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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故人来 作者:青卿-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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缰绳一扯,一马当先朝谷里驰去。
五万人的亲兵队齐声应和吼声震天,接著收缩队伍小跑起来加快行军速度。
李如山即将驰出猿愁谷时,忽见前方悠哉游哉行来一人一马,恰恰挡在谷口,马儿通体雪白神骏非凡,骑手轻裘缓带俊雅无双,却是安乐侯颜玉函。
颜玉函似笑非笑道:「多日不见,威武将军别来无恙?」
李如山初时犹如见了鬼一般,眼珠瞬间瞪得有如铜铃大,继而心中一凛,沉声道:「好说。安乐侯不在京城享清福,怎麽突然跑到这鸟不拉屎的边关来了?」
颜玉函轩眉微挑,朗声道:「陛下知悉北上路途艰险,将军行军辛苦,特命本侯前来慰问。」
李如山对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当然不会信以为真,月前在太平别院大大吃了一回瘪後,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原来这位一向为他轻视、素以风流轻狂不务正业闻名的安乐侯,是个深藏不露、深不可测的武功高手。
抓捕刺客一事在太平别院那晚後中断了,一是因为嫌疑人林渺和颜玉函同时失踪,暂时失去线索;二是李如山不得不立即奉旨起程北上,而无暇再关注此事。所以尽管已将颜林二人列入必须铲除的黑名单中,他也只是暂时按捺下来,准备在辽原晤见结束返京後再拿此二人开刀。
不过,照眼前情形来看,显然他已失了先机,被颜玉函打了个措手不及。
李如山心中戒意大起,面上却装模作样抱拳道:「原来如此,陛下体恤臣下,隆恩浩大,微臣惶恐。」
不出李如山所料,颜玉函立即换作兴师问罪的肃厉之色,冷声道:「你还知道惶恐?陛下宽厚仁德,对大将军信赖倚重有加,可是大将军是如何回报陛下的?明日就是与北狄部落首领商定的辽原会晤之期,而大将军现下却还在千里之外的猿愁谷,是何道理?李如山,你不遵圣旨、有负圣恩,同时延误国事,该当何罪?!」
义正辞严的连番质问,听得李如山心惊肉跳,眼角直抽,上次太平别院一事,本就令他对颜玉函恨得牙痒痒,此刻更是恨之入骨,杀机顿起。他阴恻恻道:「颜家小儿,跟老子斗你还嫩了点,凭你也敢问老子的罪,分明是找死!老子就是不遵圣旨误了国事,你能把老子怎麽样?」
颜玉函不怒反笑,悠然道:「本侯的确不能把大将军怎麽样,最多也就是让这猿愁谷成为大将军的绝命谷罢了。」
李如山额头青筋乱蹦,胸中戾气暴涨,哇呀呀一声大吼,「锵」的一下抽出鬼头大刀,纵马上前要将颜玉函碎尸万段。
忽然间,大地撼动轰鸣不绝,彷佛地震一般,悬崖绝壁上落下许多山灰石块来,砸得几名士兵脑浆迸裂,横死当场。
此时亲兵军最末尾的士兵也已进入谷内,变故突生後,五万士兵同时骇然失色,惊惶无措,队形登时就乱了套。
李如山暗道不妙,还未喝令部下少安勿躁、不得乱了阵脚,就见谷外凭空冒出无数刀枪鲜明的黄甲士兵,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将猿愁谷前後出口都堵了个水泄不通,看数量与自己所率亲兵旗鼓相当。
这黄甲士兵正是月前出发、本应在大兴关等候与他会合的京师军,无端端在此出现,又拦在猿愁谷口,不用说,定然是皇帝早就暗中策划好要对付他了。而眼前这位气定神閒的安乐侯,不必说,定然是幕後主谋之一。
李如山倒吸一口凉气,什麽大将军战功辉煌、军威赫赫,是此次出使北狄的不二人选云云,根本是彻头彻尾的骗局和圈套,可恨他掉以轻心,拥兵自傲,将发动兵变血洗京城的时间推迟,反被颜玉函先发制人!
颜玉函噙著浅笑,一脸鄙夷,「李如山,你是本侯手下败将,本侯劝你最好束手就擒,乖乖回京请罪,或许陛下开恩,能够赐你个全尸,否则││」
李如山气得吐血,刚要冲杀过去,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大刀一挥,高声吼道:「都给老子听好了,今天谁能杀了这姓颜的小子,老子以後与他平分天下共同称王!」
初见颜玉函单身匹马,又被对方冷嘲热讽一番激将,李如山脑子一热,就准备亲自上阵将之砍杀,然而此刻见了京师军的庞大阵容,又经颜玉函提醒,却由不得他不胆战心惊、寒毛倒竖。
他虽还未曾与颜玉函亲自交过手,单凭那晚颜玉函三招两式轻松制伏张通,就足见此人武功修为必在自己之上,此刻虽被言辞鄙薄,却不会如普通莽夫那般与之单打独斗、自暴其短,一思之下就决定退避三舍,不与颜玉函正面交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颜玉函名声在外,李如山手下亲兵多有耳闻,都只当他是徒有其表、虚张声势的绣花枕头。刚才甫见京师军数量庞大,众人本来心中惶恐,此时被李如山开出的诱人条件一刺激,当下头脑发昏、血液沸腾,嗷嗷叫著朝颜玉函扑了过去。
吴福有心想要抢个头功,挺著长枪冲在最前面。
找死!颜玉函冷笑一声,宽袍从容一展,手中当即多了一柄游龙软剑,轻轻一振下,软剑光芒骤然大盛,如银龙般耀眼夺目。
数万观阵的士兵只觉眼前一花,还没看清颜玉函如何动作,只听一声肝胆俱裂的惨叫,吴福被一剑穿心挑下马来。
十来名略晚冲上的黑甲兵想要後撤却已来不及,离著尚有一匹马身的距离,即被颜玉函沛然莫御的凌厉剑气所伤,当下血花四溅,纷纷坠马。
其馀黑甲兵震撼非常,一时间不但无人再敢上前,反而瑟缩著缓缓後退。
李如山五官扭曲、暴怒欲狂,将退至身边的一名士兵一刀砍成两半,厉声道:「都给老子上!再敢退的老子先送他见阎王!」
黑甲兵被李如山的狰狞面目和那士兵身首异处的凄惨死状吓到了,当下不敢再退,横了心蜂拥而上,欲将颜玉函团团围在中间。
颜玉函自不屑与这些不堪一击的虾兵蟹将多作纠缠,清啸一声後,提紧缰绳,胯下白马如插双翼腾空而起,越过无数人头冲出包围圈,正落在李如山身前。
与此同时,得到指令的京师军黄甲兵齐声呐喊响彻云霄,与黑甲兵杀在一处。
白马甫一落地,避无可避的李如山双目赤红、状似疯虎,挥著鬼头大刀向颜玉函扑了过去。
李如山身材魁硕,臂力惊人,加之多年征战杀人如麻、嗜血成狂,每一刀挥出都异常狠辣剽悍,在战场上素来势不可挡,所向披靡,奈何今日遇上的对手武功修为已达极致,当世罕有匹敌,不过十多个回合,就劣势尽显落於下风,一身重甲被挑得支离破散狼狈不堪。
而颜玉函始终云淡风轻、游刃有馀,觑得一个空档後,游龙剑轻描淡写斜斜刺出,将李如山挑落下马。
李如山披头散发,心惊胆寒,不敢与颜玉函再战,随手从身边抓了一名黑甲兵扔了过去,自己就地一滚,钻入厮杀正酣的黑黄甲士兵中,连滚带爬朝谷口仓皇逃去。
颜玉函侧身一闪,让过那被充当肉盾的黑甲兵,再一转身,只见人头济济一片纷乱,却不见了李如山的身影。
第十章
趁乱从人缝中钻到谷外,李如山一刀将一名黄甲兵砍落下马,自己翻身骑上,不假思索向西北方向奔逃。
多年征战令李如山对边塞地形了若指掌,北方通往大兴关,沿途必定还有大批京师军严密把守,东边则是一片无遮无拦的陡峭高地,半里开外是退无可退的万丈悬崖。而西北边穿过一片人迹罕至的原始密林後,可达大青河上游,比较而言,眼下只有选择这条路才可能觅得一线生机。
自五年前北狄被打得一蹶不振,无力再生战端後,大青河上游北狄与天朝交界处,逐渐形成了一个多民族杂居、规模不算小的边贸城市,李如山正是打算混进城去躲避颜玉函的搜捕追杀。
如今大势已去,利用手中军权谋朝篡位的打算几成浮云,对李如山而言,眼下当务之急还是逃命要紧。
将杀声震天的猿愁谷抛在身後,李如山策马狂奔百馀里,有惊无险穿过原始密林顺利来到大青河边。
大青河泛滥的洪水都冲到了中下游,淹没那些杳无人烟土地贫瘠的荒原地带,地势稍高的上游段却未受分毫影响,依旧风和日丽山青水秀,俨然塞外江南。
眼前的大青河水清如碧,哗啦啦地流得十分欢快,河面约有二十馀丈宽,河对岸数十里开外处隐隐可见边城轮廓,此时城内外一片祥和宁静,与百里之外厮杀惨烈的猿愁谷相比,截然两个不同的世界。
李如山正要跳下马背,打算从大青河泅水到对岸去,忽听身後马蹄得得,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清叱,「李如山老匹夫哪里逃!」
李如山心头一震,回头看去,一人一骑风驰电掣般奔来,瞬间便到了近前,只是那人後面并无大批追兵,遂稍稍放下心来。
马上之人身著黑甲、手握长刀,看装束打扮是他手下一名普通士兵,面皮粗黑,其貌不扬,模样并不认得,唯有一双纯黑眼眸明澈冷锐,依稀在哪里见过。
李如山不由疑惑著骂道:「你他娘的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敢跟老子叫阵,找死吗?!」
黑甲兵伸手在脸上一拂,揭下一张薄薄的面皮,露出原本真容,冷冷道:「你再看看我是谁。」
这下李如山瞧得清楚,这「黑甲兵」容颜清俊明秀,神情冷冽如冰,赫然正是月前出现在颜玉函太平别院中、被他疑为刺客的那名少年。
李如山心下凛然,当日若不是有护心镜保命,他已被林渺一剑刺了个透心凉。面上却故作强势,他放声狂笑道:「小子乳臭未乾口气倒不小,上次让你侥幸逃了,今日居然还敢来送死,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说说,你小子跟老子究竟有什麽仇,竟然阴魂不散地追著老子不放?」
林渺咬牙道:「无耻奸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李如山,你可还记得十年前被你残杀的结义兄弟林峥与他妻子?」
李如山闻言一惊,重新将林渺上下打量了一番,片刻後狞笑道:「我还当是谁,原来是林峥的小崽子!来得正好,今天老子就把你料理了,也好让你们一家三口到地底团聚!」
林渺心中悲愤目眦尽裂,厉声道:「李如山,今日定要取你项上狗头祭奠我爹娘在天之灵,纳命来吧!」说罢握紧长刀,力贯双臂,朝李如山当头砍下。
李如山不敢怠慢,倾尽全力横刀过顶,「当」的一声巨响,两刀相撞火星四溅,两人俱是肩臂震颤、虎口发麻。
林渺并不擅长马上作战,李如山则恰好相反,这一刀两人堪堪打平。
李如山在林渺手上吃过亏,又怕颜玉函追兵赶到,当下不敢恋战,且打且退,眼看就到了大青河岸边。
恰在此时,又有一人一马飞驰而来,远远地叫道:「李如山老匹夫哪里逃!」
这骂辞竟是与林渺如出一辙,李如山几乎呕到内伤,林渺却是心下大快。
紧接著对打中的二人就发现这声音格外熟悉,不约而同於百忙中回头望去,就见拍马追来的人正是颜玉函。
林渺心跳霎时有些不稳。
半个月前李如山领兵出京时,他就一直潜伏跟踪,後来选了个少言寡语相貌平平、体形与自己相近的普通士兵下手,然後易容乔装混进了黑甲兵的队伍,以期伺机刺杀李如山。
然而林渺与李如山身分悬殊太大,李如山身边又整日围绕著众多部属将领,以致一路北来,林渺始终没找到合适机会与之近身接触,於是一直拖到今日进了猿愁谷。
当颜玉函单人匹马出现在猿愁谷口时,林渺的震惊意外绝不亚於李如山,心中一时间百味杂陈喜忧难明。
他虽然对朝堂政治一向漠不关心,但随著大批黄甲兵涌至猿愁谷外严阵以待,也能推断出颜玉函的现身并非偶然,而是策划良久,早有预谋。
随後,他就想起了颜玉函与他定下的十日之约,因为颜玉函离去的第二天,正是李如山率领亲兵出京之日。然而,林渺却不敢肯定二者之间的关系是偶然,还是不得已的必然。
由不得林渺多想,李如山就喝令黑甲兵向颜玉函发动了围攻。
林渺只是象徵性地与黄甲兵过招,全副心神都放在颜玉函身上。他知道颜玉函武艺高超深不可测,却还是不由自主捏了一把汗,直到颜玉函剑气如虹当者披靡,他才对他的真正实力有了深刻认识。
接下来,颜玉函跳出包围圈与李如山单打独斗,林渺则把注意力转移到後者身上。吃一堑长一智,他清楚李如山不是颜玉函对手,但此人阴险狡诈,必然不会轻易就范。果不其然,十多个回合後李如山就故技重施,随手抓了一名士兵充作人肉盾牌,然後趁颜玉函闪避时钻入混战成团的士兵中企图逃跑。
林渺顾不得出声提示颜玉函││彼时心情复杂,也让他不知如何面对颜玉函,迳自去追李如山,然後到猿愁谷外也抢了一匹马,一路追至大青河边。
现在颜玉函也追到此地,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的林渺,势必要与之正面对上,一念及此他就心神难定,对李如山的攻势顿时弱了两分。
李如山见到颜玉函却是心惊肉跳叫苦不迭,对付林渺一个已经力不从心,再加一个刚刚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的颜玉函,若再不逃就真的只有等死的分了。
趁林渺心潮起伏的当下,李如山虚晃一刀迫得他後退避开,然後猛然提气纵身,直接从马上跳进了大青河。
林渺清醒过来,暗骂了自己一句,紧跟著也跳进河里。
两人相继入水後,颜玉函刚刚驰抵岸边,只见李如山在前,一名黑甲兵紧随其後,两人水性相当,游行速度都很快,前後仅差半身的距离。长兵器在水中既不便施展又容易拖慢游行速度,所以两人都将长刀弃了。
颜玉函不由顿足懊恼地望河兴叹,还是来晚一步,让李如山那老匹夫跳了河。
因为来得迟,他并未看到先前李如山与那黑甲兵的打斗经过,更没看清後者长的是何模样,但想来功夫应该相当不错,至少不在李如山之下。只是黑甲兵是誓死效忠李如山的亲兵,自己也未派卧底入内潜伏,却不知眼前这名黑甲兵为何会追杀李如山,难道是见其大势已去,所以阵前倒戈,想要将其擒住以期立功?
颜玉函一边暗忖一边放眼四望,大青河上一片茫茫,前不见渔船後不见桥梁。
不过眨眼的工夫,李如山就游出十丈开外,颜玉函正犹豫是沿河上行,从大青河源头绕到对岸去,还是等京师军赶来驾船渡河时,河中形势发生了变化。後面追赶的黑甲兵突然发力鱼跃而起,抓住了李如山的左腿,李如山不得已回身与之对打起来。两人在水中载沉载浮一团混战,河中一时波翻浪涌水花飞溅。
只看了两个回合,颜玉函就觉不对劲,那黑甲兵无论身形还是武功招式,都像极了一个人。
但是,这怎麽可能?
恰在此时,黑甲兵突然面朝颜玉函浮出水来,一拳击在李如山脸上,李如山当即痛吼一声满脸开花。
「渺渺!」看清黑甲兵相貌的颜玉函,也抑制不住又惊又喜地喊道。
林渺骤然听到颜玉函呼唤自己,心中突地一跳,忍不住抬头去看。
李如山一声狂吼,反手一拳砸在林渺胸口,林渺闷哼一声向後仰倒沉入水中。
颜玉函骇得心都几乎炸开,又大叫一声「渺渺」,想也不想一头扑进了大青河。
甫一入水,颜玉函就往下坠,这才慌乱起来,一边手脚并用在水里胡乱踢腾,一边连著喝了几口水。
饶是他武功出神入化,在陆地上打遍天下无敌手,到了水里却是一筹莫展,几乎连普通会水的壮汉都不如。
只是一心担忧林渺的安危,颜玉函勉力定神屏息敛气,伸展四肢拼命划动,总算重新浮上水面,然後用完全与优雅无关的笨拙姿势,狗刨著向李如山和林渺所在方位游去。
林渺胸口中拳後就沉入了水下,而李如山也如突然消失了一般没了踪影,大青河上一时间静悄悄的,唯有河心处不断掀起波澜不停动盪,彷佛水下蛰伏著什麽水怪一般。
颜玉函心中揪紧,奋力抬头连连呼叫林渺,却始终得不到半点回应,一不留神又呛了两口水,手脚不免又乱了章法,人也跟著再次往水下坠去。
手忙脚乱之际,颜玉函触到一缕滑溜细软的东西,本能让他如遇救命稻草般紧抓不放,然後忐忑不安地勉力睁眼,看自己抓到的究竟是鬼是人。
如果是人,又是哪一个?
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他抓住的竟是李如山的头发,後者正被他扯得痛不可当五官错位,先前中了林渺一拳的脸本就肿胀破烂,此刻更是扭曲狰狞形似厉鬼。
李如山与林渺在水中对打半天本有些力乏,但一来身体健壮剽悍,二来水性又著实不错,被扯住头发後只是短短惊惶了一瞬,接著就发现抓著自己的人是颜玉函而非林渺,而此人手脚乱动,一脸慌乱,显然水性极差,当下定了心神开始反击,忍著头皮的扯痛反手扼住了颜玉函的脖颈,一边把他往水下拖,一边手上拼命用力想要将他掐死。
如此一来颜玉函就招架不住了,在水中功力本就大打折扣,自身尚且难保,李如山的双手又如铁钳一般,怎样都无法掰开,挣扎之际,自己的耳鼻口中反而不停地灌进水来。
「颜玉函!」
危急关头,意识已经逐渐开始模糊的颜玉函,隐隐约约听到林渺焦急呼唤自己的名字,突然间福至心灵,想起靴中插著他的匕首,当即拼著最後两分力气抽出来,对著李如山的胸口用力刺去,匕首一没至柄後再左右一绞。
只听一声闷吼,血液从不断痉挛的李如山身前激射出来,顷刻间染红了一大片河水。接著,李如山松了手,瞪著一双布满血丝、向外暴突的眼睛向後退去。
颜玉函精疲力竭,怀著无穷无尽的遗憾和不甘,继续往一片混沌的水下沉去。
昏昏沉沉之际,颜玉函忽觉臂上一紧,一双有力的手将他一把抓住,接著唇被某种柔软的物什堵住,一口气随即渡了过来。
颜玉函心中一松,旋即彻底陷入了黑暗。
悠悠忽忽醒来时,颜玉函头脑依旧昏胀,眼皮沉重如山无力睁开,体内往日用之不竭的力气似被人抽乾了一般,全身上下无一不酸、无一不痛。这种力不从心的状况,他还从未体验过,感觉既难受又糟糕,一时间搞不清自己究竟是死是活。
然而,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还活著了,因为有人抓著他的胳膊,一边用力摇晃,一边带著哭腔嘶声呼唤他。
「颜玉函,你怎麽还不醒?你不是很厉害的吗?颜玉函,你这混蛋,你听到没有,你赶紧给我睁开眼睛醒过来啊!」
颜玉函霎时间只觉心里又酸又甜又软,彷佛被泡进了酸梅汤里一般,连眼睛都蒙上一层潮湿水气。
谢天谢地,他没死,真是太好了。林渺也没死,真是太好了。而他就在他身边,真是太好了。
只是,渺渺,你可不可以不要这麽用力摇我,我整个人都快被你晃散架了……
颜玉函努力将眼睛睁开一线,发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入目便是林渺的脸,映衬著身後繁星璀璨的深蓝夜幕。
林渺脸色惨白如纸,满头满脸湿淋淋的全是水,原本灿若寒星的眸子也失去光彩,变得黯淡无光,神情焦虑憔悴不堪,彷佛随时都会崩溃一般。
颜玉函心中瞬间揪紧,哑声轻唤:「渺渺……」
林渺浑身一震,猛然停了手中动作,凝神一看,颜玉函正微微睁著眼睛看著自己,当下喜出望外,毫无生气的眸子也霎时迸发出亮芒来,「颜玉函,你醒了?太好了,你终於醒了!你现在觉得怎麽样?」
颜玉函弯起唇角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缓缓道:「很好啊,再好也没有了。」
身上这点痛算什麽,能够醒来第一眼就看到林渺,还看到他为他这般紧张担忧,自然再好也没有了。
林渺先是一喜,继而又蹙起眉头沉下脸来,「你刚才得了失心疯吗,不会游水跳下河做什麽?嫌命太长啊!」
颜玉函苦笑,「当时一急就忘了。」
林渺回想当时情形,颜玉函跳进大青河时,正好是自己中了李如山一拳之际。想到颜玉函是因为忧急他的安危才忘了自己水性奇差,以致不顾一切地跳下来救他,心中顿时一暖。
又听颜玉函颇为歉疚道:「渺渺,对不住,是我让你分了心,才被李如山那老匹夫有机可乘的吧,他那一拳有没有打伤你?」
林渺顿时不自在起来,脸上微微发热,连珠炮般道:「谁让你早不来迟不来,偏偏那个时候来。你担心你自己好了,我再不济也比你要强,否则怎麽把你从水里救上来?平日里总是一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模样,水性居然这麽差,那些鱼都白吃了、白钓了?」
颜玉函被问得脸面无光,嗫嗫嚅嚅辩解道:「吃鱼钓鱼和游水是两回事嘛,就和会读书不一定能做得好文章一样。」
林渺翻个白眼,表示不敢苟同。
为免继续纠结平生最引以为恨之事,颜玉函转移话题,十分诚恳道:「渺渺,这回是你救了我,你想要我如何感谢?」
嘴上一边说著,心里一边不住默念,说吧说吧,想要什麽都可以,最好是要我以身相许……
可惜林渺并不上钩,也不似他这般厚颜无耻贪得无厌,不以为然道:「我不会敲诈勒索你的,放心好了,不过扯平罢了。」
颜玉函颇为失望,却也不好再说什麽,视线一错,看到周围环境,不由疑道:「这是哪里,怎麽看不到边城?」
林渺答道:「我们被河水冲出了十几里地,已经出了上游的范围。」
颜玉函了然,皱眉道:「难怪,我说这里怎麽这麽荒凉。」
他现在与林渺身处大青河边一块地势稍高、泥土较为乾燥的空地上,周围却是洪水肆虐过後形成无数黑乎乎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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