到应思源示意见习护士将她拉走。
后来闻人玥才听说这名病人并不是没有得到止疼针,他只是想要更多。他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大晚上的喝多了,驾驶一台哈雷机车,撞飞一段防护栏之后,又撞倒一对在路边摆摊的夫妻。
三人被送到医院时几乎不治,是应思源和聂未主刀,将他们一并从死亡线上拉回。
聂未不给他开额外的红处方,当然是出于不让病人产生剂量依赖性的考虑。
“这种人,撞死了才好呢。”护士们私下里嘀咕,“还给他做颅面修复——呸!”
闻人玥也觉得愤愤然:“救回来也是祸害!就是这种人,害得大家以为有钱人都很坏!”

查房队伍像一条火车似地,轰隆轰隆,从这个房间开到那个房间去。
在脑外,常常会遇到好端端的病人情况突然恶化直至不治。
因为前晚有位病人死于手术台上,隔天早上查房时应思源便有些恍惚。
那伤者是社团分子,与人斗殴,颅脑损伤并多处骨折,刚刚麻醉,尚未来得及开始手术,颅内压陡然上升,血压陡然下降,令他和聂未都措手不及。
一番抢救之后,仍然回天乏术。洗净面上血污,他们发现这伤者只有十几岁,怪不得连身份证也没有一张。
应思源大为扼腕,说不出话来。他从医二十年,对病人注入太多情感,越来越无法适应病人离开。
聂未也有些吃惊,伫立数秒,似乎为这年轻的死者默哀;然后便代应思源宣布死亡时间,通知病人家属。
听聂未问闻人玥哪里不适时,心有旁骛的应思源才发现一袭浅紫衣衫的她眼睛红肿:“怎么哭了?”
“昨天的《荒原孤雏》好可怜,钟晴的妈妈死了,奶奶死了,养的小狗也死了。她爸爸要抛弃她,她就追着火车轨喊,爸爸,爸爸……”
应思源听得心一揪,不言语。就在他即将走出病房之际,闻人玥想起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他,却不小心喊了一声:“外公……”
糟糕!
她确实将慈祥的应思源代入外公的角色,但只敢在心底偷偷幻想——没想到会突然说漏嘴。
全病房的人哄地一声笑了起来:“小姑娘,入戏了?那也该喊一声爸爸。”
闻人玥脸涨得通红,声如蚊蚋:“我喊错了……不,不是喊错了外公……不,不是说我该喊爸爸……”
应思源的年纪确实足以做闻人玥的父亲。他的妻子有不育症,两人虽然感情深厚,但膝下一直无子。
听她这样喊自己,又想到她是老师的外孙女,辈分上也不差,应思源真生出一份长辈感情来:“没关系。阿玥,什么事?”
闻人玥瞬间忘得精光,嗫嚅了一句,就把头埋下去了。
聂未看一眼应思源,又看一眼闻人玥,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查房队伍像一条火车似地,轰隆轰隆,从这个房间开到那个房间去。每天都有不同的病人出院,又有不同的病人入院。
脑外三区新收了一位预备做电极植入的帕金森病人,七十来岁的年纪,面僵颈斜,手足颤抖,状甚可怖。
“闻人玥。”
查了四天的房,聂未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小护士拉一拉她绯色的衣袖,她赶紧走到前面去:“聂医生。”
聂未并不看她——她这几天应该学到了一些基本操作:“今天由你给这位病人量血压,测体温和血糖,做不做得到。”
那位姿势奇怪扭曲的爷爷,其实令闻人玥有点发憷,但她咬着牙道:“做得到。”
怀着要取悦聂未的心思,在一名护士的监督下,闻人玥兢兢业业地做了他吩咐的各项检查,还坐在床边给那位病人按摩了好一会儿才去打自己的针剂。
聂未不知道如何教育学生,所以没有特别夸奖她。因在他看来,那是她分内的事情。不仅应该做,更应该做好。
这样,闻人玥又有点灰心,不知道这样努力的意义,抑或他那种天才,根本看不中她的刻苦?
倒是应思源表扬了她:“阿玥很有灵性。看了几次就学会了,不错不错,继续努力。”
还是应医生好。闻人玥心怀感激。
至于小师叔——小师叔没有心的。
后来闻人玥常常想,如果那时她知道外公之所以隐世,正是因为这种无法控制表情及肢体的疾病——那她一定能做得更好。

查房队伍像一条火车似地,轰隆轰隆,从这个房间开到那个房间去。
脑外三区新收了一个预备做开颅手术的女孩子。闻人玥不知道那专业术语是什么,简单地说,就是因为脑袋里生了个瘤,所以整个人在剧痛之余,变得神神经经。
但到底病痛如何折磨人,查房时才真正见识到——病人突然从病床上一跃而起:“聂医生,我爱你!”
闻人玥被人墙挡的严严实实,只能看见病人整个光溜溜的上半身,前排的实习生骚动起来;又听见聂未在叫护士把病人按住,为她注射。
“我们会尽快安排手术。”这是应思源在安慰家属,“肿瘤摘除后就会和正常人一样,不必担心。”
发生了什么?闻人玥又好奇又震惊,想伸长了脖子去看,但聂未已经出声:“护士留下,其他人都出去!闻人玥也出去!”
被赶出去了之后,闻人玥才发现衣领上一根桃红色的带子不见踪影,大概是落在病房里了。
晚上沈最又跑来打听:“姑娘们,听说明天做手术的那个病人,今天在聂未面前露阴表白?什么情况?聂未什么反应?”
“这传得也太快了!你觉得聂医生会有什么反应?”护士们呸道,“你怎么不在手术台上问他。叫他给你头上也钻两个孔。”
“我就知道聂未是性冷淡。”沈最一摆手,“就算是匡玉娇脱光了在他面前跳艳舞,他也不会看。”
她总能给实习生们带来崭新的震惊感受:“……沈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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