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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望断(雍正) 作者:寻常巷陌-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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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当一切的骄傲与绝望,耀眼与黯淡,奋争与颓败都离他而去后,才能得到的沉静。
胤礽缩在角落,闭上眼不再看他。
“二哥,你要保重身体,我走了,你放心,他……没有多久的。”
胤禛心境为这种目光所慑,渐渐也镇定下来,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心意所动,再回头看了一眼。
胤礽突然睁开眼看着他,就那样看着他,目光里什么都没有,胤禛觉得心中有什么极晦暗的东西略过,却抓不住。
天子抱恙,闭门不见,雍郡王叩宫。
“怎么,心疼了?”药味弥漫的屋子里,厚厚被褥里的皇帝显得格外枯瘦,声音低弱,且抖得几乎听不清。
尊贵的女人早已过了芳华靓丽的年纪,身上的典雅贵气却积淀的愈发浓厚了,几十年的夫妻看他颤抖的嘴唇便晓得意,也淡淡的笑,“大冷天的,儿子在外头跪着,哪个当娘的不心疼……”
老皇帝身子已经弱得很,咳喘了好一会,“……你猜他要说什么……”
声音更轻了,甚至分辨不出是对女人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这个儿子所看重的,很简单,也很少,但他知道,一旦谁碰了,都会惹来一场大麻烦……可现在,一切都好好的……他要说什么?莫不是……他当初选定的磨刀石,竟与刀……当真感情深厚?
不会的。他了解胤禛,决裂并非几句流言所能左右,实在是太子的言行已经在挑战胤禛对国事的底线。
离间离间,总要有间,方才能离。
“叫他进来。”
胤禛殿外磕头的时候,手脚已经冰凉麻木,进到内室,被热气一蒸,皮肤竟觉着针扎似的痛。
他本是有话来禀,可看见父亲,却不忍说了。
他健壮的永远精力旺盛的一天能打几百只猎物的皇父,一夜之间,像老了十岁。这话说着俗套的很,可但凡被子里瑟缩着的枯瘦老人能添上一份健康,他都不愿说出这句话的。头发花白,脸色焦黄,大大的眼袋垂下,四周缀着无数的鱼尾,浑浊眼睛里不时流出的液体在眼角聚成小小的漩涡……这,当真是他英明神武的父亲?
不过是个伤心至极的老人罢了……
胤禛跪下行礼的那一刻,突然犹豫了,他是来向皇父讲述他的前太子正在经受的折磨,而这折磨是由他们的另一位兄长给予的,可现在,他竟不忍出口了。
一个父亲,要如何才能接受儿子们手足相残的事实呢?
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李渊的琵琶曲简直都是一个自我欺骗的奇迹。
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大概都不怎么会做父亲,他的曾祖父太宗皇帝,他的祖父世宗皇帝,他的父亲,他自己,乃至于他的儿子,在教育子女上都算不上多么合格的父亲,即便能勉为其难的做个合格的儿子。
但起码他们兄弟谁都不能不承认,汗阿玛是很爱孩子的。
从过问生活起居到请名师大儒任教,还有早年时常跟他们在往来奏折里开玩笑逗乐子,说不爱也太假了些。
他要如何才能接受呢?
可是,难道能让二哥继续受着如斯折辱?
109、锁拿
“有事?”
胤禛张了张嘴,又闭上,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子臣多日未曾一瞻圣颜,心下不安,夙夜难寐,特此求见。”
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正事时,佟佳氏转头看了他一眼,胤禛老老实实地低头叩首。
这话他是该不该信呢?数九寒天,长跪宫门请见,只是为了……请安?
或许,见过他后不愿或不敢再说了?
皇帝老了,但是他并不糊涂,他很清楚,那些被儿子吞了下去的话,必定不会是什么,“喜事”。其实在胤禛开口的那一瞬间,思虑完这一切的老皇帝心中略过一丝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暖意,毕竟,还有儿子会顾及他的身体与情绪,但是这当口……他必须要掌握一切情况,包括那些重要的和不重要的,令人高兴的和不那么令人高兴的。
康熙轻轻招了招手。
胤禛膝行而前,跪在他脚踏上,握住父亲冰冷枯瘠的手。
“世事无常,阿玛身系天下,还望保重啊……”
康熙突然觉得有些心软和不忍,反手握了握儿子的手,没什么力气,却分明能感觉到力气,“……这是阿玛第三次见你掉眼泪……”
胤禛一愣,才意识到正说着话大颗大颗的眼泪已经跌了下来。
人间悲色,无非美人迟暮,英雄老。
“……儿孙自有儿孙福,阿玛莫要为臣等伤身啊……”
“何事?”
“……”
“何事。”语气沉静下来,却已是不容不说的淡漠。
“……”胤禛沉吟了一下,错开父亲眼光,“儿子奉命监管,想请一道旨意。”
“说。”
“不受□,不缺衣食。”
康熙骤然惊起,死死掐着他腕子,冷光乍射。
“你说什么?!”声音冷的像冰。
胤禛沉默,慢慢的不带任何情绪的重复,“不受□,不缺衣食。”
做父亲的自然明白儿子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至亲手足啊……
暖阁一时冷若冰窟,胤禛觉得自己手腕将断在父亲手中的时候,一早带人避开的皇后终于送药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另个一消息,“陛下,大阿哥求见。”
“他还敢来?!!!”中期不足的嘶吼,却让整殿噤若寒蝉。
胤禛眼看着父亲情绪迅速收敛,只剩下冷漠的嘲讽,不禁为皇父的身体忧虑,毕竟他虽做不到,却也知道大喜大怒非养生之道。
“……传。”
胤眩闹秀枫罚嫔弦惨跚绮欢ā
刚才他并未想到老四竟然如此不懂择木而息的道理,竟敢违拗于他,老四推门而入又拂袖而去之后,胤眩闹斜隳衙庥行┎话病L地范G进宫,竟惶恐起来,也不得不思忖应对之道。
应对指责,一般而言选择否定或委婉解释。
但是……或许还有另一种方式,当面锣对面鼓地确定自己所为的合理性,说不定反而让皇父觉得自己言行举止光明磊落,忠孝两全,不避亲疏,不惮恶名。
再加上之前事……
“子臣恭请皇父圣安。”
康熙转头瞥了他一眼,胤眩畔乱蝗碓俅畏诘厣稀
皇帝却不再看他,转而朝侍立一旁的胤禛点点头,“朕允了,就由你负责,去吧……照顾好他。”
胤禛行礼而退后,胤眩诘厣现枞幌蚯凹覆剑逼鹕碜樱昂拱⒙辏舜问麓螅豢闪艉蠡寄模
“你什么意思?”真的听到这句话,康熙反而平静下来了。
胤眩ㄗ哟罅诵崞鹫琶鞯掠胴范T之事。
“……父皇若不忍父子之情,难以动手,要诛灭胤礽,儿臣可代君父分忧!”
抱拳行礼,言辞恳切,神态刚毅……当真是忧劳国事的好皇子,为父操劳的好儿子啊……
康熙就那样看着他,不言不动,像是要把他此刻义正词严之态印入三魂六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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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眩G澹怯资彼惺瘢俊
直郡王微楞,“诗书礼义,子臣一日不敢忘。”
“病卧终日昏昏,”康熙看着他的长子,“试为寡人诵《棠棣》。”
胤眩丈侠浜构龉龆隆
“不能诵?”
有时候反问比质疑更可怕,至少,胤眩丝蹋痪跎碓夂缯笳蟆
“儿臣不敢。”他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但他不知道当大清国的天子失去他最爱的储君后,他们这些走错了路的庶子们会面临着怎样的结果,恐惧使他声音颤抖,却不敢停,凭着多年的本能继续下去。
“……棠棣之华,鄂不恚|。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求叹。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傧尔笾豆,饮酒之饫。兄弟既具,和乐且孺。妻子好合,如鼓琴瑟。兄弟既翕,和乐且湛。宜尔家室,乐尔妻帑……是究是图,亶其然乎……”
不待念完,胤眩成系囊路涯艿蜗滤础
“……念得好,念得好呀,”康熙竟笑了起来,胤眩诘厣喜桓液粑疤藕苁悄卸前
“儿臣……”直郡王试着想说点什么,却觉得自己嗓子干哑发不出声来。
“好啊,真好啊!”康熙突然暴怒,面色狰狞,“刚刚朕的直郡王说要替他老子解忧,杀了弟弟!”
手边的药碗砸了出去,在地上碎成粉末,杯盘倾倒,怒气盈门。
“胤礽与你一起长大,这句话说出来竟一点儿都不磕巴!”
刚刚还病弱不能动弹的老皇帝被体内私下乱窜的怒火支撑着,咚咚咚砸在床沿上,“你怎么说的出来,你怎么说的出来!!!”
“当真是尽忠尽孝!当真是为国尽忠!!当真是为公义舍私情!!!”康熙怒吼,苍老的声音撕扯起来,听上去竟凄厉不能与闻,“今日你要为国杀弟,明日是否就要来为国弑父!”
“老天哪,你怎么赐给臣这么一个好儿子啊——”
胤眩醯蒙碓诒┓缰栌曛校∥薅ǎ路鸨环缬旯乱豢叹鸵驳梅凵硭楣恰
他的父亲是天子,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他的弟弟是太子,太子尊贵,举国无双。
这是他最后一次如此清晰的体察到天子对太子的偏爱,含金匙而生的储君,注定了要成为天下珍宝。他生他立,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数人可望而不可及,即便是他废他倒,这天下也注定有无数人为他陪葬,无数人裹进血海风波之中,以消帝王失子之怒。
在这样的暴怒中,胤眩唇ソテ骄蚕吕础
直起身来,正襟危坐。
被药汤淋了一脸一头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想到汉武帝,想到卫太子,想到巫蛊之变,想到自那之后长安城再为干过的血色。那些帮助太子的和对抗太子的,那些被族灭的,被火刑的,被下蚕室的,那些因子而死和因母而死的,那些自以为瞒天过海逃过一劫却终于在未来的几十年遭遇天网恢恢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陪葬。为那位天之骄子陪葬。
而他,大概也注定成为陪葬。
“你算什么东西!胤禩又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落井下石,肖想尊位,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们是不配!”几案被捶得哐哐直跳,上面已经空无一物,尽皆碎在地上。
“皇父心中,臣等自是不配。”胤眩蓖ν蛟诘厣希湫τΦ馈
像一把冷锋,将康熙的怒气骤然截断,却激起更大的愤怒。
“你们难道配吗?!”康熙颊上尽是病态的嫣红,“自幼读诗诵经,三纲五常日日挂在嘴上,君臣之分已定,不思尽忠报国,反拉帮结派,四下游走,居然还找上这些神神道道!真当你们是什么东西了!”
“儿臣不是东西。强加之罪,何患无辞,倒是何必把党派这样的东西往儿子们头上扣?”胤眩浜咭簧丫雷约鹤⒍ǖ拿耍愦蟠蟮牟辉诤跗鹄矗糇牌说拇识担袷且阎叭嗄甑脑蛊黄ǜ椿厝ィ翱伤稻浒说苡懈;矢付继还呗穑亢么跏悄约焊龆亩樱覆欢ㄈ蘸蟆撸挥锍哨吣亍
“有福?!告诉你,有福没福,永远不在他,在朕。”皇帝看着胤眩绱耍彩且汇叮礁聪吕矗话醋偶赴傅氖直磺嘟钇芈叮⑽⒏┫铝松恚а狼嵘溃锲锏暮菀馊吹惨驳膊蛔。鲎髁烁八乐呢费|都轻轻战栗起来,“素蓄大志,设党相倾!当朕不知道吗?!竟敢如此行事,问于朕躬!”
“他有福?没有母族,没有文才,没有军功,没有头衔,没办过几件差事,不拉帮结派?他到底凭什么争这福分?”康熙狞笑着挑了挑唇,“连裕王临终都惦记着他,朕难道不该也‘惦记惦记’?”
“来人!锁拿胤眩范T!”
110、义气
直郡王,八贝勒事发,举朝哗然,但不知为何,莫名又有些理所当然之意。
这当口觊觎储位,本就有莫大风险,况且对自己的势在必得不避不讳。只不过,想不到这只是个开始。
胤禩被锁拿,胤禟协同胤莪直闯宫禁。
实际上,胤禟却是先试图联络老十四,甚至老四,想要联手保下胤禩,但胤禛这几年虽持中而立,不偏不党,但也不可能一时脑热卷进这档子事儿去,连带着胤禵也被他严令禁止,闭门读书,不许与外通联。胤禵平素小事虽行为放肆无法度,但胤禛当真肃了脸子跟他说的事自然也不敢轻忽,时局如此,他自也知道,还是老实些的好。
却平白累了胤莪,他本身与大阿哥八阿哥关系并不大,即便上辈子也不怎么能算进八党之中,但因胤禟一人势单力薄,他也算整日厮耍在一起的,又没有胤禵那般“长兄有命”的借口和无赖劲儿,终是没推拒成,便被满脸戾气的老九拖着横冲直撞的过来了。
康熙深知养生之道,既然早知这些年诸子之争,自己也就尽量宽心,这两天难得身体见好,又一股气潜在腹中不甘不愿,便将几个大儿子都召来御前,从君臣大义、三伦五伦,直到仁义忠孝挨个数落过去,胤祉胤禛一群也只得老老实实俯首听着,腿都不敢动弹一下,一面小意儿忧心一下老爷子口干舌燥。
正训着,便听见这么个混帐消息。
康熙顿时面色铁青,气的指尖发颤,底下诸皇子惊得连头发茬都立起来了。
看身着单衣的老皇帝一掀帐幕抢了刀就冲了出去,胤禛慌忙中扯了手边狍子长袄追了过去,后面一个个从震惊中反映过来的皇子们也匆匆忙忙一窝蜂涌出大殿。
老九老十已并跪殿外。
“皇上!八阿哥无辜,请您明鉴啊——”
胤禟看见康熙出来,扯着嗓子嚎了起来,面上涕泪横流,胤禛稍稍扭了下头,他这两年愈发见不得老九了,倒不是为其他,说实话,宜妃娘娘他也不是没见过,能得圣心长的自然不会差,汗阿玛也算俊朗,同胞兄弟都还算体面,莫非胤禟挣钱太多,酒色财气暴饮暴食,才越长越回去了?
却没想一扭头正看见老父脸色,本就气的铁青,再加上病重的灰败气象,让当儿子的看得好一阵心惊肉跳。
“朝廷大事,自有君父做主!他无辜不无辜待宗人府审问!尔等直闯宫禁,视国法于无物耶?!”
胤莪听得脖子一缩,战战兢兢跪在旁边,老九却脸色一白,伸手就去摸靴子,惊得四周侍卫个个按在刀把上。
小白瓷瓶。
胤禟手指一动掀了塞子,握紧了在身前,眼睛通红地盯着皇父,自己身子抖得也厉害,喘着粗气,但说话愈发蛮横了,许是掩盖怯懦的不安,“汗阿玛!儿早于八哥盟,同进同退,生死与共,今日汗阿玛若要诛八哥,大不了儿臣,儿臣舍命相陪就是了!”
“舍命相陪?!好!朕成全你!”
康熙也被气的浑身直打哆嗦,眼冒金星,虚火直冲紫府,不顾一切拔刀就砍。
胤禟反被父亲吓得动弹不得,反应过来,利刃已在眼前,便昂着头梗了脖子往刀口上递。
他本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有死而已,与八哥还能黄泉之下做个伴儿。
寒光映雪,闭目。
光影却和着血色烫在额上。
胤祺,他车马不同路的嫡亲兄长,正不顾一切的跪在他父子之间,一手箍住皇父双腿,一手握住锐利刀锋。
五阿哥嘴唇轻颤说不出话来,只惶恐地瞅着父亲,好半天才用满洲话呐出几句,“阿玛不能啊,阿玛不能啊……”
胤禟这回却当真愣住了,直到被人一脚掀翻,“还不滚远点!”
胤禛骂完胤禟赶紧借机给父亲披上外袄,看康熙仍目光晦暗不明地瞅着胤祺,看他满手的血,心疼弟弟又不敢言语,直到康熙沉声叫了起,才连忙抓着人先掏帕子草草裹了,再试着去劝老父。
看天寒地冻,怕病势加重,胤祉小心翼翼开口要劝人回去,刚一张嘴就被冷眼冻住了口,君父直挺挺戳在外头,他们自然不敢轻动,只得站成一圈簇在他背后自顾自心焦。
“梁山义气!”
胤禟刚刚刀口脱生,近乎横躺的姿势软在地上,兄弟们也不敢动弹,不知过了多久,才听面色发黑的老皇帝声音炸响。
众人轻轻松了口气,胤禛却心里紧了紧。
要说老九对老八是真没的说,虽说有些主意出的太不像话,但贵在一片真心,不离不弃,哪怕胤禩再如何起伏坎坷,他都不曾有背弃之心,老十老十四受了打压还知道上书奉承上意,老九却当真算是为了他八哥挺着一副傲骨,最后也却是同生共死了。
义气是真……可梁山水泊的义气……
这形容看似隐晦莫测,甚至像是有些褒奖之意,但他们这些久立人上的都隐约了悟,胤禟日后,再不得用矣。
《忠义水浒传》那是什么书?乱自上作,官逼民反。帝王之大忌。
梁山义气……皇父还真够隐晦的……
“目无君父!无法无天!”康熙扔了到,手指着胤禟怒斥,那手也不比刀锋看着好些,“尔等心怀不轨,妄信妖道,觊觎尊位,如今被揭穿,还敢狡辩威逼!!!”
胤禛正垂目凝神肃立,突然胳膊肘被人碰了碰,抬眼看老五正跟他打眼色。
顺着目光朝前瞥了一眼,胤禛眉头立刻拧了起来,皇帝立得笔挺,但隔着衣服,隐约仍能觉察出……微微的颤抖。
怕是……撑不住了。
胤祺皱眉目视,胤禛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在皇父身后轻轻挪动了半步。
康熙被胤禟激的气冲丹田,但一怒之后,却觉得身上虚软脱力,只好强了一辈子,万万不肯在儿子面前丢脸,只凭一口气强自支撑立着。
将将撑持不住时,腰间突然多了一只手,悄悄帮他稳住身子。
康熙本已浑身虚弱,全凭心力支撑,眼下一有外力相助,全身力量竟不自觉地挪了过去,整个人有大半倒赖于胤禛臂力支撑。
借机喘了两口气,康熙才愤愤道:“既然兄弟同心,将九阿哥一并锁拿审问。”
胤禟胆敢以命相挟,实是看准了康熙死穴,父子不忍之心,一场豪赌罢了。
而事实证明,他赌对了,他们的皇父再严厉,真到生死之时,却绝对下不来那个狠心的。
今日刀无二落,其实已经说明,这回他不会将胤禩胤禟如何了。
夺爵而已,可与谋逆的罪名相比,贝勒的爵位,便实在算不上什么了。
“四爷,塔布黎将军来了。”
胤禛提马回府,便听门房来报,点了点头,“人呢?”
“回主子,在偏厅候着您呢,奴才要上茶点,将军不让,说立马就走……”
“将军?他来本府道开始报名号了?罢了,跟他不用客气,他真饿了自会去踅摸的……”胤禛把鞭子扔过去打断他絮叨,自笑道,“不过也是,人家立马身份就不同了……”
“四爷!”
塔布黎见他进来,立刻起身行礼,他全身披挂,面色肃然。
这几个月事故频繁,胤禛久不见他,上来行了抱肩礼,又使劲捶了他几拳,“你还知道过来!”
塔布黎不说话,抿嘴笑了笑,魁梧大汉竟显出几分羞赧。
“……四爷……塔布黎兄弟十几岁来京,举目无亲,全亏四爷照顾,待我们手足兄弟一般,真不知如何报答……”
“好端端的说这些,忒见外了吧!”胤禛凝眉,思绪却迅速被他带回少年时代,想想塞外的草原,豪爽的蒙古王公,以及交错复杂的局势,叹了口气,目光仿佛穿越渺远的时空,“真的一晃竟二十年了啊……”
塔布黎倏然起身,单膝跪在胤禛面前,目光中的真诚与不舍实在令人动容,“塔布黎行将就国,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方能……”
胤禛目光一缩,立时想起前事来,土谢图汗王薨,世子塔布黎继汗位,日后,这个当日的蒙古少年,就是新的土谢图汗了。
伸手搭在他肩上,使劲握住,“好兄弟!二十年相佐之情,胤禛永志不忘。”
“……日后独领汗国,万事谨慎。”
“喏!”
“你子弟留京,自有我照看,放心就是。”
“是!多谢四爷。”
胤禛说完,想起来什么,伸手自颈上解下一物,亲手奉到塔布黎面前,尚余温热。
“此玉乃老汗王献于太皇太后,传至我手,二十年不离片刻,今相赠于汝,但愿满蒙世世代代亲如一家。”
塔布黎接玉,双目含泪,再拜稽首,“满蒙情重,塔布黎不敢相负,土谢图不敢相负!”
111、黄粱
夺嫡之事一起,朝野便乱成一团,各种跟风猜测蜂起,但庶务总得有人管,因此胤禛又忙了不少。
好容易坐定喝杯茶水,便见胤祥笑嘻嘻蹭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低着头的半大少年。
“你怎么来了?”
胤祥看他皱眉,越发笑的厉害,“四哥不让我们走动,莫不是想避嫌不是?”
“嗯?”
“吾兄差异。”胤祥折扇绕着拇指打了个转,“可别草木皆兵弄巧成拙了。”
皇十三子撩袍坐下,自动自觉地接了茶盏,深深吸了两口气,又挑眉道,“按说这当口是该掩门闭户以绝嫌疑,不过你我打小儿亲近的不能再亲近,四阿哥十三阿哥手足一体,天下谁不知道,若是硬要避嫌,到显得刻意了。”
“该干嘛干嘛,才显得正大光明心怀坦荡呢……”
胤禛听完,立眉与他四目相对,才笑了笑,“也是,为兄想差了。”
说完目光不避,只朝门边招了招手,少年方才垂目过来,一身锦衣倒衬的满目风尘。
规规矩矩跪下行礼,嘴唇哆嗦着叫了声“叔王”就伏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胤禛目光沉沉压着他,胤祥也敛了笑,厅内空气骤然凝重起来,“弘皙……”
胤祥两边转头看看,沉吟了一下打破僵局,“四哥我刚才进来时就见这小子在门口转悠,就给你顺过来了。瞧瞧这颓唐样儿!”
“唔……”胤禛点了点头,却并没有接他的好意,仍一双暗眸压在侄儿身上,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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