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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伯与马文才 作者:用用你的脑小甜饼-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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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伯想了想,愧疚道,“我知道了。大哥……保重。”
五月,秦军派遣毛当、毛盛率领襄阳的两万精锐骑兵,于堂邑大破晋军。四万晋军混乱不堪,四处逃散。
就在满朝人心惶惶之时,谢玄的兖州军在白马塘打响了十五个月来第一场胜利。
第一胜,白马塘西,兖州军出其不意地反扑,猛将刘牢之斩对方将领都颜于马下。
第二胜,谢玄军部乘胜追击,夺回三阿,俱难、彭超退守盱眙。
谢玄救出三阿城中的田洛后,又召集了五万之将,挥师北上,势不可挡。
梁山伯看着军报笑了,幸好一切都与历史无异。
“先生,有访客。”
“请进来。”
来人两鬓微白,却是神采奕奕,一副温文尔雅的表象下蕴含着深不可测的城府。只是……
“师父?”梁山伯蹦起来去扶他的轮椅,“你这是怎么了?我才告别了这劳什子,你又用上了,真是……”
柳逸舟无奈道,“年纪大了,在山上跌了一跤。”
“如今好些没有?伤到骨头了?”
两人自是嘘寒问暖一番,梁山伯忙里忙外,翻出珍藏的毛尖沏上,又吩咐下人摆些糕点上来。两人终于面对面坐定,沉默了一秒后梁山伯笑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柳逸舟抿了一口茶,“看看你是不是跟我回去啊?”
梁山伯一愣,“这……师父,我是很想陪着你的,只是……”
“谢家于你有恩?”柳逸舟笑笑道,“我这次来就是提醒你,谢家并非久留之地。即便太傅看得起你,收你为义子,你也该知道深浅,知道轻重。现在外面把你传得神乎其神,简直就是通晓古今的天师……哼,你应当知道功高盖主的下场罢?”
梁山伯想起谢玄走前说的那番话,沉吟一会儿道,“我知道了。谢谢师父提点。不过我与玄哥有言在先,不论如何,是走是留还要看他的意思。”
柳逸舟晃了晃杯子,意味深长道,“山伯,这些年我是越来越不喜欢你了。”
梁山伯一怔。
“谢玄是救了你,医好了你的病,但是你的命还是自己的!以前你可不是这副任人摆布的模样!何况,谢玄对你,几分真心,几分拉拢,恩威并施,你就这么被他吃得死死的?”柳逸舟心痛道,“这么多年,你就没问问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梁山伯犹豫道,“我……我不想做什么。”
柳逸舟嗤笑道,“你看,谢玄把你教得很好。你什么都不想做,但是为了他什么都去做……山伯,你不是谢玄的一条狗。”
“师父!”梁山伯咬牙,有些不快。
“你看,你还是有感觉的。你不愿意被差遣,被控制,不是吗?”柳逸舟叹气道,“好好想想。”
我到底想做什么?
初夏的夜,夜风轻柔,暖湿,空气里有一股青草的香味。
不知为何又走到了此处。
长草坡,一棵巨树,叫不出名字,树干上布满了藤蔓,有一股清香。
四周有点点萤火,仿佛还有流水琮琮。
在那次答应了马文才不会在出现后,他就真的一次也没有见到过他。他的伤还没好完全,大家伙儿讨论计策的时候他偶尔会缺席。他们每次总是巧妙地错开。
他是一次偶然,在广陵城东郊发现了这个去处。马文才向来很善于寻找秘密基地。
梁山伯蹲下身,抚摸那一个个墓碑上的名字。
邢维……黄厉丛……徐开阳……曾会……
可惜田泓的不在此处。
梁山伯知道这一片松软的土地之下并没有尸体。战死的士兵们很少能带回尸体。这是马文才一个人的墓园,祭奠那些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梁山伯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不敢确定地摸了一遍又一遍,这是……
冰冷的石碑,深入骨髓的伤痕——
马文才。
马文才……之墓?
“我要去三阿。”梁山伯披上铠甲,随手收拾了一些行李,将墙角的剑配在腰侧。
柳逸舟推着轮椅走进来,“怎么了?”
梁山伯静静地开口,却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他不会回来了……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他知道他回不来了!”
柳逸舟疑惑地看着他,继而看见了桌上的墓碑。
“谢玄叫我不要去……我不能去……哈!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梁山伯忍着满腔愤怒和恐惧,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又要……像五年前一样除掉他,再撇得干干净净……”
“山伯,你冷静点。说不定只是文才……文才以防万一,闹着玩的呢?”
“他不是那种人。他那么自信……他……”
“山伯,你不要乱想。谢玄也……也不一定就……做得出这种事。”
“不仅仅是马府,孙无终的府上也空了。在去救彭城之前,他的家眷就都回了老家。刘裕的小妾也不在了。”梁山伯深吸一口气,双眼通红,“师傅,我必须要去。”
柳逸舟按了按额角,“你要去便去,不要自己吓自己……”
梁山伯喃喃道“对不要自己吓自己”,将一把匕首塞进里衣,扛上包袱。
“等等!你看这么去?胡闹!”柳逸舟把人叫回来,“谢玄若真不想你去,你能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城去?何况北边兵荒马乱的,你只身一人不是去送死吗?”
柳逸舟叹了一口气,“我有办法。”
北府兵第三次大胜,六月七日,石梁,收复盱眙。秦军逃向淮阴。
第四次大胜,淮阴渡口,何谦之、诸葛侃率水军烧尽秦军运输浮桥,作战骁勇,秦军一路向北逃窜。
第五次大胜,君川。谢玄与刘牢之、戴逯等将秦军十万大军一网打尽。
君川。
苍茫大地上嘶吼声震耳欲聋,火焰灼灼,马蹄将一具具尸体狠狠地踏入泥土之中。
马文才作为主力前锋,拼杀在淮河之际,没有一个人能从他嗜血的刀锋中逃过一劫。淮水中浮满了敌军的尸体,四下里一片恶臭。
“杀——”
“左翼!左翼!牢之——包抄——!!!”
号角长鸣。东方一抹惨白撕破了漆黑的夜空。氐人的哭喊与晋军的咆哮交杂在一处,好似丛林中野兽的狂欢。
马文才全身浴血,反手拔出肩上一支箭,大笑道,“主将逃了!秦军注将全军覆没!随我杀——”
刘裕扯开喉咙喊道,“杀——”
“彭超!”马文才力催踏雪,身形灵巧地倒挂于马背上,抡起手臂,狠力一挥!
“啊!——”彭超的背脊被撕裂,跌入淮水中。
马文才回到马上,叫道,“刘裕!补一箭!”
刘裕咬牙,拉弓——
那一刻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悲鸣的心跳声。
“啊啊啊啊啊!——”刘裕手指一松,一根铁箭准之又准地——
没入了马文才胸口。
109、
“啊啊啊啊啊——”刘裕的大脑一片空白。弓上已经空了。他惊慌失措地叫道,“……文才哥?”
马文才仍保持着半侧着身的模样,左手攥着那支深深没入铁衣中的箭,颤抖数下,最终没有拔。
“文才哥……”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刘裕脸上爬下来,洗出一道道辙痕。
马文才满是血污的脸被火光照亮,一个扭曲的笑容,“裕小子……我一直不敢想……”
他的话没有说完,或是被疼痛吞没,但是刘裕听懂了。
我一直不敢想,是你。是你要杀了我。
马文才深吸一口气,猛地举起了伏波!那一秒这把血红的大剑仿佛在嗡嗡地悲吟,赤红的光如火焰一般舔上刀尖,破空而下——
“文才哥!我不……我没有办法!”刘裕恐惧地大叫,又拉开了弓,“我没有办法!如果不是我!……”
马文才的刀锋直指云霄!“我们的敌人!在对面!!!”
……不是,在我们的身边。
刘裕恍惚地看着马文才猛力一掷,沉重的铁剑竟是如一道血光飞了出去!直直没入漆黑的淮水中!
刘裕回过神来,咬牙拉开了弓弦——
马文才如不败的战神,跨坐在高大的战马之上。
“文才哥……”刘裕闭上眼,“对不起……”
马文才背心又中了一箭,身形一晃,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彭超死了——彭超死了——”
“天佑我朝!天佑我朝!”
“杀——!!!”
刘裕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修罗场。他的神,死了。
直到多年后,刘裕成为了九五至尊,他也依然铭记着那一日血红的落日,弓弦的泣音,那长虹贯日的一掷,那人最后的背影。
或许他和马文才的区别就是,马文才的剑,永远不会指向同伴。
梁山伯抵达君川是在大捷一日后的正午。
刺目的阳光分外晃眼,即使是在白天,梁山伯也有失明的错觉。梁山伯一看见军营便逮住了一个眼熟的士兵,咽了咽口水,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马……马督军呢?马督军回来了吗?”
“你是说……马将军吗?我不知道诶。”
梁山伯一催马鞭,横冲直撞地在军帐中穿梭,眼前的世界在迅速地后退,他定了定神,叫自己冷静下来,下一秒却是狼狈地从马背上跌倒在地。
“喂!喂!……”几个士兵跑上来查看,“你怎么搞的?……先生?”
“马将军呢?马文才呢?马文才呢……”梁山伯努力了好几次,竟然都爬不起来,“马将军回来了没有?你们说啊!”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个人嗫蠕道,“马将军……没了。”
梁山伯静了。
“什么没了!是牺牲了!马将军身中数箭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死前还一剑弄死了氐人的那个将军……彭超!对!彭超!”
梁山伯麻木道,“尸体在哪里?”
“先生!死在战场上的都是一起埋的,何况死的样子都……谁认得出谁是谁!”一个少年兵连忙按住不住挣扎的梁山伯,“何况将军是前锋!指不定摔下马之后就……就掉到淮水里去了哪里还找得到尸体!”
梁山伯面色铁青地推开他们,一言不发地爬上了马背,竟是径直向战场跑去!
“先生!先生!……唉,赶紧去告诉将军罢。”
热浪滚滚,白烟袅袅,淮水之滨已成为巨大的停尸场,一队队士兵走来走去,将尸体堆作一堆,或是扔进巨大的土坑里。
“看见马文才的尸体了吗?!”梁山伯几近绝望地吼道,“有没有看见马文才的尸体?!”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地看他。
梁山伯咬咬牙,跪倒在地,抬手去拨尸体堆中一张张面目全非的脸。
“喂!喂!你干什么的!”
“仁先生?!仁先生……你怎么在这里?将军呢?……快去通报……”
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熏得梁山伯几近昏厥,仅仅片刻他便是满身鲜血,他支起膝盖,走到一旁的尸体堆。
“马文才!马文才!马文才你还听得到吗?!马文才——!!!”
“先生!”或许是他的哀嚎太过于恐怖,一个年长的士兵跑来把他拖到一边,抱住他捂住他的嘴,“先生!人死不能复生!久经沙场生死本是平常!马将军在九泉之下……”
“你们杀了他!”梁山伯一拳将那人的脸打到一旁,“他忠心耿耿!一心报国!你们却在背后给了他一刀!”
“先生!!!”
梁山伯不顾劝阻,竟是只身踏入了那万人坑中!
一具具残破的躯体……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谁的血,谁的白骨,谁的内脏,谁的脑浆……
梁山伯抱着一具没有头的尸体,嚎啕大哭。
“文才——你在哪里啊……”
“山伯!山伯!!!”谢玄剑眉倒竖,“你这是干什么?!……你们还不赶快把先生拉上来!”
在这样的语气之下,梁山伯自然而然地被用对待犯人的姿势架到了谢玄面前。
谢玄蹙眉,“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语毕自己走上前去扶梁山伯,“山伯,胜败乃兵家常事,生死亦然,马文才……”
梁山伯笑了笑,抬手狠狠给了他一拳,竟是将谢玄打得直退两步!
“将军!”身边的一群人瞬间抽了刀。
谢玄抬起头,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梁山伯却没有看他,眼神直直地望着他身后的人——
“噌”的一声,梁山伯抽出了剑。
“孙无终!枉我一直当你是个好汉!你说啊!在你的部下面前!你说啊!你是怎样杀了他——”
“先生疯了!先生疯了!”
“你闹够了没有?!”谢玄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剑,抓住他的双手,“马文才死了我们也很痛心……”
梁山伯嘲讽地看着他。
谢玄一把将他拉上马,“你现在太不冷静了,我们回去谈。”
回到帐中,谢玄斥退了所有的人。
“等等,刘裕,你留下。”梁山伯冷若冰霜。
谢玄蹙眉,暂时按下。
“先生……”刘裕惶恐道,“我师父没有……我师父……”
梁山伯嗤笑一声,“我知道你师父没有。”
刘裕沉默片刻,仓皇道,“先生,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不好受,但是将军……”
“——你怎么杀的他?”
刘裕的身姿一颤。谢玄怒道,“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你是一箭穿心?你射准了吗?他摔下马的时候还有气吗?他在哪里摔的?”梁山伯被谢玄按住,却一把挥开他,“哈哈,我知道是你。我当然知道是你。我没有你们想得那么蠢。刘牢之和诸葛侃有雄才大略,田洛崇拜马文才根本下不去手,高衡是个没用的货……太有用的怕反被马文才给毁了,太弱的又杀不了他……所以只有不上不下的孙无终。可是孙无终老了!你刘裕又怎么舍得让你师父冒这个险?!哈哈,当真是师徒情深啊……”
“山伯!”谢玄忍无可忍地捂住他的嘴,“我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吗?”
梁山伯眼角湿润,哽咽道,“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没有,你没有派人暗杀他。”
谢玄认真道,“我没有派人暗杀他。”
梁山伯的呼吸微微颤抖,一道清澈的泪从眼角滑落,“玄哥,我远比你想象中……要了解你。你说谎非常厉害。非常厉害。对,就是这个表情……这个每次让我说服自己相信你的表情。”
“山伯……”谢玄脑中瞬间划过千万个念头,看着梁山伯的脸,他最终还是泄了气,猛地抱住他,“山伯,我错了!这次是我错了!但是你要知道,大哥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才这么做的,马文才这小子狼子野心,与桓家勾结多年,在朝中又与萧家甚密,如今仗着圣宠想要除掉我们谢家,大哥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梁山伯没有看他,而是质问刘裕道,“他对你动手了吗?你给他一箭之后他对你动手了吗?!”
死寂。
“……没有。”刘裕终于崩溃了,“没有!!!他告诉我我们的敌人在对面!!!他一剑射死了彭超!——”
“他没有对你动手。他当然没有对你动手。如果他对你动手你现在还会站在这里吗?!刘裕!你好狠的心啊!你扪心自问文才平时怎么对你——”
“梁山伯!政治便是成王败寇!你他妈给我闭嘴!!!”
梁山伯手中的匕首寒光一现。
“将军!!!——”
110、
刘裕猜错了,梁山伯的匕首比在了自己的颈上。
“梁山伯!”谢玄深邃的眼眸里跳动着滔天的怒火,“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疯了吗?!”
梁山伯没有颤抖,他一步步退出谢玄的怀抱,面容平淡而决然,“玄哥,我早就说过,我这条命是你的。现在,你要吗?”
谢玄头皮发麻,隐忍道,“你问我要你的命?你以为……你以为你对我是什么?!这么多年,你以为我把你当成什么?!为了一个马文才!你……”
“玄哥,你救了我,这些年承蒙照顾,你……你给了我一个家。”梁山伯想起谢瑍,有些不忍,还是咬牙道,“对不起,放我走吧。”
谢玄怔忡道,“放你走?走到何处?”
“与你无关。”梁山伯又后退了一步,刘裕目瞪口呆,不敢动作。
谢玄暴怒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放你走?你凭什么?!为了一个马文才!这么多年你还是放不下马文才?!你扪心自问我是怎么对你的!你怎么……山伯!”
一丝血痕从梁山伯的脖颈上蜿蜒而下,梁山伯笑道,“玄哥,我说真的。你可以放我走,或者……留下一个死人。”
“离开我你没有地方去。”谢玄摇了摇头,好似在说服自己,“你不要一时意气,山伯,你终究会原谅我……放下刀。听话!”
梁山伯的眼眶再次被打湿,“我不要听谁的话!谢玄!我已经受够了你的摆布!我受够了我看见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生活!我受够了你的谎言!我受够了!”
“梁山伯!”谢玄表情狰狞地冲上前,梁山伯却保持着那个姿势飞快地冲出了营帐。
梁山伯飞身上马,大力扬鞭。
谢玄又岂是池中物?不过分秒便追上了他。
来来往往的士兵一个个看得云里雾里,将军和先生这是……反目成仇了?
大庭广众之下,谢玄不能提及马文才的丑事,只能无奈道,“山伯,跟我回去。有话好好说,都会过去的。你现在走了能去哪里?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马文才就能死而复生?你理智一点……”
梁山伯微微翘起唇角,“玄哥,你理智一点。你劝不回我的。放我走吧。”
谢玄麻木地望着他,嘴唇动了动,最后说不出一个字。
梁山伯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将军!不能让他这么走了啊!”刘牢之眉头深锁,翻身上马,拉开了弓——
“咻”。
“将军!!!”
谢玄呆滞地低下头,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抓住了刘牢之射出去的箭。手掌被射穿,一片血肉模糊,他却感觉不到痛了。
谢玄一语不发地望着梁山伯的身影消失在风沙深处,心里有淡淡的疑惑。
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远方的天空一片火红。
他是真的……失去了他。
“将军?”刘牢之捧着谢玄的手,抬起头,大骇。
时隔多年,谢玄终于卸下了全部的伪装,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泪流哽咽。
梁山伯转身离开,一扫之前的绝望,眼底竟透出一丝坚毅来。
马文才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死了。
他既然是出来之前就知道谢玄动了这个心思的,还特意把家人都安排了回去,必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即便是马文才做好了葬身沙场的心理准备,不代表他是这么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梁山伯一壁赶马,一壁思忖如若他是马文才他会怎么做,却无奈如今自己对他的了解实在有限。不过就方才打探到的传言来看,马文才的确是中了刘裕的箭,而且不止一箭。那么按照常人的思路,应该是躲在某处养伤吧。
方才梁山伯悲痛过后,在谢玄面前仍是掩藏了这些心思。既然他当马文才死了,马文才自己也安于现状,他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问题就是……马文才到底在哪里呢?
梁山伯抬起头,黄昏落日,一片广袤无垠的空寂,他该去向何方?
一日之前。
周岭是一个苦逼的菜鸟兵。他麻木地拖动着一具具尸体,天色昏暗,随手丢进大坑里。他一边默念祖辈传下来的平安话,一边顺手摸一摸尸体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个不错,腰上好像还别着——
“啊!……”一只手弹了起来,一把捂住他的嘴。
漆黑的夜里,一双明亮的眸子闪闪发光。
马将军!
周岭吓坏了,连忙挣扎起来,随手抄起一个东西要砸。
马文才一个欺身将人制住,从怀里拔出一把匕首架在他脖子上,面露狠意。
周岭被捂着嘴,唔唔地求饶。
“你们将军叫你来杀我?”
周岭感觉嘴上的手松了松,忐忑道,“有人说……如果见着你,在脖颈上补一刀,赶紧埋了。”
马文才冷笑,匕首一紧。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周岭吓得眼泪鼻涕一脸,“我绝对不说看见过你!不不不,我就说我看见了你然后把你埋了!”
马文才瞄了一眼四周,有一匹瘦马,“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不要杀我!呜呜呜……”
马文才慢慢地收回了匕首,“之后怎么说随你。你现在不要出声。”
周岭点点头,虽然马文才身上还插着两根箭,他知道对方肯定是一个甩手匕首飞了过来就能结果他的。
马文才咬着唇,拔出了身上的两根箭,鲜血喷涌,有些晕眩。
周岭战战兢兢地掏出两个包子递给他,还有一瓶劣质止血药。
马文才笑了笑接过,翻身上马,无声无息地退去。
周岭犹豫了一下,刚想开口,就看见马文才警告地晃了晃匕首。银光一闪而过。
周岭舔了舔嘴唇,其实他想说的是……
马将军,你真的是个汉子。
“妈的,你行不行?”
“我操,你怎么自己出来了!你不知道,谢玄那家伙封锁了……”
“封锁你大爷!你看我这样子还要我爬墙……咳……”
“你也太屌了吧?!你干嘛不等等,我好不容易……文才!文才!”
王蓝田一把扶住失血过多的马文才,掀开轿帘,吩咐道,“走!去客栈。”
三日后,梁山伯来到了石梁。
他身上带的钱银不多,之前他风餐露宿,好在没遇上什么盗贼野兽。只是不知长此以往该如何支持。
他想过了,马文才若是受伤,应当是就近疗伤才是。不知他有没有联系了什么人,他总不可能孤军奋战吧?之后倒是相对好猜,要么是钱塘,要么是回豫州,后者还要看圣上的旨意。
甘林虽然近,他也是不可能去的。他曾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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