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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望断(雍正) 作者:寻常巷陌-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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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几日后送走十三十四,胤禛独自坐着,总觉着手头一堆数不清的杂事忙不过来,压得人沉甸甸喘不过气,又一下子不知道要干什么,觉得空的慌,转了几圈,仍是没着没落的,心里毛躁躁一片,像长了草。把阿哥们叫来说要差书,可真来了大大小小参差不齐在他面前站了一排,却更不耐烦了,这真要问起来怕不得狠狠教训几个小崽子,索性挥了挥手又将人赶走。咽了一口茶,烫的连杯子都砸了,又是一通火。他是急性子,火气见长的时候,妻儿仆妇谁也不敢来触霉头,王府只得小意儿侍奉,心中念叨,若是十三爷在还能劝得两句,可他若在,四爷哪里有过这般脾性?
胤禛自己倒像不觉得什么,自去书房读书。坐下援了援笔,才想起今天定下的练字份额早上已经写够了,又撂下毛笔,站起来翻拣一侧摞着的书,拿起几本哗啦啦翻一翻,那些墨块儿就像无数个蝌蚪,在眼前游来游去,入得了眼,却入不了心,没好气地翻到封面,才看清原是查勘孩子们的《毛诗》,本也不该在这儿,便自己抱着书,往书架上归类,依次摆好了,再看看,扫到翻烂了的程朱又觉得心里腻味,索性把全部朱子《四书》从最方便取阅的第三层整个挪到了下层,又把四下攒来的那些工商科技的杂书挪了上去,顺手把几本外国译注也插进去,为按切韵排列还是按笔画排列抑或按种类排列皱眉踌躇很久才一本本安置好,可拍拍手退后几步看,总觉得不满意,乱七八糟莫名其妙,又说不出来到底该是什么样的。胤禛几次试图平心静气做点事儿,可心里像有几十根丝网四下扯着,不时结在一起,令他黏在一起的脑子完全没有力气回归正道,去好好想想,真是该死透顶!
“父王可在……?”
“……王爷……阿哥……谨慎些……”
胤禛正皱眉坐在大案前翻些记载闽南风物的书时,听见门口隐约有人声,像是弘晖和苏培盛,“弘晖吗?进来吧。”
“有事?”胤禛看他端端正正捧着个盒子进来,以为他又闲的慌来闹前几年的小孩子把戏,不禁心头火气又涨了几分,便要开口训话,问问这时候不在书房读书四下胡闹什么!
打小儿的宫府一霸雍王府大阿哥此时也不禁缩了缩脖子,他对自家父王的脾气可是深有体会,哪敢不老实,还用苏培盛提点?赶紧行了礼,奉了匣子上去,“回父王,并不是儿子荒废课业,实是十三叔……”
偷偷掀开眼皮打量,果然听见这几个字父王连眼神都不一样啦,弘晖在心里吐了吐舌头,被父亲一眼瞪过来,不敢再拖,急忙续道:“今儿早上给十三叔十四叔送行的时候,儿子去祝酒,十三叔塞给儿子的,说是回来后再转交给父王……”
“什么物事?”胤禛眼神跳了一跳。
“十三叔没说,儿子不敢私启,”弘晖将匣子搁在案上,垂手,“不过看他当时的意思,大抵父王知道。”
胤禛眼睛一直黏在匣子上简直舍不得放开,好半晌才挥了挥手打发儿子,“行了,你去吧。”
又用眼神抚摸了镂花乌木匣子一会儿,胤禛才将手按了上去,粗糙的惯常与扳指弓箭相抵的指腹沿着润滑的棱角缓缓摩挲,匣板轻轻流下,里面熟悉的布帛颜色形状令他视线流连忘返,适才的焦躁倏忽而去,唇角不自觉勾出浅浅弧度。
手指划过,祥弟腰间旧色的荷包,绦子早已更易,外面也重新覆上了布帛,可旧物带来的柔软触觉始终轻轻摩挲着他的五脏六腑,一如二十五年前的洗三里,粉嫩地弟弟在对着他笑。
从底层抽出那张折叠平整的纸,雍王轻笑失声,他几乎能够想见,胤祥怎样站在宫墙之内,想着雍邸的方向徘徊辗转,雄心壮志与恋恋不舍交错纷纭,最后又怎样握了一下古旧的早已失去桂花幽香的淡黄荷包,取出随身携带的匣子,轻轻安放进去,带着薄茧的手指依旧与丝绦相交缠,仿佛徘徊流连不忍离去。
“旧时丹桂曾记否,十月金香入梦来。”
“随身旧物,伴兄共枕,朱门闲树,待弟同辰。”
115、论政【新】 。。。
“一群混蛋!礼、义、廉、耻、孝、悌、忠、信,他们还认得哪个?!当我们是小牛犊子好哄不成?!那一笔烂账还敢自称民之父母?!”待只剩自己人时,胤禵立刻暴跳如雷,他忍了大半天了,终于能拍着桌子骂两声,狠狠地踹了几脚凳子,又抱着交嗷嗷直叫唤。
“哼。”胤祥也收起来那些似笑非笑,脸阴沉沉的吓人,“可不就是这样么,他们只怕还指望着能蒙混过关,说不定更升官加爵呢!”
“这般明显地谎,之前派下来的人都是瞎子?!”
“嘿嘿!你没听过民间说吗,所谓官场就是贪腐官员提拔贪腐官员,贪腐官员反贪腐。”胤祥晒之,冷意更甚,“上下勾结,蛇鼠一窝,我大清江山就生生叫这些人糟蹋了去!”
胤禵闻之一乐,又面色一紧,发了一通火,他才能好好坐下,“这一伙儿里,有几个人倒很眼熟,前几年他们中进士的时候,还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甚是刚直激越,当时我还与四哥说可堪琢磨,四哥只笑了笑,没说话,现在看他们腆着肚子混在这群蠹虫里,毫无二致,才约莫觉出四哥那一笑的意思来……”
胤祥神色莫测,总之也不大好受,倒也是笑,苦涩意味重了些,他双手在空中比划着画了个圈,“自古莫不如是。这官僚体系就是座铁塔,看着有人进有人出,可这塔千年不倒。”
“唔……四哥以前不是老念叨么,即便有立意刷新吏治推动改革的,也得先走进来、融进来,权柄在手才能行,可要走进来,就得先接受这一套,把自己染黑了,染黑了,与自己反对的人同形同色,谁又好意思再提当年雄心壮志呢?不过混到最后,穿红着紫,捻着胡子说一句年少轻狂罢了……”
“然也,然也。”胤祥点头,双目看着远处,里面有与他年纪不符的沉重,“就算是咱们,还不是受着民脂民膏官员奉承,哪个又真的好意思拉下脸子来铁面无私?”
“……哥就好意思……”胤禵听着听着,突然咕嘟了一句,胤祥追问,又急忙说没什么掩盖过去,混不见有人背后偷笑。
“皇玛嬷,您可算好些了,再过几日就大好了。”
承乾宫里,弘晖伏在塌边,抱着祖母的臂膀,倚小卖小,这么些日子,皇后可算苏醒过来,死气沉沉的后宫也像活过来一样,呼吸大为畅快,胤禛几乎日日衣不解带侍奉在榻,神色憔悴,虽不很削瘦,但看得康熙佟佳都泛着心疼,连带着弘晖几个也流连宫内,佟皇后赶了几次,并不是为了男女大防,他们现在哪还忌讳这个,而是殷殷之心,怕过了病气,雍王这上面倒孝而不顺,他是知医之人,自然晓得轻重,况且在他看来,若为人子孙的,为了这个而疏离自保,即便身体康健,又能如何?
“您没见前几日父王急的团团转,逮着我们就训,孙儿抄《药王篇》抄的手都要断了……”
“怎么说话呢!”胤禛瞪着眼睛给了他后脑勺一下,一起伺候母亲进药。面上父子俩玩笑,胤禛看着佟佳氏惨白的脸色,心里念叨也难为弘晖能说出这样大好的话来,心思却一阵阵沉下去。
“咳咳,你呀,就会哄皇玛嬷高兴……”佟佳氏拉着弘晖的手,一老一小紧握的手掌上又重着胤禛的手,雍王的大手握着下面同样的柔软,却是不同的温度,微凉与火热,老者与少者,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肩上担着沉甸甸的担子,一头是母亲,一头是儿子,像霁儿出生的那一晚一样,他再一次无比清晰的感受到生命的传承,枯朽衰亡与新生勃发,就握在他掌下。
服侍佟皇后睡下,胤禛父子也退了出来,看着宫内飘落的枯叶,和透过褐杆被分解的支离破碎的天空,两人俱生萧索之感。
胤禛看弘晖心情低落,伸手揽住他已经颇为结实的肩膀,正要出言安慰,却见弘晖仰着脸道:“父王,我想十三叔了。”
那是很久不曾听到的语气,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而不是近年来愈发少年老成的恭谨腔调。胤禛心中涌过不可名状的酸涩怜惜,这么多天以来对那个青年人强烈的思念也终于被儿子稚嫩的直白戳破,毫无准备,汹涌而至,几乎没顶,挺拔如白杨一样的躯干仿佛立在眼前,仍旧笑吟吟看着他,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他们都能昂首走过,胤禛觉得眼睛发热,鼻子发酸,他低头看了弘晖许久,才轻轻启唇,绵延无法割舍,“……阿玛也想他。”
“可是老百姓为什么会造反啊?”
胤禛酝酿了半天的情绪突然被儿子转了话题,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怀里的桂花荷包,没好气地在弘晖头上弹了一指,“自己想。”
弘晖郁郁,使劲揉着自己脑袋。
“说你之前在读《水浒》?读的如何了?”
“孩儿不敢……”
看他有些惶恐,胤禛不耐地摆了摆手,“行了,那又不是禁书,百姓不读,你们却是着实该读一读的。”
弘晖闻言,两个拇指交错按在一起,若有所思。
“乱自上作,官逼民反。”胤禛按着他迅速拔高的脑袋,指望他把这句话烙进心里去, “这八个字你得好好记住了。谁都可以不忘,唯独你,不能忘。”
“是,孩儿谨记父王教诲。”弘晖敏锐地体悟到父亲说出这句话时严肃坚定之心,收了游戏之心,不敢有丝毫轻慢。
“儿子明白父王意思……可是对官员不满也不必……”弘晖咬了咬唇,“这般赔上自己身家性命。”
这样的造反,这样的造反……只数千人,私下流窜,抢夺粮食,逃入山中,阻击官军进山,这哪里像是造反……弘晖的年纪与学识足以让他知道这些流寇造成的危害再大,也不可能成功,和这样的失败,会带来怎样的结局。
“不必?那他们又能怎么办呢?”胤禛目光中流露出不忍与痛惜,是对百姓的痛惜,也是对儿子天真的痛惜,那种不可抑制的痛惜伴着坚定的火种在傍晚的夜空熠熠闪光,“你们整日念载舟覆舟,要记住,咱们的百姓,是最好的百姓,也是最可怕的百姓,无论施加何等痛苦于其身,他们总能默默忍耐,直到饿殍遍野,易子而食,揭竿斩木,哪里是他们愿意的?可若是真把他们逼到揭竿而起的时候,就是真正无可救药的灭亡之日了。”
“……”弘晖沉默,跟着他父亲的脚步,一路向宫门走去,良久之后,才再次用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看着胤禛,他颤动着双唇,小心翼翼,“父王,我们,是不是,缺少些东西……”
胤禛大手抚上他脖颈,不断摩挲少年稚嫩的肩膀,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说的对,可我们缺的……不止……一些……”
雍王坐进轿中,再次感到那些沉重的东西向自己袭来。下情不能上达,肉食者缺乏监督,一言而治,这些是与孔孟共同缠绕滋蔓的东西,深入骨血,难以自拔,他甚至清楚地看到,直到二百年后,仍然未能解决,可他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力量去改变,他的力量又能改变多少。缓缓握紧了拳头,胤禛相信,天佑大清,既然命运让他重生,看遍百年风云之后重生,那就是赋予了他改变的权力,他不指望能改天换地天下一统,但他希望,这一点点的努力,能够如星星之火,即便在他身后,依旧冉冉不息。
在那一瞬,他突然第一次宽宥了自己,这是新的一生。既然生命已经改变,他就该重新拥有自己的生活。无论他做了什么,无论是母亲的寿享,还是爱弟的遭遇,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就没有再怨天尤人的立场。即便当真发生了什么,母亲不会怨他,胤祥自会与他共同承担。今生今世,这二十年,这样的康熙四十九年,他亦万分知足。
116、赌注【新】 。。。
“当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胤祥有些好奇地打量胤禵,这小子怎么突然忧国忧民起来。
“你那是什么眼神?爷心有所感不行吗?”胤禵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行,哪敢不行。”胤祥笑,却分明是戏谑。
胤禵隔空踹了他一脚,胤祥做了个躲闪的动作,看他哐啷一声把剑拔出来,又恨恨扔回去,“你没见咱从小路进程时见到的老百姓么,看着他们,再听听这些人狗屁不通的废话,我真想一刀一个废了他们!”
“行啊。”
胤祥云淡风轻应了一声,倒吓得胤禵差点儿栽倒,“别开玩笑!爷正怒着,你少来惹我啊……”
“你看看这个,”胤祥眼皮都不抬,从袖子里抽出一份折子来,递了过去。
“……我刚还心里念叨你这会出来真是大变样,这么沉稳,害得我以为四哥上身了……”胤禵愣愣瞅着他脸,“你就来这么一出啊……”
“四哥上身?你没听见他们背后议论你么,皇十四子刻薄气高至此,另一个竟说,‘尔未见其兄’。”
“啊?哈哈哈哈——”胤禵听明白了,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小心我回去告诉四哥去——”
“行了,如何?”胤祥剑眉一挑,终于露出十三郎的惯有的锋芒来。
“府道革职查办,押送京师,听凭上决,你说如何?!”胤禵话说得狠,可真要这么办了,又觉得扎手,“这福建提督蓝理这些年根脉颇深,拔出萝卜带出泥,可不好处置……”
“况且……”
“况且什么?”
“他似乎与……有牵连。”
胤祥嘴角越挑越高,露出自信却令人心生怖惧的笑意,“就是要他们,有牵连。”
“咱们忠君为国,持孤臣心,劳天下事,一切……听凭上决。”
“福建提督蓝理等罢官去职,就地锁拿,财产封存,押送进京,听候皇上处置。”
“奉谕,开官仓,泉州地方所属,按户发放钱粮,前督抚私纳,尽数退还。”
“此次民乱,非自黎庶起,此辈山寇、原系农民。今一旦为寇、田亩无人耕种、必至荒芜。如此、则米价益贵、无有生路矣。乱民虽党结成害,扰乱地方,然小民无知,为膏粱谋,其情可悯,惟一二元首,煽动地方,唆使百姓,组织劫掠,率领流窜,实不可恕。天恩浩荡,特奉上谕,仅诛乱首。一旦匪首入罟,爪牙余众即刻赦免,凡返乡还农者,人给谷种,一丁一粮,两户一牛。若有能幡然醒悟,献贼人而解群忧者,另行厚赏。”
到府三日,一连串的旨意命令便以雷霆之势威压南府,大小官吏战战兢兢,黎民百姓左右观望。
胤禵一边转着手里的扇子,一边扭头看十三阿哥,上上下下看了几圈,眨眨眼,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胤祥翻了个白眼给他。
“别说,你虎起脸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胤禵抱着肩冲他扬扬下巴,起身绕着他转了两圈,“又跟四哥不太一样,那山大王黑脸的时候,让人心里害怕的打哆嗦,可你这么一笑,啧啧,怎么看着慎得慌……”
“你老实点儿行不行,晃得我眼花。”胤祥无奈地蹦出一句老话来,手指惯性地去攀腰上荷包的绦子,触手才想起来已经将旧物送了人,只好返回去摩挲节次分明的扇骨,“多操心大事吧,天天跟着胡闹,真当四哥远在天边就奈何不了你了?”
胤禵满肚子兴致被一句话戳中要害,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举起手靠在椅背上表示认输,“知道了知道了,您是大爷,惟您马首是瞻,我老实听着还不成吗,成天就知道拿哥子来压我……”
“不过这能行吗?那些刁民能煽动百姓起来闹这杀头的勾当,自然有威有党,能这么容易就被你诛了?”静了片刻,胤禵手指在白瓷杯盏上画着圈,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放心。
胤祥抿嘴笑了笑,并不答话,放下扇子,又援笔在草拟的奏折上写了几个字。
“喂——”
“十四弟,你与人交,一身豪侠气,肝胆两相照,自然不懂。”胤祥说的平白,目中也并无特别的感触,只是如此而已,“但对于老百姓……忍无可忍了,出来个带头的,就能一呼百应,可日子又能过下去了,那出头的……”
“以前跟汗阿玛出巡,我还见过敢拦御马的呢,看着那么呼呼啦啦百十来人,可真问起来,全都缩回了,就剩几个年轻人当出头鸟……你别说,咱大清朝人口再多,可基数就是个零!”
胤禵敛了眉,低低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这样吧,要不要打个赌,几天之内,第一个匪首落网?”胤祥眉眼仍含着笑。
“三路乱民都算?”
“对,都算。”
“唔……若你此计可行,我赌十日吧……”胤禵想了想,将腰侧宝剑拍在案上,“秋鸿之剑,可为注耶?”
胤祥眼睛亮了亮,黑漆漆的点在眉下,若胤禛在此,定能看出那是骗他宝贝时的熟悉光彩,“那我就压五日之内。”
“五日?你可当真自信的紧……”
“赌注嘛……”
“若你输了,我也不要别的,那把扇子归我就行。”胤禵摇头晃脑截断他言语。
胤祥微怔,看了看手中的扇子,“不过一把普通折扇,离你秋鸿可差得远,忒不划算,换一个吧。”
“我可不怕吃亏,就那个。”
“别的都好说,这个……不成。换一个吧。”胤祥抚上扇骨,熟悉而温暖,仿佛扇叶内里旧色的桃花在他手心盛开,带着浅笑轻轻摇了摇头,却坚定不可更易,“上次得的战马如何?”
他根本就是故意炫耀吧!胤禵瞥他一眼,心里默默吐槽,年岁日长,这俩人焦不离孟的脸皮愈发也厚了,他那哥哥现在简直都懒得掩饰偏心,明知道他最好弓马,还巴巴就把难得的千里驹直接牵到了十三面前。
胤禵很打算显示一下骨气,可是……光滑油亮的毛色,两人合力拖曳岿然不动的力气,筋骨分明线条流畅的肌肉,驯服温顺的脾性,尤其是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当初害得他咬着被子满床打滚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啊……
“一言为定!”现实在前,泪流满面。
117、平乱【新】 。。。
“启禀十三爷!衙外有一男子来投,自称福建匪首郑尽心,前来领罪。”不过两日,便有人来回事。
“当真?!现下人在何处?”胤禵瞋目结舌,胤祥喜形于色。
侍卫小意回话,生怕这样放肆要求惹怒了二位天潢贵胄,“已押在前衙,但那贼人扬言,请见二位皇子,得了保证,不追究其余百姓从人,才肯令民出山,并坦露所截粮食武器藏处。”
胤祥轻轻皱了皱眉,又迅速恢复平稳神色。
胤禵却眉毛挑起,显然对此人饶有兴趣,他侧过身,对胤祥笑道,“倒像个汉子,人家划下了道,我们便去见见?”
胤祥并不看他,只率先起身,整整袖口,云淡风轻立刻暴露,显出睥睨桀骜神色来,“总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二人衣冠齐整,并坐堂上,两旁一喝,气象森严。
向下望去,正有一汉子倒剪双手,被衙役按倒跪在地上,却挣扎着挺直了身子,仰头直视座上。那人并不像想象中虎背熊腰,不过常人身量,一头乱发如草,面相很老,但仔细分辨,也不过三十多的年纪,脸色黧黑,唇角干裂,只面上线条刚毅,瞪着一双虎目,奕奕有神。他本是阶下之囚,受制于人,但腰背笔直,毫不见馁弱气,周身竟有一股不屈于人的赫赫威风,让官差也心生三分敬意,在明镜高悬之下,天家皇子面前,居然堂正煌之,不输骨气,令二人不由叫一声好。
“堂下所跪,可是闽西匪首郑尽心?”
“堂上所坐,可是二位皇子殿下?!”那汉子竟不答话,反倒一声喝问。
“刁民放肆!”胤祥胤禵尚未答话,旁边侍候的福建总督就先怒不可遏的斥责下去,他额上冒汗,眉目狰狞,“两位皇子屈尊降贵来我鄙邑,你竟敢如此无礼,可是皮痒肉痛?!”
背上力气瞬间加重,汉子并不理会,仍旧直视座上客,目中有光,“当真是二位皇子?”
总督范时崇更加冒火,还待发作,见胤祥轻轻摆手,立刻静音,“正是,本府乃今上十三贝子,此是十四贝子,你有何事,只管报来,是非公论,自有吾等做主。”
“罪民郑尽心,叩见两位十三贝子爷,十四贝子爷!”刚刚还宁折不弯的黑汉子听见此说竟然立刻伏倒在地,连连叩首,小民不通规矩,嘴里叫着不伦不类的尊称。
“行了,看你也是个汉子,别弄出这副软相,你请见,我们来见,有话说话。”胤禵挥了挥手,两旁官差放开束缚,仍是持刀立在一旁,不敢掉以轻心,以防万一。
郑尽心挺直腰身跪在地上,激动地膝行上前两步,离得更近些,立刻被左右官差压住,动弹不得,“罪民既来投案,就没想着活着回去!不过早听说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聪慧英明,只想冒死求问一句,殿下所发布告,算的数不算!”
“怎么如此问,朝廷公告,自然算数。”
“咱们知道皇上他老人家想着咱们,可赈灾的粮食都叫那些狗官克扣了,明明免了的税仍然在收,非逼得咱们庄家人没有食吃,卖儿卖女都换不上债,只能往海上逃,可做海寇仍是个死!那些狗官满口喷粪,他们说的话咱们不信!傻子才信他们!”
激动不已的郑尽心喷火的双目像能把两边官员戳穿了,胤禵一手撑在案上,“那如何才信?”
“说书的都说皇上他老人家天子坐明堂,明察秋毫的,他最念着咱们老百姓了!二位阿哥爷代天子而来,想必说话作数,你们说的,我信!”胤祥胤禵从未想过这些攻击官府的造反寇匪对天家竟怀有如此的信任和敬意,这种信任甚至是毫无道理而盲目的,眼下,郑尽心正使劲在金砖上口头,发出咚咚咚的响声,“罪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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