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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王朝-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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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怀风知道逃是逃不过的,只好随便换了一套衣服,一出来,宣代云就蹙眉了,“怎么穿这个,年纪轻轻的,穿西装正合适,蓝布长衫多土气。快进去重新换一套。”
宣怀风不肯进去,“人家是总长,我们比穿的,能比得过人家吗?”
“你这孩子真是的,别的年轻人都是唯恐出去见人打扮得不够漂亮,偏你性子怪。”
正纠缠着,外面汽车又哔哔哔哔叫起来。
宣代云没办法,“算了,你姐夫等得急了。”带着宣怀风出会馆。
果然,大门前就停着小汽车,年亮富在车上坐不住,下车站在门口,正伸长了脖子望,看见姐弟俩出来,搓着手说,“快点,快点。姑奶奶,干什么去了?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找了。”
“总要换件衣服。”
“上车,上车。”
三人上了汽车,汽车夫立即发动汽车,直奔天音园。
在车上,年亮富又埋怨了太太一句。
宣代云笑着拍拍先生的肩膀,“急什么?戏七点才开呢。你这么早过去,也不怕太唐突?反而让白总长觉得你古怪。”
“姑奶奶,礼多人不怪。早去不要紧,就怕迟了,失了礼数,人家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觉得我们不识趣。”年亮富埋怨归埋怨,心情却很好,穿着一身高级西装,还在上装口袋里塞了一条绸手绢,转过头来,对宣怀风也是满面春风,“怀风,你和白总长到底是怎么认识的?瞧你们的样子,似乎交情很深?”
宣怀风心里不觉警惕起来,面上淡淡的问,“昨晚他没回客厅去吗?姐夫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年亮富说,“问了,白总长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这么多客人在,他又是长官,我总不好追问。”
宣怀风知道白雪岚没有借这个兴风作浪,略为安心,轻描淡写着说,“我和他从前一同上过课,交情并不很深。”
年亮富高兴地说,“好啊,同学情谊可比什么都来得地道,两小无猜最可信。”
宣怀风哭笑不得,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充其量,只能算当过一阵子同学。”
年亮富却一口咬定,“同学就是同学,又什么一阵子不一阵子的?”
宣代云一直在旁边听着,插进来问,“怀风,你的同学,我多少都认识。怎么从来没听过白总长的名字?是从前那个白鹏振改了名吗?可看模样,又和从前我见过的不像。”
“不是白鹏振。”宣怀风说,“白雪岚是后来转学过来的,那时候姐姐已经嫁人了,再说,我和他认识不深,也没有请他到家里玩过。统共就一起上了两三个月的课,后来……后来我不是到英国留学去了吗?两人就没再碰面。没想到这么久没见,他还认得我。”
宣代云噗嗤一下笑出来,“你说话像个老人家似的,到英国留学那么一些日子,又不是几十年过去了,怎么会认不得?再说,你这么出色模样,他把别人忘光了,也许还记得你呢。这张脸,真把妈妈什么长处都继承了。”
一边说,一边在车厢里把手伸过来,往宣怀风脸上俏皮地拧了一把。
宣怀风怕她拧起来没完,连忙把脸转到一边,装作感兴趣地问年亮富,“姐夫不是教育部的吗?昨晚听你们说,白雪岚是海关总长,他又不管教育部,和他拉关系干什么?要撞钟,怎么不撞教育总长那尊大佛?”
年亮富瞅着宣怀风的表情,活生生一副感叹纨绔子弟不知世事的模样,摇着头说,“亏你还是留过学的,这点道理都不懂?虽然名儿都是总长,那可是有大不同,好比卫生局长和警察局长,整个的天壤之别。教育部一年才多少油水?海关就不同了,关税他管着,走私他管着,光是每个月没收上来的烟土,你想想有多少?”
宣怀风奇怪地问,“没收的烟土,不是应该销毁吗?”
“是烧是卖,还不是海关总长说了算?”年亮富嘿了一声,眯着小眼睛低声说,“海关那头,银子可是海水一样淌进来,有钱能使鬼推磨,教育部说不定每年还要求海关赞助一些经费呢,总之,白总长说一句话,连廖总长都不得不给十分佛面。”
宣怀风听了,没有吱声。
汽车夫似乎早就得到年亮富吩咐,把汽车开得飞快,在街巷里疯了似的高速穿梭,不一会就到了目的地。
几人下了车,年亮富仔细一瞧停在园门外的几辆擦得闪亮的小汽车,忽然变了脸色,“糟了,糟了,我们还是比人家迟了。”
宣代云说,“你别没头苍蝇似的,还没进去,怎么知道人家到了?”
“妇人!”年亮富横她一眼,指着一辆车说,“海关总长的车牌,我能认错?”
年亮富赶紧带着姐弟两个进去,一进门,就有戏园伙计殷勤引路,把他们带到一个装饰得非常豪华的上等包厢。
白雪岚真的已经到了,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斜着半边身子百无聊赖地往外看,听见动静,把头一转,黑曜石般的眼睛直盯着跟在年氏夫妇身后的宣怀风身上,缓缓站起来,嘴里笑着说,“客人来了。”
年亮富首先道歉。
白雪岚很自然地摆摆手,毫不在意道,“是我自己来早了。幸亏早点来,要是请客的比客人还迟,那才难看呢。”
大家谈笑风生了几句。
包厢开阔的阳台正面对着戏台子,是看戏的上好位置。
年亮富从阳台看出去,有些惊异,“今天是玉柳花的新戏,平时看客们打破了头抢票呢,怎么今天这么冷清?”
白雪岚不在意地答道,“我怕看客们多了,吵得不能好好听戏,今晚是把天音园给整个包了。我们四人清清静静,享享耳福。”
这可是大手笔。
宣代云没想到竟是如此优待的回礼,不由又惊又喜,年亮富更是肃然起敬,“白总长太客气了,愚夫妇怎么当得起?难得玉柳花向来出了名的架子大,很少肯给人单演的,居然也请动了。”
白雪岚只是扬起嘴角,不着眼地一笑,“我的面子,她多少要给的。”一边说,一边淡淡扫了站在一边的宣怀风一眼。
宣怀风本来打定主意不理会他的任何挑衅,猛然被他目光扫到,终究按捺不住,忍不住暗中瞪了一眼回去。
白雪岚顿时笑容更盛了,装作专心和年亮富交谈,问年亮富,“本来是七点开戏的,现在是六点半。既然人到齐了,不如现在就要他们登台吧。我们也免得干等。”
年亮富当然说好。
白雪岚把手探出阳台,往下面等着侍候的戏院伙计打个手势,吩咐好了,回过身和年亮富说,“还有一个问题,这包厢设计着是给两个人看戏的,四个人坐,未免太拥挤了。幸好,隔壁还有一个好包厢,已经叫他们专门打扫过。”
“白总长想得太周到了,越这样,我们这些被请客的越心里不安。”宣代云笑语,目光一转,“只是,哪两位到隔壁包厢好呢?我们可是个个都想多和白总长这样有学识的人学点东西呢。”
白雪岚看见宣怀风嘴唇一动,赶紧截在他开口前说,“棒打鸳鸯的人最可恨,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让贤夫妇分开的。”
年亮富本来很想和白雪岚多多攀谈,不过白雪岚开了口,他当然只能举双手赞成,“多谢成全。那么我就只能厚着脸皮把小舅子留下了,请白总长多多照顾。”
作了两揖,带着太太过去隔壁包厢。
宣怀风想跟着出门,被白雪岚在后面拉住胳膊。
宣怀风转头,正色道,“大庭广众,不要拉拉扯扯的。”
白雪岚很听话的松了手,“好,不拉拉扯扯。不过,我把整个园子都包下来给你赔罪了,你连这点面子都不赏?难道真要我跪下求你原谅不成?”
这时,戏台子那边笛声幽幽呜咽飘过来。
“看,”白雪岚指着戏台那边说,“戏都开了,你从前说喜欢《牡丹亭》的《秘议》,我们安安生生听一出,不行吗?”脸上露出一种令人不忍的,小心翼翼的讨好的神情。
宣怀风一怔间,已经被白雪岚顺势一拉,坐了下来。
那边乐声已起,首先一个净角登了场,开口唱的就是“芙蓉霞帔,短发难簪系”,虽然不甚年轻美貌,唱得却颇有功底。
这段唱完,只听戏台布幕后一把声音极婉叹低回地传出来,“幽期密意,不是人间世,待声扬徘徊了半日。”
那声音极好,令人魂魄都似浸到里面去了。
连宣怀风都不禁坐直了,看着戏台方向。
慢慢的,一人从幕布后悠悠登台,一边走,一边又唱,“落花香覆紫金堂。”
这人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玉柳花了,在这出戏里反串柳梦梅,台风台步都无可挑剔,果然唱作俱佳。
宣怀风自从去英国后就没有听过戏,本来不怎么感兴趣的,没想到一听又听进去了,入神地细细欣赏。
原来这出戏也不仅只《秘议》,后面连着几出,演杜丽娘的旦角也出来了,宣怀风开始以为既然玉柳花是挑大梁的名角,这旦角功底大概不如玉柳花,后来一听旦角在《婚走》里按着盛如花唱,“生前事,曾记怀。为伤春病害,困春游梦境难捱。”唱腔好得不得了,才知道自己猜错了。
曲终,余音犹绕梁徘徊,忽然有人在耳边说,“我就不懂,《秘议》那几句词有什么好的,你偏喜欢。”
宣怀风猝不及防,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转过头来,才发现白雪岚不知什么时候把椅子挪到了身边,刚才说话,嘴巴几乎就是贴在自己耳朵上的。
他不习惯地把身子往后移了移,皱眉说,“你坐得这么近干什么?我喜欢哪一出,又妨碍你了?”
“好,好,不妨碍。”白雪岚好脾气地耸耸肩膀,自己哼着唱了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又挨过身子来,问宣怀风,“我唱得怎么样?”
他唱得确实不错,宣怀风也不好睁眼说瞎话的诋毁,语气不怎么好地说,“和名角都可以一拼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拜过师呢。”
白雪岚呵呵笑起来,“你要是肯收我,我就拜你当师傅。”
宣怀风从前和他打过交道,知道这个人善于把话题越扯越远,再说下去,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没头没脑的话,站起来说,“谢谢你的戏。戏听完了,我该回去了。”
白雪岚也赶紧站起来,“这么快走干什么?可惜了。”
“可惜什么?”
白雪岚还没说完,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年亮富带着太太眉飞色舞的进来,满嘴夸赞,“要不是托白总长的福,我们可听不到这么好的戏。惭愧,惭愧,听戏听了几十年,这次才算长了眼界。”
宣代云也满意到了极点,“我知道玉柳花唱的是柳梦梅,不知唱杜丽娘的是哪位,断不至于是无名辈,实在唱得好。”
白雪岚说,“是福兰芝。”
宣代云惊诧道,“我就说怎么像福兰芝呢!原来竟是两大名角都被您请来了,真不容易。听说福兰芝在上海,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出现。”
白雪岚漫不经心地说,“她本来在上海,刚好过来探望朋友,被我撞巧了,顺便请她演这出。幸好,《牡丹亭》她是熟的。”
宣怀风站在宣代云身边,低声说,“姐姐,我们别打搅别人了,告辞吧。”
话才出口,就被宣代云一边笑着和白雪岚搭腔,一边偷偷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
白雪岚全看在眼里,吩咐伙计多拿两把椅子过来,再多送水果点心入包厢,请他们坐下聊天。
宣代云刚刚把宣怀风拉着坐下,又有人从包厢门婀娜进来,朝着他们一笑,还蹲下福了一福,“多谢几位贵客捧场。”
原来是玉柳花洗干净了脸,换过衣服,特意过来谢客。
她名气大,在行当里头算是顶尖角色,连**处长总长们都常捧她,绝不能当寻常戏子看待。年亮富不算初次听她的戏,却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奉承人,“哎呦”一声,下意识就站了起来,口里说,“我只是被请客的,可不敢当玉姑娘这样的礼数。”走上前伸手要扶她。
玉柳花哪肯让年亮富随便碰自己,肩膀侧了侧避过了,站起来后笑靥如花,“白总长这样大手笔,真让人受宠若惊。倒不是为了钱,是这份面子难得。日后我会报白总长这个大恩的。”
白雪岚懒洋洋倚在椅上,拿眼睛挑她,笑问,“要是日后戏瘾犯了,想请玉小姐再演一场,不知肯不肯赏脸。”
玉柳花走过来,拿起桌上的茶壶,笑吟吟给各人面前的杯子都斟了,放下茶壶,拿起白雪岚的杯子递到他手上,“白总长又存心看人家笑话吗?”
白雪岚一脸无辜,“我怎么存心看你笑话了?”
“还说呢,包了整个戏园子,却净挑人家不常演的戏唱。”
“不是唱得很好吗?”
“那当然,这半个月都在练呢,为了练这出《秘议》,人家连首本曲子都丢生疏了。要是以后观众们喝我倒彩,白总长说我怎么办才好?”
白雪岚有趣地呵呵笑,“谁敢喝你倒彩,我把他关警察局去。”
玉柳花眼睛勾魂夺魄地瞅他一眼,“您不是海关总长吗?怎么?还兼管着警察局?”
白雪岚朝她挤挤眼,“警察局长和我熟。”
玉柳花笑着“哦”了一声,左右看看,问他,“我还是第一次和福兰芝登台,她的模样在台上看很标致,不过下台洗了胭脂,似乎就平常了。听说她在上海名气还是很大的,您要不要请她过来聊聊天?”
“这次不请她过来了,毕竟你才是这出戏的主角嘛。对了,正好有事想请教,”白雪岚和玉柳花逗了一会,始终不见宣怀风神色有少许改变,一边和玉柳花说话,一边用手往宣怀风那边一指,“你帮我看看,我这朋友要是上了妆,粉墨登场,是他俊些,还是白云飞俊些?”
白云飞是时下一个极俊俏的男角。
宣怀风本来就不好的脸色,立即更糟了。
玉柳花进门时就瞅见在座有个很俊的年轻人,不过素不相识,又有白雪岚在,不敢贸然关注。听见白雪岚问,她转头细细打量了宣怀风一番,捂着嘴笑了一会,回过头来对白雪岚说,“这话我只对在座几位讲,可千万不要传出去,不然我会被白云飞怨死的。”顿了顿,才回答,“良心话,您这位朋友要是肯拜师学艺,几年就能压过白云飞的风头了。”
宣怀风气愤极了,立即就要站起来离开,宣代云知道他的脾气,连忙在隔壁椅子伸过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袖哀求地摇了摇。
他只能憋着不动,把脸转到一边表示**。
白雪岚恶劣地继续和玉柳花说,“奇怪,你又没听过他唱曲,怎么知道他能压得过白云飞。”
戏子是最懂人情交际的,玉柳花这时已经明白白雪岚想她夸赞自己这位朋友,俏皮地偏着头,“我没有听过他唱曲,可是看见他的俊俏啊。这样美丽又气质好的人,台风是没的比的了,嗓门一定也是上好的。”
白雪岚哈哈大笑,抚着玉柳花嫩白的手说,“你真是个可意人儿。”把头转到一边,问年亮富,“年处长觉得她说的对不对?”
年亮富笑容堆了一脸,点头说,“很有道理,很有道理,这种事只有玉姑娘这种行内人才最有资格断定。”又凑近压低了声音,有点尴尬的轻轻说,“那……白总长,我只是个科长,处长这称呼……亮富实在不敢当。”
“科长处长,差不了多少。”白雪岚无所谓地摆摆手,语带双关的浅笑着说,“我说你是,你就是。”
年亮富先是一楞,瞬间眼睛就亮成两盏电力十足的灯泡。
宣代云也惊异地立即在椅子上坐直了。
“说句实话,年处长这样的英才,放教育部实在是可惜了。要是廖总长肯放人,我还想请他把年处长让给我海关这边呢。别的不敢保证,不过每个月进项嘛,那是一定比从前多几倍的。我白雪岚从不亏待自己人。”
宣怀风听到这里,蓦然生出不祥的预感,在椅子里不舒服的轻轻动了动。
果然,白雪岚扫了他一眼,对年氏夫妇说,“另外,对怀风的才干,我是极看重的,呵,总不能真的让他粉墨登场吧。我很希望怀风可以当我的副官。”
宣怀风立即反对,“你不是已经有副官了?”
“孙副官虽然不错,但事情太多顾不过来,我还缺一个副官。”白雪岚答了宣怀风的话,把脸对着宣代云,淡淡说,“只要怀风肯屈就,我明天就要海关这边下公文,把年处长和怀风的事都一起办了。”
宣怀风忍无可忍,用力一拍扶手,“我自己的事,你干什么对着我姐姐说?”
站起来,也不告辞,怒气冲冲走了。
第四章
仿佛怕后面有人追来似的,宣怀风匆匆出了天音园。
到了门口,看着园子外停着的汽车,又看看前后左右,竟如孑然一身,原先一股子怒气,无来由变成一股孤寂。
这一会,连同仁会馆也不想回了,看看远处,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就沿着大街一步步往下走。
此时月华初上,城里酒馆饭店的霓虹灯照得满街五光十色,还有新潮的西餐厅,留声机播着西洋乐从窗里逸出来,正是城中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及官员们寻乐的好时候。
宣怀风走着走着,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最繁华的平安大道上来了,入目越繁华,感觉却越冷清,汽车在大街上穿梭时用力按的喇叭声也觉得讨厌。
夜风迎面吹在脸上,带着一点寒意。
他在一个玻璃橱窗旁停住脚,下意识地想拢一下领口,才记起今天穿的一席长衫,这种天气,实在有点单薄。
在店里头穿着漂亮制服的男店员瞧见他停在橱窗旁,还以为是客人,出到门口笑着请他进门,“先生,进来看看,各种西洋好货,都是现成的,全城洋行里,我们大兴洋行是货色最全价钱最公道的了。”
“大兴洋行?”宣怀风还以为恍惚间听错了,有点不信。
抬头一看,果然是大兴洋行的招牌。
不禁怔了怔。
再回过神,一只脚已经跨进店里。
他心里乱乱的,像一盘应该理整齐的丝,被谁从中间硬扯了几条出来,一边装着打量店里一台半人高的自鸣钟,一边问那店员,“贵号是新开张的?”
那店员脸上堆着笑答,“听先生这样一问,就知道先生是熟这块地头的。这里从前是个钟表行,生意不好做不下去,我们就把这地方盘下来了。不过您可别小瞧这大兴的招牌,我们大兴在首都虽是新店,但总店在广东许多年了,名头不小呢,不信您哪天到广东问问,凡是买舶来品的,谁不知道大兴?真正的童叟无欺。先生,这自鸣钟是刚到的,法兰西的货,您要不要细瞅瞅?价钱一定给您实惠的。”
“那太笨重了,我看点小巧的吧。”宣怀风把脸低下,像在看玻璃柜里头的银链子,嘴里说,“贵东家真是个能人,新店都开到首都来了。”
那店员为了揽生意,只管殷勤和宣怀风搭着话,一边掏钥匙开玻璃柜,把宣怀风正看的一条银链子拿出来让他细瞧,一边说,“东家是能人,少东家更是能人。我们东家现在生意都交少东家管了呢,在首都开新店就是他的意思,说什么立足国本富庶之地,那些深奥词我也不记得了,但少东家真是有脑筋的,您想,首都有钱人多,眼界又开阔,谁家里不买点高档舶来品?您先生这种气质,一看就知道是识货的。”
他还要叨叨往下说,宣怀风唯恐他问自己这条链子要不要,赶紧把链子还了他,“款式不那么合意。”
踌躇着要不要开口问那人如今下落,唇抿了几次,却仿佛怎么也张不了嘴。
那店员原本看他模样清秀,虽然穿得不顶名贵,但也不寒酸,气质绝不是寻常人家,说不定是个主顾,现在瞧宣怀风的神情,知道他口袋里是没几个钱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把银链子锁回玻璃柜里,问宣怀风,“你先生还要不要瞧点别的?我们这里也有点便宜实惠的,送给女朋友挺划算。”
宣怀风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问,见店员这样瞧不起他,顿时打消了想头,转身出了大兴洋行。
他再也没有闲逛的心思,左右看看,今晚黄包车生意又大好,一眼望过去,没瞧见一辆停在街边等客的空车,索性不管晚上衣薄风寒,步行回同仁会馆。
夜越来越深,风越来越冷。
在灯光璀璨的大街上还不怎样察觉,到了同仁会馆附近的偏僻小巷里,穿巷风擦着身子过,把蓝布长袍的袍角吹得直往上撩。
宣怀风冷得猛打哆嗦,暗暗懊悔不该省那么一点车钱,要是刚才在大街上再找一下,也就三五毛钱的弄辆车坐回来了。
现在后悔也没用,只能加快脚步往同仁会馆那头走。
好不容易,远远看见同仁会馆大门上挂的点灯,像灯塔上的光一般在黑暗中幽幽闪着。为了省电费,会馆里的点灯都是到时间就灭的,只在大门上留一个昏黄的灯泡亮着。
宣怀风在远处看见灯下似乎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再往前走,才看清楚是一辆汽车停在会馆门前,把整个门都挡住似的,很有一股目中无人的气势。
他心里不禁就想到了白雪岚。
现在已经很倦了,再撞上去,恐怕又要一番纠缠,还不如找个地方躲开他,想到这,宣怀风停下脚步就转身。
刚走了一步,脑后一股风声袭来,骤然一股大力涌到背上,把他硬推到墙边。
宣怀风吃了一惊,才转过头,胸口又被人用力按住了,一点也动弹不得。
白雪岚可恶的脸,忽然跳进他眼里,轻轻压了压嘴角,笑得很滋悠地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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