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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棋逢对手 作者:殷无射-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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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疏一听,这殷夫人沈倦倒是挺有趣的妙人,虽然不让进门有些不妥,但此刻人在屋檐下,没有其他办法,只得随着往花园里走。两人坐了十五分钟后,没等来殷朝暮与沈倦,倒是严叔亲自捧了些水果过来。
“阿禺少爷,顾先生,实在抱歉得很。少爷旅途困顿,似乎病情有异,夫人已经安排他休息下,很快会有医生过来做检查。所以两位今天恐怕很难见到少爷。正好天色已晚,不如明天再过来?”
顾疏眉一皱,话说得客气,但他已明白这是沈倦给的下马威:今天若是进不去殷家这个门,明天又会有新理由。而且殷朝暮一旦回到沈倦掌控中,倒不说会变心,两人心意受阻这一点是肯定的。再者他听严叔拿殷朝暮的病做借口,摸不清真假,也不安心。
旁边顾禺一看这架势,知道沈倦要亲自送神,于是乖觉地打个招呼:“暮暮既然送到,我家里还有事,就不多在这地方停留了。”说到这里,还好心地多问顾疏一句:“哥,你看人家暮暮刚回到家,恐怕有很多事要忙,你不如先跟我回去?”
他自认殷府到底是外面,家丑不可外扬,不能不给顾疏脸面。当然依顾疏的脾气与他对殷朝暮那份紧张,这话也就那么一说,绝不会真跟自己回去的。说起来他对自己这位从石头缝里蹦出的大哥完全没有好感,但论及他对自家兄弟的感情,也不得不咬着后槽牙写一个“服”字。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顾疏犹豫几秒,竟然同意了!
“你说得对,暮生在自己家中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严叔,能麻烦您替我带一句话给暮生吗?”
其实严叔没想到他会走。按沈倦吩咐,这小子若执意赖着,正好让他一个人在花园里等。可现在顾疏出乎意料的竟然要走……立刻就有一种错综复杂的挫败感——就好像一拳砸在了棉花上、三步上篮姿势完美却投了个三不沾一样。闷得让人起火啊!
严管事怔了一怔,咳嗽一声:“当然可以,请说。”
顾疏抬头望着二楼窗子出神,严叔见他突然表情柔和下来,正疑惑间顾疏已回过神,恢复了从容:“就说我先回去顾家,让他注意身体。”
“就这句吗?好的我记下了。”
“对了,还有一句,”他又看了看窗子,眼中有点温暖的笑意:“不要逞强。”说完就跟着顾禺走了,那利索的样子,让严叔都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只是自家少爷的“朋友”,连头都没回……
他摇摇头,若是个只会甜言蜜语哄骗自家少爷的猎奇年轻人,感情也不一定有多深。不过转念一想,若真能早早散了,对自家那格外认真的少爷来说,搞不好还是好事一桩。他返回屋中,就看到殷朝暮正给自己套衣服,一副往外走的架势。
“少爷,您干什么去?”
殷朝暮见是他,穿衣的手一停,随即默不作声接着套。沈倦在沙发上稳稳坐着,表情不慌不忙,声音平静:“严管事,话跟那年轻人说了?”
“说了。”他话音一落,殷朝暮就脸色一白,转头看向沈倦:“母亲,我根本没有休息,为什么要让客人等在外面?这样太失礼了。”
严叔垂着眼,接着说:“……顾先生跟着阿禺少爷已经离开了。”
殷朝暮全身一震,蹙着眉道:“走了?”
“是,少爷。他走前还让我给你带两句话。”
“什么话?”
“一句是——他先回去了,让你多注意身体;一句是——不要逞强。”
殷朝暮脑子有点懵,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顾疏,那位绝不可能察觉侮辱后立刻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羞愤走人。这是怎么回事?顾疏那么骄傲,怎么可能门都不进,就自己退避呢。
沈倦略略疲倦的声音淡淡在身后响起:“听见了?还不把心神稳稳,像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补更是王道……
105
105、冥顽不灵(一) 。。。
“严管事,你去休息吧,难得暮生回来,我同他谈谈。”沈倦穿着素色线衣,手腕戴着翡翠镯,风采流逸,正在看一本人物传记类的杂书。她随手盘子里的果脯,扫一眼委顿下来的殷朝暮,“过来,有话问你。”
顾疏跟着顾禺的车走掉,再出去也赶不上。他收收心思,只得先老实走过去坐下:“母亲请说。”
沈倦却不开口,只拿一双眼似笑非笑看他,半晌才慢悠悠叹道:“果然是大孩子了,还跟母亲生分,看来这趟大陆跑得是不虚此行咯?”
殷朝暮心中仍念着顾疏,但提到大陆,他一个警醒:那四年可谓处处痕迹,沈倦要抓他错处简直俯仰皆是。顿时把顾疏暂时放下,打点精神小心应对。“您说笑了。家里情况还好吗?”
“不错,严管事倒没冤了你,还真长大不少,终于知道要问问自家事了。”沈倦捏着手里的桃片,冷冷笑道,“老样子,你殷家那批老、人死心塌地,衷心得很呢!”
殷朝暮低垂了长而浓密的眼睫,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殷氏代代相传,向来是一任继承人与一任主厨同时培养,两者相辅相佐,主厨对继承人的忠心完全超过其他餐饮世家。这法子原本是帮助殷氏掌舵者收服人心,偏偏殷则宁去世得早,殷朝暮又年龄尚小,所以到现在殷氏官府菜主厨还是殷则宁留下的老人。沈倦虽然接掌了殷氏大部分资产,但最核心的官府菜却自成体系,里面一众拿主意的,更是对她阳奉阴违,为此耿耿于怀十来年。奈何殷氏菜系精髓都是主厨一代代传下,饶是她手眼通天,也只能僵着。
“不说这些事,没意思。我今天只和你说说大陆的事。”沈倦等了一会,不见殷朝暮有别的话,转了笑脸,摆开闲聊的架势,回忆着感慨道,“当初你父亲还在的时候,京都我们也去过两次。没想到一晃眼,你也这么大了。”
殷朝暮在一旁恭听着,已料到她下一句话是什么。
果然,沈倦淡淡冷笑一声,细长的眉挑了半边,“已经大到,能独立担下事情,让母亲一个人在家替你担忧了呢。”
清脆的掌声响了三下,她放下手:“真厉害啊,你父亲当年气势最盛的时候,也不敢放出什么一力承担的狠话。不想殷少爷你二十出头,就能对上整个内地娱乐圈,还惹出这么大事情……我儿好本事,则宁见了,恐怕也要自愧不如的。”
轻描淡写的语气,甚至最后还真的轻轻叹息,根本听不出半点讽刺,仿佛真心称赞一般。殷朝暮听了,却无话可说。
“孙金如是个老顽固,人不成,学问做的倒还马虎,你跟了他原是桩好事。只可惜……这世上就有人好好的师兄弟不做,偏要沾那些不三不四的陋习。”
“母亲!”
“乖孩子,你自小听话,妈不会跟你生这个气。只是有些事情既然发生都发生了,我这个当人母亲的,想知道些事实还不可以吗?”
“您问。”
“你和那个顾疏,是大学认识的?”
“是。”
“那他为了哄你,费了不少心思吧?”
殷朝暮听她说得冷淡,就知他母亲对顾疏看法不算好,要是再知道顾疏连蒙带骗、又抢又夺地把自己弄到手,恐怕印象更差。于是模棱两可地回答:“他对儿子认真,自然要费心思哄了。”
沈倦又笑着看他一眼,“哦?难道不是你对人家认真?”
“母亲说的是,我对他……也是认真的。”
好一会儿,沈倦才揉揉放下人物传记,揉揉太阳穴:“嗯。我家孩子是个死心眼,他能哄你动心,也算不容易。”
殷朝暮沉默,“不错。其实是儿子对不起他。”
他抬头,正碰上沈倦淡淡的目光朝自己扫来。电光火石间两道视线相触,竟一时无人再言语。
默默坐了半天,沈倦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尴尬难受,硬是悠闲自在地,一句话也没说。偏偏殷朝暮也是别的不成,独独论起执着来,真挺能忍。
她这位殷氏实际上的掌舵人,此刻也体会到当初顾疏的无力感。儿子拗得厉害,也不知是早年教育得太成功还是太失败,不管什么请况都能一步不退顶在那里,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五,仍是毫不动摇。
这种乌龟压大石的打法,当真应了四个字。
沈倦心里想着千般事,终于还是缓缓启唇,“你和他感情正浓,我何尝不知道?想来母亲若是硬逼你,你嘴上不说,心中定要恨我。”
殷朝暮还是垂着头,既没承认,也不否认。
沈倦忽然笑起来。本来清淡的容色加上殷则宁死后十来年苦苦经营,总有种冷肃的沉寂感,这一笑,眼角也向上翘起,仿佛整张脸都年轻了十岁,颇见年轻时少女的神采生动!
“情情爱爱,年轻气盛的时候最是引人。你当母亲老古董吗,我也是过来人,你这孩子心中想什么,我都经历过。说起来倒不怕你笑话,当年我与你父亲,遇上的阻力比你还要大。”沈倦提起殷则宁,容色显然安宁许多,看着殷朝暮的眼光也带上了温柔,“则宁相貌平平,殷氏顽疾缠身,当初我俩彼此心许,你外公却瞧不上他。”
殷朝暮知道父母伉俪情深,但殷则宁故后沈倦一直黯然,家中也从没人敢提起这些旧事。如今沈倦突然主动说起,他虽打定主意不被母亲打乱阵脚,还是忍不住竖了耳朵。
“大概你殷家人脾气都是倔到死。则宁什么也没说,只天天去我家里。你外公不好赶他,他也沉得住气,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硬是什么活儿都肯做,磨了几个月,你外公实在烦了他,这才允的。”沈倦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泽,显是重温旧梦心情激荡:“殷氏那些老人也跳出来阻七阻八,哼。平时不干活儿,别人家私事倒干预起来。要我说直接辞了就是,偏他念旧情。不过当晚仍是不顾你那些叔公伯公的反对,将我的名字舔在你家家谱上。”
殷朝暮恍然,难怪她与殷氏众人不睦,看来当年就埋下由头。沈倦停下话,仔细瞧瞧他,温言道:“你之前与则宁差了很多,我心里确实失望,因此忽视了你,母亲这里给你道个歉。”殷朝暮一惊,正要开口,却见沈倦神色倦怠,一手止住他:“不过现在看来,你与他倒真不愧是父子俩,一样死不悔改的臭脾气。结局大概也差不太多。”
殷朝暮见她神色沉下来,似乎想起不好的事,下意识反问:“结局?”
沈倦望了望窗外,静静道:“是啊。父子两个,都用情过深。可千万别像则宁一样,毁在最爱的人手中。”
殷朝暮默然。其实他心中早有察觉,心中也未尝没有因此埋怨过沈倦,此时一看却觉得沈倦心中,只怕比自己还要难过。他一直坐在一旁听着,见沈倦露出伤感,才将目光收回来,“顾疏不比母亲,我也不是父亲,您过虑了。”
沈倦双眼微阖,看上去像是要睡着一般:“少时的信誓旦旦,等将来惨淡收场,就会知道不过是年少轻狂过眼云烟。乖孩子,你听母亲一句话,顾疏豺狼习性,单看他今天行事,就不是个肯低头的软耳朵。”沈倦说到这里,想着自己与殷则宁当年相知相许,如今却被抛下一人苦守着殷氏与这个孩子,心中不由苦涩,说到动情处,更是牵动心肺:“他今天不肯因为你而对我低头,可见极有信心将你攥在掌心。我只你一个儿子,怎能放心交到他这样厉害的人手里、任人鱼肉?”
“母亲,”殷朝暮坐过去,替她整了整靠枕,扶她靠在上面,徐徐道,“您做的事,都是为儿子打算,儿子心里怎么会不明白?顾疏出身不好,性格有缺陷,这些我都知道。但母亲不该怀疑,若这世上有一个人绝不会害了我,那个人,肯定是他。”
沈倦眯着眼冷笑:“你这是打定主意不听我的话咯。”
殷朝暮沉吟一会儿,微笑道:“母亲说的一点不错,顾疏的性子,就算再喜欢一个人,也不可能为了他放弃自己的计划。何况现在被接回顾家,正有地方大展拳脚……”
沈倦满意点头:“不错。情情爱爱,徒惹人伤心。”
“但顾疏,我不能放。”
沈倦眼皮一跳,脸色彻底阴下来。
与自己肖似的脸上还是那副不容动摇的表情,眼睛很像殷则宁,说到某些事时,就定定看住你,一点商量余地也没有。这拗到死的脾气,她是知道的。从小到大,都不能硬着来。
这是造了什么孽。
就四个字:冥顽不灵……
沈倦斟酌着,只能顺着来,顾疏野心不小,不用她动手,这两人自己就有心结。“顾疏就先放一边,等下医生来了,你先留在家里养病。”
殷朝暮形状姣好的眉微微蹙起,沈倦舒口气,“你若非他不可,母亲也不是半点情理不通。但你要先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沈倦面容更倦怠,“帮我把你父亲的东西取回来。他宋大厨师不服我这个‘外人’把持殷氏,哼,老顽固,恨我到死,我是懒得修理他。如今你大了,正好去会会他。”宋大厨正是殷氏官府菜的主厨,也是殷则宁同辈表兄弟,地位超然,他小时候就很怕这位主厨,犹豫道:“母亲,只怕宋伯伯认父亲,不认我。”
“那就让他认。我的儿子,何须说这种丧气话!”沈倦话锋一转,徐徐吐出一句带着暗示的话:“要知道,你若能掌握殷氏官府菜,就等于掌握了殷氏的核心,到时候就是母亲,也拦不了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补更王道。
为什么你们会误会殷爹有同性倾向呢?这让沈倦痴情喂了狗。
只有一对同性CP,切记。
106
106、冥顽不灵(二) 。。。
掌握了殷氏核心……这句话,真的很诱人。
虽然沈倦是自己母亲,但哪个有志气的男人甘愿被当做花瓶一样供着、养着,一世活在妇人股掌之下?何况他自小与殷氏那些叔伯交好,殷则宁去世后,沈倦以绝顶手段对外力克强敌,对内也暗暗镇压,整个家族企业人人敢怒不敢言。
终归是自家的东西。终归,他是姓殷不姓沈。
上辈子因为惹到顾疏惨淡结局,这辈子他不敢自夸有长足长进,至少趋利避害、三思而行是能做到的。去大陆闯荡娱乐圈那是强人所难,纯为私情,但餐饮业却是他拿手的圈子——机会摆在眼前,如何能不热血、如何能不激动?一身所学,尽可施展,掌控实权,指点江山!是男人就不可能仅仅拘泥于情爱琐事,是男人就该鹰击长空任情遨游!何止顾疏野心勃勃,殷朝暮常年屈居殷夫人沈倦手下,几乎一举一动都站在父母阴影中,心中对重掌殷氏的渴求反而压得越深、积得越多。
奈何从前她母亲人中英杰,死死把持。而今沈倦这样说……不异于投下了大砝码,他就是不为自己与顾疏争取自由,也会应承下来。想起顾疏,殷朝暮心中更添一层坚定,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从来不像男女一样强弱分明。他要的是并肩站在顾疏身边,而非由另一个男人照顾、迁就。
共享荣耀、共担责任,这才是他想要的感情。
“好,母亲。我答应您。”
“不错,这才像话。”沈倦颔首,严管事进来通报:“夫人,医生已经在路上了。”
“我知道了。”沈倦起身,“暮生,你上楼去准备一下。”她情感内敛,此刻见儿子陡然绷紧身体,也心中怅然——谁能想年纪轻轻的孩子竟得了这个病?
“不用紧张,配合医生检查就是。母亲不会让你出事的。”沈倦眼底有苍白的温柔,一旁严管事见了,心底模模糊糊升起个念头,那边殷朝暮却只当沈倦安慰他,躬身点头:“儿子知道要放松心情。这个病没什么大不了,您也无需太过忧虑。”他是经历过一次,明白只要找到好的肝源,一生平安不敢说,但续个十来年的命,绝对没有问题。无论是沈倦还是顾疏,其实都看轻了殷朝暮的心理承受力。
沈倦侧着身子,慵懒地用手撑着头,挥挥手示意他离开后,就仿佛陷入了深思。严管事心中总有些不详感觉,再则也察觉这一对儿情感生疏的母子大概谈话又不欢而散,犹豫着开口:“少爷的病,恐怕真的不大乐观……”
沈倦阻止了他的发言,静静地凝视着严管事不安的双眼,以十分明确的声音缓缓道:“这件事你不必担心,我有安排。只是那个顾疏,必须让他离开暮生,否则我不能安心。”缓慢的语调,悦耳的声音,严管事却越听眉皱得越紧,脸上纹路也挤在了一处。
“您既然这样关心少爷,为何每次都不肯对他明说呢?”
“那孩子怨我让他失去了父亲,恐怕并不乐意多听我说话。”剔透如琉璃的眼里流淌着不明的情绪,声音依旧透着浓浓倦意。提起过世的丈夫,沈倦整个人仿佛更累了。“则宁若知道儿子如今爱上个男人,多半也要怨我管教不严。他一辈子没几天舒服,我不能让他在地下也睡不安稳。”
严管事也是唏嘘,殷则宁过早离世,实在留给了亲人太多伤痛。也因此每每对上殷朝暮,他总要多说说好话。那孩子虽然风华难及,但骨子里的倔强,却与苦命的好友太过相似。
殷朝暮上楼回到自己屋子里,第一眼看见的还是那幅《迦南妇人》玻璃画。之前被沈倦激起雄心的壮志、心潮澎湃,看到这幅画,总算清醒下来。心中默念:“三思而行三思而行,戒骄戒躁,吃的亏还不够大么?”这才觉得勉强做到淡定。
接着又看到衣架上挂着拿顶墨兰色帽子,心还没动,脚已经带着身体走过去。
这顶帽子是顾疏在机场给他扣上的,下人大概当成了他原本的衣物,所以放在这里不敢随意收起。殷朝暮伸手取下帽子,倒在床上,把它垫在枕头下面用耳朵压着,感觉踏实很多,昏昏沉沉竟睡过去。从早上起来赶飞机到这会儿,一共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得病后很又容易身体乏力,到家还紧绷着神经跟沈倦兜兜转转,早就绷不住了。直到抱着帽子躺在睡了几十年的大床上,他才终于忍不住困倦。
醒来是因为电话铃好死不死执着地响个不停,殷朝暮把手机挂了,爬起身一看床头钟才过了不到二十分钟,哐当倒下,继续睡。又睡了一会儿,听见严叔亲自上来敲门,这回真是没办法,只能让人进来。
“少爷,阿禺少爷打来的电话。”严叔给他递过来话筒。殷朝暮困得要命,猜想之前那个就是顾禺打的,没人接竟然还不死心拨了隔壁的座机,这才惊动严管事给亲自接起递了过来。
他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那边顾禺听见他似乎没睡醒,支支吾吾说不利索。
“大少爷到底什么事?”殷朝暮支着眼皮讲电话,一边伸手去枕头下面摸那个帽子:“刚睡下,一会儿还有医生要来,你有话简短地讲吧。”
“好好休息……”顾禺的声音远在天边不住飘忽,总觉得欲言又止:“待会儿有人去……等他们走了给我回个电话……”
指尖触到帽子特有的棉绒质感,殷朝暮知道顾禺是担心自己病情,所以满口答应:“好……有最新情况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顾禺又说了几句什么,他把电话挂上交到严管事手里。强迫自己清醒,因为听到了下面汽车的声音,知道大概是医生到了。
刚洗了把脸挑了干净体面的衣服换上,下面就有一串儿脚步声,紧接着严管事走在最前面,殷夫人偕同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走上楼梯,这一位是殷家常来的王医生,与殷家人都颇为相熟。殷朝暮双眼圆睁,目光落在最后的那人身上,沈倦和王医生在低声交谈,两人和殷朝暮打过招呼后,就去了他的卧室,殷朝暮却还定定地立着。最后那个抱着仪器箱的年轻人低着头闷声不吭跟着上了楼梯,经过他身边时迅速抬了眼露出个微笑,口中低低问着:“殷少爷?”语气里带了些许笑意。
殷朝暮脸色唰就白了,眼睛也睁到最大——“你不是回去了吗?”
“暮生?进来啊!”
前面传来殷夫人沈倦的招呼,顾疏低着头笑,一本正经地吐出话:“殷少爷还是赶紧过去吧。”说完也不理他,抱着仪器箱坦然走进他卧室,动作自然地摆好仪器,然后站到了王医生身后,老实得就像个真正的助手一样。
殷朝暮简直给他噎死,完全迷茫了。这人哪儿来这么大胆子,之前走得不是挺潇洒?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助手大模大样跑回来了呢。
显然顾疏换过装束,又刻意低着头缩着脖子,身上那副畏缩胆小的气场是极具迷惑性的。而且沈倦跟王医生说了几句话就带着人离开,丝毫没察觉到问题。
王医生看他不动,有点摸不着头脑:“殷少爷,请您不用担心,只要配合得好,很快就可以结束。”
殷朝暮心忖王医生也并不清楚顾疏的来路,这是在搞什么啊?王医生被他诡异得静默弄得不安,笑道:“殷少爷觉得哪里有问题吗?”殷朝暮不易察觉地挺了挺脊背,装助手的顾疏突然咳嗽一声:“麻烦殷少爷躺到床上来。”
殷朝暮终于开窍了,说:“嗯,好。”他倒在床上躺平:“王医生,您换助手了?这位看着有点面生。”王医生指挥“助手”把床上的被子、枕头都抱到旁边,“嗯,是顾少介绍的人。”殷朝暮彻底迷惑了,阿禺介绍的?在机场两人不还掐得你死我活、恨不得把对方踩进泥巴里,怎么这会儿顾禺就能有这份菩萨心肠,给顾疏提供接近自己的便利?
“助手”俯□把殷朝暮睡得软乎乎的那床杯子捞在臂弯里,身体投下的阴影整个笼罩了殷朝暮,脸离他的耳朵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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