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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曜权臣 by 林千寻[完结+番外]-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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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二日。”韶宁和才刚出口,突然面色一变——从开完议郎阁会议到现在,间隔了十七天,如果按照伶舟所说的单人单骑日夜兼程计算,从繁京到西北边境,往返一次已经绰绰有余。
“你是意思是……议郎阁有人泄密?”
伶舟不答反问:“你觉得……最有可能泄密的人,会是谁呢?”
韶宁和脑海中首先跳出的,便是在会上曾经情绪激动地表示过不满的中郎将程国坤。
但随即他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如此明显的疑点,除非程国坤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否则他不可能为了给宋翊报信,而轻易暴露了自己。
如果不是程国坤,又会是谁呢?另一位中郎将周炀?
但凭他在会上发言可以看出,他是个思虑周详、做事谨慎的人,参加那一次议郎阁会议的武将,只有他和程国坤两人,而且两人又都在会前按了手印,必须遵守保密规定,他会做出如此冲动的蠢事吗?
伶舟见韶宁和皱着眉苦思冥想,于是拍了拍他的背:“少爷,别一个人瞎猜了,查人这种事情,不是我们的强项,不如将它交给擅长此道的人如何?”
韶宁和一听,顿时想到了最合适的人选——周长风。

廷尉府中,周长风听完韶宁和的叙述,沉思了片刻,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们确定你们所见的那名男子,真是宋将军?”
韶宁和其实自己也不确定,只好老实交代:“认出宋将军的人不是我,是伶舟。”
周长风眯起眼睛看向伶舟:“小狐狸,你该不会是在谎报军情吧?”
伶舟反问:“你见过宋将军么?”
“我没见过,不过我们廷尉顾大人必定认识。”
“我可以把那名男子的肖像画出来,你拿去让顾大人辨认。”
周长风见他说得如此笃定,便立即拿来纸笔,让伶舟当场就画。
伶舟也不含糊,简笔勾勒出一个人物肖像,周长风便拿去向顾子修请示去了。

半晌之后,顾子修跟着周长风一同走了出来,两人都神色严肃,可见此事非比寻常。
顾子修又将前因后果仔细询问了一番,大部分都是韶宁和在叙述,伶舟偶尔也会开口补充几句。
每当伶舟开口说话时,顾子修都会多看伶舟两眼,他觉得此人明明长着一张陌生的脸,言谈之间却透出一丝熟悉的神韵。
但眼下宋翊之事十分要紧,他也只能暂且按下心中疑惑,收回思绪凝神听他们叙述事情的经过。
当了解了具体情况之后,顾子修道:“如果此人真是宋翊,他一个人出现在繁京,并不值得我们太过大惊小怪,最多治他个擅离职守之罪,但他也就比皇上下诏提前了几日,所以这罪名,也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他说着,眉心一蹙,“他背后的那支军队,这才我们需要提防的关键。”
周长风了然道:“所以,我们一方面要查议郎阁泄密之人,另一方面,也要查探一下他的军队状况。”
“并且这两件事都不能张扬,以免打草惊蛇。”顾子修道,“你负责暗中调查泄密之人,至于查探军队之事,我会另行安排。”
周长风道:“需不需要我同时派人暗中监视宋翊动作?”
“千万不可。”顾子修摆了摆手,“宋翊何等人物,我们若派人监视,只会节外生枝。”

韶宁和见这里已经没他们什么事儿了,于是携伶舟起身告辞。
顾子修又深深地看了伶舟一眼,起身相送:“多谢二位及时传递这个信息。议郎阁方面的调查如有进展,我会与你们联系的。”
待两人走远之后,顾子修注视着伶舟的背影,幽幽问道:“韶议郎身旁的那名少年,是什么身份?”
“你说伶舟啊,就是刚才画画的那个人,他是韶宁和身边的小厮。”周长风一提起伶舟,便又唧唧歪歪地将伶舟如何鬼精狡诈的黑历史编排了一番。
顾子修却对他的聒噪恍若未闻,只是低头细看手中那副肖像,眯着双眼陷入了沉思。

第七十二章

周长风不愧为廷尉第一神探,不过几日的功夫,他便已经查出了议郎阁参会人员中最大的嫌疑人。
“不是程国坤,也不是周炀。”周长风向顾子修汇报道,“有一个人,你一定猜不着。”
“谁?”
“谏议大夫,张崇翮。”
“张崇翮?”顾子修皱了皱眉,他对此人印象不深,只知道他和光禄大夫蔡衡宇一样,都是光禄勋中资历很高的老人,只不过蔡衡宇颇有才能,较受先帝倚重,而张崇翮平庸混了一辈子,仍在原地踏步,若不是资历较老,他可能根本入不了四大夫之列。
顾子修问道:“你是如何查到张崇翮身上的?”
“动机。”周长风伸出一根手指,得意地晃了晃,“从表面来看,的确是程国坤和周炀两人更有泄密动机,因为他们是武将嘛,而大部分武将都十分崇拜宋翊,拿他当做自己奋斗的目标,这一点很能理解。但正因为如此,这种动机太过明显,反而让人觉得,如果他们真的泄了密,那就成了彻底的傻子。所以我以此反推,如果不是两位武将,那就只有可能是光禄勋的那些文官了。
“所以,我托了熟人私下里翻出了他们每个人的户籍,并查阅了他们本人以及亲戚的生平履历。最后我发现,张崇翮的小儿子张昭,几年前曾经参过军,却在即将上战场的前一晚,当了逃兵。按照大曜的军法,士兵临阵脱逃,被抓到是要立即处死的。但是张昭至今仍活得好好的,非但顺利退了伍,还跟着他表兄经商去了,这说明,其中有人打通了关节,保下了张昭的性命。
“于是我从这个疑点入手调查,发现张昭参军时所隶属的部队,正是宋翊所统率的西北军队,而张昭的直属上级,则是宋翊的心腹。可见,张崇翮与宋翊,还是存在着一丝联系的,张崇翮之所以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要向宋翊传递信息,是为了报当初他对张昭网开一面的恩情。”
顾子修一边听,一边默默颔首沉思。
周长风继续道:“而且从作案心理来看,张崇翮也很可疑。我翻看了一下当时的会议记录,会上程国坤曾对宋翊被召回一事有过激烈反应,所以事情一旦泄密,程国坤便是首先被怀疑的对象。相比之下,张崇翮在整个会议过程中,没有过一次发言记录,低调得有些过分,如果是在普通会议上,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一旦有人对他起疑,这种低调反而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高调,增加了他的可疑程度。”
周长风分析至此,总结道:“以我查案多年的经验判断,张崇翮的可能性有九成。顾大人,要不要这就去将他捉拿归案?”
“先不急。”顾子修摆了摆手,“此人暂且留着,动了他,就等于惊动了宋翊。”
他来回踱了几步,又道:“不过,为防万一,你还是派两个人盯着他比较好,免得他一看到风向不对,就举家逃逸了。”
“是。”周长风领了命,却不走,问道:“对了,顾大人,您上次说派人去查宋翊军队的事……”
“那件事,暂时有了结果,”顾子修皱了皱眉,“我们的人在距离繁京几百里外的官道上,发现了一支五百人的轻骑,打着征西大将军的旗号,以正常的行军速度,往繁京方向而来。我们的人跟了两天,确定这的确是宋翊的轻骑部队,只不过宋翊本人并未在队伍中出现。”
“也就是说,那五百人的轻骑部队只是个幌子,宋翊已经先一步抵达了繁京,却拿整个轻骑部队混淆朝廷的视线?”
“应该是这样没错,”顾子修点了点头,“但从这五百人的规模来看,如果只是跟随宋翊回京述职的话,并不违反大曜军法规定。如果一定要治宋翊的罪,只能说他擅自脱离队伍,先一步回到繁京,与他的情人相会。”
顾子修说着,冷笑了一下,“这种风花雪月之事,对于一个常年征战在外功勋累累的大将军来说,根本不足挂齿,如果朝廷非要揪着这事不放,反而显得器量不足,百姓们非但不会觉得宋翊此举有什么不妥,反而会同情他、可怜他,进而对朝廷产生不满的情绪。”
“真狡猾呐……”周长风轻轻一叹,“难道我们就这么放任他不管了?”
“先按兵不动吧,”顾子修道,“如今他在明,我们在暗,局势对我们还是比较有利的,万一他有什么进一步动作,我们也能及时作出应对之策。”
顾子修说着,拍了拍身旁的桌案:“奏折我早已拟好,希望宋翊别让我逮到可以参他一本的机会。”

这日下午,顾子修派人给韶宁和送来一封邀请函,请他晚上去顾府一叙。同时被列入邀请名单的,还有伶舟。
韶宁和拿着这份邀请函,满心纠结了起来。
“这顾大人是怎么个意思?”韶宁和皱着眉头看向伶舟,“我跟他好像不熟吧?他邀请我去他府上做客已经很反常了,居然还要捎上你。”
伶舟在一旁淡淡含笑:“少爷,你究竟想说什么呢?”
韶宁和凑近他,一脸危险地压低了声音:“他该不会是……自从上次见了一面之后,就对你念念不忘了吧?我估计这邀请函,邀请我是个幌子,他真正想邀请的人,其实是你吧?”
伶舟翻了个白眼,韶宁和打从被掰弯之后,看谁都是弯的。照这样发展下去,岂不是要四面楚歌、草木皆兵了?
不过这种时刻让韶宁和产生危机感的感觉还不赖,伶舟十分享受地眯起眼睛笑了笑:“有可能哦,少爷。”
韶宁和面色一板:“你不准去。”
“不去的话,岂不是要得罪廷尉大人了?人家可是廷尉呢。”
“我就说你生病了,出不了门。”
“……你觉得他会信吗?别忘了,他可是专管查案的,什么事能逃过他的法眼?”
韶宁和想不出合理的对策,愈发焦躁了起来。
伶舟按住他的手背,深情款款地道:“少爷,别担心,我是不会变心的。”
韶宁和眉梢微挑:“真的?”
伶舟露出一脸色迷迷的表情,上下打量了韶宁和一番,然后伸手点了点他的下巴:“顾大人瘦得跟竹竿儿似的,哪有咱家少爷身材好啊。”
伶舟最近总喜欢用这种方式调戏他,刚开始韶宁和还有些不适应,总是一脸窘色地将伶舟的手挥开。
但是渐渐的,他也习惯了,心情好的时候,甚至还会以牙还牙地反调戏一下伶舟,张口含住伶舟的手指,低声笑道:“你这个小色鬼。”
于是两人趁在万木不在,又半真半假地耳鬓厮磨了一番。
末了,伶舟拐回正题:“少爷,晚上咱们就大大方方去呗,顾大人如此郑重其事地邀请我们去他府上,应该不至于抱着如此低级的目的,或许真有要事相商呢?”
韶宁和却不以为然:“他是廷尉府的老大,我区区光禄勋一名小议郎,他和我能有什么要事可商量的。”
“就算没什么要事,白蹭他一顿饭也好啊。”伶舟贼贼地笑,“毕竟,这朝中上下,能被廷尉大人亲自邀请到府上做客的人,屈指可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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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这日傍晚,韶宁和携着伶舟,如期抵达顾子修府邸。
顾子修早已命管家在门口等候,一见二人来到,便客客气气地将他们迎进门去。
他们跟着管家一路走来,发现顾府规模中等,不算雍容,也不显寒碜,室内装潢也十分质朴素净,很有顾子修的个人风格。
管家领着二人在客厅里落座,立即有小厮奉上茶来,韶宁和一闻,茶也是上好的茶,显出主人礼数周全的待客之道。
然而他紧绷的神经并未因此而有丝毫松懈,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顾子修官居高位,竟如此殷勤地款待他二人,其中必有缘故。
他左右望了望,不见顾子修人影,于是问那管家:“顾大人何在?”
“我家大人正在里头更衣,请二位在此稍候。”管家恭恭敬敬答了,便带着一众小厮退了出去。

韶宁和心中防备不减,不敢落座,茶更是不敢乱喝,站着目送管家离去之后,一转头,发现伶舟手中那杯茶,早已一半下肚。
他赶紧走过去低声道:“伶舟,你怎么就喝上了?”
“这茶……不是用来喝的么?”伶舟一脸无辜地抬头看他。
“防人之心不可无。”韶宁和声音又压低了几分。
伶舟噗嗤一笑:“这茶我喝过了,没有毒,你也放心喝吧。”
“我不是指下毒,我的意思是……”他话未说完,伶舟又是一大口下去,杯子里只剩下了茶叶渣。
韶宁和无奈地看着他,“你这是品茶呢,还是驴饮啊?”
“走了这么多路,我口渴。”伶舟据实以答,噎得韶宁和无话可说。
伶舟放下自己的茶杯,目光又瞄向他的那杯:“少爷,你不喝么?”
“不喝。”
“那让给我吧,别浪费了。”伶舟说着,已经将手伸向了他的那杯。
“……”
韶宁和来赴这一趟鸿门宴,原还想揣摩着顾子修的态度,走一步算一步。但如今,看着伶舟一瞬间两杯茶已经下肚,他无奈地想,喝都喝了,吃人嘴短这一项,怕是躲不过了。

伶舟一口气喝完两杯茶,又开始无聊,嘴里咕哝着“顾大人怎么还不来”,便起身在客厅里四处溜达张望。
韶宁和不放心地叮嘱道:“伶舟,这里的东西你看看可以,但是千万别乱碰啊,万一碰坏了,咱们可赔不起。”
“知道了,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么。”伶舟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可不就是个孩子心性么。韶宁和在心里默叹。
却见伶舟溜达到西墙之前,在一排挂画下停了脚步,仰头欣赏那一幅幅水墨山水图,神情说不出的专注。
韶宁和难得见他安静下来,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很快也被吸引了目光顾府收藏的这几幅画,就算是韶宁和这样的外行人看来,也算是画中上品了。
他慢慢踱到伶舟身侧,指着其中一幅画道:“伶舟,你瞧瞧这一幅,画风跟你的略有些神似呢。”
伶舟抬头瞥了一眼,神色淡淡道:“是么?”
韶宁和却对那副画上了心,站在画前仔仔细细看了片刻,说道:“我虽对绘画钻研不深,但这幅画,却是我认为在这所有画中最好的一幅,我猜想,这必是出自名家之手。伶舟,你的画风虽与它略有些神似,但终究还是欠缺了一些火候,不如它这般磅礴大气、自然流畅。不过你也别灰心,我相信以你的才能,再多磨练几年,必定也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那还真是谢谢你抬举了。”伶舟不咸不淡地笑。

忽听身后有人推门进来,笑道:“韶议郎好眼力,一眼就辨出了我这些收藏中的上品。”
韶宁和回身,见是顾子修来到,忙躬身作揖:“顾大人见笑了。”
顾子修摆手道:“哪里是见笑,看来韶议郎也是爱画之人,能遇上兴趣相投者,这是好事啊。”
韶宁和汗颜:“下官对绘画钻研不精,不敢在顾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下官有些好奇,这墙上挂的几幅画,皆有落款,唯独这一幅没有,这是为何?”
顾子修笑了笑:“因为有落款的都是朋友收藏所赠,唯独这一幅……却是我厚着脸皮讨来的。”
“讨?跟谁讨?”
“丞相大人。”
韶宁和一怔:“这幅画,原是丞相府中收藏的珍品么?”
顾子修摆手笑道:“韶议郎误会了,此画是丞相大人亲笔所绘,我在一旁有幸目睹了全过程,甚为叹服,是以厚颜向丞相索求珍藏。”
韶宁和听得目瞪口呆:“不是说,丞相大人的字画,千金难求么?”
“的确是千金难求,因为丞相大人从不卖画。但若是遇上真正爱画之人,丞相大人也是愿意慷慨相赠的,只是为了低调起见,不添落款,以免惹人非议。”

韶宁和将“丞相大人亲笔所绘”这几个字消化了半晌,神色复杂地转头看了看伶舟,眼中透出一丝费解,还有更多意味不明的情绪。
然而伶舟始终保持一脸淡然的模样,仿佛此图是谁所绘,他丝毫不关心。
就在韶宁和看向伶舟的同时,顾子修也在暗中观察伶舟,见他没什么反应,于是问道:“这位小兄弟,叫伶舟是吧?”
伶舟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认了。
顾子修道:“之前看你所画的人物肖像,我就觉得落笔神韵方面似曾相识,方才听韶议郎提及,你的绘画风格与丞相大人略有些神似,我不免有些好奇了,不知小兄弟可否现场将这幅图临摹看看?”
韶宁和一听这话,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原就担心顾子修会过分关注伶舟,还一直想着如何转移顾子修对伶舟的注意力才好。不想这顾子修竟站在门外偷听他们说话,现在演变成是他自己把伶舟给卖了出去。
他刚想开口为伶舟推脱,却见伶舟爽快一笑:“好啊,既然顾大人如此要求,草民也只能勉力一试了。”
韶宁和暗叫“要糟”,在旁一个劲冲伶舟使眼色,使得眼角都快抽筋了,奈何伶舟压根不朝他这边看一眼,急得他肝火直冒,却又发作不得。

顾子修见他如此爽快,于是当即命人取来墨宝。
在伶舟对着那幅画临摹的过程中,顾子修就在一旁静静观看。他发现伶舟并不严格按照原画逐笔勾勒,而是将整幅画的结构大致记下,然后凭印象描摹出来。
如此画出的图案,对比原图自然不可能完全一致,并且在笔法上也略显粗糙,但就伶舟的年龄与绘画速度来看,也算无可厚非了。
伶舟画完之后,刚要搁笔,顾子修又道:“可否题个落款呢?”
伶舟迟疑道:“原画都没有落款,我这幅临摹之作……”
顾子修笑了笑:“何必拘泥于这种礼数,就当是练习之作也无妨,题个字,留个纪念罢了。”
韶宁和一听“留个纪念”,眼皮便跳了跳,在他听来,“留个纪念”跟“留个念想”,压根没区别。
伶舟却十分大方,略一思索,便提笔在画纸空白处题了一首七言绝句,并署上“伶舟”二字,字迹还是一如既往地规矩工整。
韶宁和在旁瞄了一眼,那诗押韵虽然工整,但也许是仓促所致,意境平平,配上这图,略显拘谨。
如此想着,他不动声色地去看顾子修,却见顾子修一直凝神看那两行字,眉头越蹙越深,最终在伶舟写罢提笔之际,突然抬眸看了伶舟一眼,眼中一道精光转瞬即逝。
那七言绝句中,隐含着一道密语——“暗桩”。

第七十四章

所谓“暗桩”,是闻相秘密派到其他官员身边进行监视的潜伏者,但任务性质各不相同,有的是为了暗中保护监视对象,有的则是暗中控制监视对象。
顾子修一边思忖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韶宁和。如果伶舟是丞相大人秘密派到韶宁和身边的“暗桩”,那么他的目的,是保护,还是控制?
此时,管家推门进来道:“大人,晚饭已准备好,可以用饭了。”
“好。”顾子修抽回思绪,迅速收起画纸,对韶宁和与伶舟做了个手势:“两位请。”
三人刚在饭桌前坐下,伶舟突然捂着肚子道:“刚才茶水喝太多了,我想先上个茅厕。”
韶宁和脸部抽搐了一下,心道谁让你喝那么多!
面上却无可奈何地对顾子修笑:“顾大人,真不好意思,我这小厮就是事儿多。”
“无妨,”顾子修却一点也没有嘲笑的意思,站起身对伶舟道,“我带你去吧。”
“呃,如此劳烦顾大人,怎么好意思……”韶宁和说着,欲起身跟上去,心想你堂堂廷尉大人居然屈尊带一个小厮上茅厕,非奸即盗啊非奸即盗!
然而他还未迈开步子,便被一旁的管家笑眯眯地拦了下来:“韶议郎,您先用饭吧。”
“呃,我也想上……”
“非常抱歉,我们这儿的茅厕,一次只能上一人,还请韶议郎耐心等待。”
韶宁和见管家都解释到这份上了,他还要硬凑过去,就实在太失礼了,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伶舟跟着顾子修走出去。

却说顾子修引着伶舟走入一条长廊,估摸着已经脱离韶宁和视线之后,才低声问道:“容顾某多嘴问一句,丞相大人命你潜伏在韶宁和身边,是什么意思?”
“保护,”伶舟简短答了一句,随即又补充道,“当然,同时也有控制的意思。”
“保护与控制兼有吗?”顾子修不解地皱了皱眉,“难道……这韶宁和身份特殊?”
“这一点我就不清楚了,”伶舟摊了摊手,“你知道的,丞相大人喜欢乖乖办事的人,不喜欢多嘴多舌的人。”
“是顾某僭越了。”顾子修知道,能被闻相选中成为“暗桩”的人,必定是闻相的心腹,是以对伶舟的态度,也带着十二分的小心。
伶舟想了想,又道:“对了,关于大将军宋翊提前返京一事,希望顾大人不要对外透露是韶宁和提供的线索,免得将他牵扯进来,把事情复杂化了。”
顾子修一怔,随即颔首道:“我明白了。”
当下心中不禁感叹,看来闻相对这韶宁和,当真是保护过于控制啊。他越发对韶宁和的身份感到好奇,但想到伶舟的警告,又只好默默将好奇心压了下去。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完了整条长廊,伶舟步子一顿,问道:“茅厕呢,怎么还没到?”
顾子修讶异:“你真要上茅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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