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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的重生之路-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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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一路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把人给带过来的,车上聊过知道江溪也还没吃晚饭,本来打算一到这就先一起吃的,没成想钟亦凡先来了那么一手。

“谢谢。”恢复到正常状态,江溪也没衣服换,就这么吃还真是有点别扭,不过想到楼下都穿成这样也就释然了。

今天的生日派对是冷餐会式的,吃得东西都是从楼下餐桌上随便拿的,岳岩也不知道江溪喜欢吃什么,就多拿了几样。江溪被钟亦凡成人派对那番话早就噎饱了,对食物完全没有了兴趣,又不好驳人家的一番好意,就只端起菠萝汁喝了一口。

岳岩自己干掉了一块烟熏三文鱼外加小块培根芝士三明治,抬头见江溪还是什么都没吃,就从托盘里的三四样甜点中选了起来,最后选中一块形状漂亮的抹茶慕斯递了过去。

“我是不知道你跟凡子什么关系了,不过,你要是不想留下来玩,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回去。”

接了慕斯,江溪抬头,岳岩满眼真诚。如果往更深一层去理解的话,那眼神中或许还暗含了些许鼓励他离开的意思。

江溪觉得自己好像察觉到了点儿什么……

其实上辈子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事,不过心里就钟亦凡一个,对于其他人压根连尝试一下交往的欲望都没有。在他的心里,用滥交的方法排遣寂寞是件很不理智的事,如果心灵是空虚的,那么排遣之后只会剩下更深的寂寞。

就像现在,他承认自己单恋得很辛苦,但这并不表示接受其他人的安慰就会变得比较幸福。

“我想留下来,有些话还没有说清楚,想说清楚了再走。”打起精神说完这话,江溪把视线从岳岩脸上移回到手里的慕斯上,咬下第一口。

“那个,多嘴问一句啊,你跟凡子……是那种关系么?”

那种关系指的具体是什么江溪其实并不大确定,但即使上升不到恋人关系,起码也是普通朋友以上的暗示了吧?

“现在还不是,但我希望同他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对一个才认识几小时的陌生人说这些似乎有点奇怪,不过对方都问得这么直接了,他想他懂这问题背后的其他意思。

岳岩盯着他把那小块慕斯吃完,好像把那句话挺认真地想了一遍,才点头一笑,笑得略有无奈:“行了,懂了。那你休息,我先出去了。”

岳岩端起托盘刚要走,江溪随即知后觉地发觉自己出现头晕、困倦、想睡的症状。看了眼旁边喝得半空的菠萝汁,他意识到了什么。

“你怎么了?”走了两步察觉到江溪不对,岳岩又折回来放下托盘把人扶住。

睡意来得很凶猛,江溪已经倦得连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了,不过他能感觉到岳岩把他放在了床上,然后开门边下楼边大声嚷嚷。

“操!丫哪个孙子在菠萝汁里放乖乖水啦?”

知道这帮孙子玩得特疯,岳岩选食物的时候生怕有人恶作剧,没敢拿含酒精的饮料,特意给江溪倒了杯菠萝汁,哪知道这样还是中招。

钟亦凡从三楼给江溪找衣服很费了一番功夫。他有太多没上过身的家居服,挑选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计较什么,从颜色到质地到手感,一一摸过后才最后选定一身淡蓝色的。觉得这比天空和大海都要浅淡些的颜色就像江溪这个人,明明单纯得像没有污染过的海水那么清澈,却有着天空般能包容天下的深沉感情……

只是钟亦凡没想到下了楼来正遇上岳岩寻真凶不果气呼呼地回来,而江溪已经脸颊略泛潮红地睡了过去,绝对一副予取予求的姿态。

……

江溪醒过来时,已经是三个多小时以后了。

床头灯开着,钟亦凡穿着睡衣在他旁边,一条薄毯搭到腰际,靠在床头若有所思地握着手里的红酒杯小酌了一口。

江溪出现了短暂的记忆丧失,无论怎么努力也想不起为什么他会跟钟亦凡躺在一张床上。

“醒了?”身边一动,惊动了钟亦凡:“有哪不舒服么?”

“呃……”在床上不自然地扭了一下,江溪拽了一□上的衣服:“有。”

大概没以为他会这么说,钟亦凡放下红酒杯探身靠了过来:“头晕?头痛?”

“不是,不习惯穿着衣服睡觉,别扭。”这个毛病江溪怕是这辈子都难改了。

“……”这话让钟亦凡都不知该作何表情了。

“你不是……滚床单去了么?”

“这不是跟你滚过了么?”

“是么?”江溪笑了;他的确是对睡着后的事情没有记忆,但身体是他自己的,做没做过当事人自然最清楚:“那太遗憾了,我都没感觉。”

“你是在暗示我技术差么?”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江溪还笑得出来钟亦凡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他以为,江溪应该更懂得珍惜自己一些。

“我只是指出你故意抹黑自己的事实。”

掀开毯子,江溪爬过钟亦凡的上半身,拿起放在那边的红酒瓶,用钟亦凡刚放下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三分之一杯红酒。

“我建议你喝奶。”夺过杯子,钟亦凡示意性地瞟了一眼放在旁边的盒装奶,那是他特意给江溪拿过来的。

其实该喝奶的是钟亦凡,他今晚喝了不少酒了。

“酒喝太多伤身。”盒装的牛奶被插上吸管送到钟亦凡嘴边,手中的酒杯让江溪抽走了。

“你都不问问之前怎么会突然睡着的吗?”再次把牛奶跟红酒杯同江溪强行做了交换,钟亦凡执意让他喝奶,不过自己也还是听劝地放下了酒杯,不再喝了。

“不敢问。”握着牛奶,江溪的视线在吸管上停留了一秒后,抬头微笑着看向钟亦凡。

“为什么?”这三个字倒是让钟亦凡有些诧异了。

“怕问了会更喜欢你。”江溪能记得自己突然犯困想睡,而现在没有任何不适感地躺在这里,钟亦凡又陪在旁边,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不是么?

“……”钟亦凡有时候很搞不懂江溪的脑子是什么样的构造,已经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都拿出来摆在他面前了,他还能说出这种话来。“你不了解我也就算了,现在的我什么德行你也看到了,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这个问题复杂了,江溪没有回答。

这么多年,喜欢得太久,几乎变成了一种惯性,喜欢的理由已经无法具体到某一点上了。加之眼前的钟亦凡固然有刻意堕落的一面,但这不是真实的他,相信在这种堕落的表象下,真正痛苦着的是他自己。

“刚才你喝得东西里有催眠水,恶作剧,不针对任何人,上或者被上只取决于他的属性。懂这意味着什么么?我身边的这些人把这种事看得跟吃饭睡觉一样轻松,你跟朋友吃个饭有多平常,在他们眼里上个床就有多平常。”钟亦凡只怕自己的这种堕落对江溪展示得还不够淋漓尽致一般:“物以类聚懂么?你确定自己喜欢这样的我?”

“你确定这是真正的你?”江溪自信地下着结论:“你的叛逆期还真长,明明这么做不会让你从中得到乐趣,故意放纵又是何苦呢?”

“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我么?”

“我的确不够了解,但你可以讲到我了解。就从当年突然转学开始讲起,如何?”刚才钟亦凡提起催眠水的事情,其实大大增强了江溪的信心。不管钟亦凡是出于同情或其他什么目的留在这里陪自己,这不都是他即使放纵也远不是无可救药的最佳佐证么?

“你有时候固执得真让我惊讶。”

“会因为受不了再把我丢出门外一次么?我还会砸门的。”江溪开着玩笑,知道对方肯定也是想到了他那个生日的强势告白。

“随便你好了,现在我又不怕被谁发现我喜欢男生。而且如果被知道你这么‘热情’,相信会有很多人愿意满足你的,岳岩应该会第一个冲过来把你扛走。”江溪刚才睡过去之后,岳岩的神情明显超出了刚认识的普通朋友该有的紧张。

“你是打算把我推销给你的朋友么?那不是违背了你不打算让我靠近你朋友圈儿的初衷?”

“岳岩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大参与这种活动,我们是纯哥们,虽然都喜欢男生,但他绝对属于有节操型的。如果你愿意,我觉得你们可以发展一下。”

“你认真的?”江溪盯住钟亦凡的眼睛,目光中带有某种洞穿似的犀利。他深深地看进去,然后浅浅地笑出来:“那为什么,此时此刻,留在这陪我的,是你,不是他?”

“……”

钟亦凡,被问住了。

是的,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其他人接近江溪。属于他的为数不多的温暖来源,他珍惜着不想弄脏,但绝没想过拱手让人。

心情,莫名微妙了。

“回来吧,回到原来生活的正轨上来,不管发生过什么,继续在不快乐的轨道上延续下去,只会离幸福越来越远而已。”

“从哪学来的这么老气横秋的口气?”抬手在江溪头上揉了一下,揉乱了刚才他在对方昏睡时帮忙吹干的头发:“有些路,走得太远,就回不去了。”

那种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孤单,深刻入骨。使得不论多少狐朋狗友围在身边,喧闹过后,依然还是空虚寂寞冷。

“因为童欢么?”江溪抿了下唇:“真的就这么喜欢他么?”为了他当年的背叛,才这么幼稚的放纵自己?

好像没想到江溪会做这种联想,先是楞了一下,随即钟亦凡又不屑地笑了。

“你真看得起我,我像这么痴情的么?”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江溪觉得这个的确不好说。感情的事情本就复杂,没有公式没有定律,甚至没有值不值得的问题。有些感情或许旁人看着都替为心疼,但若是当事人觉得不论爱得如何辛苦也还是坚守这份爱的心情来得比较幸福,谁又能断定他就是不幸的呢?毕竟这份感情这份心情都是他自己的,放弃是否比坚守就更幸福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做出判断。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钟亦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讲给江溪听。这个故事从他知道的那天起,就变成了心底一道不能愈合的伤口,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看着伤口化脓溃烂,连带着让他的整个人生都跟着散发出了霉变腐烂的味道。



23、第二三章 初次交心

特定的时代背景下,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那一段遗憾收场的爱情,那一个或者不该被带到这个世上来的孩子……

江溪十七八岁的皮囊下有着二三十岁成年人的沉稳,他可以保持着最佳听众的姿态听完之前的种种,也能隐忍克制的让自己不露出同情的神色来,可当讲到捐肾救弟时,他无论如何都忍不住了。

尽管钟亦凡一直在以第三人称的口吻描述整个经过,淡然得好像在讲表现别人的故事,但这种震撼不会因为换个人称去就会有所区别!

“捐肾!?”

本来两个人都是半靠在床头的,江溪淡定不能,“蹭”地一下坐起来,直接动手掀开了钟亦凡腰上搭着的毯子。

凭着前世积累下来的一些阅历以及粗浅的医学知识,江溪依稀记得取肾手术分为开放式活体取肾,腹腔镜下活体取肾和经自然腔道入路取肾三种。第三种有性别要求肯定不适用于钟亦凡,前两种都会在身体不同位置留下刀口的疤痕,只是长短不同而已。

心中一急,江溪直接过去一手掀起钟亦凡的睡衣,一手把睡裤拉到脐下去找刀口的疤痕。开放式取肾大概在腹侧第十一肋处,刀口会比较长。腹腔镜下取肾会在脐旁留下八厘米左右的刀口痕迹,如果是经后腹入路取肾刀口也有可能在后面。

或许是受到的震撼太大,江溪手都是抖的,这一拉连内裤都给钟亦凡拉了下来。动作虽然不雅,但他本人一点都没往不纯洁的地方去想,眼睛像是扫描仪一样在眼前的这具身体上上下左右地找刀口。

“别找了,我的肾最后没有捐出去。”好像明白江溪的意思,钟亦凡没拦着,只是语气平淡的继续说下去:“那个男人带着我往回赶的路上联系了他太太,听说小烨的情况又进一步恶化了,就催司机加快速度赶夜路。他们两个轮流开车,可能过于疲劳,在快出L省的一个偏僻路段,早上遇到大雾,他自己把车开下了路基。”

江溪听得一惊,手指力道一松,内裤并睡裤一块弹了回去,骤然打断了钟亦凡的话。

“后来呢?你怎么样?”显然,江溪听得太全神贯注了,根本没注意自己手上的动作。

后来的事其实钟亦凡不知道了,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右腿打上了石膏,头也被包了起来,之后头晕、恶心的脑震荡的症状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才渐渐消除。司机颅内出血进行了开颅手术清血块。开车的程志远右侧断了四根肋骨,双肺挫伤,脾破裂被摘除了,头部挫裂伤至今留下了动辄就头痛的后遗症。

当时钟亦凡是三人中伤得最轻最先醒过来的,其他两个人都在重症监护室,最可悲的是医生询问怎么联系他们家属时,钟亦凡竟然完全不知道该联系B市的谁。

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他们耽搁在了L省,程志远在重症监护室呆了好些天,偏小烨的病情在这时候急剧恶化,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好容易程志远清醒过来把车祸的事情通知了家人,但程妻忙着照顾小烨根本没办法过去,最后只有钟亦凡没见过面的小姑跟姑父一起来护理病人。本来商量着程志远稍微好一点就把他们转入B市的医院,顺便给钟亦凡和小烨做组织配型,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到转院,小烨就去了。

其实钟亦凡当时对自己的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不要说一个肾,就是让他把心肝脾胃跟着都捐了也没关系。那是十几岁孩子承受了巨大打击后的自我放弃,当时他甚至想,该死的那个本来就应该是他才对,反正他是作为一个多余的存在才来到这个世上的。当然不管他怎么想,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充满戏剧性,就是这个让他一夕之间什么都没有了同父异母的弟弟,最后别说捐肾,竟连见都没能见上一面。

大概是丧子之痛太甚,程妻根本无法接受,情绪出现了很大的波动,最后还把这件事迁怒于程志远。说他心里还想着他那个“小芳”,舍不得用私生子的肾来救小烨的命,才故意把车开翻耽误时间的。

失去孩子的母亲那种歇斯底里理智全无的状态让程志远又心酸又无奈,小烨也是他的儿子,他连儿子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心里的伤痛一点都不少于妻子。而且事实上即使当时没有出车祸,也未必来得及手术救小烨,更兼还不知道两个孩子的组织配型能否成功。其实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怎样苦口婆心的劝解对痛失爱子的母亲来说都无济于事,丧子之痛的打击真的会让身为母亲的女人疯狂的。

事情越闹越大之后,程妻又七拉八扯地说起这些年丈夫根本就没爱过她、只是利用她的家庭往上爬之类的话。总之自从小烨走了,程家就是天天吵得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这种情况下,一直麻木着承受一切的钟亦凡在程家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其实当时钟亦凡看着小烨妈妈抱着儿子照片哭得撕心裂肺时,他甚至有点羡慕那个死去的弟弟。总觉得如果现在变成一捧骨灰的那个是自己,或者根本没有人会为他哭得那么悲伤那么凄惨。

过了一段时间后,程家状况并没有好转,程志远看着儿子在这个家里实在受委屈,最后才一咬牙决定把钟亦凡重新送回农场去。

那时的钟亦凡虽然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自我厌弃中,但对于母亲无疑还是抱有更深的感情的。他希望迎接他的是母亲期待他回去的怀抱,告诉他根本舍不得他被带走,告诉他自己跟虎子对母亲来说一样重要,告诉他每天都在思念他。

带着这种心情,钟亦凡跟程志远回到了造纸厂,却随即悲哀的发现,连那小小的一点期望也落空了,养父同母亲已经辞职带着姥姥姥爷和虎子一起搬走了……

或者是怕收了钱的乔旭家还会找麻烦,或许是因为程志远用一百五十万买回了亲生儿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使得钟建设在本地抬不起头来,总之这一家人是走得无影无踪了。

钟亦凡永远忘不了,那一刻,站在人去屋空的“家”前,那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绝望……

扑上去奋力砸着紧锁的家门,一次次甩开程志远来拉他的手,砸得整条小臂都痛到没有了知觉。拼命地对着永远不会有人回答的空家大喊“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生下我又不要我”的时候,眼泪汹涌地溢出眼眶。他发誓自己没有想去哭,只想找个人来告诉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再回到B市后,程家情况依旧,程志远想到了离婚。然而妻子无论在家里怎么闹,在外面毕竟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加上有岳父老泰山在那压着,只要妻子不同意,这婚是无论如何也离不了的。

看出他有离婚的意图后,程妻试图独揽财政大权,并坚决不让程亦远以钟亦凡的名义给儿子买房。不是钱的问题,可能是失去儿子的打击彻底扭曲了这位母亲的人格,内心的想法变成了我儿子得不到的,凭什么那个女人的儿子可以得到!

江溪他们现在处身的这套别墅,之所以会买在这么偏远的外省,就是这个原因了。

当然,程志远怕钟亦凡难以接受,还给他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是B市受限于城市的面积,看了几处房子后对容积率都不是特别满意,远没有这里的舒适度高。再加上当年创业之初成立的一个有个玩票性质的模具公司在这附近的开发区,公司后期引进了几台大型进口数控铣机床后生意渐兴,蛐蛐小也是肉,在这买套房子偶来看看时住着也方便。

对于被迫独立这事,钟亦凡是无所谓了。户口落在他上次去办事遇到江溪的那个派出所,高中也读那附近的,平时住校,周末愿意就回来住住,不愿意就在学校,再不济去住酒店也可以,程志远在经济上是全力支持的。

倒是程家,即使钟亦凡已不在那住,照样还是吵闹不断。程志远因为车祸留下的头痛后遗症经常痛得死去活来,实在疲于应付,趁着二零零零年国务院提出西部大开发的策略,就把从海南转移回B市的大部分产业又挪去了西部的S省。打那以后,两三个月回来看一趟钟亦凡,跟妻子的那个家除了过年外基本是能不回就不回了。

可能还是太年轻了,在猝不及防的状态下猛然接受这么混乱的一串变故,让钟亦凡的性格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在发现母亲竟然能那么决绝地搬走的那刻起,沉默阴郁变为了心灰意冷,本就还处于叛逆期的年纪,内心荒芜一片的土壤里很自然的就开出了自暴自弃的绝望罂粟。

没有人爱他,他也不再爱任何人。

高中毕业后,程志远要送他出国读书,他偏要留在国内;想让他学管理,他偏去美院学艺术。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叫过程志远一声爸。

不过随着年纪的增长,钟亦凡从那种不知所谓的成人游戏中能够获得的满足越来越少,可又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么一种生活方式,总得找点什么事来证明自己还活着。哪怕,只是身下人扭着腰求他冲刺时的恳求眼神,至少证明他在那一刻的存在,是被人需要的。

钝钝的痛,像被锤子砸在胸口上,气闷得发不出声音。江溪试图说点什么来安慰,却发现词汇太单薄,语言太苍白,他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宽慰。

原来,在他羡慕钟亦凡有这样一所大房子的时候,钟亦凡在羡慕他有一个温暖的家。

好像,可以把什么东西串联起来了,江溪脑中,钟亦凡前生的轨迹渐渐能够连成一条较为清晰的线了。

从阳光少年,到游戏人生,再到执念于童欢的酒驾意外,转回头重做回那个自己后来认识的温柔专情的钟亦凡,其实只是假象而已。不过是厌弃了自甘堕落的日子,却并没能真正走出内心的痛苦深渊,所以摒弃了那种荒唐生活后出于另一种近乎于自虐的目的,纵容着因为童欢的死对他颇有微词的童乐的背叛,用以洗涤那段堕落岁月的印记,其实不过是换了种形式折磨自己。

想来,童乐应该跟童欢一样,都曾是钟亦凡众多床伴中的一个。

理清之后江溪才恍然发现,原来前世所见的那个把自己架在自我厌弃祭坛上的温文尔雅的钟亦凡,所有的幸福都已经终结在十五岁的年纪。

那如果,趁着童家兄弟的悲剧还没有发生前,努力纠正他们不健康的关系,是否可以避免童欢的死?是否可以改写钟亦凡以后的整个人生?



24、第二四章 再近一步 

“说这些,不是想要你同情。”钟亦凡拽了一下搭在腰上的毯子,自嘲地挑了下唇角:“只想让你知道,喜欢不喜欢的,对我来说早就没意义了,我没能力回应你的感情。”

如果江溪真的是现在身体的真实年龄,听了这话绝对会受打击。所幸,他已经足够成熟了。

“喜欢是种本能,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同样,如果感觉来了,你也控制不了你的。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放弃的,除非你有了自己真正的感情归属。”突然觉得,或者自己的重生不单纯是因为对钟亦凡的执念太深,更是上苍怜悯这样的钟亦凡,赋予了他拯救的使命来救赎对方的。

夜已经很深了,江溪的瞳仁比夜色还深沉,把那份坚定衬托得不容置疑。

钟亦凡承认,他有一些被感动。

“这双手,抱过很多人,你不会介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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